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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8-22 16:01:06

前言:

天哪!那個當年她暗戀的好看男人,那個她只敢消想的好看男人,  
如今竟成了她的ㄤ?!她真有這麼幸運嗎?  
雖然現在的他,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  
但沒關係,她有百分百信心能讓他恢復成過去那「生龍活虎」的模樣,  
只是……趁著他「不知不覺」時,她就偷享一些不該享的福利,  
像是偷摸他的臉、偷親他一下、偷看他健健美的體魄……  
嗯∼∼現在該算是她賺到了;但,好景不長!  
在她精心的照顧下,在她沒日沒夜在他耳旁呼喚的效果下,  
他終於「神智清醒」了,那她的下一步該如何?  
真的得依照合約所說,拍拍屁股走人嗎?  
她還在那兒捨不得,他卻已經請人通知她盡快收拾行李?!  
是怎樣?他就這麼不愛她嗎?好!她走就是,  
卻沒料到,這一切竟然都在他的算計中……


楔子

  那一年遇見了你

  風中的雲

  風中的雨

  風中的花

  都成了最美的記憶


  邰名秀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年的夏天,那年她十八歲,利用暑假在日式餐廳打工當服務生,她遇見了一個像明星般閃亮耀眼的男人。

  「歡迎光臨。」她站在門口歡迎著貴賓。

  進門的是她心儀的男人,男人對她咧嘴微笑,她的芳心霎時呈直線墜落。

  「請問,一位嗎?」

  「嗯,可以給我窗邊的位置嗎?」男人微笑時,眉尾也會跟著飛揚。

  「請跟我來。」她替男人帶了位置。

  這個男人幾乎每週都會來餐廳用餐一次,大部分是和客戶或者朋友一起來,偶爾他也會像今天,獨自一個人來。

  她會注意到男人,實在是因為男人的外表。

  男人有著比一般男人還要健壯的體格及黝黑的膚色,男人留著短短的五分頭,有著剛正的臉型,看似一絲不苟,其實他的唇瓣常帶著微笑。

  她喜歡陽光型的男人,因為她本身就很陽光。

  每每一見到男人,她的心裡就會有種像觸電的甜蜜感,臉兒也會不爭氣的發紅、發熱,幸好她的皮膚也偏黑,才可以遮掩她心底的小鹿亂撞。

  有一次,她看他看傻了眼,在替他倒茶水時竟不小心將冷開水直接倒到了他的褲子上!

  她嚇了一大跳,直說對不起;但男人沒有責備她半句,反而要她不要放在心上,還以大大的笑容安慰她,從此之後,她對他更是癡迷了。

  以他身上所穿的襯衫及西褲式的菁英打扮,她猜想他應該是附近的上班族,只可惜她沒有勇氣開口詢問他的名字,更別說要表明暗戀的情愫。

  或許是那次將茶水倒在男人的身上,讓男人的印象太深刻,從此以後,男人只要來店裡,都會跟她說上幾句話。

  「先生,今天想吃什麼?」她將菜單遞到男人的眼前。

  「豬排飯。」男人笑著將菜單遞還給她。

  「今天胃口不好嗎?怎麼只點豬排飯?」以前,男人可是都會點上一整桌的菜。

  「小妹,你別看我長這麼壯,其實我胃口不大,會吃的、能吃的都是別人。」男人調皮似的對她眨了眼。

  她的一顆心立刻因為他的拋媚眼而差點失控。「是嗎?」她趕緊以笑容來掩飾心慌,快快拿著菜單退開。

  那一日之後的隔幾日,男人又一個人來餐廳用餐。

  她還是給了他靠窗的位置,依舊詢問他想要吃什麼。

  「小妹,我要綜合生魚片、鮮蝦手卷、墨魚涼面、豆皮壽司?……」

  「先生,你還有別的客人嗎?」她很訝異男人這回竟點了一桌的菜。

  「沒有,只有我一個人。」男人皺起五官,扮了個可憐的表情。

  「可是你的胃口不大,點這麼多,吃得完嗎?」

  「小妹,我要出國去了,大概兩年才會回來,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大吃特吃,如果我吃不完,你就幫我一起吃。」男人說話時,眼睛始終笑咪咪的,嘴裡卻說出這種離別感傷的話。

  「啊?……你?……你以後都不來了嗎?」她以為自己的耳朵有問題,說出的話也被驚嚇到不成句子。

  「兩年後不知道這間店還在不在?」男人苦惱著。

  「我?……」她的心像是狠狠被揍了一拳,怎麼會這麼痛?

  「小妹,你會捨不得我吧?我可是個好客人。」男人笑著,有意化解她表情上的哀愁。

  「嗯。」她點點頭,將點菜的明細送到廚房去,也同時整理自己的情緒。

  今天過後,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再也見不到他了!

  菜一道一道的上桌,男人像是在回憶什麼似的,一道菜只吃那麼一口,後來他招手把她喊過去。「小妹,我真的吃不完,你坐下來陪我一起吃吧!」

  男人明明看起來都已經二十好幾了,卻出現那種小男孩似的可愛表情。

  「不行,我在工作,會被老闆罵。」她也很想和他一起吃飯,可是沒有辦法。

  「那就可惜了。」男人還有模有樣的歎了一口氣。

  她很想開口問他,就算只知道他的名字都好。

  但是她只能看著男人的一舉一動,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口,直到男人要付帳離開時。

  她終於鼓起勇氣,拿起記錄電話的小本子和一隻筆。「你可以幫我簽個名,留作紀念嗎?」

  男人挑眉看了她一眼,隨後咧開大大的笑容,那笑容比外頭八月的陽光還要熾熱。

  「當然可以。」男人拿起筆寫下了「蔣辰」這兩個大字,並在名字旁邊寫了今天的日期,然後才將小本子交還到她的手中。

  男人的名字還真好聽,看著那龍飛鳳舞的筆跡,才短短的兩個月,她的心似乎就跟著男人走了。

  這算是迷戀?還是一見鍾情?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男人陽光健康的身影,將永遠烙印在她的心底深處。

第一章

  這是一處矮舊的眷村,隨著大部分眷村改建成高樓大廈,這裡的存在似乎在見證著歷史的創痛,更遺忘在時間的洪流下。

  兩排破舊的圍牆,中間夾著窄小的道路,因為一場颱風過後,更是掀吹了幾處的屋簷,砸斷了幾棵大樹。

  有能力搬走的大部分都已經搬走,沒能力搬走的只能困守在這個幾乎要半倒的屋子內。

  偌大的眷村裡已經少了往日的歡笑及為國為民的雄心壯志,剩下三三兩兩的住戶頹喪的待在這死沉的夜裡。

  此時,某間屋內,在微弱的燈光下,不死的老兵正大發著脾氣。

  「我邰某人決不賣女兒!」高齡已經七十五的老邰,那拍桌子的氣勢,就像年輕時當兵的威猛。

  「老邰呀!你別這麼大聲。」老邰的太太阿好連忙拉著老邰的手臂。

  另一個和阿好年紀相當的婦人,則是一臉的尷尬。「老邰呀!我是因為跟阿好是好朋友,才把這種好康的事介紹給你們,哪是要你們賣女兒,你怎麼說得這麼難聽?」婦人撇撇嘴,有種好心沒好報的感受。

  「阿珠呀!謝謝你,我知道你是好意,我們老邰是山東人的個性,大老粗一個,你千萬不要跟他計較。」阿好努力說著好話。

  「那個蔣家很有錢,聽說有什麼集團的,如今大兒子車禍變成植物人,算命的說要沖喜,喜沖一衝就會好起來,所以就想找個人來嫁給他兒子。」阿珠說。

  老邰想說什麼,全被阿好用手勢給擋了下來。

  阿珠繼續說:「我是因為認識裡頭的管家,才會報我這種好康的事,加上你們家名秀今年剛從護專畢業,資格算是符合,所以我才幫你們介紹,人家說要給一百萬的聘金,每個月還要給六萬塊的看護薪水,我可是為你們好。」

  「我老邰就算去偷、去搶,我也不賣女兒!」老邰站了起來,高大的氣勢有種讓人害怕的猙獰。

  「老邰呀!你就少說兩句,沒有錢的話,名群要怎麼上大學!」阿好的一句話,讓老邰頹喪地坐回板凳上。

  阿珠眼尾瞪了瞪,口氣有了嘲諷,「不只名群要上大學,名秀當初唸書時的貸款也要還,加上這個房子這麼破了,不知道可不可以撐過下一個颱風,還有阿好生病時欠的錢。骨氣有什麼用,能當飯吃嗎?」

  聽阿珠這麼講,老邰的眼眶微微泛紅,雙手在身側緊緊握成拳。「都是我沒有用!都是我沒有用!」

  「老邰,你沒聽阿珠說,雖然說是沖喜,但名秀其實是去做特別護士的,如果那個植物人能清醒,那我們名秀以後就是少奶奶的命了。」阿好只能這樣安撫著老邰。

  阿好是原住民同胞,有著深邃的輪廓和黝黑的膚色,當年她嫁給大她二十五歲、足以當她爸爸的老邰時,是想著從此可以靠著榮民撫恤金過日子,沒想到女兒、兒子長大後,日子卻是一天比一天難過。

  老邰一個月才領一萬四千多元的榮民津貼,加上低收入的補助,根本不夠一家四口的開銷。

  之前阿好又小賭輸了幾萬塊,然後胃不好住院一陣子,家裡的狀況是愈來愈淒慘,如果有那一百萬,那債務就可以統統解決了。

  「那要是不能清醒呢?名秀不就要照顧那個植物人一輩子?!」老邰的怒火已經轉化成淒涼的哀愁。

  「老邰呀!算命的說一定能清醒的,不然人家也不會開出條件,要幫他兒子選媳婦。」阿珠口氣是愈來愈不耐煩了。

  「算命的話要是能聽,他自己就不用當算命的了。」老邰的拳頭還是握得死緊。

  「老邰呀!要是那個先生醒來之後看上你們名秀,那名秀就好命了,一輩子吃喝都不愁啦!」阿珠會這樣拚命說好話,還不是阿好欠她十萬塊,要是能介紹成,她的錢也才有拿回來的希望。

  「我還是不能答應!」老邰哽咽著。

  「爸,我願意。」這時從陰暗的門簾後走出來一位健美的女孩,那正是事件的女主角邰名秀,她站在門簾後的走道邊,已經把客廳裡的談話內容聽得一清二楚。

  邰名秀今年才剛從專科學校畢業,已經在醫院實習了,但薪水真的不多,實在無法又要生活又要還債。

  「名秀,你都聽見了嗎?」阿好來到女兒的身邊,有著一言難盡的苦楚。


  「爸、媽,我是學護理的,去當特別護士也比較好賺,況且他都已經是植物人了,對我沒什麼影響,這樣名群的學費就不用操心了。」邰名秀笑了,一向陽光個性的她並沒有因此而變得愁眉苦臉。

  從小她就是拿吃苦當吃補,爸爸的年紀足以當她的阿公,媽媽還是原住民同胞,她在成長過程中受到的歧視簡直是一籮筐,但她從來不會因此而喪氣,反而用達觀的態度讓同學們接受她。

  這就是邰名秀──一個樂觀進取、活潑開朗、乖巧孝順、超齡早熟,永遠不會被生活打敗的小女生。

  「名秀呀!你真乖,明天我就請人帶你去蔣家那,人家要不要用你也說不一定,那個總裁說要親自看一看,畢竟是要照顧他生病的兒子,如果條件太差,他還是不會用你的。」阿珠只知道對方姓蔣,根本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來頭和背景。

  「阿珠姨,謝謝你,我們家大大小小的事都麻煩你了。」邰名秀對著阿珠深深鞠了個躬。

  「哎呀!別這麼說。」阿珠這會兒倒覺得不好意思了。

  「名秀,爸對不起你。」老邰含在眼眶的淚終於掉了下來。「如果爸有辦法一點,你就不用?……」

  「爸!」邰名秀阻止爸爸繼續說下去。「你別怪自己啦!是我自己願意的,你看我長得這麼強壯,我本來就是想找看護的工作,現在有這個機會,當然不能放過呀!」

  「名秀?……」阿好也開口想說什麼,卻也被邰名秀給打斷。

  「媽,我一定會賺很多錢很多錢回家,到時我們可以買一間公寓,也可以栽培名群念到碩士。」

  老邰也無法再說什麼,眼前家裡的困境,似乎只有這條路可以走。

  邰名秀紮起的馬尾在空中晃呀晃的,唇角有著堅定的微笑,她的腦子裡浮現出未來美好的風情。

  關於這個家,她一定有辦法起死回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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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家的別墅位於陽明山上。

  邰名秀在阿珠的安排下,在台北車站坐上蔣家司機老陳的車子,然後車子一路駛上仰德大道,進入別墅的車庫裡。

  別墅的四周有著翠綠的丘陵地,站在庭院上,還可以看見山下的萬家燈火。

  邰名秀就像是劉佬佬逛大觀園般,她那遺傳自媽媽的大眼睛幾乎忘了要眨動,這裡的一切可不是她這種領低收入戶貧民階級的人可以幻想得到的。

  從車庫出來,經過了佔地寬廣的庭院,庭院的左邊有著游泳池,游泳池邊還有個小型的籃球場。

  庭院的右邊種植著高大的大王椰子樹和一整片不知名的美麗花朵。整個庭院以半人高的鐵欄杆圍起界線,往下就是綿延的山勢。

  庭院的正前方是三層樓高的建築物,進入厚實的鋼鐵大門是蔣家的大廳。

  邰名秀連穿著室內脫鞋踩在拋光石英磚上,都怕因為動作太大而碰碎了那些骨董花瓶或是擺在櫃上的琉璃藝術作品。

  「你就是名秀嗎?」站在大門邊等她的是管家陳媽,也就是司機老陳的太太。

  「是的,我是。」邰名秀只能按下好奇心,展露出笑臉。

  「我是陳媽,總裁已經在書房裡等你了。」陳媽是個五十多歲的婦人,她說著就往那座迴旋大樓梯下方的房間走過去。

  邰名秀只好趕緊跟上,這比她去大醫院考試還要讓她緊張,她只能深深呼吸,調勻胸口的壓力,一路跟著陳媽來到書房。

  書房裡有兩面一整牆的書櫃,還有一面落地玻璃窗,而原木大書桌的後頭端坐著一個中年男人。

  「你就是邰名秀?」中年男人是蔣升,他是別墅裡的男主人,也是升揚國際集團的總裁。

  「我是,您好。」邰名秀恭謹的遞上預先準備好的履歷資料。

  蔣升雖然穿著居家的休閒服,可是其威儀的模樣,還是讓年紀小小的邰名秀覺得有些害怕。


  蔣升先把邰名秀的履歷看完,才抬起頭盯著她看,最後點了點頭。「陳媽都把條件告訴你了嗎?」

  「都說了。」邰名秀戰戰兢兢的回答。

  「那你清楚自己要做什麼嗎?」蔣升再問,臉上沒什麼表情。

  邰名秀點頭。「照顧躺在病床上的先生,當先生的特別護士,還有就是嫁給先生,替先生沖喜。」邰名秀覺得自己的心跳快停止了,這輩子她還沒有這麼緊張過。

  「你長得夠高,體格看起來也不錯,還是護校畢業的,照顧先生應該沒問題,只是有一點我必須要讓你明白。」蔣升拿下老花眼鏡,那股專注迸發出一股寒意。


  「什麼事?」邰名秀吶吶的問著。

  「如果我兒子清醒過來,那你就必須要離開這裡。」

  「那是當然,每個護士都希望自己照顧的病人能早點好起來,病人好起來,當然就不需要護士了。」

  蔣升點點頭,似乎對她的回答很滿意。「那你必須事先簽下離婚協議書。」

  邰名秀想了想,明白總裁的意思。「那是當然,我只是來沖喜,只要能救回先生,我就算功成身退了。」

  「還有不得對外說你是蔣家的媳婦,更不能說出我兒子變成植物人的事。」蔣升繼續開著條件。

  「那是當然。」這句話快變成了她的口頭禪,她也沒那麼笨,這樣她就沒有單身的行情了。「我絕不會亂說話的。」

  蔣升用讚賞的眼光看著她。「我相信你也知道口說無憑,所以我會讓你簽下一紙合約,上面明載著雙方的權利和義務。」

  「好。」邰名秀不敢多問,要是那位先生永遠醒不過來,那她該怎麼辦?她已經無後路可走了。

  「你先回去吧!我會讓律師送合約給你,等你簽過之後,我們就會盡快進行結婚的事,該有的禮節,我蔣某人絕對不會虧待你的。」蔣升話說完又戴回老花眼鏡,並且拿起了桌上的一個卷宗。

  邰名秀看這情形也知道談話結束了,她大概被錄取了。「總裁,那我先回去了,再見。」

  也不管蔣升有沒有看見,她彎腰恭敬的鞠了個躬,在陳媽的帶領下,她走出了書房,走出豪華精緻的大廳,走到了庭院。

  這時,黃昏的夕陽渲染天際,她用力呼吸一口新鮮空氣,才發覺剛剛因為太過緊張,都差點忘了該怎麼呼吸。

  司機老陳還是送她回到台北車站。

  她在台北車站換搭捷運再換公車,回到城市邊緣的住處,而她不久之後就將離開這個破舊的眷村,踏入她從未曾想像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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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蔣家似乎迫不及待地想盡快沖喜,在邰名秀見過蔣升的隔天,律師便送來了合約。

  一式兩份的合約,以蔣升為立書人,邰名秀在簽名時,老邰雖然想阻止卻也拗不過邰名秀的堅持。

  權利、義務都很清楚,但說到底還是蔣家人佔了優勢,合約裡有保密條款,如果邰名秀或者邰家人洩漏出有關蔣家的一切,將無條件賠償三百萬。

  迎娶儀式訂在初六的黃道吉日,距離現在只剩一個星期。

  邰家什麼事都不用準備,就等著蔣家的行動。

  這個星期邰名秀很忙碌,她先辭去了醫院的工作,接著又遵照蔣家的指示去婚紗禮服店試穿禮服,當然蔣家沒有半個人出面,全權委託律師處理。

  因為據算命的說,一定要真正舉行結婚儀式,甚至得去戶證機關登記,這樣有效的婚姻,沖喜才算有用。

  就像改名字轉運,名字得去變更、得使用、得有人喊叫,這樣改的名字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

  很快地,結婚這一天終於到來,邰名秀會不會是全世界唯一沒有新郎的新娘?

  律師請來的新娘秘書,一大早就來到邰名秀那陰暗的家裡替她化妝,並為她穿上漂亮的婚紗,還有戴上蔣家送來的整套珠寶飾品。

  「邰小姐,你真美。」新娘秘書說。

  「謝謝。」邰名秀淺笑,就算她再怎麼勇敢,這可是她第一次穿上白紗,作夢也沒想到竟是這樣的情形,她連她的丈夫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

  「邰小姐,你先生做什麼的呀?」新娘秘書一副打算閒聊的模樣。

  「自由業。」邰名秀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更別說他從事什麼樣的工作。

  「那?……」新娘秘書還想說什麼,幸好禮車已經到了。

  律師提前一步送走新娘秘書,免得新娘秘書看出任何端倪。

  邰名秀依照禮俗在客廳拜別父母,只見老邰老淚縱橫,阿好也陪著一起哭;本來打算不哭的邰名秀一見到這樣的場景,還是忍不住眼淚滴滴答答的掉。

  眷村裡的鄰居直到今天才知道老邰嫁女兒,都紛紛過來打聽,只不過什麼事都打聽不到,只能擠在門口觀望。

  沒有新郎、沒有花童,也沒有伴郎、伴娘,這場婚禮只有邰名秀一個人,她落寞的坐上蔣家派來的賓士轎車,讓司機將她載往一場未知的旅程。

  婚禮儀式就在陽明山別墅的大廳裡,當邰名秀一身新娘美麗裝扮出現時,大廳裡已經聚集了好幾個人。

  邰名秀微低著頭,將視線隱藏在頭紗底下,順著眼角的餘光,她只知道大廳上站了一些人,她卻沒有勇氣去看那些人的長相,只能隱約看見他們全都是西裝筆挺的正式穿著。

  「新娘已經到了,蔣沅,去把你大哥推出來吧!」蔣升對著二兒子說。

  「好。」蔣沅往大廳的後頭走去。

  邰名秀只能侷促的站著,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

  這時陳媽走了過來。「不用緊張,都是自己人,只是行個禮、交換個戒子罷了。」

  她點點頭。「謝謝。」

  沒多久,蔣沅推著輪椅走了出來,邰名秀還是沒有勇氣看向輪椅的方向,只能視線垂地,將雙手擱在肚子前。

  這時輪椅來到了她的身邊,一道洪亮的男聲響起。

  「一拜天地,新娘跪拜下去,新郎只要讓他點頭就好。」

  於是陳媽拉著白紗的裙擺,扶著邰名秀轉向大門的方向,示意她跪下去,而蔣沅也用手輕按了一下大哥的頭。

  「接著拜見父母。」擔任司儀的就是算命仙,他在現場指揮著儀式的進行。

  邰名秀在陳媽的幫助下,再轉了個身,走到坐在沙發上的蔣升面前,深深的一拜,而蔣沅照舊將大哥的頭按了下去。

  「最後就是夫妻交拜了。」司儀再次高喊著。

  邰名秀胸口怦怦跳得厲害,她轉過身,只看得見輪椅上一雙穿著西裝褲的修長的腿。

  她對著輪子的方向拜了下去,再抬頭時,她終於看見新郎的下巴。

  「交換戒子。」司儀再次喊著。

  「你先伸出右手。」陳媽在旁邊提醒著邰名秀。

  邰名秀怯怯的將戴著白色紗質手套的右手伸出去,而蔣沅握住大哥的右手,將一枚閃著鑽石光芒的戒子,夾握在拇指、食指、中指間,然後以大哥的手將戒子套入她的中指裡,她才縮回自己的右手。

  陳媽將一枚男性的戒子交到邰名秀的手中,她吸了一口氣,看著擱在大腿上那雙也是戴著白紗手套的手,她可以看得出來新郎有一雙修長的大手。

  邰名秀深吸了一口氣,她牽起新郎的右手,將戒子套入他的中指裡。

  「禮成。」司儀宣佈著。

  蔣升站了起來,來到這對新人的面前。「名秀,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了,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跟陳嫂說,我就把蔣辰托付給你了,關於他的一切照護,我會請醫生詳細跟你說明。」

  邰名秀終於抬起始終垂低的視線。「總裁,你放心,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讓他好起來。」

  那一聲總裁讓蔣升很滿意的點了頭,至少邰名秀還沒有踰矩到去喊他爸爸。

  「蔣沅,先把你大哥推回房間;名秀,你也跟著進去吧!晚上有一場家裡的喜宴,到時你再出來吃。」蔣升還是沒什麼表情,他的喜怒通常都不顯於色。

  這大概也是唯一一場沒有歡笑聲的婚禮吧!四周的人靜悄悄,沒有人要鬧洞房,沒有人吵著要新娘、新郎熱吻,安靜到她像是來參加一場備感哀戚的喪禮。

  邰名秀跟著輪椅的方向,一步一步往大廳後頭走去,來到位於左側邊的一間房間前,接著蔣沅推門而入。

  「名秀,你叫名秀吧?」蔣沅面對著她說。

  「嗯。」邰名秀這時才敢正眼看著蔣沅,蔣沅長得算很好,斯文中有著書卷味。

  「我是蔣沅,是他的二弟,聽說你才二十歲,我比你大上許多,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我想你還不認識大哥吧?你就跟他相處十分鐘,稍後我再和醫生一起進來。」

  也許看出了邰名秀的害怕,蔣沅多說了些話,安撫著她惶恐不安的心。

  「謝謝你,那我可以把婚紗換下來了嗎?這樣子我沒辦法行動。」邰名秀尷尬的笑著。

  「我去問問,待會兒告訴你。」蔣沅淺笑,可是笑意不達眼裡。然後他轉身走出房間,順手把房門關上。

  她環看四週一眼,這就是她的新房了,看來這房間是新弄的,空氣中猶有淡淡的木頭味,還應景似的貼了幾個雙喜字。

  除了一張雙人床,還有一張醫療用的病床,病床旁有著急救用的呼吸器材,落地窗外是游泳池邊的風景。

  她蹲了下來,終於和他的新郎面對面。

  「啊?……」她小嘴微張,驚訝到忘了是現實還是夢境。

  她永遠忘不了那年的夏天,同樣這張臉,同樣帶給她的是多麼大的震撼,不同的是,這張臉如今已經失去了生命的光彩。

  原來她的新郎就是烙印在她心底那個永遠不曾抹滅的男人!

第二章

  邰名秀記得,他微笑時,眉尾會跟著飛揚;他邀她吃飯時,曾調皮的對她眨著眼睛;他替她簽名時,手中握筆那股有勁的力道;還有他那張剛正的臉,是多麼的陽光與自信。

  如今他的濃眉垮下、大眼無神凹陷、雙手也微微縮蜷、脖子上固定著醫療用的項圈、腰部也用安全帶扣住。

  「怎麼會是你?!那究竟是一場什麼樣的車禍?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不是個愛哭的人,無論生活上遇到多大的困苦,她都不允許自己哭,但在她結婚的這一天,她卻頻頻的掉眼淚。

  幸好他的身形沒有多大的改變,在西裝下依然有著健壯的體格,聽說事發到現在才一個月。

  蔣家人將他照顧得非常好,不但有專屬的推拿師,每天幫他做筋骨按摩推拿,還會利用針灸讓他活血去瘀傷。

  她情不自禁地用右手撫上他的臉頰。「怎麼會是你?怎麼會是你?」

  他眨了眨眼,像是有感應,眼神卻是空洞沒有方向。

  「你聽得見我說的話對不對?」她也不管會不會花了妝,用手抹乾了眼淚。「那你還記不記得我,我就是日本料理店的小妹呀!兩年前,你常常來吃飯,你都喊我小妹。」

  她牽起了他的手。「不過時間已經過那麼久了,你恐怕不記得我了。」她苦笑了一下。「我哭起來的模樣是不是很醜?我都一直記得你,記得你愛點豬排飯。」也不管他是不是能夠聽見,她啪啦啪啦的一直說,直到蔣沅進到房裡。

  邰名秀急忙從蔣辰的身前站了起來。

  蔣沅看了一眼她花了的妝,並沒有多說什麼。「你可以先換衣服,櫃子裡有幾件洋裝,是事先幫你準備的,你就穿那個。」

  「哦,謝謝。」她有種被看穿的狼狽。

  「你先換衣服吧!待會兒我再帶醫生進來。」蔣沅客氣而疏遠,然後又離開了房間。

  她知道雖然她名義上嫁給了蔣辰,但她只是一個出身卑微的護士,蔣沅跟她又不認識,難怪會顯得冷淡。

  她打開大衣櫃,裡頭有三分之二都是男人的衣服,這些衣服如果穿在他身上,相信一定是氣宇昂揚。

  她挑了一件最樸素的米黃色洋裝,然後走進浴室洗臉、換衣服。

  雖然蔣辰沒有任何意識,她還是下意識避到浴室裡穿衣服,之後蔣沅就帶著醫生走進了房間。

  醫生頭髮已花白,是個穩重的學者。

  「您好。」邰名秀連忙點頭示意。

  「名秀,總裁已經把你的履歷資料給我看過了,以後我們得多配合,你叫我黃醫生就行了。」黃醫生介紹著自己。

  「黃醫生。」她叫了一聲。

  「知道什麼是植物人嗎?」黃醫生問。

  「知道。」幸好她這一個星期有去圖書館查資料、做功課,背了不少專業知識。

  「植物人指的是腦幹受損,對外界的刺激沒有辦法回應的人,他們無法自己移動、飲食,大小便呈失禁狀態,對任何聲音都沒有辦法反應,雖然眼睛能追尋移動物體,但是無法辨認。

  但他們依然有正常的生理反應,像是睡覺時就會閉上眼睛,睡醒時眼睛就會打開,該有的青春期、成人期,甚至女性的生理期,都會正常的發展。」

  黃醫生聽邰名秀這麼說,滿意的笑了。「很好,像蔣辰這樣也許還不能稱為植物人,必須這種毫無知覺的情況維持一年半以上,在醫學上才可以真正判定為植物人。」

  「那是說他隨時都會醒過來囉?」邰名秀急問。

  「奇跡存在信心之中。」黃醫生走到蔣辰的身邊,看著蔣辰說:「他的身體狀況很好,沒有其他的疾病,加上他才昏迷一個月,還有很大的機會可以復原,只是他幾乎也就算是植物人了。」

  「他是不是也得插管,得包尿布,得幫他拍背、翻身、洗澡?」她問,盡量忍住鼻酸的淒苦。

  「我們照顧植物人,日常只要做到吃、喝、拉、洗、翻,就是吃飯、喝水、拉屎、洗澡和翻身。」黃醫生說:「我相信你一定會做得很好,病床邊有紀錄表,要按時替蔣辰做紀錄。」

  「我會的,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她在堅定中開始有了期望。

  接著黃醫生詳細介紹了蔣辰一天的時間安排,及餵食的份量和該補充的營養品,她得和中醫推拿師好好配合,務必不能有任何的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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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劉展鑫,是他的中醫推拿師。」

  送走了黃醫生之後沒多久,進來了這位年紀不到三十歲的健壯年輕人。

  「你好,我是邰名秀。」邰名秀已經收起了哀傷,換上笑容。憂愁無濟於事,她得打起精神來為蔣辰的復健做努力。

  「我得先把蔣辰弄上床,他無法在輪椅上坐太久。」劉展鑫先把輪椅推到病床邊,熟稔地解開蔣辰身上的安全帶,打橫一抱就把高大的蔣辰給推上床,然後再將病床的高度稍稍搖高。

  「你也住在這裡嗎?」邰名秀注意著劉展鑫的動作,如果劉展鑫不在,她才有辦法一個人照料蔣辰。

  「當然,照顧植物人比較方便。」

  劉展鑫明明是說者無心,邰名秀卻已開始痛恨植物人這個名詞。

  接著劉展鑫在替蔣辰側翻左翻之中,已經輕鬆脫下蔣辰身上的西裝,邰名秀在一旁協助,看來劉展鑫也受過專業的看護訓練。

  現在蔣辰身上只穿了一件開襟似的軟質衣服,沒有穿褲子,只有包著紙尿布,這—切都是方便換洗。

  直到這個時候,邰名秀才真的感覺到他是個病人,而不是替她戴上婚戒的新郎。

  劉展鑫繼續幫蔣辰拍背和按摩,邊和邰名秀閒聊。「你怎麼會同意要來沖喜?這根本是無稽之談。」

  她笑了笑,沒有回答劉展鑫的問題。「你按摩得好棒,難怪總裁會特別請你來。」

  「在我的按摩之下,我保證就算他一年都沒法動,肌肉也不會萎縮壞死。」劉展鑫繼續他手上的動作。

  「那就得靠劉大哥多幫忙了。」她甜甜的笑著,依照時間表,等劉展鑫按摩完,她就得幫蔣辰以鼻胃管餵食,接著再幫他換尿布。

  「你看起來很年輕,是為了錢嗎?我想總裁一定給你很好的報酬,你才肯做這麼大的犧牲。」劉展鑫看著她,眉宇之間多了蔣家人所沒有的熱情。

  「嗯,也許吧!」她簽下了保密條款,不該說的她不會亂說。

  看著蔣辰張開眼睛,像在看什麼,又像什麼都沒看進去,那游移的眼神更像是無助的小孩,邰名秀的心微微抽痛,卻也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情緒化。

  「你有原住民的血統嗎?我看你的輪廓很深。」

  「我媽是阿美族人。」

  劉展鑫一邊和邰名秀聊天,一邊認真的幫著蔣辰做全身按摩,從邰名秀的護士聊到他當兵,只要話題沒有牽扯到機密,邰名秀都能和劉展鑫侃侃而談。

  一個小時後,劉展鑫才幫蔣辰按摩完畢,離開這間新房。

  邰名秀來到病床邊坐下,終於只剩她和他獨處了。「嗨,我叫邰名秀,你可以叫我名秀,也可以叫我小妹。」

  她握住他的手,那曾經是她可望不可及的觸感,如今握在她的掌心裡,她的心仍是充滿悸動。「我是你的新娘,今天是我們結婚的日子,那以後我就叫你阿辰囉!」她呵呵笑了兩聲。


  「待會兒我會幫你插上鼻胃管,你得忍耐一下,要吃飽才有體力康復。」她感覺他好像在看著她,似乎聽懂了她說的話,只是這一切都只是她的想像,那根本是他無意識的反射性動作。

  她站了起來,熟練的將細長的鼻胃管插入他的鼻子裡,再將營養師調配好的流質食物慢慢打入鼻胃管中。

  直到食物全部灌完,她才又說:「你吃飽了嗎?那我給你喝水喔!你得慢慢喝,小心別嗆到。」她再幫他餵食了兩百CC的溫開水。

  「吃飽了、喝足了,那我要幫你換尿布了,你不用不好意思,雖然你是三十歲的大男人,我只是二十歲的小女人,可是從今晚開始,我就是你太太了。」

  她告訴他不要不好意思,可是當她打開尿布時,卻霎時羞紅了臉。

  她是護士,在她眼裡應該沒有性別、老幼、貴賤之分,可是在醫院時,她一向是在小兒科實習,她並沒有機會見到大男人的生殖器。

  換小嬰兒的尿布,她是得心應手;至於大男人,她相信同理可證應該難不倒她的。

  書上有說,幫男性植物人換尿布時,常會看到他們呈現自然勃起狀態,不過護士們都不會去注意,她們要擔心的只有尿道感染的問題。

  可是書上又說,相關研究證明,植物人絕對仍有性能力,只因為他們陷入無法自行表達的狀態下,就像他們必須吃飯、睡覺、上廁所的意思一樣。

  一想到這,邰名秀的雙手就不知該怎麼下手。

  天呀!她怎麼會心思不良?她怎麼會臉熱成這個樣子?

  冷靜、冷靜,她拚命壓抑不該有的念頭,誰讓床上躺的是她念念不忘的男人,她等於是偷窺了他雄壯威武的身體。

  她命令自己眼不要亂看,然後在雙手又很慌亂的情形下,總算順利完成第一次的任務。

  完蛋了!原來她並沒有資格當白衣天使,她的心思怎能這麼齷齪、骯髒?!

  接下來還有更大的難題,她晚上還得和劉展鑫合力幫他洗澡,這下她到底該怎麼應付?

  她坐在病床邊,雙手掛在病床上,就算只能這樣靜靜的看著他,她也覺得他很賞心悅目,單純的就像個不懂世事的小嬰兒。

  晚餐過後,劉展鑫照例來幫蔣辰洗澡。

  「需要我幫忙嗎?」邰名秀問,其實她很希望劉展鑫說不用。

  「也好,多一個人也多一分安全。」劉展鑫還是俐落地抱起了蔣辰,將蔣辰放在輪椅上。

  邰名秀幫忙扶住蔣辰的頭,以免他的頭搖晃,接著將他推進了浴室。

  看來這間浴室是特別改建的,平坦的地面、寬闊的空間,只有蓮蓬頭沒有浴缸,還有一張特製的椅子,可以讓蔣辰半躺在上面洗澡。

  劉展鑫又將蔣辰從輪椅上抱起來,放在洗澡用的椅子上,讓蔣辰的頭往後躺,那就像美容院裡洗頭用的設備。

  「你先把他的衣服和尿布脫下,再替他扣好安全帶。」劉展鑫交代。

  「哦!」她有些笨手笨腳的才將蔣辰的衣服和尿布脫下,這一次,她知道該避開那個重要部位。

  「對你這個小女生來說,照顧男病人,真的是為難你了。」劉展鑫似乎看出了她的害羞。

  「我會習慣的,這本來就是護士該學習的。」

  劉展鑫笑了笑。「你幫他洗頭,就像美容院那樣,會吧?」

  「會。」她拿起蓮蓬頭,以溫水沖洗蔣辰短短的五分頭,指尖滑過他的髮絲,原來蔣辰的髮質這麼柔軟。

  「我看洗澡就由我來好了。」劉展鑫噙著笑,笑看她的無助。

  「今天就先麻煩劉大哥,我相信我明天開始就會習慣的。」

  「沒關係,慢慢來,要小女生碰一個大男人的身體,還是得有一些膽量,剛剛你可以自己幫他換好尿布,已經是很厲害了,換成其他小女生,恐怕早就嚇哭,甚至逃走了。」劉展鑫很能體諒她。

  「謝謝你。」她才不會逃走,她告訴自己,她一定要讓蔣辰趕快好起來。

  當水珠滑過蔣辰的身體,邰名秀這才知道他的體格是這麼好,這麼好的體格還是抵擋下了腦部的受創,就這麼輕易讓他倒了下去。

  當這一日的工作完畢時,蔣升和黃醫生來驗收成果了,黃醫生很滿意,一直誇讚著邰名秀。

  而蔣升還是沒多說什麼,連跟蔣辰道晚安都沒有,只是深深看了蔣辰一眼就離開了。

  這是邰名秀的新婚之夜,她睡在床上,她的新郎睡在病床上,她和他之間隔著一條約兩公尺寬的走道。

  她看著他側睡的臉,是這麼祥和、純真,她相信一定會有奇跡,蔣辰一定會醒過來。

  一定會。

  她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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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復一日,邰名秀來到陽明山已經一個月了,她已愈來愈習慣了別墅裡的生活。

  這個家除了陳媽、陳伯、劉展鑫和她,幾乎沒有人在。

  剛開始,蔣升和蔣沅每天都會進房來探望蔣辰,日子久了,他們出現的次數也變成了一個星期一次。

  陽明山離公司太遠,據說蔣升和蔣沅都住在台北市區裡,方便應付繁忙的公事,只有在星期假日時,他們才會上山來看一看,不過停留的時間都不多,能陪著蔣辰說話的時間更少。

  蔣家的事她還是知道得很少,她也不會多嘴去問,陳媽更不會多嘴告訴她,一切都是那麼的心知肚明。

  秋意染紅了山色,整片芒草迎風飄動在山坡上,像是火燒般地壯觀美麗。

  邰名秀推著輪椅,將蔣辰帶到了庭院裡的欄杆邊,從這裡可以俯看著山下的風且樂。

  「九月底了,你看到沒?山坡上的芒草好漂亮,等你好起來之後,我們一起去拔芒草,小時候,我常和弟弟一人拿著一隻芒草玩打架的遊戲。」她拉了張庭園椅在輪椅旁,然後在他身邊坐下。

  她像一隻聒噪的九官鳥,只要是蔣辰清醒的時候,她的話就會一直說個不停,她始終相信,他一定可以聽見她的話,只是他無法做出回應。

  風吹動她的馬尾,一撮髮絲掉落在她的臉頰,她將髮絲順到了自己的耳後。「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當護士嗎?」她笑了笑,看著他的側面,好像他真的有在聽一樣。

  「我爸是老榮民,我媽是原住民,一個年紀很大了,一個平常愛喝酒,我怕他們生病時看護費會很貴,所以就乾脆自己去念護校。」沒想到她第一個長期照顧的病人,竟是那個當年意氣風發的男人。

  午後的陽光很溫和,微風吹來很舒服。

  「你最愛吃的那家日本料理店還在,豬排飯還是很香喔!因為只要我一有空都會去那裡打工。」

  因為他那時說要出國兩年,就因為這個原因,她完全不想辭去工作,心裡單純的想著,總有一天那個叫蔣辰的男人會回來用餐,到時他看見她還在店裡當小妹,一定會很驚喜的。

  這時蔣辰的嘴裡發出了啊啊聲,像是在回應著她的話。

  「一提到吃的,你就特別有反應。」她捏了捏他的鼻子,有種逗弄的成分。「蔣辰,你的夢已經作好久了,你什麼時候才會醒過來?雖然你一醒來,我就得離開,我再也見不到你,但我是真心的希望你能夠早點醒來。」

  看看時問也差不多了,蔣辰無法在輪椅上待太久,於是她慢慢將輪椅推回庭院,再進入大廳。

  此時,大廳裡已經坐了蔣沅和一個漂亮的女人。

  「蔣沅哥,你怎麼有空來?我剛剛怎麼沒看見你的車子開進來?」邰名秀推著輪椅走上前。

  和蔣沅較熟悉以後,她開口稱他蔣沅哥了。

  「你很專心的在和大哥聊天,當然沒看見,所以我也沒有過去打招呼。」蔣沅也從沙發上站起來,來到輪椅邊。

  蔣沅已經少了初見面時的生疏,在經過這一個月的相處之後,邰名秀對蔣辰的體貼與照顧,蔣沅全都看在眼裡,且有著深深的感動,在不知不覺中,早就不把邰名秀當成看護,而是認真的把她當作一家人了。

  「我發現蔣辰今天笑得特別多喔!他大概也很喜歡秋天。」只要蔣沅一來,邰名秀就會跟他報告蔣辰的狀況。

  「大哥的氣色愈來愈好了,你把他照顧得很好;我和我爸都沒空陪他,多虧你常常在大哥的身邊陪他說話。」

  「蔣沅哥,那是我自己愛說話啦!一整天都不說話,簡直會要我的命。」邰名秀用眼神看著沙發上的漂亮小姐。

  蔣沅也會意過來。「名秀,我跟你介紹,她是吳姿璇,是大哥的……朋友。」

  吳姿璇走了過來,看著坐在輪椅上猶如一個活死人的蔣辰,她的表情有些苦澀,隨即向邰名秀微點著頭,有著大家閨秀的氣質。

  「吳小姐你好,我是蔣先生的看護。」在不認識的人面前,邰名秀一律稱蔣辰為蔣先生,畢竟她的身份只是看護。

  「姿璇,你要跟大哥單獨說說話嗎?」蔣沅問。

  「不用了,我來看他,這樣就夠了。」吳姿璇搖搖頭,眼底有著顯見的憂傷。

  這時陳媽泡了茶出來,看到吳姿璇,眼尾睨了一眼。「吳小姐,請喝茶。」然而口氣卻是既硬又僵。

  邰名秀覺得氣氛不對,只好趕緊笑笑的說:「蔣沅哥、吳小姐,蔣先生需要躺下來休息了,我先推他回房。」

  「好,待會兒我再進去和大哥說說話。」蔣沅說。

  邰名秀把蔣辰推回房間,雖然蔣辰重達七十五公斤,而她足足少了他二十五公斤,但現在不用劉展鑫的協助,她也可以輕易地以技巧的方式把他從輪椅上翻身到床上。

  她將蔣辰在床上放好舒服的姿勢,準備替他餵食時,陳媽走了進來。

  「沒心沒肝的女人,竟然還敢來?!」

  邰名秀聽見陳媽的責罵,順口問了句。「陳媽,你怎麼了?」

  「外頭那個女人是阿辰的未婚妻,看到阿辰變成植物人,卻不肯嫁給他來沖喜,這種女人,不知道阿沅幹什麼還對她這麼好?!」陳媽很氣憤,平常不會對邰名秀洩漏的事,全都因為忍不住而罵了出口。

  陳媽是照顧蔣辰和蔣沅兩兄弟長大的,所以對兩兄弟也是直呼名字,而兩兄弟也很尊敬陳媽,並不把陳媽當管家,反而視為長輩。

  邰名秀灌食鼻胃管的手突然一頓,原來他有未婚妻了。「陳媽,別生氣了,小心高血壓。」

  「名秀,你就不知道,阿辰剛發生事情時,她確實是哭得死去活來;可一知道他成為植物人後,就開始好幾天才來探望一次,沒想到在總裁提出要沖喜的事情之後,她更是嚇得再也不敢進蔣家的大門。」陳媽愈說愈氣憤。

  「她也許是有什麼苦衷吧!」

  「她能有什麼苦衷?她是阿辰的未婚妻,她怎能這樣對待阿辰,就算阿辰永遠醒不過來,她也不能這樣呀!」

  「陳媽,阿辰一定會醒過來的,我們一定要有信心,我們絕對不能放棄他。」邰名秀堅定地說。

  陳媽大概發現自己說太多了,她老臉皺了皺。「名秀呀!有你來真好,阿辰一定會醒的,他要是醒來,我一定要叫他娶你。」

  邰名秀笑了笑,搖搖頭。「陳媽,我沒那種命的。」

  「你快餵他吃飯吧!我出去看看,免得阿沅懷疑。」陳媽拖著肥胖的身體趕緊跑了出去。

  她俯低身體,看著蔣辰說:「阿辰,你的未婚妻好漂亮,你很有眼光喔!她今天有來看你,你開不開心?」

  她習慣無論在做什麼事,都會一直跟他聊著天。

  等喂完食物,接著就是換尿布,現在她面對他有時的勃起,已經訓練到臉不紅,但心仍怦怦跳著。

  等到一切處理完成,蔣沅帶著吳姿璇走進了房間。

  邰名秀將蔣辰留給他們,她看著吳姿璇的美麗,心裡著實為蔣辰感到不捨。

  人都有生老病痛呀!能待在身邊的又有幾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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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8-22 16:03:21

第三章

  芒草花像野火般燃燒在初秋的山坡上,天際絢爛著夕陽,與芒草花連成一大片海浪般的波動。

  邰名秀推著蔣辰來到庭院裡,依舊在他的身邊坐下,只要沒有下雨,她都會在這個時候,將他推出來曬曬溫暖的太陽。

  「蔣辰,我有一件事很苦惱。」她乾脆將椅子拉到他的面前,凝看著他那張像是孩童般純真的笑臉。

  「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歡你?以前在日本料理店的時候,我每天都盼望著你能上門來吃飯,只要你一來,我一整天的心情都會很好,有時候我根本不敢看著你,偏偏又愛偷看你,你說我這個人是不是很矛盾?」她傻傻的笑了,習慣性又牽起他的手。

  「哎呀!其實我不是要說這個。」她嘟了嘟嘴,面對他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一向很豐富。「那個天天幫你按摩的劉展鑫呀!昨天他突然跟我說,說他喜歡我,要我跟他交往看看。」

  她皺起眉頭,一臉的煩惱。「自從我來到這裡之後,劉大哥對我很好也很照顧我,可是我喜歡的人是你呀!我對他只有大哥的感覺,可是我又不好意思當面拒絕他,我該怎麼辦呀?」

  明知蔣辰不會回答她,她也只能喃喃自語,好像說了出來,事情就可以得到解決似的。

  「對,我喜歡的人是你,你可不要偷偷取笑我,取笑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喔!」突然,她感覺到她掌心裡的大手動了動,她以為是她的錯覺,直到那隻手僵硬如同機器人般地舉起來,摸上了她的臉頰。

  「啊……」她小嘴微張,順著那隻手,眼神緩緩的往上,對上了那一向空洞的大眼。

  大眼裡的黑眼珠不再游移無神,轉了轉,終於將眼珠定在她身上。

  「天呀!」她第一次和這雙眼對上。「蔣辰,你醒了對不對?!你終於睡醒了對不對?」她的手蓋上了他那只摸在她臉頰上的大手。

  「我……」

  雖然只能發出單音,但邰名秀確確實實聽到了那個「我」字!

  「你是蔣辰……你是蔣辰。」她激動地重複。

  「……蔣……辰……」他的聲帶因為長久沒有使用,而顯得沙啞乾燥。

  「陳媽!陳媽!」邰名秀跳了起來,扯開喉嚨用力喊叫。「蔣辰醒了!蔣辰他醒了!」

  沉睡三個月的蔣辰終於醒來了,而蔣家在這一刻也天翻地覆地動了起來。

  陳媽忙著聯絡,聯絡完之後,才來到已經回到大廳的蔣辰身邊。

  「阿辰,記不記得我是誰?」陳媽老淚縱橫的問。

  蔣辰搖搖頭,視線沒辦法很快就聚焦。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陳媽再問。

  「我是……蔣辰。」這他倒是回答得很快。

  「太好了。」陳媽還是哭。

  「陳媽,你別太激動,嚇到他就不好了。」邰名秀拍撫著陳媽。

  他的樣子似懂非懂,腦子像是無法一下子串聯太多的事情。

  「我知道,他能醒來,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沖喜真的有用、沖喜真的有用!」陳媽收住眼淚,又是哭又是笑。

  邰名秀已經從激動中稍稍平復了情緒,她半蹲到蔣辰的面前。「那阿辰知不知道我是誰?」

  蔣辰眼珠子動了動,想了一下才說:「名……秀。」他的聲音依舊乾啞。

  「陳媽,阿辰記得我,他知道我是誰。」邰名秀拉著陳媽的手,開心到眼淚直掉。

  「名秀,那是當然,你不眠不休的照顧了他兩個月,這是你應得的,你看你都瘦了好多。」陳媽心疼地拍了拍邰名秀的手。

  邰名秀五十公斤的健美體形,在兩個月的看護期間,呈直線掉到了只剩四十四公斤,配合著她一六六公分的高度,現在她算是個輕盈小美人。

  之後,蔣升、蔣沅和黃醫生都在一個小時之內火速趕到。

  黃醫生讓蔣辰躺在病床上,替蔣辰做了些檢查,做完檢查後,黃醫生開口問了蔣辰一些問題。

  「你叫什麼名字?」

  蔣辰皺起眉頭,有些不耐煩。「我叫……蔣辰。」

  「那你今年幾歲?」

  蔣辰歪著頭,想了想,比了五根手指。

  蔣升和蔣沅臉色凝重,都有種不祥的預感。

  「原來蔣辰今年五歲呀!那你知道爸爸叫什麼名字嗎?」黃醫生用了比較童音的語調問。

  「不知道。」蔣辰嘟了嘴。

  「那你知道他是誰嗎?」黃醫生拉過蔣沅。

  「不知道!」蔣辰這次喊得很大聲,然後賭氣似的撇開臉、閉上雙眼。

  「這是怎麼回事?」蔣升的擔憂全寫在老臉上。

  邰名秀始終站在病床邊看著蔣辰。

  蔣辰醒了,她的辛苦總算有了代價,看著蔣辰好像在鬧脾氣,她猛然想到一件事,那她是不是應該要離開他了?

  「我們外面談吧!名秀,你也出來一下;蔣沅,你就先看著你大哥,他不想說話就不要吵他。」黃醫生將蔣升和邰名秀帶出了房間,來到大廳。

  蔣升和黃醫生在沙發上坐下後,邰名秀還是恭敬的站在一邊。

  「名秀,你也坐吧!」蔣升比了比另一邊的沙發。

  待邰名秀坐下之後,黃醫生才開口,「蔣辰的腦部因為受過創傷,也開過刀,他才剛醒過來,目前還無法判定是否會對智能有影響,有時候這只是短暫的遺忘,經過一定時日的復健,他很快就可以恢復正常。」

  「這段時間要多久?我無法忍受蔣辰是個智能不足的人!」蔣升悲憤地說。

  「總裁,你別心急,蔣辰不是醒了嗎?只要醒得過來就有辦法,只是復健是一條漫長的路,有人三個月就可以和正常人沒兩樣,有人就算經過了好幾年,還是只能說些簡單的話。」黃醫生說。

  蔣升明白地點點頭。「是呀!醒了總比沒醒好,不枉費我付出這麼多的心力,我相信老天爺一定會還給我一個正常的兒子。」蔣升一向的威儀、不動情緒,也覆蓋上了幾許哀愁。

  「他現在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兒,凡事都得從頭學起,連吃飯、咀嚼、大小便、走路,都得經過逐一的訓練,也許不用一個星期,他就可以自己做這些事;也許得要好幾個月的時間。」黃醫生不敢做任何保證,畢竟死人都可以復活,有很多病人的反應,不是醫學可以預測的。

  「我明白,黃醫生,我相信你的專業,我更相信蔣辰。」蔣升說。

  「現在我的專業已經沒用了,一切都得靠蔣辰自己,還有照顧他的人。」黃醫生面帶慈祥的看著邰名秀。「名秀,以後要更辛苦你了,他現在有了意識,難免會吵、會鬧,你得更有耐心。」

  邰名秀不安地看著蔣升。「可是,總裁……」


  蔣升明白邰名秀的意思。「你得等到蔣辰完全康復才能離開,這期間還是要依賴你的幫忙。」

  蔣辰能醒,除了靠他自己,還有老天爺賜予的奇跡外,邰名秀絕對算是大功臣之一。

  邰名秀的擔憂消失了。「總裁,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她小臉上還是那股堅毅的表情,像是天底下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打倒她似的。

  她一定要回到那年夏天,親眼看見那個比陽光還耀眼的男人,她才肯心甘情願的離開蔣家、離開蔣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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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辰醒了,邰名秀帶著全新的心情來跟蔣辰相處,他再也不是沒有知覺的植物人,他永遠是她心目中最美好的男人。

  她回到房間,看著站在一旁有些無肋的蔣沅。「蔣沅哥,怎麼了?」

  「我大哥都不理我,無論我說什麼,他都沒有回應。」蔣沅苦笑。

  「蔣沅哥,你別急,我來試試看。」邰名秀走到了床邊。「蔣辰,蔣辰。」她喊了喊他的名字,蔣辰才願意張開眼睛。

  「名……秀。」蔣辰說得很慢,又有些結巴。

  「名秀,還是你行,我先出去聽黃醫生怎麼說,我大哥就交給你了。」

  邰名秀點頭,蔣沅才離開房間。

  「我把床頭搖起來,讓你坐起來試試看,好不好?」她對著蔣辰說。

  「好。」蔣辰一口答應。

  她幫他搖高床頭,讓他坐靠在床頭,才又對他說:「我先倒杯開水給你喝,你一定口渴了。」在病床邊有飲水機,邰名秀倒了一杯溫水。

  「我……口渴。」蔣辰還吞了吞口水。

  「你先喝一小口試試看,不要急。」她將茶杯放到了他的嘴邊,見他喝下一口,就連忙拿開茶杯,深怕他會嗆到。

  看著他吞下了重生後的第一口開水,邰名秀感動得眼睛裡蒙上了一層水霧。

  當他喝完了半杯開水之後,他突然伸出僵硬的手指,摸了摸邰名秀的臉頰,她這才知道自己掉了眼淚。

  「我是太高興了。」她笑了,或許是她之前很愛摸他的臉頰,現在也換他動不動就摸她的臉頰。

  「不……要……哭。」他一個字一個字說,還不太習慣可以說話。

  「我不哭。」她連忙拿面紙抹乾眼淚。

  之後她面臨了新的難題,那就是得幫他換下尿布。

  雖然他的智能是停留在兒童階段,但他畢竟是個大男人呀!他睡著時就算了,如今他醒了過來……

  她先在衣櫃裡找出他之前的內褲和短褲,雖然黃醫生說他還得經過訓練才能自己大小便,不過她不打算讓他再穿尿布,這對清醒的他來說,一定是嚴重的污辱。

  她撇開雜七雜八不良的念頭,艱澀困難的對他說:「阿辰,你之前不小心生病了,所以要包上這個,這樣尿尿就不會尿到床上。」

  她比了比他下半身的尿布。「現在你好了,以後都不用包這個了,所以我現在要幫你把這個換下來,你乖乖的不要動。」

  蔣辰點頭,似乎聽懂了她的話。

  她深吸了一口氣,就如同第一次幫他換尿布時的緊張,先解開尿布兩邊的膠帶,然後眼睛抬得高高的,趕緊把尿布脫下來。

  雖然她對他的身體已經清楚到哪裡有痣,哪裡又有傷疤的,可是她還是緊張到拿著他內褲的手都會發抖。

  她已經忘了她是如何幫他把內褲穿上,甚至如何幫他穿上短褲,直到……

  「名秀!」

  直到蔣辰喊了她,她才如夢初醒,她這個看護實在是不及格呀!

  他的手又摸上了她的臉頰。「燙燙……」

  「啊……」她的心簡直快跳出了喉嚨口。「我沒事,只是有點熱。」

  他笑了,哈哈的笑聲,震動整個屋內,她不明白他在笑什麼,只好也跟著笑了起來。

  「阿辰,你要乖,要尿尿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否則棉被會濕濕的喔!」她一字一字地交代他,就像她在小兒病房時,交代那些小小孩子。

  他還是笑,笑聲不再空洞而沒有情緒,而是多了幾分他慣有的爽朗與豪邁。

  這將是蔣辰的新生命,也是邰名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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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辰的學習力很強,他簡直是一天長大一歲。

  才沒幾天,他已經憶起了大半的往事,也記得了大半的人。數字的推算也從一開始的只會個位數字,到現在的小六程度。

  他的身體狀況跟正常人沒兩樣,肌肉絲毫沒有萎縮,第二天,他還得靠輪椅;第三天,他已經可以扶著助行器走路;到第四天,他就可以自己放手緩慢移動了。

  他的咀嚼能力也從稀飯、布丁這種軟綿綿的食物,進步到吃飯、吃菜都沒問題了。

  連邰名秀擔心的上廁所問題,蔣辰也在脫下尿布的那一刻開始,就能夠自行解決,雖然一開始還要她每隔兩個小時叮嚀他去上廁所,但沒幾天,她的叮嚀已經算是多此一舉了。

  唯一困擾大家的就是蔣辰的個性。

  他以往是成熟知性、沉穩內斂的男人;可是如今卻變得執拗、愛鬧脾氣、我行我素、霸道,這樣個性的轉變,黃醫生說全是因為他的腦部受過傷。

  這種事急不來,黃醫生還是那句話,得靠家人的支持與鼓勵,蔣辰才有機會可以回到原來的蔣辰。

  可喜可賀的是,他依舊很愛笑,還是邰名秀心目中那個陽光好男人。

  「阿辰,你不可以抱著我。」邰名秀髮出了微弱的抗議。

  蔣辰醒來的前三天,仍舊睡在病床上;到了第四天,他拒絕再睡病床,邰名秀為了怕他半夜亂跑,只好讓他跟著她睡在床上。

  前幾天他還乖乖的躺下就睡覺,今晚他卻將她給摟在懷裡。

  躺在病床上的三個月並沒有讓他消瘦,反而在她和劉展鑫的日夜照顧下,顯得更強壯些。

  而這樣強而有力的手臂,緊緊的圈住她的腰際,她的小臉只能貼在他的胸口上,連動都無法動。

  「為什麼?」他似乎已經找回語言能力,說話不再單字發音,也不會再結結巴巴,只是音調比過去低沉了些。

  「因為你是男人,我是女人,男人跟女人本來就不能睡在一起。」

  「是嗎?」他眉頭鎖了起來,想了一下才說:「可是我喜歡你。」

  她眨著眼,聽著他的聲音,心跳得好厲害。「可是……不行啦!」

  「我就是想抱著你。」他堅定而固執的說。

  「可是你抱著我,我這樣沒法睡。」她雖然是女人,但她也會有幻想的衝動呀!

  「為什麼?」最近他老愛問為什麼,偏偏很多事她又無法解釋。

  「那……睡吧!」她只能投降,否則和他爭執下去,兩人恐怕一整夜都無法入睡。

  這樣真的不好,她在心裡苦惱著,他的心智還不成熟,她不能亂想,她是唯一親近、照顧他的人,難怪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可是她偏偏一直想入非非,一想起他那健壯的身體,她滿腦子都是不良的思想。

  哎呀!被他抱這麼緊,害她整個身體暖烘烘的,這樣她會睡得著才怪。

  可是說也奇怪,聽著他沉穩的心跳,知道他就在身邊,她反而就這麼一覺到天亮。

  生理時鐘打亂她的睡眠,她驚慌地跳了起來,床上的蔣辰已經不見了,她瞄了一眼手錶,都已經九點了,糟糕!她平常可是七點就起床了。

  「阿辰!阿辰!」她顧不得一頭亂髮,臉沒洗、牙沒刷就衝出了房間,邊跑邊喊,就怕他發生什麼意外。「阿辰!」

  「我在這。」蔣辰高聲回應著。

  她循著聲音來到廚房,他正坐在廚房裡的餐桌上吃著早餐,她鬆了口氣,同時看見了陳媽。

  「陳媽,不好意思,我睡晚了。」

  「沒關係,這些日子實在太辛苦你了,沒日沒夜的照顧著阿辰,你看你都已經瘦到只剩排骨了,就算鐵人也受不了,現在阿辰自己會吃飯、會走路,你就不用那麼辛苦了。」陳媽把已經做好的三明治放到邰名秀的眼前。

  「對呀!你好瘦,要吃胖一點,像我一樣。」蔣辰又摸上她的臉頰。

  邰名秀尷尬的笑了笑,趕緊拿開他的手。「陳媽,我沒洗臉就急著跑出來,我先回房去。」

  「名秀,那你快來吃喔!」蔣辰大口咬著三明治。

  「我會快去快回,你不要亂跑了。」邰名秀交代完才慢慢走回她和蔣辰的房間。

  蔣辰的康復能力超過大家的預期,連醫生都嘖嘖稱奇,只是他好得愈快,代表她就得愈快離開他,她不想離開他,無論是那年夏天的蔣辰,還是現在依舊童言童語的蔣辰,她都好喜歡、好喜歡。

  她不知道在浴室裡磨蹭了多久,直到蔣辰砰一聲地推開浴室的門。

  她沒有鎖門,因為她只是在刷牙、洗臉而已。

  「你怎麼這麼久?」他的口氣很不悅。

  「對不起,你怎麼了?」她看著他氣嘟嘟的模樣。

  「我會擔心,你知不知道?」他拉著她的手,就往前走去。「走,去吃三明治。」


  「可是我的頭髮還沒綁。」她停下腳步,不肯移動。

  「不用綁了,你這樣比較漂亮。」他用另外一隻空的手摸上了她的頭髮。

  「不行啦!不綁頭髮,風一吹就亂,這樣我很難做事。」她又拿開他不規矩的手。

  這都得怪她,在他昏迷不清的時候,她很愛摸他的頭、他的臉,甚至是他的手,除了不該佔便宜的地方,她幾乎摸遍了他的全身,而現在他的行為模式幾乎跟她那時一模一樣。

  她這叫自作自受吧?

  「我說不用綁就是不用綁。」他固執的將她拉到餐廳,完全沒把她的話聽進去。

  她沒轍,她根本拉不贏他,只好讓他為所欲為。

  她吃完三明治之後,他又拉著她去庭院散步,一圈又一圈的走著路。

  「阿辰,休息一下,你不能太累。」她扯住他的手。

  「我想讓自己快點好起來。」他繼續定著。

  聽他這麼說,她有些分神,一下小心左腳、右腳就這麼打結在一起,差一點要跌倒時,蔣辰即時攔腰抱住了她。

  她跌進蔣辰寬大的懷裡,喘著大氣,有些被嚇到。

  「名秀,我走太快了嗎?」他終於停下腳步。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誰讓她一聽到他要快點好起來,她就腳軟了。

  他拉著她在休憩椅上坐了下來。「可是,你差點就摔倒了。」他將她掉落頰邊的髮絲順到了她的耳後。

  「我沒事。」對於他肢體上的親暱,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用最自然的方式悄悄閃躲。

  「那你是不是太累了?」他再問。

  「沒有,我才剛睡飽。」她只差沒舉手發誓了。「你覺得怎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她只好快快轉移話題。

  「名秀,聽說我是被車子撞到的?」

  他現在也會主動提出一些問題來詢問她,黃醫生說這是好現象。

  「嗯。」她點頭。

  「可是我想不起來。」他一臉的困擾。

  「想不起來就不要想。」

  「可是……」

  「那你記不記得你以前很愛吃日本料理?」她又轉移話題,不想讓車禍的陰影困擾著他。

  「我記得,豬排飯,對不對?」他臉上有著難掩的興奮,眉眼都飛揚著。

  「對,太好了,那你還記不記得我,我以前在那工作,你都喊我小妹。」

  「小妹?」他搖搖頭。「下次你帶我去吃,我就會記得了。」

  「好,我帶你去吃。」她的心愈來愈慌,她和他還有下一次嗎?

  「那我以後可以叫你小妹嗎?」他揉了揉她的頭頂,稍稍彎低身體,與她的眼神平視著。

  「當然可以呀!我其實好喜歡聽見你叫我小妹。」雖然那只是一種沒有名字的稱號,可是她就會覺得那是他專對她一個人叫的。

  「聽陳媽說,我生病的時候都是你在照顧我的。」

  「嗯,我是你的看護嘛!」

  「那我洗澡、大小便都是你在弄的?」

  「嗯,你那時昏迷不醒嘛!」這話題實在有些尷尬。

  「那我的身體都被你看光了喔!」他挑眉,有種痞子的模樣。

  「我……」她羞紅了臉,想起他的身體,真讓她害臊。

  哈哈哈,他又大笑了出聲。「你好可愛。」

  他輕輕將她摟進懷裡。「陳媽說,要是沒有你,我一定醒不過來,她叫我以後一定要好好待你。」

  她眼眶含著淚水,以前的她從不哭的,怎麼最近她變得很愛哭了。「你是靠你自己的努力才恢復得這麼快,你一定要加油,你一定可以更好的。」

  「我會的,為了你,我會的。」他笑著對她保證。

  風吹過一大片的芒草花,一波波像海浪般展現出旺盛的生命力,而那飛舞的場面又是那麼蒼茫、淒美。

  邰名秀什麼都沒法對蔣辰說,關於那個保密條款呀!連她是他的新娘,她也無法讓他知道。


  她就只能等著離去,然後將他的一切、將陽明山上的總總,留在心底最美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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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病初癒的蔣辰,他還是得靠午睡來補充體力。

  邰名秀好不容易安撫著他,他才乖乖躺上床睡覺。她坐在床邊深深看著他,就如同他未醒時那樣。

  直到他呼吸勻稱,她才牽住他的大手,忍不住又對他說起話來。「阿辰,我從以前就好喜歡你,天天盼著你來日本料理店吃飯,每一次看見你,我都可以興奮好久,你幫我簽名的小本子我到現在還留著。」

  她頓了頓才又說:「該怎麼辦?直到現在我還是好喜歡你,只是等你好起來,你就不需要我,我就得離開這裡了。」

  她小小聲歎了口氣,從床邊矮櫃的抽屜裡拿出一個戒盒,然後打開戒盒,拿出裡頭的鑽戒。

  為了方便照顧蔣辰,她在新婚的第一夜就把戒子拔下來,和蔣辰的戒子一起收了起來。

  雖然是蔣沅幫蔣辰替她戴上的,她還是認定這是蔣辰親手幫她戴上的,如果她要離開這,她是否能要求留下這只戒子呢?

  「好美的戒子,可惜跟我的身份不配合。」她又把鑽戒收回戒盒裡,再放回抽屜裡。

  「看著你一天天好起來,我應該要很開心才對,可是為什麼我的心裡卻愁愁的?我很壞對不對?有時候會想,如果能夠跟你在這裡生活一輩子那該有多好,可是這根本是不可能的,我也許明天就得走了。」

  這時候陳媽走了進來,邰名秀連忙放開蔣辰的手,卻始終沒有注意到蔣辰那微微張開的眼睛。

  「名秀,你家裡打電話來。」陳媽說。

  「陳媽,謝謝。」邰名秀趕緊走出房間來到客廳。

  為了專心照顧蔣辰,她早就沒有使用手機了,來到山上這麼久,除了偶爾和家裡通電話,她從來沒有離開過這棟別墅。

  她接起電話,聽見了媽媽的聲音。

  「媽……什麼?!好……我立刻回家……」邰名秀一臉憂心地切斷電話。

  「怎麼了?」陳媽急問。

  「我爸跌倒受傷了,我必須回去一趟。」

  「我讓老陳開車送你回去,阿辰現在在睡覺,晚上我來照顧他就好。」

  「陳媽,謝謝你。」

  「哪兒的話,是陳媽要謝謝你,要不是有你,阿辰也不會醒過來。」

  陳媽連忙喊老陳來開車,老陳丟下修剪花草的工作,趕緊載邰名秀下山。

  而邰名秀前腳才下山,後一刻蔣辰就失控抓狂了。

第四章

  「小妹呢?」午覺睡醒的蔣辰,屋內屋外都找不到邰名秀,只能抓住陳媽逼問。

  陳媽知道現在蔣辰改叫邰名秀小妹了,但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名秀家裡有事,下山去了。」

  「她怎麼沒有告訴我?」他在吵鬧中,還有幾絲的不安。

  「她看你在睡覺,所以就沒有吵你,你別發脾氣,都這麼大的人了。」陳媽好言安撫著。

  「她家裡有什麼事?我不管,我要小妹立刻給我回來!」他叫著,雙掌緊緊握成拳。

  「阿辰,你別這樣,名秀的爸爸受傷了,她為了照顧你,已經快三個月沒有回家了。」

  「那我下山去找她。」蔣辰根本不聽陳媽的話。

  「阿辰,名秀才離開這麼一下子,你就這樣,要是她以後都不在……」陳媽突然噤了口,連忙把剩下的話給吞了進去。

  「是不是我病好了之後,小妹就得離開這裡?」他黑眸微瞇,逼問著陳媽。

  「你先坐下來聽我說。」陳媽很頭痛,最近蔣辰只聽邰名秀的話,脾氣拗得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那你要答應帶我去找小妹,我才要坐下來。」他談著條件。

  「你病還沒好,不可以下山去。」陳媽五官急得都皺了起來。

  「我的病既然還沒好,小妹為什麼要走?」他顯得暴躁,完全無法冷靜下來。

  「阿辰……」陳媽拉了拉他的手。「你別這樣,小妹沒有要走,她只是下山去,晚上就會回來了。」

  「陳媽,你騙我對不對?小妹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為什麼我病好了,她就得離開?我要小妹,我現在就要小妹!」蔣辰開始在屋子內亂走,根本無法安靜下來。

  先前在匆忙之中,陳媽忘了跟邰名秀要電話,陳媽沒辦法,只好打電話給阿珠問到了邰家的電話,但電話撥過去之後,卻一直沒人接聽。

  這時,剛好老陳回來了。

  「老陳,你送名秀到哪?」陳媽問。

  「到台北車站,名秀說她可以自己換車去醫院。」

  「陳伯,你帶我去找小妹。」蔣辰拉著陳伯的手就要往外走。

  「不行啦!陳伯不知道小妹家在哪裡。」陳伯想要推開蔣辰的手,無奈蔣辰抓得緊緊的。

  「那你剛剛把小妹送去哪兒了?她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蔣辰很恐慌,不自覺地吼了出來。

  「阿辰,你靜一靜,名秀有說她會打電話回來,等她打電話回來,我們再問她好不好?」陳媽好脾氣的說著。

  「真的?」聽到邰名秀會打電話回來,蔣辰這才不再咆哮,也放開了陳伯的手。

  「真的,陳媽不會騙你的。」陳媽像牽小孩似的,把高大的蔣辰給牽到了沙發邊。

  蔣辰終於坐了下來,只是他的大眼緊盯著茶几上的電話看。

  「為什麼還不打電話來?為什麼還不打電話來?」蔣辰嘴裡不時喃喃念著。

  終於在一個小時之後,就在蔣辰又等得不耐煩時,電話終於響了。

  蔣辰連忙接起電話。「小妹。」

  「阿辰……」是邰名秀。

  「你在哪?」他急問。

  「我家裡有點事,今晚恐怕不能回去了。」她爸爸跌斷了腿,目前得住院診治。

  「是不是我病好了,你就得走?你在騙我是不是?」蔣辰沒有對邰名秀吼,只是聲音很急,有種慌張的感覺。

  「我沒有騙你,我爸腳受傷了,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爸是個老榮民,他年紀很大了,大到足以當我的阿公,他不小心在浴室滑倒了,現在住在醫院裡,我必須照顧他,畢竟我是護士呀!」她跟他說道理,她相信蔣辰能懂的。

  「在哪間醫院?」蔣辰問。

  「市立醫院。」

  「你爸爸受傷了,你一定很難過,我去醫院陪你。」蔣辰緩下了情緒,不再急躁。

  陳媽和陳伯在一旁看著,現在大概只有邰名秀有辦法安撫蔣辰了。

  「不行,你好好待在家裡,我明天就回去看你了。」聽蔣辰要來,邰名秀有些急了。

  「沒有抱你,我一定睡不著的。」蔣辰像個無助的小孩,低沉的聲音裡又夾帶著幾分的悲傷。

  「阿辰,你以後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不能老是抱著我睡。」邰名秀哄著他。

  「那我寧願不要好起來。」蔣辰有些賭氣。

  「你別讓我擔心,我明天就回去了,你要聽陳媽和陳伯的話,就這樣,我沒零錢了,我先掛電話了。」邰名秀匆匆掛下電話,如果繼續和蔣辰說下去,她很怕自己忍不住就會跑回陽明山上。

  「陳伯,我要去市立醫院。」蔣辰來到陳伯的眼前。

  「這……」陳伯看著陳媽,一臉為難。

  「不行啦!萬一被總裁知道就麻煩了。」陳媽猛搖頭。

  「陳媽,我只要看到小妹就好,我立刻回來。」

  「這……要不先打個電話給阿沅,問問看他的意思。」陳伯提出了建議。

  「不行,問了阿沅,他一定不會讓我出門的。」蔣辰執拗著。

  「老陳,我看你就載阿辰去一趟,難得阿辰有這個心,趁現在天還沒有黑,快去快回,不然阿辰要是吵鬧整晚,這也不是辦法。」陳媽苦著臉,還是只能這樣做。

  「陳媽,謝謝你。」蔣辰開心地在陳媽的臉頰上印上一個大大的香吻,然後拉著陳伯就匆匆的走出大廳。

  「真拿你沒辦法,以前只要你一開心,也老是愛這樣親我,不過那是你小學時候的事了。」陳媽感歎著,好好的人,怎麼會發生那場致命的車禍呀!

  真是世事無常,或許能做的、該做的,就得趁早去做,免得以後沒機會,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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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立醫院的三人病房內。

  老邰跌斷的腿已經打好石膏,現在正躺在病床上休息。

  兒子邰名群在南部住校,所以阿好並沒有通知他,現在一家三口總算有時間可以說說話。

  無論老邰怎麼問,邰名秀都說自己過得很好,也把蔣辰已經清醒的事告訴了父母。

  「醒過來了呀!那你不是可以回家了?」老邰很高興。

  「他還沒有完全好,一切都要看蔣總裁的安排。」邰名秀笑著解釋。

  「可是一個月有六萬塊的薪水,這待遇真的很不錯,要是你回來了,那不是又沒頭路了嗎?」阿好一臉的可惜樣。

  「你是沒看到名秀都瘦成這個樣子了嗎?才去三個月,整個人就變成竹竿,要女兒賣命也不是這樣。」老邰要不是礙於腳沒法亂動,早就跳起來了。

  「說得好像我很愛錢似的,再怎麼說蔣辰可是娶了名秀……」

  「媽,你小聲點,小心被別人聽見。」邰名秀左右看了一下,幸好爸爸的床位在門邊,裡頭的另兩床病人都在看電視,沒注意到他們的談話。

  阿好撇了唇角,才降底音量。「名秀可算是蔣家的媳婦,也不能說他一好起來,就把名秀給掃地出門,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樣就太沒天理了!」阿好忍不住抱怨著。

  「媽,畢竟我們拿了蔣家的錢,我跟總裁有簽約,什麼事都不能說的,一旦說了可是要被罰錢的,況且他要我走我就得走,這是當初談好的。」邰名秀垂低著頭,有股害羞。「蔣辰對我很好,他的病能好起來,無論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媽是為你好,你這樣嫁給蔣辰,為他做牛做馬,然後他人一好,你就要跟他離婚,蔣辰什麼都不知道,你才二十歲,將來可怎麼辦?」阿好當然希望女兒可以藉機嫁入豪門,這樣她後半輩子就有依靠了。

  不然老邰老了,名群又還小,那日子該怎麼辦?

  「那當初我不讓名秀去沖什麼喜,是誰堅持要女兒去嫁給植物人的?!」老邰也火大了。

  「你要是有用,我還要靠女兒去賺這種錢嗎?」阿好也氣得口不擇言了。

  「你們別吵了,都是我自願的,我很喜歡蔣辰,只要是對蔣辰好的事,我都願意去做。」

  「名秀呀!你真傻。」阿好很想罵卻又沒法罵。

  這時蔣辰出現在邰名秀的背後,老邰一眼就看到這個相貌堂堂的男人,他瞇起老眼,仔細打量。

  「小妹。」

  蔣辰愉悅的叫聲,讓邰名秀跳了起來。「你……」

  邰名秀嚇了一跳,在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時,蔣辰大手一抓,連忙抓住了她的肩頭。

  邰名秀喘了一口氣,站起來,看著帥到發光發熱的蔣辰,那她剛剛和媽媽說的話,他都聽見了嗎?

  「小妹,我終於找到你了。」蔣辰笑著,唇瓣都彎成了上弦月。

  「名秀,他是誰呀?」阿好也趕緊退到床頭邊,沒辦法,病房實在太小,蔣辰的體形又太有份量。

  「你們好,我是蔣辰。」他笑得白牙燦燦,就像個海灘男孩。

  「他就是蔣家的大少爺?」老邰開口問。

  邰名秀點點頭。

  阿好一雙大大的眼睛拚命盯著蔣辰看,有錢人家養出來的孩子就是不一樣,明明還在生病,可是就有那一身的氣勢。

  「我不是什麼大少爺,叫我阿辰就好。」蔣辰大方地牽緊了邰名秀的手,也不管眼前這兩位長輩被他的突然出現已經嚇到有些無措。

  「你怎麼來了?誰帶你來的?」邰名秀急問,萬一他出了什麼事,她要怎麼跟總裁交代?

  這時陳伯才從病房外小跑步進來。「阿辰,我在停車,我不是叫你等我嗎?你怎麼自己跑上來了?萬一你不見了,豈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嗎?」陳伯數落著。

  「陳伯,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認識路。」蔣辰還是笑,笑容是既爽朗又可愛。

  「陳伯,你怎麼把阿辰帶來了?」邰名秀問。

  「他吵著要來找你,我和陳媽都拿他沒辦法,要是不帶他來找你,恐怕他今晚不會乖乖睡覺。」陳伯無力地說。

  老邰和阿好互看了一眼。

  阿好才問:「他就是那個植物人嗎?」

  「媽!」邰名秀連忙掙脫蔣辰的手,來到媽媽的身邊。「媽,你別亂說話。」

  見過大風大浪的老邰在吃驚過後,立刻恢復鎮定。「蔣少爺,看起來你都已經可以生龍活虎了,那我們家名秀是不是可以回來了?」

  「不行,我不讓小妹回家!」蔣辰顯得有些慌張。「小妹,你不能走,我不能沒有你。」

  「爸,你跟他說這個幹什麼?」邰名秀怪罪似的看了爸爸一眼,才又走回蔣辰的身邊。「我沒有要走,你不要急。」


  「老邰呀!到時我們全家都去喝西北風,你就知道了。」阿好輕聲警告。

  老邰很想翻臉,但怕女兒難做人,只好忍下這口氣。

  「爸、媽,我先帶他回家,明天我再來看爸。」要是繼續待在這裡,邰名秀很怕許多不該說的事都說了。

  聽到邰名秀要跟他一起回家,蔣辰又笑了。「明天我也要來,我要跟小妹一起來。」

  「去吧、去吧!」阿好把女兒推出病房。「你爸爸有我照顧就行了,沒空不用來看他,他剛跌倒的時候是我急昏了頭,才會打電話給你,現在沒事了,你快帶他回去吧!」

  「媽,辛苦你了,有需要走路的時候,就讓爸坐輪椅吧!」邰名秀交代著,才帶著蔣辰和陳伯離開。

  一路上陳伯將蔣辰吵鬧的情形說了一遍,邰名秀聽得耳根發熱,蔣辰則聽得直直發笑。

  她沒想到蔣辰會追到山下來,這樣是不是表示她對他而言還是很重要?他直到目前為止還是離不開她?

  那她是不是可以多賴在陽明山上一陣子?

  她真的不想離開蔣辰,一點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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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在醫院見過邰名秀父母之後,蔣辰的個性又悄悄的轉變了,從吵鬧、執拗、愛鬧脾氣,到現在帶著調皮、玩笑、爽朗,有時卻又有著小小的迷糊。

  當然邰名秀沒有再回醫院探望爸爸,雖然她很急,可是媽媽不准她回去,就怕蔣總裁一生氣把她趕回家,那可是立刻損失一個月六萬塊的薪水。

  加上老邰已經出院,就等著拆卸石膏,有沒有她在身邊照料都沒什麼差別,所以邰名秀才放心地待在陽明山上。

  從蔣辰清醒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了,依照他一天長一歲的康復速度,連邰名秀都弄不清楚他到底恢復到他三十歲的正常年齡沒。

  其實她現在的工作很輕鬆了,既不需要幫蔣辰餵食、換尿布、洗澡,也不用天天說故事,更不用半夜常常被蔣辰的夢魘聲給驚醒。

  她無事可做,只能整天陪蔣辰玩,不然就是幫陳伯整理庭院、幫陳媽洗洗菜,而蔣辰也黏她黏得很緊,除了上廁所、洗澡,她幾乎無法離開他的視線,若要午睡,他也會拉著她一起睡,他大概被上次的事嚇到了。

  「小妹,我們去打籃球。」蔣辰手裡拿著一顆籃球,以右手食指就輕易將籃球轉了起來。

  「哇∼∼」邰名秀笑了。「我也會,不過沒法像你轉那麼久。」

  她有著山東人和原住民的血統,所以她算得上是運動好手,無論是賽跑或者打球都難不倒她。

  「真的嗎?」他將球丟給了她。

  「小心。」她趕緊接住籃球,大廳裡可都是價值昂貴的骨董,萬一有個損失,賣了她都不夠賠。

  他看出她的緊張。「走,我們去外面打。」

  他和她來到游泳池邊的籃球場,十一月的陽明山,微風吹來已經帶著冷意。

  「我好久好久沒打球了,以前國中時,我還是籃球校隊。」她學著他將籃球拿到手上轉,只是沒轉兩下,籃球就掉落在地。

  蔣辰撿起球,一下一下運起球來。「好巧,我高中時也是籃球校隊。」

  「真的呀!我媽說,打球沒出路,又賺不了錢,後來就不准我打。」她接過他扔來的球。

  「我們來鬥牛,我讓你三球。」他展開雙臂,雙腳微蹲,做了個防護的姿勢。

  「不行啦!就算你讓我十球,我也不會贏。」她笑著搖頭。

  她還是習慣將長髮束成馬尾,馬尾隨風飄揚,隨著她的笑容蕩漾出活潑的俏麗,讓蔣辰有一瞬間看傻了眼。

  他往前一撲,假裝要搶她的球,她只好運起球來閃躲,他跟她鬧著玩,在籃下阻止她的投射。

  「阿辰,不公平啦!你這麼高,我要怎麼投籃?」她不依地嘟起嘴,站在籃下就不動了。

  「好,我變矮。」蔣辰蹲了下來。「像不像白雪公主跟七矮人?」

  她哈哈笑了。「哪有像我這麼黑的白雪公主?!」她雙腳一蹲,乘機用力將手上的籃球投射了出去。

  「小妹,原來你也會耍詐。」

  噹一聲,籃球射中籃框,蔣辰飛身起來,打算要搶籃球;邰名秀也不甘示弱,雖然矮了他半顆頭,她還是想搶回籃球。

  兩人你爭我奪,笑聲迴盪在這安靜的別墅裡,陽光閃耀在他們身上,運動時的快感,讓兩人是既開心又舒服。

  就在蔣辰一記三分線射籃得分之後,邰名秀立刻衝到籃下想搶回球時,他也馬上往前跑去。

  而撿到球的她卻因為跑得太激烈而腳下不穩,差點跌倒時,他眼明手快將她和籃球一起抱進了懷裡。

  一個翻滾,兩個人順勢滾坐在地上。

  兩人的肢體動作親密到就像呼吸一樣自然,她天天被他抱著睡,但他從沒有過這種異樣的眼神,而這樣的眼神是屬於男人看女人,是這麼熾熱充滿著情愫。

  兩人眼對眼、眸對眸;天之下、地之上;雲在飄、風在吹,這個世界就好像只剩下他們兩人。

  她的呼吸懸在喉嚨口,她只能看著他,把一切全都忘到九霄雲外。

  他的右手撫上了她的臉頰,左手還扣在她的腰上,他的臉微微側了十五度,柔軟的唇就這麼吻上她的唇。

  甜美而愉悅,她只能閉上雙眼,用心感受唇上的暖意,這下她可以確定了,他的心智年齡已經恢復到了三十歲。

  否則這個吻怎麼會令她心悸到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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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邰名秀有些失神,她還在想著下午那個吻。

  蔣辰究竟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那樣吻她?她的心很慌,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名秀,總裁已經讓蔣沅通知我,明天就可以下山了。」餐廳裡,劉展鑫握住了邰名秀的手。

  「什麼?」邰名秀這才回過神。

  蔣辰去洗澡,她趁空來餐廳裡幫陳媽切水果,才一恍神,手就被劉展鑫給牽住了。

  「我是說,我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劉展鑫只好再說一遍。

  蔣辰剛清醒的那陣子,手腳的協調能力還要靠劉展鑫按摩推拿,而現在蔣辰已經能跑、能跳,當然不需要劉展鑫了。

  「劉大哥,真的嗎?」邰名秀的眉頭深鎖,有著淡淡的哀愁。

  劉展鑫以為她的哀愁是為了他。「名秀,別難過,老實說,我以為我早就會被辭退,沒想到過了這麼久總裁才開口,還多付給我一個月的薪水,想一想,總裁人還不錯,並沒有外表那麼嚴苛。」

  「那可能過不了幾天,總裁也會讓我離開的。」沒想到時間真的到了,她早就有心理準備,可是為什麼心還是這麼痛?

  「蔣辰都好了,不管他的心智有沒有恢復正常,都不是你能力能及的,這樣你也可以早日獲得自由。」

  「嗯。」她點點頭,心裡整個發愁,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名秀,我上回跟你說的事,你覺得怎麼樣?」劉展鑫問。

  「什麼事?」她不懂。

  「蔣辰突然清醒,害大家都手忙腳亂的,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提過的事?我很喜歡你,我們或許可以試著交往看看。」劉展鑫的眼神裡有著濃濃的期盼。

  「這……」她低著頭,想著該如何拒絕。

  「我知道你和蔣辰假結婚的事,我不會在意的,只要你和他辦妥離婚手續,一切就沒問題了。」劉展鑫以為她是在害羞。

  「我……」雖然她在求學期間,也拒絕過不少男生的愛慕,但劉展鑫畢竟跟她朝夕相處,情況還是有些不同。

  「名秀,不要有壓力,只是交往看看,若不適合,我們就平和分開,我不是壞人。」劉展鑫想摸上她的臉頰時,突然被一個大手給打了下來。

  「你在幹什麼?」蔣辰的聲音壓得極低,臉上的怒火很盛。

  「阿辰。」她的腰立刻被蔣辰給扣住了。

  「蔣辰,你……」劉展鑫有苦難言。

  「劉展鑫,小妹不會喜歡你的。」蔣辰說得斬釘截鐵。

  劉展鑫像是不認輸似的。「你怎麼知道?」

  「因為小妹是我的。」蔣辰說得很霸氣。

  劉展鑫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邰名秀看。「名秀,你說呢?你怎麼說呢?」

  「劉大哥,我一直把你當作大哥……」她不知道該怎麼把這種會傷害人的話題繼續下去。

  「名秀,等你離開這裡,就會發現對我的感情是不一樣的。」劉展鑫的臉色已經微微難看了。

  「劉大哥,等離開這裡,我們還是朋友的。」她還是只能用抱歉的眼神看著劉展鑫。

  「我明白了,名秀,你多保重,豪門不是每個人想進去就進得去的,你自己得認清自己。」劉展鑫說完這語重心長的話後,就轉身離開餐廳。

  看蔣辰的佔有慾,原本劉展鑫以為他是病人的緣故,所以特別依賴邰名秀,沒想到連邰名秀都這麼說了,這下劉展鑫也死心了。

  邰名秀當然明白劉展鑫的意思,只是就算她和蔣辰是無言的結局,她也不可能會喜歡他,這是兩碼子事。

  「劉大哥明天就得離開這裡了。」她微微掙脫他,去倒了杯開水遞給蔣辰。

  「你捨不得他?」蔣辰接過開水,一口仰盡。

  這是邰名秀照顧他的習慣,從不給他喝飲料,一有機會就會讓他多喝開水。

  「當然,我跟他同事了三個月。」畢竟劉展鑫真的很照顧她。

  蔣辰擱下手裡的水杯,氣呼呼地離開餐廳。

  「怎麼了?」她趕緊追上去。

  他直直走進他的房間,坐在床上等著她進來。

  「以後你的手不要隨便讓別的男人碰!」

  「哦!」她只能應一聲,原來他是為了這個在生氣。

  「還有,我不准你去喜歡別人!」他說得是這麼理直氣壯。

  蔣辰唯一沒變的就是自始至終對她的佔有慾,難道是因為他清醒時第一眼看見的人是她,所以就對她依賴特別深?

  她在他身邊坐下。「也許我和劉大哥一樣,明天就得離開這裡了,我們早晚都得分開。」

  「不會的,我不會讓你走的,我們一輩子都不分開。」蔣辰將她緊緊摟在懷裡。「我會有辦法的。」

  她又何嘗想要離開這裡,離別的愁緒瀰漫在邰名秀的心裡,她很不安,非常地不安。

  下午的那個吻讓她認定他應該已經恢復正常了,可是他現在的霸道和蠻不講理,她又被他的行為搞迷糊了。

  她輕輕推開他。「蔣辰,你還記得你有個未婚妻嗎?」

  事情不談不代表不存在,她什麼話題都能跟他說,獨獨這個話題她已經逃避了許久。

  「記得,她是吳姿璇。」他看著她,大手還是緊緊握住她的手。

  「那你現在已經好起來了,你要不要打電話通知她,讓她來看你?」她按壓下心酸,展露出笑意。

  「我想蔣沅早就通知她了,如果她想來看我,早就來看我了。」他用嘲諷的語調說著。

  「你還昏迷不醒時,吳小姐有來看過你,她長得真漂亮。」她故意誇大表情。

  「你真覺得她很漂亮?」他問。

  「是呀!」她重重的點頭。

  「小妹,想不想聽故事?」他突然轉了話題。

  「想呀!」

  「那待會兒你還是得讓我抱著睡,不然我就不說故事給你聽。」他的笑容竟有著淡淡的狡黠。

  「厚∼∼哪有人這樣的!」她也配合起他的表情,小女人似的撒著嬌。

  「怎樣?」他勾起唇角問。

  「好啦!這算什麼條件,你本來就天天抱著我睡,就好像小孩在抱媽媽一樣。」她拉起棉被,先躺上床去。

  「哇∼∼你取笑我是長不大的孩子。」蔣辰笑得很開心也跟著躺上床,然後將她摟在懷裡,讓她的小臉枕在他的肩膀上。

  「本來就是,也許你是屬貓的,醒來的第一眼看到我,就把我當作是你媽了。」

  他還是笑,不在意被她吃豆腐。「看樣子你是不想聽故事了?」

  「好啦∼∼不取笑你,說吧!」她若不是這樣跟他說說笑笑,她真怕自己會熬不過這種沒有明天的日子。

  「是我跟姿璇的事。」他的口氣突然變得很正經。

  她聽到吳姿璇的名字,心窩處整個擰了起來。

  「姿璇小我兩歲,我們算是青梅竹馬吧!她爸爸跟我爸爸是好朋友,我們好幾年前就訂婚了,可是遲遲都沒有結婚。」

  「為什麼?」她忍不住問:「既然兩年前你都已經有了未婚妻,為什麼還要出國去工作?」

  「因為她的父母和我的父親都希望我能坐上總經理的位置再來成家,誰讓我沒用,一直都沒法當上總經理。」他嘲笑著自己。

  「怎麼這樣?沒當上總經理還是可以成家呀!你的成就都已經這麼好了。」她為他抱不平,他以前為了工作,大概是一天工作十六小時的那種拚命三郎。

  「總經理的位置只有一個,當然人人得搶,搶慢了就沒有了。」

  「可是那樣壓力好大。」

  他的手摸上她的臉頰,他在她的眼底看見淡淡的悲傷,他知道她的悲傷是因為捨不得他。「你覺得我成為植物人的那些日子,她為什麼不來照顧我?」

  「她不愛你嗎?」

  「不知道,時間太久,久到我和她之間到底是愛情還是親情都分不清楚了,我應該是在國外出車禍的,因為我不記得我有回台灣。」

  「那你現在好起來了,應該可以和她……」她的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無論她愛不愛我,我愛不愛她,其實都不重要了,這種口頭說說的愛,你覺得有意義嗎?」

  「當然沒有意義,我認同你的看法,一旦貧病就棄愛人於不顧,這樣的愛根本不算是愛了。」

  「所以在我出車禍的那一刻開始,我和吳姿璇就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他在她的發頂輕輕烙下一個吻。

  「我明白了。」她的心情好像輕鬆了許多,他是看出她的愁緒,特別安慰她的嗎?

  「小妹。」他的臉頰輕輕磨擦她的髮絲。「很多事情擔心是沒有用的,要放輕鬆一點。」

  他的一句話,讓她立刻活了起來。他說得沒錯,日子再怎麼難過還是要過,她何不開開心心的過?

  「阿辰,明天我們去吃日本料理好不好?」她在他懷裡問著。

  「好,明天去吃。」他一口答應。

  他的吻突然落下,落在她的唇上。

  她的心還是糾結得難受,這明明是個柔美的吻,她為何會覺得這麼心酸呢?

第五章

  一早的天空灰濛濛的,烏雲覆蓋在整個天際,天空黑的詭譎,完全看不到一絲陽光。

  天好像怎麼都沒有亮起來,而蔣沅卻來了,還有個意外的訪客——吳姿璇。

  吳姿璇一看到蔣辰,眼淚就撲簌簌的掉了下來。「蔣辰,你終於完全康復了。」然後她在霎時投入了蔣辰的懷裡。

  邰名秀看了一眼,默默的從大廳退到廚房,廚房裡陳媽正在拿花茶的茶罐。

  「名秀,你怎麼進來了?」

  「我來幫你呀!」邰名秀從廚櫃裡拿出三個茶杯。

  「那個吳小姐,現在看阿辰好起來了,就回來撿現成的,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女人?!這樣便宜的事還輪不到她!」陳媽說得義憤填膺。

  「陳媽,別生氣啦!」邰名秀揚起笑臉。

  「阿辰是有良心的人,你對他這麼好,他不會忘記的。」

  「對他好是我應該做的。」

  「是嗎?」陳媽睞看了邰名秀一眼。「你別以為陳媽老了,老眼看不清楚,其實你天天和阿辰同睡一張床,我都知道。」

  邰名秀臉紅了。「陳媽,你也知道阿辰剛清醒的時候黏我黏得很緊,他就像是個小孩子,其實他對我很尊重的。」

  「是嗎?」陳媽連連發出疑問。「就算阿辰很尊重你,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的一顆心都在阿辰身上嗎?」

  「陳媽,他是病人,我的心當然在他身上。」

  「是嗎?」陳媽歎了口氣。「名秀呀!總裁很強勢,就算阿辰喜歡你,畢竟你和他的身份實在是差太遠了。」

  「陳媽,我從來不想這些的,劉大哥今天就要離開了,或許下一刻就是我了。」邰名秀還是微微淺笑,她不想讓愁緒蔓延到陳媽的身上。

  昨晚蔣辰跟她說了那些話之後,她的心突然變得豁然開朗,就算沒有吳姿璇的存在,她還是得離開,那麼有沒有吳姿璇這號人物,其實就沒什麼影響了。

  「你要是離開了,阿辰也回去公司上班,這棟別墅又只剩我一個人看家,我又會好無聊的。」茶早就泡好了,可是陳媽看著茶杯發呆,完全不想端出去。

  「陳媽,我有空會常回來看你和陳伯的。」邰名秀端起茶盤。「我替你送茶出去。」

  陳媽年紀大了,有些情緒化,邰名秀很怕陳媽擺臭臉給吳姿璇看,那就不太好了。

  來到大廳,蔣辰和吳姿璇並肩坐在一張沙發上,而蔣沅坐在另外一張沙發上,邰名秀清楚看見蔣辰拿面紙擦拭著吳姿璇臉上的淚水。

  「請喝茶。」邰名秀將茶杯一一放到他們三人的面前。

  就在她拿著茶盤要退出大廳時,蔣沅喊住了她。「名秀,有空嗎?我們到書房談談。」

  邰名秀看了蔣辰一眼,發現他的心思都在吳姿璇的身上。「有空呀!」

  於是蔣沅站了起來,和邰名秀一起來到書房。

  這間書房是當初蔣升面試她的地方,她在書桌前的椅子坐下,而蔣沅則在書桌後的牛皮高椅坐下。

  「名秀,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對我大哥盡心盡力的照顧。」蔣沅斯文的臉上有著淡淡的笑意。

  他的開場白很八股,但是邰名秀心裡已經有底了。

  「蔣沅哥,今天我就要離開這裡了嗎?」

  「名秀,我大哥能醒來,你功不可沒,我爸交代,絕對不能虧待你,所以他要我加發半年的薪水給你。」蔣沅拿出了一張支票,遞到邰名秀的眼前。

  她看了支票一眼,沒有立即收下。「謝謝。」

  「當初你和我大哥結婚時,其實我大哥是在意識不清的狀態下,本來在法律上就沒有效力,這紙離婚協議書也是你早就簽下的。」蔣沅將手裡的紙遞到了邰名秀的面前。

  她連看都沒有看,只是點了點頭。

  「那當初結婚時送給我的那些東西,還有結婚戒子,是不是應該要拿還給你?」

  「不用了,那些就送給你吧!」蔣沅還是一貫的淺笑。

  「蔣沅哥,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她的情緒平靜到連她自己都顯得很訝異。

  「沒了,你可以去和大哥告別,不過請你什麼都不要說。」蔣沅笑著交代。

  「我知道了。」邰名秀拿了支票,站了起來。

  支票她一定得收,不收表示她別有居心,收了就可以安蔣家人的心,也可以讓自己更抬頭挺胸的離開這裡。

  她退出書房,在經過大廳時,這次她看見吳姿璇將臉埋在蔣辰的懷裡,她沒有打擾到他們,走回她和蔣辰同居三個多月的房間。

  她的行李很少,當初只用一個旅行袋裝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她連冬天的衣服都沒有帶,身上只有一件薄外套。

  將東西收拾好,從矮櫃裡拿出蔣家送她的首飾,這些東西該不該帶走?她不知道這樣一條項鏈、一對耳環、一隻戒子價值多少,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東西收進她的旅行袋裡。

  環看這個房間一眼,這裡有她最苦、最甜的記憶,記憶像是影帶倒帶般,一幕幕出現在她的眼前。

  她穿著白紗時的無助,她初見蔣辰是植物人時的心痛,她第一見看見蔣辰那雄壯威武的身體時的害羞,最讓她難忘的是,蔣辰清醒過來時,撫摸上她的臉頰時的吃驚及感動!

  想著、想著,她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

  她坐在床上,看著天藍色的床單,這是她和他天天睡在一起的大床。

  她不知自己在床上懷念了多久,最後才擦乾眼淚,提著旅行袋定出房間。

  大廳裡,只剩下蔣辰和陳媽在。

  邰名秀收拾悲傷、揚起笑臉。「蔣沅哥和吳小姐呢?」

  「他們回去了。」陳媽說。

  「對了,陳媽、阿辰,我得離開這裡了。」邰名秀故作不在意的揚了揚手裡的旅行袋。

  蔣辰只是看著她,眼眸又深又亮,完全看不出來他有任何不好的情緒。

  「名秀呀!怎麼辦?陳媽一定會想死你的。」陳媽走了過來,將邰名秀摟進懷裡。

  「陳媽,我也一定會想死你的。」好不容易在房間裡止住的眼淚,因為陳媽這麼一抱,她又掉下淚來。

  兩個女人抱了一會兒,陳媽才放開她。「那你也不用這麼急著定,吃完午餐再走也不遲呀!」

  「陳媽,小妹要跟我一起去吃日本料理,我們昨天就約好的。」蔣辰走了過來,笑開一張俊臉,完全沒有任何離別的愁緒。

  邰名秀看著他,很訝異他的表情,他難道不會捨不得她嗎?怎麼還笑得這麼開心?她只能趕緊拿面紙擦乾自己的眼淚。

  「這樣呀?也好啦!我讓老陳載你們去,你們兩個人好好吃,阿辰,然後你再送名秀回家去。」陳媽的眼眶也紅紅的。

  蔣辰來到陳媽面前。「陳媽,我自己開車就好,不用麻煩陳伯了。」

  「你有辦法開車嗎?」陳媽緊張的問。

  「陳媽,你相不相信我現在已經不只三十歲了?」蔣辰還調皮的眨了眼。

  「不行,我不能讓你自己開車,那太危險了。」陳媽不答應。

  「陳媽,連小妹都要離開了,那就表示我已經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況且那場車禍我是被人家追撞,可不是我去撞人家的。」

  「不行。」邰名秀也反對。「連醫生都沒法確定你是不是完全好了。」

  蔣辰看著她。「能自己開車,才是我重新過活的第一步,難道你怕坐我的車?」

  「當然不怕。」邰名秀一口否認。

  蔣辰很滿意她的答案,笑笑的摸了摸她的發頂。

  「可是……」陳媽還想反對。

  「陳媽,你別擔心,我總不能靠別人照顧我—輩子,我會照顧好自己,我也不會讓小妹再掉半滴眼淚,還有我會在晚上十一點前回來的。」

  他話是對著陳媽說,可是那股信誓旦旦的樣子,讓邰名秀的耳根子都忍不住熱了起來。

  就這樣,陳媽不是被蔣辰說服,而是說服不了蔣辰,只能任由蔣辰拿著車鑰匙開車載邰名秀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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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豪華的轎車,行駛在風景優美的山路上。

  山路彎來彎去,蔣辰絲毫沒讓車子有任何的顛簸。

  「剛剛你為什麼哭?」他有種明知故問的狡黠。

  她不說話,看著擋風玻璃前的翠綠山色,有些難為情。

  「是因為要跟我分別嗎?」他俐落的掌握方向盤,完全不像是曾經大病過一場的樣子。

  「那你為什麼還笑得這麼開心?」她有些賭氣,根本不想看他。

  「你的離開代表我可以正常的過生活了,我當然要開心。」看她生氣,他反而有著竊笑,因為這代表她捨不得他。

  「那你都不會難過我要離開嗎?」她乾脆挑明著問。

  「以後我們還是天天能見面,我為什麼要難過?」

  她終於轉頭看著他,只見他噙著笑,一臉神秘兮兮的模樣。

  「可是我已經被總裁辭退了,再也不能待在陽明山了。」她不懂,眉頭皺得很死。

  「從明天開始,我也不住在別墅裡了,那你自己一個人留在山上要做什麼?陪陳媽煮飯、陪陳伯種花嗎?」他話裡有著很明顯的調侃。

  「你也要下山?」她雙眼睜得大大的,完全無法相信。

  「陽明山只是讓我養病的地方,我病都好了,沒理由繼續住在那裡。」他趁空偷瞄了她一眼。

  「你的意思是……」

  「是我打電話叫蔣沅帶姿璇來的,也是我讓我爸通知蔣沅在今天把你辭退,並且給你一筆優厚的獎金。」

  他的話讓她吃驚到完全想像不到。「為什麼?」

  「我跟姿璇的事得有個了斷,所以我今天告訴她,我和她解除婚約了。」他的話不慍不火,平靜到就像在談論別人的事。

  「可是……」她想起吳姿璇窩在他懷裡哭泣的模樣,難道她誤會了?

  蔣辰乾脆將車子停在一處空曠的地方,並且將車窗打開,讓山風徐徐吹入,還可以看見山下的天然美景。

  這樣他就可以專注地看著她。「沒錯,就是你心裡想的那樣,姿璇說,是她爸媽阻止她來照顧我,她其實一直想要等我,她還是愛著我。」

  「那你……」照顧病人是她的專長,可是她就沒有本事可以透視一個男人的心思。

  「你好好想想,我為什麼會這麼做,想通了有獎。」蔣辰的唇瓣又勾起神秘的微笑。

  「我不懂,你為什麼會主動辭退我?」她的小臉苦惱到皺巴巴的。

  「因為我現在需要的不是護士,而是女朋友。」他依舊笑著。

  她雖然不懂他的做法,可是他的這句話她聽懂了。「女朋友?」

  「小妹,我有沒有說過你好可愛又好單純,你才二十歲,足足比我小了十歲,你以後會不會嫌我太老呀?」他還是微笑著,那溫柔的模樣足以融化每個女人的心。

  「我永遠都不會嫌你老,你是我心中永遠的偶像。」她用堅定的語氣急說著。

  「那你的意思是,你同意當我的女朋友了?」他狡猾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是曾經大病過的人。

  轟地,她的臉像火燒似的,她用雙手捧著自己的臉頰,眼神垂低,根本不敢看著他。「我……哪有人這樣問的?」

  他橫過排檔,將她摟進懷裡。「其實我早就把你當女朋友看了,只是你不知道,你老是以為我是在要小孩子脾氣,你真的好可愛,我好喜歡你。」

  跟她在一起,讓他回到了他從來沒有享受過的青春歲月。

  之前他說了不下十幾二十次他好喜歡她,她卻從來都不當一回事,現在他懷裡的溫度是這麼熾熱,她很難再逃避這樣曖昧的話題。

  「真的嗎?我真的可以當你的女朋友嗎?」她問得既懷疑又沒信心。

  「當然可以。」他很肯定。

  「可是……」

  「相信我,以後你只要專心當我的女朋友,什麼事都不用操心,剩下的我會解決,你才二十歲,你應該盡情享受美麗的人生,以後該煩、該愁的事,都讓我來承擔。」

  天呀!他的話怎麼可以這麼甜言蜜語,讓她的心都醉了,他真的好有紳士風度,更是個魅力無敵的成熟男人。

  「蔣辰……真的可以這樣嗎?」

  「小妹,相信我。」他在她的唇上,蜻蜒點水似的吻了一下。「這是你的獎品,雖然你很笨,一直都沒想通。」他又呵呵直笑。

  她什麼話都問不出口,一個吻就輕易征服她的心,這一切來得太快了,快到她有些措手不及,或許她真的要好好想想,才能想通蔣辰這麼做的理由。

  之後車子繼續往山下走,他們決定先去看一場電影,等下午四點左右,用餐人少一點的時候再去吃日本料理,不然中午人太多,可能沒辦法好好享受美食。

  下車後,他很自然的牽起她的手,這是第一次脫離別墅的範圍,原來她和他的世界可以這麼寬廣,她終於明白他為何要取笑她的難過。

  唉!她真是白白的難過了,她怎麼沒想到他也會下山,也會回到工作場合,她恐怕只是對自己沒信心吧?

  談戀愛真好,讓她整顆心都暖洋洋的。

  「小妹,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東西?」他問。

  「不餓。」她能說她只要看著他就飽了嗎?

  「你的食量有那麼小嗎?」他狐疑的看著她。「聽說你為了照顧我,瘦了許多,我會負責把你養胖回來的。」

  「你很討厭。」她皺了鼻,用拳頭輕打了他的胸口一拳。

  他哈哈的大笑出聲,完全不在意旁邊有沒有人。

  他還是體貼的為她買了可樂及爆米花,還有漢堡和薯條,說看電影這樣才有情趣。

  原來她在離開陽明山後,才能跟他正式在一起,他不再是病人,她也不再是他的看護,兩個人的關係將不一樣了。

  她慢慢想通了蔣辰的做法,他是真的完全恢復了。

  看來她真的很笨,也白白掉了許多眼淚。

  看著身邊的男人,讓她一直想笑。

  一直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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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邰名秀才踏進日式餐廳一步,就受到熱烈的歡迎。

  「名秀,怎麼有空來?」櫃檯收銀的姊姊立刻走了上前。

  在去照顧蔣辰之前,邰名秀只要是放假日都會來這裡打工,所以跟店裡的同事感情還算不錯。

  「來看你們呀!」邰名秀笑吟吟地說。

  「你不是去山上照顧植物人嗎?」領班哥哥也圍了過來。

  「他……」

  停好車的蔣辰這時才出現在她的身後,很顯然已經聽到了植物人那句話。

  「各位好,我就是那個植物人。」蔣辰揚起陽光十足的笑容。

  哇∼∼這下不得了,連廚房裡的大廚、二廚都聞風出來看這個甦醒過來的植物人。

  大家七嘴八舌的品頭論足一番,這時收銀姊姊叫了一聲,對著蔣辰說:「你好面熟喔!是不是我們這裡的常客?」

  「我兩年前,幾乎每個星期都來這裡吃飯,沒想到你的記性這麼好。」蔣辰還是一臉笑意。

  「我對帥哥有著過目不忘的超能力。」收銀姊姊也笑說。

  「我特地帶他來重溫舊夢的,我們今天可是要點一桌子的菜。」邰名秀笑說。

  「大客戶喔!那我得好好招待。」領班哥哥立刻拿來了菜單,招呼邰名秀和蔣辰在一個獨立的小包廂用餐。

  蔣辰親切的笑容,輕易就俘虜了大家的心,大家都對他有很深的好感。

  點了菜之後,圍繞在他們身邊的嘈雜才變得安靜。

  「這裡一切都沒變。」蔣辰說。

  邰名秀從背包裡拿出一個小本子,翻到有他簽名的那一頁,遞到他的面前。

  「你記不記得這個?」她問得很興奮。

  「我的簽名,你怎麼有?」他挑眉,很訝異。

  她的小臉垮了下來,「看來你根本不記得我了嘛!」她很失望的把小本子收了回來。

  他連忙握住她的手。「我不能說謊,我只記得這間店的美食,至於店裡的服務生,經常換來換去的,就算我當時記得你,經過這麼久,照常理判斷我也應該會忘記你。」

  他注意到她小臉的變化,這個小女生一向藏不住情緒。

  「是喔!」她抽回自己的,將本子收回了背包裡,他的話還真讓她的小小芳心受了傷。

  「看樣子,你在兩年前就已經在暗戀我了?」他的上半身微微往前,一張俊臉幾乎要貼上她的小臉。

  對於他的太親近,她只能僵著身體,不敢亂動。「才沒有呢!」她才不要笨笨的承認。

  「一定有,我好像記得有個聲音一直告訴我,說她已經喜歡我好久了,要我千萬不能忘記她。」他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完了!你真的記得嗎?不會吧?你那時可是不省人事。」她緊張了,有種心事被拆穿的難堪,將雙手捂在臉上,根本沒臉見他。

  哈哈哈,他又爽朗的大笑出聲。「小妹,你真的好可愛。」他將她捂在臉上的手拿了下來。

  她看見他笑到眼淚都快噴出來。「你唬我的,對不對?」

  他還是笑,有種算計得逞的快感。「我亂猜的,沒想到一猜就猜中,你真的很好騙。」

  她也笑了,笑容裡多了羞澀。

  「我是真的喜歡你好久了,當我發現你就是那個昏迷不醒的病人時,我好難過、好傷心,我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一定要讓你醒過來。」

  「就算我醒了之後,你就得離開?」

  「當然,我是白衣天使,只要你能痊癒,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的。」

  他從她的對面換坐到她的身邊。「你照顧我三個月,現在換我照顧你一輩子,你覺得我這句成語用得怎樣?」

  「這哪算是成語呀?」她覺得怪怪的。

  「當然算呀!以後還會成為至理名言。」他打算將她摟在懷裡時,她卻把他推了開來。

  「你坐回去啦!萬一被他們看到就不好了。」

  「有什麼不好?」

  「我不知道,就是覺得不好。」

  她愈說不好,他偏偏愈要摟住她的腰,還在服務生送菜過來時,故意的吻上她的唇。

  「嗚……」他不是穩重成熟的男人嗎?他怎麼會變得這麼皮?那他到底完全恢復正常了沒?

  他就像是偷吃到魚的貓,唇角都是得逞的快意。

  而送菜過來的服務生則是嚇得差點摔掉手上的餐盤,這樣親熱的戲碼,服務生可是不想害自己長針眼的。

  而邰名秀更是只能閉緊雙眼,沒臉見服務生,任由羞意爬上她的小臉。

  不管跟他有沒有未來,只要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就好快樂、好快樂!

  原來這就是戀愛呀!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8-22 16:07:59

第六章

  蔣辰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蔣升是個嚴厲的父親,對孩子採取嚴苛的教育方式,只有責罰沒有讚美,從小到大,孩子的學業名次只能在前三名,要是跌落這個名次以外,責罰便會狠狠的降臨。

  在蔣辰十歲那年,母親過世,少了媽媽疼愛的他,更是只能一心一意朝著父親所設下的目標努力前進,一刻都不能鬆懈。

  蔣辰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蔣辰不笑的時候很嚴肅,就像是父親蔣升的翻版,他在工作時一絲不苟、成熟穩重,自二十七歲學成返國之後,即投入升揚國際集團工作,二十八歲再度被外派到美國籌組分公司。

  升揚國際集團涵蓋保全、銀行、飯店等事業,除了總裁蔣升,還有蔣升的兄弟姊妹任職於各集團內的要職。

  蔣辰和蔣沅都是集團的第三代,這一代算是佼佼者眾,許多堂兄弟姊妹、表兄弟姊妹都表現得非常優秀出色。

  年輕人都在為卡位戰而努力,相對的競爭非常激烈,不但得拚學歷更得比人脈,每個人都在找出頭的機會。

  蔣辰應該是什麼樣的男人?

  蔣辰出車禍重傷的消息,讓蔣升給強力封鎖,除了近親的人,沒有人知道蔣辰變成了植物人。

  而現在蔣辰痊癒,代表著他又將重回集團內。

  以前的蔣辰很少這樣開懷大笑,他是長子、是長兄、是蔣升預定的接班人,他身上背負的壓力重到讓他無法喘口氣。

  但其實,蔣辰是個很愛笑的男人。

  可是一笑就會被批輕浮、不莊重,所以他從小就懂得察言觀色,在熟悉的人面前,絕對不輕易展露情緒。

  蔣辰回國的消息,在這一兩天內傳遍集團內部,有人傳言他回國將接任更重要的職務。

  而這一天,就是邰名秀離開別墅的隔天,蔣辰一身西裝筆挺的回到久違不見的集團總部。

  他從大樓外一路走到總裁辦公室時,神情愉悅的跟每個路過的人打招呼。

  「你好。」

  「辛苦你了。」

  「好久不見。」

  「最近好嗎?」一連串的招呼語出自於蔣辰的嘴裡,讓同仁們又勾起了對這位久違不見少東的記憶。

  來到總裁辦公室時,總裁秘書看到他,雙眼閃出了興奮的光芒。

  「蔣辰先生,你回國啦!」公司裡幾乎有一大半的高階主管都姓蔣,為了分辨誰是誰,一律喊著名字。

  「是呀!好久不見,你都好嗎?」蔣辰溫和地打招呼。

  「很好。」秘書笑得很開心,以往蔣辰是不太會跟公司裡的人閒聊的。

  「辛苦你了,能在總裁身邊做事這麼久,你的能力一定很好。」

  秘書小姐被稱讚到亂不好意思的。「哪裡,我都做我應該做的。」

  「請問,總裁在嗎?」

  「在,不過二十分鐘後,他有個會議。」秘書小姐說。

  「我知道了。」蔣辰敲門走進總裁辦公室。

  蔣升看見兒子能夠重新站起來,能夠再次來到辦公室,他的內心很激動,表情卻還是淡淡的。

  「蔣辰,你看起來好極了。」蔣升站了起來。

  「謝謝爸爸,我能夠再站起來,全都要謝謝爸爸。」

  蔣升來到沙發區坐下,也示意兒子坐下。「什麼時候回來上班?我想你應該可以盡快接手之前的工作,關於美國銀行的……」

  「爸!」蔣辰打斷爸爸的話。「我想我還得再休息一陣子。」

  「為什麼?」蔣升臉上陰暗無比。

  「我雖然看起來很正常,但是我的腦子無法做太困難的運算。」蔣辰抖著腳,顯得不莊重。

  「怎麼說?」蔣升問。

  「掌理銀行,數理邏輯、背誦運算的能力要很強,我恐怕沒辦法勝任,萬一自曝其短,對我們都不好。」蔣辰的表情很慎重也很苦惱。

  蔣升整張臉擰了起來,公司派系鬥爭嚴重,只要稍有不慎,就會被拉下馬來,是不能讓別人有機會知道蔣辰只剩個空殼子。

  蔣辰又說:「除非給我比較輕鬆的工作。」

  「例如?」

  「我們在淡水不是有個結合藍色公路、休閒度假村的開發案嗎?」蔣辰見爸爸點頭,繼續說:「讓我去蓋度假村,不用碰到精算的數字問題。」

  蔣升冷聲冷語的反駁。「可是我在你身上投資的心血,還有你對自己的努力和期許,你怎能去做那個毫不受重視的工作?」

  度假村只是飯店旗下的關係企業,算是邊疆地帶的產業,原來蔣升打算再過幾年,就要在董事會上力薦蔣辰為接班人,沒想到卻發生了這樣的大事。

  「爸,我能大難不死,還醒得過來,這已經是萬幸了,我們不應該再強求太多。」蔣辰勾起淡淡的笑意,顯得油腔滑調。

  「可是……」蔣升還想說什麼,卻也知道蔣辰的話很有道理。

  人就是這樣的不滿足,當蔣辰傷重時,只希望他醒得過來;當他醒過來之後,就希望他能恢復正常;當他能恢復正常之後,就更希望他能接下繁忙的公事,成為集團未來的接班人。

  「我如果還有工作的能力,這都是上天恩賜,我已經很滿足現狀了,爸,這是奇跡呀!」他笑著,對父親的唯利是圖似乎有些嘲弄。

  蔣升思索著,萬一讓親朋好友知道蔣辰的腦袋受過傷,大家又會用什麼心態來看待?

  可是讓蔣辰去處理度假村的事,也會讓人質疑是不是蔣辰的能力不足以勝任大事?

  「蔣辰,你真的要這樣決定嗎?」蔣升慎重地問。

  「爸,還是你覺得我什麼事都不要做?我是無所謂啦!」蔣辰雙手一攤,有種很痞子的吊兒郎當。

  「你怎麼變得這麼不穩重?這是你跟我說話的態度嗎?」蔣升終於忍無可忍的斥責著。

  「黃醫生說我的個性會改變,這你應該知道的。」蔣辰無所謂爸爸的苛責。

  「我再想想,你先回去吧!」蔣升有著不耐和心痛,他滿心期待的兒子怎麼會變這樣?

  蔣辰站了起來,一派的瀟灑。「對了,爸,我從今天開始會搬回自己的公寓居住。」

  蔣辰在台北市區有一間公寓,蔣升當年為了節稅,分別贈子了蔣辰和蔣沅各一間小公寓。

  「嗯,這樣也好,真的有事情,來公司也比較方便。」蔣升點點頭。

  蔣辰愉快地步出總裁辦公室。

  大難不死之後,他驚覺到生命的無常,人只有一條命,輕易碰碎之後什麼都沒有了。

  現在的他,只想大口吃飯、開懷大笑,他要把以前他不能做也無法做的事,統統給補償回來,他要活得快樂,他再也不要陷入名與利的競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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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暗潮濕的破舊平房內,窄小的客廳裡,此刻更顯窄小了。

  當高大英挺的蔣辰往屋內一站時,所有三十年前的擺設都更顯灰暗褪色了。

  「伯父,你們不適合再住在這裡了,名秀已經買了一間公寓,公寓裡有電梯,可以方便伯父上下樓。」蔣辰誠懇地說。

  「我老邰再窮也不賣女兒,你為什麼要對名秀那麼好?天底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餐,你到底在算計什麼?」老邰氣呼呼地指控,完全不把蔣辰當客人。

  老邰腿上的石膏雖然拆了,但畢竟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骨頭的恢復力沒法那麼好,從此以後恐怕就只能撐著枴杖走路了。

  「爸,你幹什麼要這樣說啦!」邰名秀不依,小臉都皺了起來。

  「沒關係,我喜歡伯父山東人的個性,直來直往、有話直說。」蔣辰還是笑著,伯父比他爸爸好太多了,不像他爸爸,他總是要猜測著爸爸心裡的算計。

  「老邰呀!人家蔣辰也是好意,你這樣亂說話,真的不好啦!」阿好拉扯著老邰的手。

  「好意?那我們名秀憑哪一點可以高攀成為他的女朋友?」老邰壓根兒不信有這麼好康的事。

  「伯父,買房子的頭期款都是名秀自己付的,我只不過是請人幫忙裝修、佈置和購買些家用品,她真是個好女孩,任何有眼光的男人都會喜歡上名秀的。」

  「我們家為什麼要收你的東西,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傢伙!」老邰罵著,但還沒有失去理智到把沖喜的事說出來。

  阿好也不敢提沖喜的事,萬一蔣辰回去跟他爸爸吵,那可是賣了他們全家也償還不起的。

  「伯父,朋友送我一瓶高粱酒,我一直找不到人可以陪我喝。」蔣辰把酒打開了,還將事先買好的下酒菜排放在茶几上。

  「蔣辰,我爸腿不好,不能喝酒,你幹什麼給他喝酒啦!」邰名秀假裝生氣,要把酒給收走。

  「誰說我不能喝,我難道還會喝輸這小子嗎?我在當兵時,他連個影子都還沒有呢!阿好,拿杯子來。」老邰吆喝著。

  阿好趕緊拿了三個玻璃杯,因為她自己也很愛喝。

  兩杯酒下肚,老邰看蔣辰才愈看愈滿意。

  老邰講起過去輝煌的戰事,是口沫橫飛、神情激動;蔣辰靜靜聽著,一臉津津有味,偶爾還問了許多關於前線的事情。

  「老邰,你這當兵的事已經老掉牙了,不要再說了。」阿好阻止著那些已經重複八百次的故事。

  「伯母,我可是第一次聽,正聽到精采處,伯父,你快說,後來你肚子裡的子彈……」蔣辰完全的融入了八年抗戰及後來隨著戰事的顛沛流離生活。

  老邰平常只要提起當年勇,名群就藉機落跑,就算名秀會乖乖的聽他說話,也無法跟他談兵力、論武器,更別提阿好常常給他白眼看。

  今天的老邰可算是遇到知音人,一說就不可收拾,連說了三個小時還意猶未盡。

  最後在蔣辰陪老邰喝完了兩瓶高粱酒之後,老邰終於同意搬進新公寓,而蔣辰今天最主要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夜色已經很深很黑,邰名秀陪著蔣辰走出狹小的巷弄,月光拉長兩人相依偎的身影。

  「謝謝你。」邰名秀說。

  「謝什麼?幫你說服伯父搬家嗎?」

  「以你的身份、地位,沒有嫌棄我們那個破舊的家,還肯陪我爸爸喝酒、聊天,我當然要謝謝你。」雖然喝酒是她獻計的,但還是得他的全力配合。

  「身份、地位算什麼?能活得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才是最重要的吧?」他的腳下踉艙了一下,往她身上跌了過去。

  「你喝醉了嗎?」她急急抱住他。

  「嗯,沒想到高粱酒的後勁這麼強,還是我的酒力變不好了?我記得我以前可是海量。」前一刻,他說話還有條有理的;後一刻,他已經顯得搖搖欲墜。

  「你可千萬別倒下去,我叫計程車送你回家。」她勉強扶著他,在走出眷村之後,揮手攔下計程車。

  他的公寓她已經來過了好幾次,所以她熟門熟路的帶他回家上樓。

  他一個彎身嘔吐的動作,讓她急急忙忙地將他扶往浴室裡,在他吐出了一堆黃澄澄的液體之後,才對她苦笑了一下。

  「真是糟糕,小妹,我好像惹麻煩了。」

  她也跟著笑。「你這個還算小麻煩。」

  「那等下我有大麻煩,你一定要幫我。」

  「什麼?」

  「我全身都是酒味,你聞了一定難受,我想洗澡,你可以幫我拿衣服嗎?萬—我不小心睡著,你一定要把我拖出浴室。」他的眼睛幾乎要閉上了,他可是用旺盛的意志力在苦苦支撐。

  「好。」她將馬桶蓋蓋上,讓他坐在馬桶蓋上。「你小心點,我去拿衣服了。」

  她快速將他的內衣褲拿到浴室裡,才來到房間等他。

  沒有發生他在浴室睡著的窘況,可是他卻是一走出浴室,就直挺挺的倒到了床上。

  她坐在床邊,時間像是回到他生病時的那段日子,她看著他的睡顏,他真的長得好好看,讓她愈看愈沉迷。

  她不是沒懷疑過,他是為了報恩才喜歡她,當某一天,他報恩的心情已經轉淡時,他一定會選擇離開她。

  只要能跟他走上這麼一段,她永遠都不後悔,除非他開口不要她,否則她一輩子都不會離開這個男人的。

  想著、想著,她不敵睡意,竟趴在床邊睡著了。

  清晨,天亮了,酒醉的蔣辰清醒過來,他一張開雙眼就看見趴在床沿睡著的她,而自己的手還被她緊緊牽住。

  他的唇瓣有了笑意,能在每天醒來時都看見她,是他目前最想要努力的目標。

  他將自己的大手慢慢從她的小手裡抽出來,然後再將她給抱上床。

  最近她又回去醫院工作了,在小兒病房裡得輪大小夜班,難怪她會這麼累,累到他這樣搬動她,她都沒醒來。

  將她摟抱在懷裡,他側著頭,靜靜看著他心愛的小妹。

  他的長指撫過她頰邊的髮絲,只有在睡覺的時候,她才願意將一頭長髮給放下來。

  這樣一個精力充沛的女孩,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是笑顏燦燦,就算她的心裡再悲傷難過,她也會將愁緒隱藏在心底,將歡笑展現在人前。

  是怎麼樣的環境,造就她如此強大的生命力?

  看著她為生活奮鬥的努力,他怎麼可能不心動呢!

  從他一甦醒過來,或者說他還沒甦醒過來時,他就可以感受到她對他的好,是不求名、不求利,只求付出的深情。

  是她的深情將他從沉睡的夢境裡喚醒,他相信他能夠醒得過來,只是因為她的深深呼喚,只是因為他想呼應她的感情,只是他不忍讓她的希望落空。

  他輕輕在她的發頂上吻了一下。

  她只是個小女孩,她才二十歲呀!

  他二十歲的時候在幹什麼呢?

  正沒日沒夜的唸書,一心一意朝父親定下的目標前進,他沒有休閒活動、沒有自己的生活,他除了唸書還是唸書,他的人生貧乏到可笑。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他相信他在沒有知覺的植物人時,就喜歡上她了。

  她的單純、執著、可愛,尤其想到他仍躺在床上時,她毫無怨尤的為他把屎、把尿,他就告訴自己,他一定不能辜負這麼美好的一個女孩子。

  「你……」她睡眼惺忪的張開眼。

  在他懷裡睡覺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應該習慣到就像吃飯那樣的自然,可是……

  自從變成了他的女朋友之後,她再也不能把他當小孩看,跟他睡在同一張床上,變成了她極力抗拒的事。

  這下,她驚慌到從床上跳了起來。「我怎麼會上床的?」

  他笑看著她的反應,大手一壓又把她壓回了床上。「天還沒亮,你再睡一會兒,我會在你上班前叫你起床。」今天她是上八點的早班。

  「可是……」她不安的扭動著。


  「好啦!是我抱你上床的。」一定是他太用力看她,才會把她吵醒的。

  「你應該要叫我起床的,我可以去睡沙發。」

  蔣辰笑了,笑得很大聲。「小妹,你覺得我有可能讓你去睡沙發嗎?」

  她被他取笑了,只能將臉埋在他的胸口。「可是……這樣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我們抱也抱過,親也親過,我的身體也早就被你看光光了,你現在才來說不好,這樣好像有點太慢。」他就愛逗弄她、看她為他臉紅的摸樣。

  「阿辰,你很討厭。」她不依地叫嚷著。

  哈哈哈,他又笑了。「我就喜歡你說討厭。」吻輕輕落下,落在她的唇上,他在她唇上喃喃自語。「睡吧!我可不想有個熊貓女朋友。」

  以前都是她在哄他睡覺,現在換他在哄她睡,風水好像輪流轉了。

  她很聽話,乖乖的閉上眼睛。

  日子很幸福,她以為這將只是一場夢。

  就算是場夢,她但願美夢不要醒,永遠都不要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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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蔣辰坐在紅木大辦公桌前,並且蹺起了二郎腿。

  蔣升表情很嚴肅,看著外表正常,可是行為舉止跟以前大不相同的兒子。「你真的願意去蓋度假村?」

  「嗯,我只要統籌,大事還是得董事會同意,小事有專業同仁可以負責,我既不用負擔業績,也不用負責管理的成敗,對我來說,是最好也不過了。」

  「蔣辰,我怕委屈了你,也怕別人看你笑話。」蔣升說得語重心長。

  「爸,我還能叫你一聲爸,就是上天恩賜最大的福氣。」蔣辰一點都不覺得委屈,他是樂在心裡,再也不用過著踩著別人的身體往上爬的日子,更不用勾心鬥角到連親手足都要算計進去。

  蓋房子很好,以後他還可以享受度假村的所有資源,最好能讓他快樂地過著提前退休的生活。

  蔣升點點頭。「關於姿璇的事,大家都知道你們訂了婚,這件事情需要解決。」

  「我已經跟姿璇談過了,我們都同意解除婚約。」

  「這件事是吳家的不對,一知道你變成植物人,就把你當作瘟疫看待,等到你好了,現在又想回過頭來求和。」蔣升也是一臉氣憤。

  「我會讓蔣沅把消息散佈出去,就說我和姿璇因為聚少離多、個性不合,兩人已經解除婚約了。」

  「蔣辰,你真的捨得放開姿璇嗎?雖然她和她的父母這麼做太無情了些,畢竟你和她從小就是青梅竹馬……」最近蔣升受到吳家不小的壓力,畢竟吳家也是升揚集團的重要股東之一。

  「爸,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卻各自飛,就算口口聲聲說愛,你覺得有用嗎?」蔣辰很嘲諷的反問。

  「好吧!你放輕鬆去蓋房子,別給自己太多壓力,我會讓董事會同意你擔任度假村總經理一職,也許再過個一、兩年,你的能力就會全數回來,到時我就可以把旗下的飯店交到你手裡,現在你先養精蓄銳,也許危機就是轉機。」蔣升也只能往樂觀的方面去想。

  「你放心,我不會給自己壓力的。」蔣辰的笑容中還是帶著痞子的味道。

  「那好,姿璇若找你,你自己就看著辦。」蔣升也不願和無情無義的人成為親家,只是事情要解決得漂亮,不能有後遺症。

  「知道了。」就算吳姿璇要回頭,蔣辰的心裡也沒她的位置了,他心裡全被那個小他十歲、暗戀他兩年的小女人給佔滿了。

  他的小妹呀!他的心再也容不下別的女人了。

第七章

  在農曆過年前,邰名秀全家搬進了新買的公寓,從此之後,她不用再和弟弟擠一個房間,她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房間,而全家人也終於擁有了自己的第一棟房子。

  那是滿滿的歸屬感,這一切都得感謝蔣辰。

  每次蔣辰都說他的腦子無法做太複雜的事,可是幫她處理買屋、交屋、貸款、過戶的事,卻又是精明到讓她刮目相看。

  連合約的最細微處他都不放過,一一和房屋仲介業務員敲定談妥,更以自家銀行的超低利率來讓她獲得三十年長期的優惠貸款。

  想起蔣辰,她就忍不住傻笑,他已經回公司上班,只要有空,他就會變成她的專屬司機,不但負責接送她上下班,還負責接送她爸爸到醫院去做復健。

  他紆降尊貴,不但和她這樣卑微身份的人在一起,還把她的爸媽當成自己的爸媽在照顧。

  她有個少東級的司機,雖然她不是愛慕虛榮的女人,但也夠讓她的心情很炫耀,尤其蔣辰對她的好,實在沒話說。

  今天一早八點,她輪值的大夜班才剛下班,因為蔣辰昨晚有事,很晚才回家,所以一大早無法來接她下班,這才讓她逮到機會。

  她想給他一個驚喜,於是迫不及待衝到超市,買了一些食材,打算替蔣辰做幾樣他愛吃的菜。

  自從搬離別墅之後,少了陳媽的營養灌溉,蔣辰都以外食為主,讓她實在很捨不得,畢竟他才大病初癒,連醫生都沒有把握他是否會有後遺症。

  她在超市推著車子,挑選著菜色,沒想到過年後才二十一歲的她,滿腦子竟都是家庭主婦的幻想。

  哎呀!真是害羞,只要想到關於蔣辰的一切,都會讓她臉紅紅、心熱熱。原來喜歡一個人,只要想到那個人就會情不自禁地傻笑。

  拿著買好的一堆菜,還有兩份早餐,來到他的公寓,她輕易通過警衛室的保全人員,因為保全已經認識她了,按下他家的門鈴,滿心期待一定可以給他一個驚喜。

  門開了,不是蔣辰而是吳姿璇。

  「請問你找誰?」吳姿璇甚至已經不認識邰名秀了。

  「我是……」她傻了眼,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吳姿璇看了邰名秀雙手一眼。「你是來這裡煮飯的嗎?」

  她點點頭。「這麼說也沒錯啦!蔣辰呢?」

  吳姿璇很怪異地看著邰名秀。「你叫他蔣辰?」

  「是呀!不然呢?」

  吳姿璇皺眉,似乎發現了某些不對之處。「你是蔣辰的朋友嗎?」

  「這麼說也可以啦!蔣辰不在嗎?」邰名秀尷尬的笑著,吳姿璇還擋在門口,根本不讓她進門。

  「他去公司了。」

  「那我可以進去嗎?」邰名秀乾脆挑明的問。

  「你是誰?我不能隨便放陌生人進來。」吳姿璇警戒著。

  「我是邰名秀,我不是陌生人。」

  「邰名秀?」吳姿璇想了想,還是想不起來。

  畢竟她才匆匆見過邰名秀兩次,邰名秀只好硬著頭皮解釋。

  「之前蔣辰生病時,我是他的看護。」

  「哦……」吳姿璇有種恍然大悟。「原來是你,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有原住民血統的看護。」

  「嗯。」邰名秀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她在氣質高雅的吳姿璇面前就是顯得氣虛,更無法問出吳姿璇為何會一大早出現在蔣辰的家裡。

  「請進。」吳姿璇總算打開大門。「我記得蔣沅說已經把你辭退了,你怎麼還來煮飯?」

  「我……我想給蔣辰補一補。」邰名秀面有難色,怎麼都說不出口她正在和蔣辰交往的事,畢竟吳姿璇曾經是蔣辰的未婚妻。

  「吳小姐,這麼早你怎麼在這裡?」最後邰名秀還是鼓起勇氣問了。

  「我昨晚就住在這裡,況且我有蔣辰這裡的鑰匙。」吳姿璇回答得理所當然。

  「哦!」邰名秀把菜拿到廚房,稍微整理了一下,才分類放進冰箱裡。

  「蔣辰知道你要來嗎?」吳姿璇問得很防備。

  「不知道。」邰名秀搖頭。

  「這樣呀!那我放你進來會不會不好?萬一他不歡迎你。」吳姿璇也擔心,她根本不清楚邰名秀的來歷,萬一這個看護是在糾纏蔣辰就麻煩了。

  「他不會不歡迎我的。」邰名秀趕緊說。

  「是嗎?我看我打電話問他一聲好了。」吳姿璇拿起手機就要撥電話。

  邰名秀連忙說:「不用了,既然蔣辰不在,那我先離開好了。」她真的像是作賊般,匆匆的逃離了蔣辰的住所。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不能理直氣壯的說出自己是蔣辰女朋友的事?她更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逃出蔣辰的住處?

  蔣辰跟吳姿璇舊情復燃了嗎?

  那為何蔣辰都沒有跟吳姿璇說起他和她的事?

  連蔣家恐怕都沒有人知道他正在和她交往吧?

  難道吳姿璇就是蔣辰今天早上無法接她上班的原因嗎?

  吳姿璇說她昨晚就住在那裡,還說她有蔣辰家的鑰匙,那蔣辰怎麼沒給她鑰匙呢?

  她相信蔣辰,蔣辰就像她的天,她不該懷疑他,她為自己的懷疑而感到憤怒。

  只是她的心好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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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蔣辰踏進家門時,看見吳姿璇還在,一雙濃眉立刻皺了起來。「你怎麼還在?」

  吳姿璇看見他回來,趕緊把電視給關了。「我在等你。」

  昨夜凌晨,吳姿璇喝了酒來找他,他無法對一個喝醉酒的人說什麼,只好留她在客房住下,早晨他要出門時,她還沒醒來,他以為她會自己離開。

  「有事嗎?」蔣辰生疏地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下。

  吳姿璇苦笑了一下。「蔣辰,剛剛你的看護來找你。」

  「名秀?」蔣辰問,沒什麼表情。

  「嗯,她買了一些菜來,說是要來煮飯給你吃,我覺得她怪怪的,我怕她是別有企圖,本來不想讓她進門,後來還是讓她把菜放進冰箱裡,我說要打電話給你,她就匆匆跑走了。」吳姿璇決定先說這個,好緩和僵硬的氣氛。

  吳姿璇那股女主人的姿態,讓蔣辰很不悅。「她是我的朋友,全是她的努力才有今天的我,她為我所做的一切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她的恩情我一輩子都償還不了,你明白嗎?」

  蔣辰一字一句的說,不但壓低音量,連黑眸都變得銳利又嚴肅。

  吳姿璇嚇了一跳,以前的蔣辰雖然有些嚴肅,但還不至於會擺起臉孔,而現在他竟然為了一個看護給她臉色看。「你的意思是,她是你的好朋友?」

  「是的。」蔣辰很用力的說。

  「那她為什麼要像作賊似的,我一說要打電話給你,她就匆匆逃走?」

  「那是因為她不知道打電話給我,會不會造成我的困擾。」

  看蔣辰維護邰名秀的模樣,吳姿璇就覺得很委屈。「蔣辰,你為了一個看護罵我?」

  「她是我的好朋友,而我也沒有罵你。」蔣辰鄭重的否認。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吳姿璇眼睫一眨,眼淚就掉下來,以前的蔣辰最怕她哭了。

  「誰讓我生了一場大病,所以我現在脾氣變得很不好,你要多多的包涵。」蔣辰勾唇冷笑,有種陰森森的味道。

  吳姿璇知道是自己的不對,父母斷定蔣辰不會再醒過來,因為這樣的機率是幾萬分之一,她也怕自己的將來得心碎在一個植物人身上,所以才會聽從父母的建議,慢慢將蔣辰忘記,沒想到那幾萬分之一的機率竟發生在他的身上。

  那時蔣辰讓蔣沅約她上陽明山,她雖然答應解除婚約,可是她愈想愈不甘心,從小到大的感情,她怎能放棄像蔣辰這麼好的男人,如果她再用溫柔的心,她相信一定可以挽回蔣辰的。

  「蔣辰,我不知道那個邰名秀是你的朋友,下次我就知道了,你別生氣。」她只好放低姿態。

  「沒有下次了,姿璇,把鑰匙還給我吧!」他不是狠心的男人,他不會因為吳姿璇沒來照顧生病的他,就要解除婚約,讓他灰心喪意的是吳家人的態度。

  禍福是要能與共的,他一生病,連給他求生存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判了他死刑,急忙和他隔開了距離,始終不曾來探視他。

  「為什麼要還你?」吳姿璇緊張了。

  「姿璇,我們談過,你也同意了。」蔣辰表情始終很冷,事情只能發生一次,他不能讓她再有傷害小妹的機會。

  「我的朋友每個人都在問我,說你已經回國了,什麼時候該喝我們的喜酒,你這樣要我怎麼跟關心我的人說?」

  吳姿璇站了起來,打算坐到他的身邊,可她才要落坐,蔣辰就站了起來。

  「就實話實說。」上次他可以安慰她,畢竟他曾經愛過她,可是這次,他不想讓吳姿璇有遐想的空間。

  「我說不出口。」吳姿璇也站了起來。「蔣辰,給我個機會,我們一定可以重頭再來過的。」

  「是嗎?那萬一明天我又變成植物人了呢?連醫生都不敢保證我這樣子會不會有後遺症。」他可以百分之百確定小妹絕對會對他不離不棄,而吳姿璇,他可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我……」吳姿璇眨著淚眼。「你就非得這麼刺傷我嗎?我也是被我爸媽所逼的呀!你生病了,我也很痛苦、很難過,你以為我是無情無義的人嗎?」

  蔣辰在這一刻軟化了,口氣不再那樣的重。「姿璇,就這樣吧!我們好聚好散,破鏡是無法重圓的,就算勉強在一起,還是有裂縫的。」

  吳姿璇知道一時是感動不了他的,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我改天再來,你別生氣了,你生氣的樣子我會怕的。」她拿起沙發上的皮包,轉身就往大廳走出去。

  「姿璇,鑰匙。」他伸長了手。「我可以換掉大門鑰匙的,別逼我這麼做。」

  吳姿璇只好從皮包裡拿出鑰匙,放到他的手上。「蔣辰,我真的好愛你。」事到如此,她只好先離開蔣辰這裡。

  她當然知道他要她還回鑰匙是尊重她,若他悶聲不響的換掉門鎖,那就實在是太傷人,往後恐怕連朋友都做不下去。

  她真的想不到他會如此絕情,難道是他跟那個看護日久生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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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辰一身休閒的走進八樓的小兒科病房,偌大的病房他轉了兩圈,才看到了護理站的指示。

  才剛走近護理站,他就看見穿著護士雪白制服的邰名秀。

  制服下的她更顯青春洋溢的氣息,那健康的膚色映照白色的制服更加雪白,那是很新奇的感受,因為他還沒看過她穿護士制服的模樣。

  只是站在她身邊跟他說話的醫生是怎麼回事?

  只見穿著白袍的年輕住院醫生一手搭在邰名秀的肩上,還跟她有說有笑的。

  醫院不該是安靜的地方嗎?醫生不是該看顧病人的嗎?為何還可以在這裡和他的女朋友說笑?原來醫院裡還有這麼年輕的帥醫生!

  蔣辰的眼眸微瞇,他的小女朋友既單純又可愛,他可不能讓別的男人有機可趁。

  早上經過吳姿璇這麼一鬧,他本來想打電話給小妹,但算算時間她可能正在補眠,於是只能捱過下午。等晚上她接近上班時打給她,她的手機卻一直處於關機狀態中。

  他本來想直接到她家接她,轉念一想,既然早上她的驚喜他沒收到,他還是還給她一個驚喜好了。

  他緩緩走了過去,直接站定在護理站前,邰名秀這才注意到他。

  「你怎麼來了?」她的驚喜完全掩藏不住,快快走出護理站。

  「來查勤呀!」蔣辰半開玩笑的說。

  「我就在醫院裡,有什麼好查的?」邰名秀笑容中很害羞。

  年輕的住院醫生禮貌性的對著蔣辰點點頭。

  「你好,我是名秀的男朋友。」蔣辰口吻有禮,可是眼眸中卻閃著旁人難以察覺的審視。

  這個住院醫生看小妹的眼神不對,以他看人的精準,這醫生一定對他的小妹有很大的好感。

  邰名秀有些無措,不知道蔣辰會這樣說。

  住院醫生很訝異,因為蔣辰的年紀看起來不小了,況且他也沒聽過邰名秀有男朋友。「你好,你們慢聊,我去巡房了。」

  年輕的住院醫生很有分寸的趕緊離開現場。

  護理站裡還有一個護士,聽見蔣辰的話,也忍不住對蔣辰這樣的菁英男人多看了幾眼。

  「小妹,有空嗎?只要五分鐘就好。」蔣辰比出了五的手勢。

  「哦!」邰名秀跟另一個護士交代了一聲,才帶著蔣辰到樓梯間。「你怎麼來了?」

  「來看你呀!手機為什麼不開?」一到樓梯間,他立刻牽起她的手。

  「沒電了,我忘了充電。」她看了看左右,有些慌張,幸好這裡不會有人來。

  他知道她沒說謊,因為她真的老是忘了手機的存在。「怕被同事看見?」他話中有著淡淡的酸味。

  「怕摸魚被護理長看見,那我就要倒大楣了。」

  聽她這麼說,他整個鬱結的神情才打開來。「早上你來找我,姿璇有跟你說什麼嗎?」

  「她什麼都沒說,我本來帶了早餐,還想煮中飯給你吃,既然你不在就算了,你有看見冰箱裡的菜嗎?」想起早上的事,她的心雖然還微微在痛,可是經過一整天,她已經釋懷了許多。

  「看見了,你也買太多了。」他又摸了摸她的臉頰。「你沒告訴姿璇,你是我女朋友嗎?」

  「沒有。」一想到他跟醫生說他是她的男朋友,她就有些難為情。「我想你有你的考量,如果你不說,就表示可能還有什麼顧慮吧!」

  「很多事情不是逞一時之快就好,要打贏勝仗,必須要有縝密的計畫。」蔣辰的話裡有種玄機,玄機裡卻又是十足的真誠。

  「你說得好複雜。」

  「你只要相信我,千萬不要胡思亂想。」

  「我當然相信你。」她回答得很堅定,不敢承認自己曾經胡思亂想過。

  「難道你都不會吃醋嗎?」他挑眉,又有些不高興。

  「吃你和吳小姐的醋嗎?」

  「是呀!她一大早在我家出現,難道你不會懷疑嗎?還是你根本無所謂?或者是你不喜歡我?你怎麼沒有指著我的鼻子罵我?」他的醋勁來得又快又猛,連他自己也沒察覺。

  「老實說,早上我有些懷疑,我拚命的說服自己,既然跟你交往,就要相信你,我還狠狠的罵了自己一頓,千萬不要當個不明事理的女朋友,結果你卻說我不喜歡你,真是好心沒好報。」她的小臉微微漲紅了又覺得很委屈。

  他將她摟進懷裡,笑容慢慢在他唇邊擴大,他是個大男人,怎麼和一個小女生計較起這些芝麻小事?

  難道真的是熱戀的後遺症?「姿璇昨晚喝醉了,我只好留她在客房過夜,早上我出門時,她還沒醒來。」

  「她喝醉了呀!為什麼?」她明知故問,也知道一定是為了他。

  「不知道,我不想問。」對吳姿璇的事,他一點都不想關心。

  聽他這麼說,她心裡很開心,微微的掙開他。「別這樣啦!萬一被看見了,我真的要回家吃自己。」

  他沒為難她,順勢放開她,從口袋裡拿出了小熊維尼造型的鑰匙圈,鑰匙圈裡有三把鑰匙。

  「這是什麼?」她問。

  「這兩把是鐵門的鑰匙,這一把是裡頭大門的鑰匙。」他打開她的掌心,將鑰匙放進她的手裡。

  這三把鑰匙絕對是全新的,因為鑰匙上連點刮痕都沒有,那閃亮的光澤似乎還能當鏡子用。

  「為什麼?」她心裡其實已經明白他的做法,嘴上還是脫口而問。

  「因為我愛吃呀!今天沒吃到你煮的菜,我連上班都沒精神了,這樣你想來幫我煮飯,就隨時可以來了。」他笑著,每次看到她,他的精神就特別好。

  她的笑容裡多了一股害臊。「真的?那我可以隨時去你家囉?」

  「當然。」他揉了揉她的發頂,這樣的女朋友真好,沒大吵大鬧的來質問他,更沒有跟他冷戰,她那全然信任他的樣子,讓他感受到真心的重要。

  要是之前的吳姿璇,一有風吹鶪動必定淚眼相對,不管是不是他的錯,都要他彎低腰身聲聲賠不是,才能讓她開心。

  在事業上,他得照著父親的期望;在愛情上,他得按照吳姿璇的期望前進;在蔣沅的面前,他又得是個好榜樣、好楷模的大哥;這樣的人生,難道是老天爺有意讓他大病一場,他才可以為所欲為,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你要不要跟吳小姐說一聲,這樣她就不會認為我是壞人了。」

  「你放心,姿璇不會再出現在我那兒了,我已經把她的鑰匙給收回來了。」

  「那你把她的舊鑰匙給我就行了,幹什麼還要花錢再去打一把新的?」她用力感受掌心裡的鑰匙。

  「當然是要給你新的鑰匙,這點你還想不通嗎?難道你比我這個植物人還要笨?」他取笑她。

  「你才不是植物人,不許你這麼說。」她嘟了嘴。

  哈哈哈,他又大笑了,每次跟她在一起,他就會被她的表情逗到哈哈大笑,真不知道是誰在逗弄誰。「好,不說就不說。」

  他眨了一下眼。「你跟這裡的醫生都很好?」他像是隨口問,其實他已經喝了整桶的醋。

  「當然呀!我這個人最好相處了,我跟每個人都嘛很好。」

  「明天還是早上八點下班嗎?」她這樣解釋,讓他很滿意。

  她點點頭。

  「那我來接你。」

  「好呀!不過你先打個電話過來,因為剛剛那個醫生說明天早上下班之後,有同事約要去打籃球,不過還沒確定。」

  「你上了一整夜的班,還不累嗎?還有體力可以打籃球?」蔣辰不笑了,那個醫生根本是投邰名秀所好。

  「我的體力很好的。」

  「你瘦成這樣,體力哪會好?」

  「我現在瘦了一點,但很快就會胖回來了,你到時就不要嫌我胖。」尤其現在一天到晚跟蔣辰約會吃美食。

  「胖一點好,肉肉的抱起來才舒服,還可以當暖爐。」他微瞇的眼神有種色色的不正經。

  「喂,你快回去休息啦!你也累了一天了。」她拉著他想走出樓梯間。「你的五分鐘已經到了。」

  「趕我走了?」他可憐又無奈的問。

  「我不能溜班太久啦!吃人頭路哪有這麼簡單,這不是你這個大老闆能體會的。」

  「好啦!我走就是了,你在哪打球記得要告訴我,或許我也可以下場去運動運動。」

  醫院裡全都是高人氣指標的醫生,是每個女生夢想的白馬王子,他這種世俗的商人,怎麼比好像都會比輸那些年輕人。

  他得加快腳步了,讓小妹變成他名符其實的新娘,否則他無法去控制那群虎視眈眈的男人,不就得整天提心吊膽?

  尤其他的小妹是這麼樂觀進取、甜美善良、單純可愛,她的男人緣還這麼好,在山上時只有劉展鑫,山下卻有一群醫生。

  只要是明眼人,都一定會喜歡上她的,她那高挑的身材、明亮的五官,更是會吸引一群精蟲上腦的男人。

  愈想蔣辰的心裡就愈不安。

  「也許是台大或者去河濱公園,我們還沒決定,你不是要上班嗎?哪有空去打球。」她這麼說。

  「反正你下班前,我會打電話給你。」

  「好啦!知道了。」再這樣下去,就算十八相送也送不完,她只好把他直接推向電梯口,看著他坐電梯下樓,她才走回護理站。

  他是為了要解釋吳姿璇的事,特地來找她的吧?她的心頭暖洋洋的,她沒有真的去興師問罪,否則這樣就真的太小孩子氣了。

  她跟他相差了十歲,她一定要努力追趕他的腳步,她一定不能顯得太幼稚,不管未來怎麼樣,她只想珍惜眼前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第八章

  籃球場上,蔣辰和邰名秀揮汗淋漓,蔣辰還是堅持來打這場球,他想宣誓所有權的目的實在是太明顯了。

  他不時對著他的小妹耳鬢廝磨、摟摟抱抱,他要讓全醫院那些白目的醫生知難而退,邰名秀是他蔣辰一個人的,任何人都不要癡心妄想。

  來打球的都是大夜班下班的護士和醫生,總共有四男四女,本來是配對好好的,半途卻殺出個蔣辰。

  心儀邰名秀的男醫生在心碎之餘,一臉的菜色,讓現場的氣氛怪異到最高點,幸好一場球廝殺下來,大家也見識到蔣辰的好球技,加上蔣辰的隨和大方,很快就跟大家笑鬧成一片。

  這時,邰名秀和三三兩兩的同事坐在場邊稍作休息,蔣辰則和少數幾個人還在場上鬥牛。

  「名秀,你跟他好配喔!」護士姊姊碰了碰邰名秀的手肘。

  「是嗎?哪裡配呀?」邰名秀看著還在籃球場上的男人,眼神都醉了。

  之前在別墅時就跟他打過球,那場球的最後,是換來她和他之間的初吻,一想到這,她又不爭氣的紅了臉。

  「你和他的外型很速配呀!都是一樣的陽光健美,看起來都是熱愛運動的人。」護士姊姊說。

  邰名秀甜甜的笑著。「是呀!我們都還滿愛運動的。」

  「他今年幾歲呀?做什麼的?是怎麼追到你的?」有著小圓臉的護士問。

  「他快三十一了。」邰名秀避重就輕,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有個總經理的男友,那鐵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哇,一點看不出來,他保養得好好,我還以為他才剛當兵回來,那你們不就差了十歲?」小圓臉護士很吃驚。

  這時幾個男人從籃球場走了出來,護士們一看到蔣辰,立刻閉嘴噤聲。

  邰名秀連忙遞上礦泉水和毛巾給蔣辰,蔣辰只接過礦泉水,仰頭灌了一大口水後,才對著邰名秀說:「幫我擦汗。」

  「不要啦!」邰名秀皺起鼻子,有些害羞。

  「真是的,我連男朋友的福利都沒有喔!」他很像討糖吃的小孩。

  「你真討厭。」邰名秀拍了他的胸口一下,還是不肯幫他擦汗。

  哈哈哈,蔣辰又忘情地大笑了。「那我幫你擦汗。」

  「才不要,我又沒有你一身的臭汗。」邰名秀又推了推他,實在拿他沒轍。

  「名秀,你們這樣不行啦!故意刺激我這種沒有男朋友的老女人嗎?」護士姊姊故意調侃。

  「沒有啦!他就是這樣厚臉皮,愛鬧著玩。」邰名秀悄悄瞪了蔣辰一眼,早知道他玩心這麼重,就不要帶他來。

  蔣辰笑著說:「小妹,剛剛在說我的壞話?」

  「哪有呀!」邰名秀連忙否認。

  「蔣先生,你在哪高就呀?」小圓臉護士好奇的問。

  小圓臉護士的話題引起大家的興趣,只見坐得稍遠的都拉長了耳朵,尤其是喜歡邰名秀的年輕醫生。

  「在蓋房子。」蔣辰說得很認真。

  「建築師還是室內設計師?」有著漂亮臉蛋的護士追問。

  「都不是,我是水泥工。」蔣辰說得正經八百,就像他該嚴肅的時候就會很嚴肅那樣。

  「這……你在開玩笑吧?」小圓臉護士很懷疑。

  蔣辰撐起了兩個手臂,做起了健美先生的動作。「你們看我的手臂,我這一身的黑,全都是流血、流汗在大太陽底下做工弄出來的。」

  大家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蔣辰的話。

  這時候邰名秀笑了,學著蔣辰的笑法,哈哈哈的大笑出聲,笑到她的肚子都痛了。

  「有這麼好笑嗎?」蔣辰不解的問。

  邰名秀還是笑,一想到他赤裸著下半身在工地裡挑水泥的情境畫面,她就忍不住想笑。

  「很好笑。」邰名秀還是笑。

  大家看這對情侶都覺得怪怪的,為什麼兩個人都這麼愛笑呀?

  「笑我的動作?還是笑我是水泥工?」蔣辰雙手成爪,在邰名秀的胸前比了比,像只惡狠狠的大野狼。

  邰名秀跳了起來。「我不是笑你啦!」

  蔣辰也跳了起來,一副想搔邰名秀癢的樣子。「你明明就是在笑我。」

  「不要啦!」邰名秀為了逃避魔爪只好往後跑了開來,蔣辰也追著她跑去。

  兩人的身影一前一後,笑鬧在籃球場上,看他們感情融洽的樣子,愛慕者這下總該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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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辰被貶到淡水去蓋度假村的事,在升揚內部鬧得沸沸騰騰,大家都在傳,蔣升和蔣辰父子不合,因為蔣辰執意要解除和吳家的婚約,辜負了美人心之後,才會讓蔣升勃然大怒。

  更有一說,蔣升偏愛次子蔣沅,想培養蔣沅為接班人,最近許多重要的會議及人事命令案都把蔣辰排除在外,只讓蔣沅參與。

  蔣辰無所謂,每天還是帶著輕鬆愉快的心情到公司去上班,偶爾頂著冷颼颼的寒風到淡水去視察工地,他不在乎別人怎麼批評他。

  「大哥,你和姿璇的事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嗎?」蔣沅看著蔣辰,兄弟間的感情向來淡薄,也不會互相吐露心事,更別提這種情愛的事。

  「我已經決定了,況且我的腦子不管用了,我想我還是不要拖累姿璇比較好。」在蔣沅的面前,蔣辰擺出一副低能兒的模樣。

  大病一場將是他最好的借口,他想把自己變圓就變圓,想把自己變扁就變扁,他的人生開始由他操控,別人再也無法主宰。

  「大哥,你的腦子真的不管用了嗎?」蔣沅眸光銳利,探索的意圖明顯。

  「是呀!以後爸爸就只能指望你了,公司也得靠你了。」蔣辰話裡有著無奈,好像他也不願這樣。

  「大哥,你真的是怕拖累姿璇嗎?還是你已經有別的對象了?」蔣沅再問,精明的眸光還是打量著看起來感覺笨笨的大哥。

  「我的病才剛好,或許還有後遺症也說不定,我哪來的對象呀?有誰會喜歡剛醒過來的植物人?」蔣辰反問。

  「之前名秀那張離婚協議書被你拿走了,你到底有沒有去辦理離婚登記?」

  「不急,反正也沒有登記結婚。」

  蔣辰在老邰因為腳受傷住院時,就在病房外聽見了關於沖喜的事,他當時很驚訝,卻沒讓自己衝動。

  事後他分析自己,那時的他還沒有能力判斷事情,卻也沒有說穿沖喜這件事,也許是他本身內斂的性格,也許只是他不想讓名秀困擾,直到他的腦袋慢慢恢復運轉的能力,他才想通一些事情。

  「大哥,依你對名秀的喜愛,你早就知道名秀為了幫你沖喜和你結婚的事,你怎麼都悶在心裡沒告訴她?」

  「蔣沅,你想要說什麼?我現在的腦子無法想得太複雜,你就說得簡單一點。」蔣辰咧嘴笑了。

  蔣沅怎麼看都覺得大哥的笑容很有爸爸那種老狐狸的味道,只是爸爸從來不笑。「你喜歡名秀,可是爸爸一定不會同意,所以你在佈局想著全身而退的辦法?」

  「蔣沅,你好聰明。」蔣辰突然鼓起掌來。「千萬別告訴爸爸我喜歡名秀。」說完他還故意眨了眼。

  蔣辰這調皮的眨眼動作,讓蔣沅分不清蔣辰說的話到底是真還是假?

  「大哥,你心裡在想什麼?」蔣沅乾脆直接問,因為這時的大哥跟以前的大哥完全不同,是他所捉摸不定的。

  「想說不用工作該有多好,一想到工作,我的頭腦就快爆炸;要是天天能遊山玩水,那人生該有多美好呀!」蔣辰搖頭晃腦,做了個頭痛狀。

  「你只是想對名秀報恩,那並不是真的愛情,爸爸不會同意讓名秀當他的長媳的。」蔣沅不理會蔣辰的裝瘋賣傻。

  「我這樣的傻子如果名秀肯要我,我就要謝天謝地了,蔣沅呀!你都怎麼追女生的?你教我幾招好不好?我真的搞不清楚現在小女生在想什麼,怎麼做才能討她歡心呀?」

  蔣辰一連串的問題,真的讓蔣沅無言了。

  難道蔣辰真的變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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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暖花開的這一天,護理站裡來了一位意外的貴客。

  當邰名秀抬起頭來對上吳姿璇的雙眼時,她著實愣了好大一下。

  「吳小姐,你……」吳姿璇怎麼知道她在這裡上班?

  「邰小姐,你有空嗎?」吳姿璇態度清冷中還是有著高貴的氣質。

  今天邰名秀上的是白天班,下午四點就可以交接下班。

  上大夜班時,雖然睡眠時間不正常,但是夜裡病人和家屬都在休息睡覺,除非緊急狀況否則護士也沒什麼事情可以做。

  日班就不同了,得應付醫生巡房、家屬的問題,還要安撫小病人的情緒,忙碌的程度連喝口水都會覺得浪費時間。

  「不好意思,我現在要送藥到各個病房去。」邰名秀手裡正推了一台藥車。

  「我只要五分鐘。」吳姿璇攔住她的身影。

  「不行啦!病人的藥得準時送達。」邰名秀推著藥車就往前走。

  吳姿璇不死心的跟在旁邊。「那待會兒呢?」

  「我得跟交班護士交代事情。」

  「那你幾點下班?」吳姿璇是勢在必行,她好不容易才打聽出來邰名秀在這裡上班,她今天一定得等到她。

  「四點。」邰名秀說。

  「我等你。」吳姿璇態度堅定。

  邰名秀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直接進入病房。

  邰名秀的心很慌,待會兒蔣辰會來接她下班,那她如果就這樣走出去,想必會被吳姿璇知道她和蔣辰的關係,還是吳姿璇已經知道她和蔣辰的事了?

  忙完了一圈,也跟交班護士詳細交代了每個病人的狀況,邰名秀才拖著疲累的腳步走回護理站,沒想到吳姿璇還站在那裡。

  邰名秀進入更衣室換下了制服,改穿上自己的T恤和牛仔褲,一走出護理站,吳姿璇就跟了上來。

  「邰小姐,我請你喝咖啡。」

  「不行啦!我有事,我已經跟別人約好了。」看到吳姿璇,她就是覺得心很慌,有種自慚形穢的難堪,畢竟吳姿璇曾經是蔣辰的未婚妻,更是蔣辰深愛過的女人。

  「是跟蔣辰約好的嗎?」吳姿璇不死心繼續追問。

  邰名秀快速的走進電梯,吳姿璇也跟了上來。

  「你到底有什麼事?」邰名秀有種無可奈何的無力感。

  「我想跟你談蔣辰的事。」

  邰名秀低著頭不肯說話,這樣的事情她應付不來,她根本不知道該跟吳姿璇說什麼。

  電梯很快就到達了一樓,這樣被吳姿璇緊跟著,邰名秀不說清楚也不行了。「吳小姐,蔣辰就在大門外等我,你要讓他知道你來找我嗎?」

  「你和他果然在一起!」吳姿璇的怒意慢慢在臉上擴張。

  邰名秀低著頭繼續往大門外走去,吳姿璇若不想被蔣辰發現最好就不要跟來,沒想到吳姿璇還是緊跟著。

  蔣辰就站在車子旁等邰名秀,他的車子早就換成了平價的國產車,因為他現在一點都不想引人注目。

  他看見吳姿璇和邰名秀同時從大門口走出來,便捺著性子等她們走過來。

  邰名秀小跑了起來,來到蔣辰的身邊。「阿辰,吳小姐一直要找我談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邰名秀一臉的心慌,雖然她從小就早熟獨立,但一碰到撲朔迷離的感情問題,她還是手足無措。

  「別急。」蔣辰摟著她的肩。「我來應付就好。」

  吳姿璇穿著高跟鞋的動作還是慢了一點,她不用走近就清楚看見蔣辰親密的摟著邰名秀,忍著心碎,她還是一步一步往前走。

  「蔣辰,你真的跟她在一起?」吳姿璇問。

  蔣辰點頭。「嗯。」他完全都沒有否認。

  原本他不想讓事情那麼早曝光,但既然已經曝光,那就順勢而為,他一點都不想委屈他的小妹。

  「你怎麼可以?」吳姿璇一臉受傷的表情。

  「小妹,你先上車吧!」


  「哦!」

  蔣辰替邰名秀打開前座車門,並以手護住她的發頂,再替她將車門關好。

  「姿璇,你去哪?我送你。」蔣辰打開了後座的車門。

  「我們談談,我們一定要好好談談。」吳姿璇懇求著。

  「上車吧!」蔣辰冷著臉,沒多大表情。

  等到吳姿璇也上了車,蔣辰才坐上駕駛座,將車子開離醫院。

  蔣辰如同川劇換臉般,對著吳姿璇是冷淡著一張酷臉;對著邰名秀又變成開朗熱血的陽光青年。

  「小妹,既然姿璇想談事情,那就先回我家,等和她把事情談完了,我們再一起去吃晚餐?」蔣辰趁著停紅燈,側頭詢問著邰名秀,臉上帶著笑意。

  「好。」邰名秀也笑著。

  吳姿璇看著前座兩人毫不避諱的眉來眼去,她的心就揪成一團,要她就這樣放棄從小到大的感情,她不會甘心的。

  「累不累?」幾個路口之後,停了紅燈時,蔣辰又側過身問著身邊的邰名秀。

  「不累。」邰名秀很尷尬,這個蔣辰一定是故意的,在吳姿璇的面前,他就不能安分一點嗎?

  「可是你看起來很累,臉都垮垮的。」蔣辰的右手摸上了邰名秀的臉頰。

  邰名秀連忙撥開他的手。「你專心開車啦!」

  她實在有些受不了,雖然說是吳姿璇愛跟來,可是她就是沒辦法在別人面前親熱。

  「是的。」蔣辰收起戲謔,專心開車,不管吳姿璇有什麼意圖,他都會讓她知難而退的。

  來到蔣辰的公寓後,邰名秀立刻泡了三壺熱茶、切了一盤水果,放到了茶几上。

  然後蔣辰就把邰名秀拉到自己的身邊坐下,親密的牽緊她的手。

  那儼然就是當家女主人的樣子,讓吳姿璇的理智愈來愈失控。「蔣辰,我沒想到你真的會和一個看護在一起!」

  「名秀是我的天使。」蔣辰淡淡的話卻有著十足的殺傷力。

  「我們十幾年的感情,竟敵不過她短短半年多的感情?」

  「我們十幾年的感情,我才倒下,你就棄我而不顧?」蔣辰冷著臉反問。

  邰名秀從沒看過蔣辰的這一面,他的樣子就跟蔣升一個樣,威嚴中會讓人心驚膽跳。

  講到這,吳姿璇就覺得理虧,但雖然理虧,她還是顯得氣壯。「那也不能怪我,是我爸媽一直阻止我去照顧你。」

  「姿璇,如果你的目的只是要求復合,我可以很慎重的告訴你,對不起,辦不到。」他的話鏗鏘有力。

  「你只是在報復我,你只是在報她的恩,你根本不愛她。」吳姿璇指著邰名秀。

  邰名秀瑟縮了一下,吳姿璇直指了她的要害,她對這段感情最沒把握的地方就是蔣辰的報恩,否則他怎麼可能會喜歡上她呢?

  蔣辰笑了,沒有爽朗,只有陰森。「姿璇,你太高估了自己,你根本不值得我報復。」

  他感覺到邰名秀的害怕,更加握緊她的手。「為了名秀,我已經打算放棄升揚接班人的位置,你說我愛不愛她?」

  這個以事業為重的男人會說出這種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話,真的是跌破了吳姿璇的眼鏡。

  「你不想要升揚集團了?」吳姿璇不相信地問。

  「嗯,我不想當總經理,我永遠也當不了總經理,我已經達不到你爸媽的期望,那你還會要嫁給我嗎?」

  「你……」吳姿璇無法回答蔣辰的問題,只能硬著頭皮說:「蔣伯伯不會同意你娶她的。」

  「不用我爸同意,名秀早就是我的新娘了,我跟她已經在我爸的見證下結婚了。」

  邰名秀很吃驚,她直勾勾的看著蔣辰,他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她就是替你沖喜的女人?」吳姿璇揚聲反問。

  蔣辰點點頭。「你不願意在我生病時嫁給我,名秀她願意。」

  「怎麼會這樣?邰名秀,你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你為什麼願意嫁給一個沒有感情的植物人?蔣伯伯給你多少錢,他用多少錢來收買你?」吳姿璇連番的質問。

  「我……」邰名秀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姿璇,不要對名秀這麼說話,她年紀還小,禁不起你這樣的惡聲惡語。」蔣辰制止吳姿璇的激動。

  「我惡聲惡語?她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會答應要沖喜嗎?」吳姿璇原本的氣質都被憤怒給取代了。

  「沒錯,我是看在錢的份上才答應要沖喜的。」邰名秀勇敢的承認。「吳小姐,在你眼裡,錢沒什麼大不了,可是我家需要這筆錢才能活下去。」

  吳姿璇看到邰名秀臉上堅定的神情,有些被震懾住,她稍稍緩了口氣,語調哽咽著說:「用錢買來的婚姻根本不是婚姻,那只是一個條件交換。」

  「不管是不是交換條件,反正名秀是我的老婆,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蔣辰挑眉,口氣依舊清冷。

  邰名秀看著身邊的蔣辰,眼眶悄悄的泛紅了。

  「蔣辰,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我?我當時沒嫁給你,這是人之常情,因為我爸媽是不會同意的。」

  「我不是責怪你沒有嫁給我,如果今天是你生重病,我卻在你病倒的那一刻就無情的離開你,你又做何感想?如果我病個一、兩年,完全沒有希望了,我絕對不會責怪你的離去,反而會真心放開你,讓你找尋你的幸福。」

  「我……」吳姿璇說不出話來了。

  「姿璇,我們之間都過去了,別拿任何人來壓我,我爸爸也拿我沒辦法,我喜歡名秀、我愛名秀;我跟你之間早就結束在我發生車禍的時候,你就當我還是植物人就好了。」蔣辰口氣愈來愈不耐。

  吳姿璇哭了,哭得很淒厲。「難道你都不留戀我們的那段情嗎?」

  「留戀只會讓自己更痛苦、傷心,該放手時就要放手,這樣對我們都好。」蔣辰站了起來。「姿璇,我替你叫計程車,我送你下樓。」

  吳姿璇站了起來,她錯失了嫁給蔣辰的機會,所以她再也沒有機會了。

  「小妹,我送姿璇下樓,你等我,我很快就上樓。」就算蔣辰的心情再不好,面對邰名秀時,他永遠是一張爽朗的笑臉。

  「嗯,慢慢來沒關係。」邰名秀笑著送他們離開。

  他知道她是他的新娘?他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一連串的疑問,邰名秀等著蔣辰親口來回答。

  不管他是不是為了報恩才來喜歡她,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對吳姿璇所說的每句話。

  那一字一句都讓邰名秀感動莫名。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8-22 16:11:06

第九章

  蔣辰的公寓是標準的三房兩廳格局,只是這間公寓位於行情不低的信義計劃區,雖然只有四十坪上下,可是價值也逼近兩千萬。

  邰名秀將客廳裡的書報雜誌稍稍整理了一下,眼尖的看見一本商業雜誌的斗大標題--

  升揚集團第三代競爭白熱化,蔣辰下、蔣沅上?兄弟惡鬥……

  「在想什麼?」不用五分鐘,蔣辰就上樓來了。

  「啊……」邰名秀的腰被蔣辰給摟住,她急忙擱下雜誌。「沒有呀!在整理東西,你怎麼這麼快就上來了?」

  「難道你想要我跟姿璇來段十八相送?」蔣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真沒看過像你這麼大方的女朋友?竟然放心讓自己的男朋友和前未婚妻單獨相處!」

  「那我以後變小氣一點,從今以後,你不可以在街上亂看別的女人。」她從善如流的假裝吃醋。

  「這樣說就對了,你放心,有你這麼漂亮的女朋友,我絕不會亂看別的女人的。」蔣辰笑著保證。

  「你什麼時候知道沖喜的事?是不是我爸住院的時候?」她還是問了,有話不問擱在心裡很難受。

  「你很聰明嘛!」他摸了摸她的發頂,用著讚賞的眼光。

  「你假裝不知道這件事,是因為那個保密條款嗎?」她猜測著。

  「為了不讓你被罰三百萬,所以真相得由我自己發現;再加上若我去跟我爸大吵大鬧,只會讓我爸對你更加不滿,對我們一點好處都沒有。」他太瞭解他爸爸的個性,只能以靜制動。

  「所以,你一直瞞著我?」

  「當然,不瞞著你,你這張臉早晚會破功,那不就壞了我的計劃?」他摸了摸她的臉頰,愛極了摸上她肌膚時的觸感。

  「所以你親口跟總裁說,說你已經不需要我了,就是要撇清我們的關係?」

  「也不能這樣說,我不是要撇清我們的關係,我只是在爭取時間,時間多了,我們才有籌碼,否則我是贏不了我爸這個老狐狸的,況且由我開口,你不是也多了一筆意外之財嗎?」他的眼神閃著狡黠的光芒。


  原來那筆錢還是蔣辰幫她賺到的,她沒想到他的計劃這麼縝密,那他應該早就恢復正常了吧?

  她狐疑的看著他。「你早就知道總裁會反對我們的事?」

  「以我爸的個性,我相信只要是有眼睛的人,一定都看得出來他絕對會反對我娶你的,所以我們千萬不要跟他硬碰硬。」

  「那現在?」她憂心忡忡。

  「現在你是我的小妹,小妹是我名符其實的老婆。」哈哈哈,他又哈哈大笑,不在乎她的憂心。

  「笑什麼啦!」明明談得很正經,他怎麼莫名其妙又笑了?「每次都這樣,人家擔心得半死,你卻好像沒事人一樣。」

  「我早就叫你不要擔心,一切都有我在,你只要放心當你的蔣太太就好。」他說得雲淡風輕,要不是吳姿璇攪局,他還不打算讓她知道這麼多事。

  「蔣太太?」這個稱謂讓她心窩聽得怦怦亂跳。

  他點頭。「你老早就嫁給了我,怎麼?你想賴呀?」

  「可是我已經簽了離婚協議書了。」

  「那早就被我撕掉了,哪來的離婚協議書。」

  她的雙眼睜得好大,無法相信。「可是我和總裁有簽合約。」

  「合約上說明,等我醒來後,你就得無條件離開,是嗎?」

  她猛點頭。

  「我已經甦醒,也讓你離開,合約到此已經完美的結束了。所以我清醒之後所發生的事,都不在合約約束的範圍內。」

  「原來你想得這麼周到,暗地裡做了這麼多的事。」她滿腦子只有捨不得離開他,覺得自己超悲慘的,根本沒法去想太多,難怪他常說她太單純了。

  「不要哭。」他輕輕摟著她的腰,看著她泛紅的眼眶。「我不告訴你就是怕你想太多,都是姿璇害的。」

  「我哪有哭呀!」偷偷將眼淚眨了回去,她死都不承認自己在哭。

  「等一下把你的身份證給我。」

  「幹什麼?」

  「去辦理結婚登記呀!我們結婚那麼久都沒登記,一定會被戶政單位罰錢的。」他說得理所當然。

  她傻住了。「可是你要拿什麼登記?」

  「當然是結婚證書呀!」蔣辰站起來,走進他的書房。

  她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只能坐在沙發上看著書房的方向,沒多久,他從書房走了出來,拿來一張大紅色的結婚證書。

  當時舉行完結婚儀式後,由蔣升和律師當證婚人,在結婚證書上蓋了章,當然也少不了新娘和新郎的印章。

  她以為這張結婚證書只是沖喜的道具之一。「怎麼會在你手裡?」

  「偷來的。」蔣辰神秘兮兮地眨了一下眼。

  「我們去辦理結婚登記,總裁要是知道了,那該怎麼辦?」

  「先斬後奏囉!」他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調皮樣。

  「真的沒問題嗎?」她還是很擔心。

  「你放心,你是我的小妹、我的新娘呀!」他傾身吻上了她的唇。

  她被他的柔情給征服,忘了那本雜誌的聳動標題、忘了他會如何克服困難,她只全心感受唇上的溫度,還有就是對他全然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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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父親鐵青的臉色,蔣辰反而一副氣定神閒的嬉皮笑臉,要是在以前,他恐怕只能心驚膽跳的正襟危坐。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名秀的?」蔣升一臉陰沉,口氣冰冷。

  「或許從我還是植物人的時候,我就喜歡上她了。」

  蔣辰早就料想到吳姿璇會去告狀,可是沒想到這麼快,才沒幾天,他就被通知要來面見高高在上的總裁爸爸了。

  「你只是想報恩,只是顧念名秀照顧你的辛苦。」

  「爸,感情這種事只有當事人最清楚,你說我是在報恩,我同意;你說我是感謝名秀的照顧,我也同意;反正我就是喜歡名秀,我想讓她照顧我一輩子。」反正他爸愛怎麼說,他就順著他爸的意見,能不正面衝突,蔣辰絕不會想和他爸撕破臉的。

  「你……」蔣升忍住氣。「你打算和名秀結婚?」

  「嗯。」蔣辰點頭,沒有否認。「我想姿璇該告訴你的都已經告訴你了。」

  「我反對,你不娶姿璇沒關係,但就是不准你娶名秀。」蔣升壓低音量,展現口氣上的強硬。

  「爸,我的腦袋不管用了,如果讓我和某某能幹精明的千金小姐在一起,我很快就會露餡的,我的枕邊人也會發現我只是虛有其表,也會知道我所有的病史,到時一旦走漏風聲,對我們是不是造成更大的傷害?」

  蔣辰看著父親擰眉陷入沉思,就知道自己用對了方法,他繼續說:「名秀最清楚我的身體狀況,她是個很有愛心的白衣天使,我追求了她好久,她才答應和我交往,跟她在一起我很放心,不該洩漏的絕對不會從她嘴巴洩漏出去。」

  「那你就不怕吳家老羞成怒,把你的事宣揚出去?」蔣升問。

  「爸,吳家若宣佈出去,我們可以完全否認,還可以說吳家是因為姿璇跟我解除婚約而故意散佈不實的謠言。再來吳家也不敢宣佈出去,畢竟在我病倒的時候,是他們先忘恩負義,這樣的醜事,你認為吳家敢說出去嗎?」

  蔣升不信任地看著兒子。「你能想這麼遠,你的腦子真的有問題嗎?」

  「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問題,以前我是財務專家,我的背景、我的專長都在金融理財,現在……」蔣辰深深歎了口氣。

  蔣升挑眉,有著懷疑。「蔣辰,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我是否該相信你的話?」

  「爸,如果我的腦子沒壞,你認為我會把好不容易奮鬥出來的位置拱手讓出去嗎?你認為我的野心只有這樣嗎?我也不想讓別人拆穿我、看輕我,我還想保有一切。」

  蔣辰的說法合乎情理,就算有懷疑的理由,卻完全找不到可以反駁的具體事項。

  蔣升不得不承認,他苦心栽培的大兒子已經成了廢人,他再也不能指望蔣辰,可是他又丟不起這個臉,只好把一切事實隱瞞住。「所以你決定娶名秀?」

  「名秀是個好女孩,相信爸爸一定能認同,她現在在大醫院的小兒病房當護士,是個很有愛心的白衣天使,我很喜歡她,希望爸爸能成全。」蔣辰沒跟他爸硬碰硬,而是採取了悲情的方法。

  沒想到裝傻可以解決這麼多事,以後他得多多利用這項得來不易的特點。

  「你再想想,這事不急。」蔣升決定采拖延戰術,也許兒子很快就能夠回復到像以前一樣的精明能幹。

  「我知道,名秀還小,就算我想娶她,她父母也不會同意的。」

  「我們蔣家肯娶她,她父母還有什麼不同意的?」

  「爸,不是我們要娶,人家就得嫁,畢竟我曾經是植物人,以後會有什麼後遺症誰也不敢預測,那可是名秀一輩子的幸福。」

  「名秀的爸媽這麼愛錢,只要有錢,還怕她不肯嫁嗎?」蔣升瞪了蔣辰一眼,不知是在對蔣辰生氣,還是在對邰家人生氣?

  「爸,這事的確不急,得過個幾年再說。」蔣辰嘴唇緩緩勾出笑意。

  聽蔣辰這麼說,蔣升反而急了,再過個幾年,那蔣辰什麼時候才能成家?下一代又什麼時候才生得出來?

  只是蔣升也無法再多說什麼,否則老臉也會掛不住,於是父子間的交談看似沒有結論,其實有了相當的默契。

  蔣辰打贏了這一戰,可以輕輕鬆鬆抱得美人歸了。

  沒多久,集團內部再度傳出風聲,或者該說是謠言滿天飛,蔣辰因為與吳姿璇的感情生變,於是職位被架空,多年的付出全因為與吳家人的決裂而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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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時刻,邰家的飯桌上飄出了陣陣的菜香。

  兩杯小酒下肚,老邰話又多了起來,不僅話多,老人家的情緒一來,不是哭就是笑,常常弄得家人沒轍。

  蔣辰還是那樣包容的笑著,邰名秀則以健康為前提,規定兩個男人都不准再喝烈酒,改以酒精量低的啤酒取代。

  「伯父,我想我早該喊你一聲爸爸了,不知道你會不會反對?」蔣辰在酒過三巡之後,不經意提出了這個問題。

  老邰皺花的老臉上,有著微微的不悅。「阿辰,其實我早就把你當女婿看待,很多親戚朋友也都知道我們家名秀嫁人了,可是她卻天天都回娘家睡,這外頭已經傳得很不好聽了。」

  雖然邰家已經搬離眷村,但是公寓就在眷村附近,與昔日的鄰居戰友都還是住在相鄰的附近,更是有互相親密的往來。

  「爸,對不起,這點是我的疏忽。」蔣辰笑著認錯。

  聽到蔣辰喊那一聲「爸」,邰名秀不僅臉紅,內心還蕩漾著波動。

  「爸,你的意思是要把我趕走喔!那我要去住哪裡?」邰名秀不依地叫嚷著。

  「那還不簡單,你就去跟阿辰住呀!反正他不是有自己的公寓。」阿好順水推舟,她是恨不得名秀趕快成為蔣家人,那她以後就可以蹺著腿過日子了。

  以前她阿好和老邰的組合是最讓人看不起和嘲笑的,如今有個豪門女婿,她不但可以大聲說話,連走路都有風了。

  「媽。」邰名秀猛搖頭,一臉尷尬。

  「媽,你這個提議真好。」蔣辰喊媽,倒是喊得很順口。

  「這句媽,我等了好久好久。」只見阿好樂到笑咧了嘴。

  「如果爸和媽同意,我當然是希望名秀能早點搬過來跟我一起住,畢竟我們早就辦好結婚登記,只是名秀一直放心不下爸。」

  關於蔣辰已經知道沖喜的這件事,邰名秀在之前早就告訴了父母,也同時告訴父母,兩人已經去戶政事務所辦理了登記。

  「都已經嫁人了,只要放假有空回來就好,哪有天天住娘家的道理,人家還以為你嫁得不好,幸好阿辰常常陪我去醫院,也常常陪我喝酒,大家才知道我真有個好女婿。」老邰是丈人看女婿,愈看愈滿意,已經從一開始的排斥到現在幾乎是蔣辰說什麼他聽什麼了。

  蔣辰還是淺淺的微笑,然後看了一眼氣嘟嘟的邰名秀。

  「爸,我還不是捨不得你,想在家鄉陪陪你,你這樣好像在趕蒼蠅一樣。」邰名秀回瞪了蔣辰一眼,那眼神分明在怪罪他。

  蔣辰還是笑,默默接受她的怪罪。

  「我知道你孝順,這心意爸都知道。」老邰歎了口氣。

  「只是,阿辰呀!」阿好插了話進來。「要是名秀成為你真正的老婆,那她還可不可以拿錢回娘家呀?」

  這是很現實的問題,阿好一定得先問清楚,雖然蔣家之前給的錢把債務都還清了,還順利付了房子的頭期款,但畢竟這個家還有房貸,名群也還在念大學,家裡的開銷一樣很龐大。

  「爸、媽,以後就讓我和名秀一起來照顧你們吧!她賺的錢當然可以自己分配處理,另外我會替你們還清這棟房子的貸款,然後每個月再給你們一筆固定的零用錢。」

  一開始,他沒有替邰家繳房貸,就是怕惹老邰的硬脾氣不高興,更怕邰名秀會對他有戒心,他更相信他讓蔣沅給名秀的那筆錢,可以讓邰家的日子暫時無慮。

  大病之後,他的腦袋沒變笨,反而更能深思熟慮,以前他急著以手段來達到目的,現在他可以靜下心來,以更溫和的耐心來作為處理事情的方法。

  聽到蔣辰這麼說,阿好滿意的笑了。「我們名秀能嫁給你,真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老邰哈哈大笑。「我真的沒看錯你,你真是個好女婿,我們名秀是嫁對人了。」

  「是喔!」阿好忍不住冷哼。「當初是誰硬脾氣的一直不肯名秀嫁,還不是我一直堅持,不然名秀能有今天嗎?」

  「你這個女人,不跟你說了,真是的。」老邰被吐糟,氣嘟嘟地灌下了一杯酒。

  蔣辰藉機對著邰名秀咬耳朵。「那你什麼時候搬過來?我等這一天等好久了。」

  邰名秀覺得耳朵癢癢的,稍稍推開他。「好啦∼∼再看看嘛!有空就過去。」

  現在全家人都站在蔣辰這一邊,她還是不要出聲抗議得好,免得又白白被罵,沒想到蔣辰收服人心的功夫還是一流的。

  「還要再看呀……」他哎叫著。

  「不用再看了,名秀,你待會兒就跟阿辰回去,省得一些鄰居看了又要說東說西的。」老邰雖然年紀大了,耳朵還挺尖的。

  「爸!」她還是覺得很難為情,有人這樣趕女兒的嗎?

  不過邰名秀一人敵不了三張嘴,果真在當晚就收拾行李,跟著蔣辰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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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定是蔣辰的預謀。

  當蔣辰牽著邰名秀的手踏進家門時,邰名秀就被一室的鮮花給震撼住。

  客廳裡擺滿了粉黃的玫瑰,還有聖誕小燈泡所圍成的心型圖案,掛在牆上閃爍出紅色的光芒。

  「天呀!」邰名秀感到受寵若驚。

  蔣辰先將她的行李放到了房間裡,再出來時,他的手上多了一個戒盒。

  「喜歡嗎?」蔣辰笑容裡淨是很寵溺的疼愛。


  「喜歡。為什麼?」她看著他,想讀懂他在搞什麼花樣。

  「想正式跟你求一次婚。」他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

  「求婚?」她的腦子已經嚴重的停擺,完全無法思考。

  「小妹,請你嫁給我,我一定會給你車福的。」他很慎重的在她面前單膝跪下,然後執起了她的右手。

  「這……」她傻了。

  「雖然我們已經舉行過結婚的儀式,但那時的我並沒有意識,這樣對你和我都是很不公平的事,所以我想正式跟你求婚。」他拿出戒盒裡的鑽戒。「我想親自為你戴上戒子,你願意嗎?」

  她看著戒子,眼淚不聽使喚地溢滿眼眶。「願意。」

  她的聲音都哽咽了,從沒想過注定是一件悲劇的沖喜,竟會有這樣喜劇的結果。

  蔣辰將戒子套進了她的中指裡。「喜不喜歡?」

  「喜歡。」她拉著他,示意他坐到身邊來。

  他在她身邊坐下,習慣性雙手摟住她的腰。「想不想要有個婚禮?」

  「想呀!不過還是算了。」

  「為什麼?」他摸了摸她的臉頰,一旦只有兩人相處的時候,他總愛對她東摸摸西摸摸。

  「以你的身份、地位,若真的要舉行婚禮的話,我想一定會是那種席開五百桌的大場面,我不想弄得跟菜市場一樣,更不想讓自己的隱私曝光,我只想當個小老百姓。」誰讓蔣家的招牌太響亮,她才不想讓人品頭論足,然後再把她家祖宗八代給挖出來。

  「你的看法跟我一樣,那如果只有幾個好朋友呢?」真的是他可愛的小妹,要是換成別的女人,要求的恐怕是要大肆鋪張,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那我想有個教堂婚禮,最好教堂旁邊有個潔淨的沙灘,我們可以攜手在沙灘上漫步。」她開始想像,腦子裡充滿不切實際的幻想。

  「好好。」他還是笑,吻輕輕落在她的唇上。「小妹,我們到國外去舉行婚禮,絕對不會受到外人打擾,順便度蜜月。」

  今晚的氣氛很美,他的眼神很濃郁,他的大手開始不規矩的在她的美背游移。

  她感覺到了他想要她的心情,「阿辰……」她的心怦怦亂跳,緊張到她的肢體慢慢變得僵硬。

  他順勢將她撲倒在沙發上,她在下、他在上,他笑得很賊,俊臉離她的小臉只有一寸的距離。

  「說到底,還是我吃虧了些。」

  「什麼意思?」她的小臉發燙,無法直視他那火熱的眼神,只能看著他好看的下巴。

  「在那時候的新婚之夜,你早就把我的身體給看遍了;而我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對你……」那種想要跟她好的口氣很明顯,話不用說盡,他的動作已經勾挑起了埋藏在心底最深的慾望。

  「我是護士……我也沒有辦法呀!」想起他的身體,哎喲∼∼她不僅大舌頭,還臉紅了。

  「那你那時有沒有偷偷吃我豆腐?」他調情的意味明顯,講的話幾乎都吐在她敏感的耳垂上。

  「沒……沒呀……怎麼可能……我又不是那種人。」她全身開始燥熱,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擺。

  哈哈哈,他又殺風景的大笑出聲。「你好可愛,這麼緊張嗎?」

  她點點頭。「真的好緊張。」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

  「你的臉皮這麼薄,當時怎麼有勇氣幫我沐浴、換尿布?」他的手指刷過她燙紅的臉頰。

  「你是病人嘛!」

  「我就不相信你完全把我當病人看待,心裡連一點遐想都沒有?」他挑眉問著,非得逼問出她的真心話不可。

  「好啦!我承認有幻想啦∼∼可就那麼一點點而已。」她閉緊雙眼,根本沒有臉看他。

  「那我現在就來滿足你的幻想。」哈哈哈,他又笑了,然後攔腰將她抱起來。

  她嚇得睜開眼睛。「你幹什麼?」

  他抱著她來到浴室的門口。「別緊張,這只是剛開始而已,我想我們得先洗個鴛鴦浴,然後我再幫你做全身精油按摩,再然後……嗯嗯……你知道的。」他挑弄的眉眼間全是一臉的色意。

  「不要啦!」她嘴裡喊不要,還是很配合的被他抱進了浴室。

  春宵一刻,雖然他和她的新婚之夜足足晚了九個月,但還是一樣的熱血奔騰、纏綿悱惻,比限制級還要限制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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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邰名秀向醫院請了十天的婚假,她年紀輕輕就要嫁人,足以引起小兒病房全樓層的騷動。

  幸好蔣辰時常來探班,跟醫生、護士們已經都混得很熟了,雖然他們不公開宴客,只是出國去度蜜月,但在同事們的要求下,邰名秀和蔣辰還是得擇期請大家吃頓飯。

  這時護士姊姊拿了一本八卦雜誌走了過來。「名秀,你的蔣辰跟雜誌上的蔣辰其實是同一人吧?」打開雜誌內頁。

  邰名秀接過雜誌,內頁裡有連續四張全版面的彩色照片。

  照片的第一張,是蔣辰一身西裝筆挺和一位穿著小禮服的美女正親密的摟腰跳舞;第二張,是蔣辰彎低腰身,耳朵靠在美女的嘴巴旁,應該是在聽美女說話;第三張,是蔣辰陪著美女來到洗手間的門口;第四張則是蔣辰的車子停在美女家的大樓下。

  雜誌的標題既聳動且辛辣——

  蔣家第三代蔣辰另結新歡、拋棄舊愛,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邰名秀臉色有些慘白,心思也跟著混亂,明知八卦的消息不能信,她還是心頭糾結得難受。

  「名秀……」護士姊姊又喊了她一聲。

  「沒錯,就是他。」邰名秀沒有否認,畢竟蔣辰和大家都認識,實在沒必要說謊。

  「哇!原來他真的是在蓋房子,只是他是在蓋度假村,更沒想到他是升揚集團的少東。」護士姊姊很驚訝。

  邰名秀把雜誌還給護士姊姊。「把他當平常人就好,就跟以前一樣。」四點了,她可以下班,她準備走去更衣室換下制服,卻被護士姊姊給攔了下來。

  「你明天就要跟他去夏威夷度蜜月,現在雜誌這麼寫,你會不會懷疑?會不會影響你們的感情?」護士姊姊關心的問。

  邰名秀搖頭。「我相信他,我根本不相信這種雜誌,也請你相信蔣辰。」

  「可是雜誌說他之前有個未婚妻,後來卻解除婚約了,是因為第三者……」護士姊姊想繼續問下去,卻被邰名秀給打斷了。

  「我只能說,這種雜誌不要看、不要信,百分之九十都是看圖說故事,我去換衣服了。」怕護士姊姊繼續追問,邰名秀簡直是逃進了更衣室。

  幸好她明天就請假了,否則她怎麼面對同事關愛的眼神,尤其在知道蔣辰的身份之後,大家又會是怎麼想?

  她告訴自己千萬不要無聊到被雜誌影響,蔣辰是她最愛的人,她得全心全意相信她的最愛。

  回到公寓,大樓下已經聚集了不少的媒體,幸好媒體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她一走進大門,警衛室裡的保全人員立刻喊住了她。「邰小姐,這些人都是來找蔣先生的。」

  「別讓他們進來,謝謝你。」她臉上還是一貫的笑意。

  其實她才是蔣辰的新歡,只是她是上不了檯面的新歡,如果那些媒體記者知道她是蔣辰合法登記的老婆,大概會嚇掉大牙吧!

  這麼一想,她的心情似乎好上許多,回到樓上住家,她想是不是應該打個電話提醒蔣辰?免得他一回來被記者撞上就不好了。

  她撥通了他的手機,鈴聲響了好幾下才被接起。

  「喂,這是蔣辰的手機。」一個甜美的女聲代替蔣辰接了電話。

  「請問蔣辰人呢?」邰名秀問。

  「他去上洗手間了,蔣辰的手機上顯示了小妹的名字,你是他妹妹嗎?」

  「請問你是哪位?」邰名秀覺得怪怪的,就算蔣辰去上洗手間,也應該把手機帶在身上。

  「我是蔣辰的同事,我正和他一起吃飯。」

  「我不是他妹妹,我是他老婆,你告訴他,要是他在三分鐘內不回我電話,那就走著瞧!」邰名秀惡意的把電話給切斷了。

  那女人是誰?究竟是誰?

  蔣辰老是說她不懂得吃醋,老是說她愛他不夠深,那今天她就順著蔣辰的意思大發醋勁,順便來個無理取鬧,來證明她也是愛慘了他,她要看看蔣辰到底會不會緊張?

  沒一分鐘,她的手機就響了,是蔣辰。

  她故意讓手機多響了好幾聲才接起來。

  「小妹,你剛打電話來?」蔣辰的聲音明顯的討好。

  「那女人是誰?」邰名秀劈頭就問。

  「同事呀!」

  「是嗎?」她高度懷疑,努力忍住想笑的衝動。

  「沒想到你還會吃醋?」蔣辰揚高音調,充滿了愉悅。

  「當然,我當然會吃醋,你沒跟她說你有老婆嗎?」

  「之前沒有,現在不說也不行了。」

  就是這句話,讓她假裝吃醋的心霎時跌落十萬八千里的地獄裡,難道她就真的這麼見不得人嗎?

  明天就要去夏威夷度蜜月了,這一切為什麼是這麼的諷刺?

  蔣辰久久聽不到邰名秀的聲音,終於讓他著急了。「小妹、小妹,你有在聽嗎?」

  「蔣辰,我是不是配不上你?你是不是不方便把我介紹給大家認識?」原本她只是想捉弄他,現在她的心卻痛到幾乎承受不住小小手機的重量,連手都在發抖。

  「當然不是,你怎麼會配不上我?小妹,你在哪?我立刻去找你。」他聽出了她聲音的怪異,不像她平常在害羞中還有著活力。

  「為什麼我的朋友、同事、家人都知道我的男朋友是蔣辰,為什麼你的朋友、同事、家人卻沒有一個人知道我的存在?」她哽咽著反問。

  「小妹,你先別胡思亂想,我們當面談好嗎?乖,告訴我,你在哪?」這下蔣辰自以為的沉穩全都在此刻破了功。

  凡事他都以為在他的掌握中,他以為可以按照他的安排和進度,讓他和小妹過著平凡快樂的日子,他怎麼沒料到女人心難測,尤其還是小女人的心!

  「我想靜一靜,明天的蜜月就先取消吧!對了,大門口有很多記者要找你,你先別回來。」直到切斷手機,她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她走進房間,地上擺了兩隻登機箱,那是為了明天出國用的,她很想拉著登機箱就來個離家出走,可是她能走去哪兒呢?

  她不能回家,這會讓爸媽傷心;況且遇事落跑才不是她的處事原則,一切她還是決定等蔣辰回來再說。

  她不希望蔣辰是因為報恩而勉強跟她在一起,他還有太好的前程和美好的人生。

  只是就算雜誌寫的不是真的,但她的生活和蔣辰的生活絕對是搭不上的兩條平行線,完全不同的人生,是要怎樣才能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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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辰不顧一切的風險,直接開車回到公寓,幸好記者都守在大門外,沒人注意到公寓後門的車道,因此他可以順利地溜回家中。

  最近天下太平、國家無事、風調雨順,所以那些挖不到新聞的記者只好把腦筋動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小妹,每次他都怨她不懂吃醋,可是她一旦吃起醋、鬧起脾氣,他卻心慌到連自己怎麼開車回來的都不知道。

  他很怕她一聲不響的就走,尤其她那句取消明天的蜜月,更是讓他嚇破膽,幸好他一回到房間,就看見趴在床上睡著的她。

  他在她的身邊躺下,看著她的眉頭還蹙得死緊,他就有深深的不捨。

  他的手指輕輕刷過她的眉,再刷過她的臉,本來就睡得不安穩的她,被他這一摸,嚇得差點跳了起來。

  「是我……」他摟著她,拍著她的背。

  「你怎麼回來了?」她睡眼惺忪的。「外頭很多記者。」

  「就算外頭佈滿地雷,我也要回來,我怎能讓你一個人胡思亂想。」

  她揉了揉眼睛,終於想起為什麼心頭壓得難受,她掙扎地坐了起來,這樣被他抱著她沒法講話。

  他也跟著坐起來,只是雙手還環在她的腰上。

  「你放開我啦!」她繼續扭動腰身。

  「不要。」他小小耍賴。「你別生氣嘛!」

  「我就是要生氣,我真的很想生氣。」這是認識他以來,她第一次發脾氣,但在看到他的人之後,她什麼指責的話都說下出來。

  「不要氣嘛!剛剛幫我接電話的女人是我的秘書,我跟她不熟,所以才沒有主動提起我已經結婚的事,她一問,我就跟她說我已經結婚了。」他快速招供。

  她嘟起嘴,狐疑地看著他,話她一向說不贏他,只能垮著臉,生著悶氣。

  「走,我們下樓去。」他牽著她的手,就要走出房門。

  「幹什麼?」她止住腳步,不肯前進。

  「剛好樓下有記者在,我順便向大家介紹你就是我的親親老婆。」他認真的說。

  「我才不要,我才不想上電視!」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小妹,我爸和蔣沅早就知道我們結婚的事,我沒有帶你去正式拜見我爸爸,是因為我不想讓你受委屈,我知道我爸一定會給你臉色看。」他又把她的小手握回掌心裡。

  她的火氣慢慢消失,他說得好像有點道理。「可是你也不能老是讓別人以為你未婚呀!」

  「是你說要低調,也不想讓大家知道我們的事,我本來想重新舉行婚禮,你又不肯。」

  「說來說去,都是我的錯囉?」她又甩開他的手。

  「我沒有說是你的錯,我只是在解釋給你聽,你想怎麼做?你希望我怎麼做?我一定會做到,你別生氣嘛!」他又把小手給牽了回來。

  「我怎麼知道要怎麼做?我就是笨嘛!說來說去就是我們的身份不配,所以才會有這麼多的困擾。」她賭氣,不肯看著他。

  「哪來的困擾?根本是你自己在胡思亂想。」

  「我看到那本雜誌了。」她垂喪地在床上坐了下來,口氣幽幽淡淡。「跟你跳舞的那個女人很漂亮。」

  「原來罪魁禍首是那本該死的雜誌!」他早該算到,小妹不會無端生氣,更不會因為秘書幫他接了電話就發脾氣。

  雖然她發起脾氣來是那麼溫和,完全沒有大吵大鬧,可是愈是這樣,那股殺傷力卻也愈大。

  「阿辰,其實你不用對我感到有任何的愧疚,我會幫你沖喜也是看在錢的份上,我細心的照顧你也是我的職責所在,你不用因為這樣就要娶我。」

  從來沒有對她發過脾氣的蔣辰終於也動怒了。「小妹,你真的認為我對你好是在報恩?我娶你只是在還你恩情?」他的雙眸凝聚出一股寒意。

  他這樣的怒氣,是她從沒見過的。「我……我沒有自信呀!不然我怎麼都想不透你為什麼會喜歡我,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好!」

  眼淚嘩啦啦在瞬間掉了下來,她一點都不想哭,可是眼淚就是不受控制。

  他心疼地將她摟進懷裡。「我就喜歡你的單純,喜歡你對生命的認真,我曾經說過,再也不讓你難過哭泣,沒想到我還是沒做到。」

  一遇到她的眼淚,他再大的怒火也立刻被她的眼淚給澆熄了。

  「我總覺得這一切都是不真實的,我們明天就要去度蜜月了,這真的是我可以得到的幸福嗎?」她邊哭邊問。

  「傻瓜。」他在她的發頂輕輕一吻。「你這麼美好,我的甦醒就是為了讓你幸福呀!」

  她抬眼看著他,他從茶几上抽了一張面紙,輕拭她的眼淚。

  他歎了口氣又說:「我只是個平凡人,我從不想要當什麼總經理,所以才會自願請調去邊疆蓋房子,可是有些必要的交際應酬我還是得應付,你一定要相信我,雜誌上寫的都是子虛烏有。」

  「我只看到照片,我根本不想看內容,我也知道雜誌上的東西是亂寫的,我不該鬧情緒,我只是心很慌。」她止住眼淚,反而覺得難為情。

  「你心裡有什麼不舒服,就儘管鬧出來沒關係,這樣我才知道你的想法。」他稍稍將她推離懷抱,然後在她唇上印下一個吻。「我們得一起想想,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她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急,誰讓蔣辰安撫她的功夫一流,誰讓她是這麼的愛他,連話都捨不得苛責他。

  窗外突然響起了大大的一聲春雷,砰的一大聲,邰名秀縮進了蔣辰的懷裡。

  「打雷了。」她喃喃說著,雷聲好像也把她渾沌的腦子給敲醒了。

  「相信我,明天一定會是個好天氣,我們可以在白色的沙灘上舉行一個小小的婚禮。」

  「那樓下的記者怎麼辦?」

  「他們愛罰站就讓他們罰站,等我們玩回來再說,反正他們要是守不到人,就會自動解散。」他的話又有了調皮的笑意。

  春雷一聲響過一聲,她窩在他的懷裡,也許什麼都不想才是最好的方法,就像他常常說的,她只要快樂過生活,專心當他的蔣太太,該煩惱的事就交給他來煩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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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威夷的海、夏威夷的陽光,讓兩個原本就很健康的人,更是曬得一身黑的回到台灣。

  蔣辰真的給了她一個沙灘婚禮,觀禮的只有幾位蔣辰的死黨同學,他們都特地為了這場婚禮而從世界各地飛去夏威夷。

  這讓邰名秀好感動,因為他的同學們都對她很好,沒有輕視她的身家背景,只有對她全心的祝福。

  經過蜜月的洗禮、蔣辰熱情的澆灌,邰名秀更多了幾分小女人的嬌羞,臉上全是抵擋不住的笑容。

  在這段期間,蔣辰請公司公關部門發了一封簡單的聲明稿給媒體,大意是他已經公證結婚,並且帶著新婚妻子出國去歡度蜜月。

  對於雜誌不實的指控,蔣辰將保留法律追訴權,若雜誌不公開道歉不實的報導,他將訴諸法律。

  這期間,正好政壇掀起了驚天巨浪的大事,那些忙翻的媒體人無暇繼續追蹤蔣辰的小新聞,因此讓蔣辰的生活一切都回歸到平靜。

  回家的隔兩天,蔣辰帶著邰名秀來到陽明山上的別墅。

  久違的陽明山,自從邰名秀下山後,就沒有再上山過,她好懷念這裡的一切,可是在興奮中卻有著忐忑不安。

  因為蔣辰約了他爸爸和弟弟一起吃飯,正式讓邰名秀成為蔣家的一份子。

  坐在蔣升的面前,邰名秀還是依然很緊張,就像第一次在蔣家別墅裡接受面試時那樣。

  蔣升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威儀樣。「開動吧!」

  直到蔣升喊開動,大家才敢動起筷子。

  這是邰名秀第一次和蔣升同桌吃飯,那壓力之大,儘管陳媽煮了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菜,她還是彆扭到始終只能小口小口吃飯。

  餐桌上安靜無聲,那是蔣升嚴格的教育方式;要是在邰家,早就嬉笑成一片了。

  邰名秀終於能瞭解之前蔣辰保護她的苦心,不讓她來面對蔣升的臉色,要是天天這樣,她被蔣辰養胖的身體,恐怕很快又會瘦回去。

  所以結論就是,她再也不想和蔣升同桌吃飯,否則遲早她會得胃潰瘍。

  吃完飯之後,大家移位到客廳上,邰名秀緊挨著蔣辰坐,而蔣升和蔣沅父子則各佔據一張沙發。

  「名秀,還是在醫院上班嗎?」蔣升總算在喝了口茶之後開口說話。

  「是的,我喜歡護士的工作。」邰名秀回答得很謹慎。

  「有沒有打算辭掉工作?」蔣升再問。

  「沒有。」邰名秀說,十指都緊張到絞成了麻花辮。

  「你是蔣家的媳婦了,這樣出去外面工作不太好吧?」蔣升有點不悅。

  「我……」邰名秀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她年紀還很小。

  「爸,名秀若辭去工作,在家會很無聊的。」蔣辰立刻替她解圍。

  「無聊就去學一些東西,英文、畫畫、書法,什麼都可以。」蔣升說。

  「爸,當護士很好,是很有愛心的職業,對我們蔣家來說,也是一種正面的形象。」蔣辰笑說著,一邊牽起了邰名秀的小手,好安撫她的緊張。

  「大哥,什麼時候正式和名秀公開宴客,否則一堆人追著我問,我都快招架不住。」蔣沅適時轉移話題,否則爸爸的臉色是愈來愈難看了。

  「沒錯,我蔣升娶媳婦怎麼好像在作賊似的,我限你們一個月之內公開宴客,不要再讓我聽到那些繪聲繪影的傳言。」蔣升不用板起臉孔,不怒而威的模樣,恐怕只有蔣辰不怕。

  「爸,我和名秀傾向於低調就好,大不了將我和她在夏威夷舉行婚禮的照片,拿出去發佈就好。」蔣辰皮皮的回嘴。

  蔣升重重將茶杯擱下,茶水噴得桌上都是。「蔣辰,我已經忍耐你很久了,這件事你就給我照辦!」

  蔣辰聳肩,很想違背爸爸的聖旨,邰名秀這時卻扯了扯他的手。

  「爸……爸……就照您的意思,我和蔣辰會照辦的。」那聲爸,喊得她心驚膽跳,就怕蔣升不開心。

  蔣升看著她,怒火總算稍稍降了下來。「名秀,現在蔣辰都不聽我的話了,我看他只聽你一個人的。」話說得很嘲諷。

  邰名秀只能笑得很尷尬。「怎麼會?」

  「爸,我哪有不聽你的話?只是名秀已經懷孕了,若要盛大舉行婚禮,我怕她太勞累,會吃不消。」

  蔣辰的話讓蔣升一臉喜悅,可是邰名秀的表情就很怪異。

  她吃驚的看著蔣辰,她什麼時候懷孕了,怎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個謊也扯得太大了些!

  「懷孕?真是太好了,那就辦個十桌,總不能連自己的親戚都不請客。」這一晚,蔣升總算展現了難得親和的笑臉,更是一下子把隆重的婚禮,降到只要宴請自家人就好。

  「沒問題,我會和名秀好好計畫一下。」蔣辰一口答應,事情見好就收,他不能再得寸進尺了。

  「陳媽。」蔣升突然喊來陳媽。

  陳媽快步從餐廳走到了客廳,恭敬地問:「總裁,什麼事?」

  「陳媽,你有空就燉些補品給名秀補一補,她現在懷孕了,要多吃有營養一些的東西。」蔣升笑笑的說。

  「真的呀!那真是太好了,要是名秀沒空上山來吃,我會讓老陳把燉好的東西送去給名秀的。」只見陳媽笑皺了魚尾紋。

  邰名秀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蔣辰這個玩笑也開太大了,這以後她的肚皮要是沒有大起來,她要怎麼跟總裁交代?

  不過總裁一聽到她懷孕,就讓陳媽燉補品,這讓她懸掛在心頭的不安總算放下了許多,真是母憑子貴呀!

  而蔣沅看著有些裝瘋賣傻的大哥,蔣辰真的變笨了嗎?看來蔣辰不但沒變笨,反而變得更聰明外帶狡滑了。

  這樣的大病一場不但沒擊倒蔣辰,反而讓他卸下身為長子的重擔,讓他可以天天逍遙的陪伴新婚妻子,還可以正大光明違背父親的聖旨。

  蔣沅咬著牙根,看著那對正在耳鬢廝磨的情侶,一個很痞子,一個很嬌羞。

  這段日子以來,蔣沅承接著蔣辰所有的工作,父親也將所有的期望改投注在他的身上,他過得是水深火熱、猶如地獄的日子,不但沒有休閒娛樂,更別說談情說愛,他天天頂著黑眼圈只能睡五個小時。

  蔣辰的快樂根本就是建築在他的痛苦之上。

  冷眼看著蔣辰的笑、邰名秀的柔,蔣沅在心裡發誓,他一定也要逃離這裡的一切。

  大家就拭目以待。

尾聲

  這是大屯山上的一處高點,從這裡可以欣賞到山下如明珠般的璀璨燈火。

  涼風輕吹,蔣辰修長的手指輕拂過邰名秀頰邊的髮絲。

  「為什麼跟爸說我懷孕了?」她憋了許久的話,終於在氣氛佳、風景美的地方問了出口。

  「不能說嗎?」他納悶地反問。

  「我又沒懷孕,肚子是騙不了人的,那以後我們要怎麼跟總裁交代?」看他一副無所謂、輕輕鬆鬆的樣子,她有時真想不懂他到底是大男人?還是小男孩?

  蔣辰又哈哈大笑了出聲,笑聲迴盪在夜裡寂靜的山上,許多正在摟摟抱抱享受浪漫夜晚的情侶,都因為這殺風景的笑聲,而朝他們發出怒火的白眼。

  「你小聲點啦!」她連忙拉扯著蔣辰的手臂。

  「不知道你是護士,還是我是護士?」他雖然止住笑聲,還是帶著調侃的笑意。

  「什麼意思?」她很納悶。

  「請問小妹,你的好朋友有多久沒來了?」他專注地凝看著她。

  她當然明白他嘴裡的好朋友指的是什麼,從跟他發生關係到現在,她的好朋友的確是都沒有來報到過。

  「一個多月沒來了吧?」她自己也不是很確定。

  「那就是了。」他自信滿滿地挑著眉。

  「天呀!到底你是女人,還是我是女人?」她把他的問話又奉送回去給他。

  「我是懂女人的男人。」他勾起帥到不行的笑意。

  「我的好朋友一向不會準時來找我,連我自己都算不清楚它什麼時候會來,你怎麼可能會知道?」談到這種私密的話題,她就難掩嬌羞。

  「是這樣嗎?」他的臉上有著淡淡的失落。

  「當然是,況且又不是好朋友沒來,就一定是懷孕。」

  「去驗孕不就知道了。」

  「我不會這麼快就中獎的。」天呀!她才二十一歲,她自己都還是小孩子,她才不想帶個小小孩。

  看她一臉的擔憂,他心裡滿不能平衡的。「怎麼?你不想要有小孩?」

  「也不是啦!我只是心裡沒準備。」這也是重點之一,她還想享受新婚的快樂。

  他點點頭,很認同她的解釋。「憑我和你健康的身體,我想你肚子裡應該有我的小孩了。」

  他還很認真的打量著她的小腹,加上他每次都這麼賣力,還完全都沒做任何防護的措施。

  「你又不是算命的。」

  「雖然我不是算命的,但憑我的第六感,你一定懷孕了。」他說得信誓旦旦。

  「那賭一下好了。」她就不信,他比她還瞭解自己的身體。

  「賭什麼?」這下他興致可高昂了。

  「咖啡一杯。」她說。

  「咖啡一杯?這獎品也太沒吸引力了吧?還是你怕輸太多?」他故意表現出興趣缺缺的樣子。

  「重點不在獎品,重點是在輸贏。」

  「獎品要豐盛,這樣才刺激嘛!」他想了想。「賭輸的人得表演脫衣鋼管舞,你看怎樣?」

  看他那種勝券在握的樣子,也激起了她的鬥志。「賭就賭,你就等著跳鋼管舞吧!」想到他若一絲不掛大跳艷舞,那樣的情境畫面就足夠讓她想入非非、心癢難耐。

  「是嗎?」他壞壞的笑起,拉著她就上車。「我看是你得嗯……嗯……」他很曖昧的叫了兩聲。

  他和她都無心欣賞美麗的夜景,兩個人都急著想要知道答案。

  這下有沒有懷孕不是重點,重點是誰會跳脫衣鋼管舞。

  不管誰跳鋼管舞,兩個擁有健美體格的人大概都會讓人噴鼻血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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