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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8-24 10:18:00

前言:

「老公,我要離婚!」溫雲妮憤怒提出要求。「離婚?解釋。」英俊老公不當一回事地問。
「解釋?我、我……」老實的她當場結巴。嗚……外遇對象都找上門來了,他還不認錯?!
男人果然很壞,為何結婚三年她才明白這一點?哼!她決定離婚自力更生,甩了這花心老公!

老婆指責他不愛她,應昊宇從頭到尾都很無辜,偏偏還來不及解釋,老婆已包袱款款沖走,徒留一張離婚協議書!
但他怎麼可能簽名?婚前就對她一見鍾情,就算如今她自認是黃臉婆,然而在他眼裡始終都美若天仙啊!
他還是好愛好愛她,外頭的野花他根本視若無睹。
唉!老婆離家出走,他為情神傷、日漸消瘦,只想問──親愛的老婆大人,你到底在哪裡?


楔子

  寧靜和諧的南部小鎮裡,沒有城市的喧囂擾攘,沒有緊湊的都市生活,有的只是與世無爭的和平與恬靜。

  路邊品茗下棋的老人、跳土風舞的歐巴桑、打太極拳的糟老頭,以及餵奶的家庭主婦,日復一日的景象重複著,純樸的民風、悠閒的步調,瀰漫在每一處、每一角落,祥和得幾近於無聊……

  「啊──我不要活了啦──」

  一陣殺豬慘叫破風而來,讓喝茶的人噴了旁邊打太極拳的,打太極拳的嚇得推了旁邊跳土風舞的,跳土風舞的一個重心不穩隨手抓了家庭主掃的胸部一把,主婦尖叫,喝奶的娃兒也因此嗆到。

  「你們滾!再過來我就要跳了!他不要我了──他居然不要我了──背著我跟其它女人亂搞,我就死給他看!」

  驚愕的眾人循著鬼哭神號抬頭一望,六層樓高的公寓頂樓上,正上演一出眾人「眼」熟能詳的戲碼。

  「夭壽喔∼∼有人要自殺柳∼∼」

  路人開始聚集,若問這世界上哪種人最多,答案一定是看熱鬧的人最多。

  「嚇死人!她瘋了嗎?好恐怖喲!」

  「好像是男朋友移情別戀,口憐ㄋㄟ∼∼」

  「厚!警察去蹲廁所了喔,到現在還不來!」

  把街道都堵住的人,殊不知自己正是妨礙警方救人的路障。

  「馬麻∼∼那個人在幹麼?」五歲孩子天真地問著母親。

  「小孩子別亂看!」母親遮住孩子的眼睛,自己卻拚命瞪大雙眼,不管是電視劇還是新聞報導,都不如親眼所見來得寫實刺激。

  菜鳥記者也火燒屁股地來搶新聞,用著唯恐天下不亂的聳動口氣聯機報導──

  「各位觀眾您好,本台正為您做獨家報導,記者所在的位置是和平鄉的和平路口,如您所見有人正要跳樓自殺,現場群眾都為這一場怵目驚心的畫面所震懾,我們現在就來訪問現場觀眾的看法──這位先生,你正好經過這裡嗎?」

  「是、是的……」突然被抓來的路人甲,忙撥著油亮亮的西裝頭,因為有機會上電視而顯得不知所措。

  「依你看,如果人從六樓跳下來會怎麼樣?」記者嚴肅地問,路人甲也嚴肅地回答。

  「會死。」

  「是的!各位觀眾,誠如這位先生所說,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絕對會頭破血流、死無全屍,就像西瓜落地一樣,現在讓我為您示範一下,這位大嬸,借一顆西瓜來用──」

  人群繼續喧嘩,警方在接獲報案後也趕來了,看熱鬧的人持續增加,車水馬龍萬頭攢動,熱鬧的程度比媽祖出巡有過之而無不及。

  「滾!你們全都給我滾!」女子嘶聲叫罵,不准任何人靠近。

  「小姐,有話好說,你還年輕,又長得漂亮,機會多得是。」警員努力勸著,並偷偷連絡樓下支持的夥伴趕緊準備氣墊。

  「漂亮有什麼用!他還不是……還不是愛上別的女人……」嘶吼最後成了心碎的囁嚅,當女子一腳往前跨出時,眾人倒抽了口氣。

  沒人勸得了她,也沒人敢上前一步,只怕一個搞不好,成了刺激她提前向閻王報到的罪魁禍首,直到──

  「跳下去之前,先看看這張照片也不遲呀!」

  輕柔的嗓音如春風拂面般悠悠傳來,眾人之中出現了一名美麗的女子,長相清秀水靈、氣質優雅,一雙明眸比天上的星子還燦爛,唇角漾開的笑意比花朵還嬌美,任何男人只消被那雙眼睛一瞧,都會融化在那秋水眼波中。

  出乎意料之外的舉動,不只要跳樓的女子愣住,連其它人也呆掉了,在他們這個平凡的小鎮裡,何時多了一名如此高貴又美麗的女人?眾人只覺得她很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她是誰?

  溫雲妮溫和的柔柔嗓音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對女子笑道:「你放心,我不會阻止你,只是希望你能看一看這張照片,看過後再跳也不遲呀!」

  她的笑容令人無法拒絕,女子不自覺地從她手中拿過照片,仔細一瞧,照片上是一名普通的歐巴桑,臉色泛黃、髮型俗氣、體態發福,就跟平日路邊所見的婦女一般,平凡無奇得讓人連瞧都懶得瞧上一眼。

  「照片上的人是我。」溫雲妮笑笑地為她解說。

  這話的的確確達到了震撼的效果,女子先是一愣,隨即憤怒地罵道:「你當我眼睛瞎了嗎!用這種騙三歲小孩的招數,別以為用一張照片就可以──」女子忽地噤聲,瞪著對方拉低的頸口,只見她鎖骨上有一顆顯眼的豆沙紅痣,如同照片中的女子,同樣的位置,同樣一顆豆沙痣。

  「現在你相信了吧,我沒騙你。你一定覺得很奇怪,你我素昧平生,我為什麼要拿這張相片給你看?其實那是因為我跟你有過相同的遭遇,而且比你更慘喔,聽了我的故事,你一定會有活下去的勇氣。還有,你別一臉見鬼的表情嘛,我沒整容啦,一切都是靠我自己努力改變的,很神奇對吧?這要從三年前說起,想當初我還是一個終日與柴米油鹽醬醋茶為伍的平凡家庭主婦,卻因為一件事情的發生,將我推進了地獄,卻也開啟了我另一個輝煌的人生,就像蟲蛹化為美麗的蝴蝶一樣,那般不可思議──」

第一章

  「你想離婚?」

  低沈好聽的嗓音,穩如泰山的語調,總是含著不怒而威的魄力,冷靜的語氣裡,透著令人不敢造次的威嚴,沒有驚訝,沒有意外,平淡的語調像在問天氣一般,只是多了個問號而已。

  丈夫的反應,讓提出離婚的溫雲妮感到自己好像說了一句很愚蠢的話。

  不!不愚蠢!她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對,離婚。」她用力點頭,逼自己正視眼前那對深邃的黑眸,不再心虛地別開眼。

  沒什麼好心虛的,該心虛的是他才對,反正他也不在乎她了,結婚三年,什麼熱情都沒了,她成了看著礙眼、放著擋路的黃臉婆,連牆上掛的畫都比她養眼。

  她三十歲了,朋友都勸她不要離婚,說女人一過三十就不值錢,離婚後更比不上一隻回收的保特瓶,可是……重點不是她要不要離婚,而是老公不要她了呀!

  「為什麼?」這是他第二個問題,語氣依然冷靜如常,平板得沒有抑揚頓挫。

  他還好意思問她為什麼?不過,她等的不就是這句話嗎?這樣才能發揮她這些日子以來想好的理由及勤練的口才。

  挺著背,昂然抬頭面對他的質問。

  「因為我們的感情變質了,我為你無怨無悔地操持家務,做牛做馬地打理一切,日復一日地守著家裡,千遍一律地過著日子,卻得不到你一點感激。」她說出自己連日來想好的有力理由,認為這個理由充分到老公一定無以反駁,而且還會很心虛。

  應昊宇緩緩放下報紙,摘下鼻樑上的金框眼鏡,沒戴眼鏡的雙眸炯亮有神,搞得她心慌意亂,悄悄被逼退了一步。

  哇……他沒事幹麼拿下眼鏡?明知她對他那雙會放冷電的眸子最凍未條了,還這樣看她幹啥?

  應昊宇只手撐腮,一舉一動都充滿著懾人的魅力,牽動著她不穩的心跳,X光般的銳眸盯了她好一會兒,才淡淡吐出兩個字。

  「解釋。」

  她一愣,有聽沒有懂地問:「解釋什麼?」

  只見他慢條斯理地開口:「解釋何謂感情變質?」

  「喔……」溫雲妮對自己的反應總是慢半拍覺得很愧疚,禁不住低頭,隨即發現情形不對,婚都要離了,還有什麼好愧疚的呀?可惡!反應慢是天生的,又不是她故意的,連忙收回愧疚的表情。

  解釋就解釋嘛!who怕who!

  「因為你偷腥!」

  說出來了,她終於說出來了!偷哭了一個月,捶心肝了一個月,經過心碎、失眠、掙扎到冷靜思考,最後終於想通了,她要跟他攤牌!

  本以為此話一出,老公會一臉心虛,誰知他依然八風吹不動地坐在他的太師椅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雖說結婚三年了,但是每當老公那深邃的眼眸看著自己時,心頭依然會湧上一股火熱,令她心跳的節拍亂敲一通。

  她學歷不高,高職畢業而已;外貌不是很美麗,清秀而已;腦袋也非絕頂聰明,乖巧而已。

  二十七歲時相親認識在銀行高就的他,兩人交往不到一個月,他便問她要不要嫁他。

  他英俊挺拔、優秀非凡,又具備三高條件,身材高、薪水高、學歷高,捧著銀行主任的鐵飯碗,是個一板一眼的人,事情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就像紅燈該停、綠燈該行那樣守規矩,雖然生性不苟言笑,但沒有一個女人不為他的嚴酷冷峻而小鹿亂撞。

  打第一眼見面開始,她便深深迷上他尊榮的貴族氣度,他說一,她不會說二,他命令往左,她絕不會往右,他就像天上的太陽,令她望塵莫及、崇拜景仰。她心甘情願依附在他耀眼的光環下為奴,只要待在他身邊,就覺得很幸福……

  「你是連續劇看太多還是嫌日子太無聊?」

  「嗯……連續劇是看了不少,日子也的確有點無聊……」咦?她跟他說這幹麼?啊對了!她正在指責他偷腥。「厚──我知道了!你故意想讓我分心對不對!」倒退三大步控訴他的奸詐,她一副「好險」的表情。

  應昊宇額頭掛著三條斜線,明明是她自己無法一心二用,還敢誣賴他。

  看樣子不安撫她一下,她恐怕會跟他吵得沒完沒了,為了能安靜地把報紙給看完,他再度開了金口。

  「好吧,你上次說想去學瑜伽,就去吧。」

  聖上恩准,奴家聽了不禁驚喜交加。

  學瑜伽一直是溫雲妮眾多願望之一,因為聽隔壁太太說可以減肥,她就一直央求老公讓她去,好改善一下自己日漸臃腫的身材,但老公卻以她總是三分鐘熱度為理由拒絕,也因此現在聽到老公應允後,她會開心不已。

  「真的嗎真的嗎?你本來不是反對?」

  應昊宇挑眉看著妻子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表情,不禁覺得有趣,圓嘟嘟臉蛋上的喜怒哀樂總是輕易讓人一目瞭然。

  「因為看你好像真的很無聊。」

  「是呀,我是很無聊──」停在臉上的笑容維持了三秒後,僵住!

  一片烏雲罩頂,溫雲妮的臉黑了一半。明明在談離婚的事,怎麼又離題了?而且還承認自己很無聊。

  「誰跟你說這個!」

  「不然呢?」

  「我說你偷腥!有外遇!不是說我很無聊──我很有聊──不對!應該是說我一點也不無聊──厚!我要離婚啦!」

  生氣!生氣!氣鼓鼓的嘟起兩頰,胖胖的臉兒比中秋月還圓。

  她這邊火冒三丈,他那邊莫名其妙,但語氣始終冷靜沉穩。

  應昊宇雙臂環胸,威嚴十足地質問:「證據?」

  「呃?」她愣了下,怎麼每次自己噼哩啪啦說了一大堆,他卻只簡單回了兩個字,一下就堵死她。「什麼啊?」

  「偷腥的證據。」他一字一字地清楚告知,不疾不徐,平穩嚴肅的語調恍若法官問案。

  「證據就是……就是……」溫雲妮開始吞吞吐吐。

  天呀!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沒有一個能說出口的證據。嚴格說起來,這是推論,都是買菜時從菜市場聽來的,而對於老公那向來實事求是、凡事講求合理證據的態度,她有預感自己一旦說出口,肯定被他批判得體無完膚。

  但她可不是無理取鬧栽贓給他喔,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打從嫁給他開始,她就一直遭受那些愛慕她老公的女人騷擾。

  外出時,會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批評她憑什麼嫁給應昊宇,她試著聽而不聞,並盡量待在家裡不出門。偏偏待在家裡也不得安寧,她會莫名其妙收到許多無名氏寄來的信,內容不外乎說自己正在跟昊宇交往啦、不然就是已經懷了他的孩子啦,總之希望她這個礙眼的女人不要佔住正宮的位子不放。

  她曾經將那些信件和小孩的照片拿給老公看,卻被老公斥為無稽之談。不想再無理取鬧惹老公不開心,之後收到這類的信件,她都盡量不去多想,一心做他乖巧的好妻子。

  這三年來,她一直忍著別人的閒言閒語,只因為相信他愛她。

  不然放著那麼多漂亮的女人不追,他幹麼娶平凡的她呢?

  可是她畢竟是女人,也會擔心老公太帥被別人勾走,也會自卑自己沒條件,看著自己結婚後日漸走樣的身材,理所當然更加沒信心了。她也曾經想要減肥,但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脂肪也不是一天累積的,談何容易呀!

  直到現在,她長久以來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當一個人說她老公有外遇,她不相信,兩個人說她老公跟美女打得火熱,她還是不相信,但當不知第幾個人都說同樣的話時,她不得不信了,否則怎麼會有曾子殺人的故事?

  「說,證據在哪裡?」應昊宇絲毫不准她打馬虎眼。

  溫雲妮銀牙一咬,氣憤道:「說就說嘛!隔壁的陳太太說上次看到你跟一個女人很親密的走在一起!」

  又是三姑六婆的八卦!應昊宇眼眸一冷,她就明白他在為自己道聽途說生氣了。

  「什麼時候?」他的語氣很不悅。

  「就……是上次嘛!」她一副婆說婆有理的態度,不想在氣勢上輸給他。

  「日期、時間、地點,說清楚。」

  她愣了下,搔著頭很努力地想。「嗯……好像是垃圾回收的那天她告訴我的……說是兩天前……在那個什麼溪的……什麼咖啡店……」

  「上禮拜一下午三點外雙溪的星巴克咖啡店。」

  「對對對!」她拚命點頭,暗叫好險,差點說成杉林溪,她向來記不住名字,還會移花接木亂配一通,沒辦法,她就是記性差,一件事情給她敘述出個三分就不錯了。

  「你之前說有一堆舊衣服要我轉交給你妹妹,記不記得?」

  「記得啊,但是關那什麼事?」

  在老公隱含怒氣的冷沈目光下,她心底打了個寒顫。

  「難不成……你那天約的對象是……我妹?」

  「你說呢?」

  老公語氣輕得不能再輕,壓在她肩上的那顆烏龍大石也沉重得不能再沉重了,才開始質問就自打嘴巴,被丈夫那一雙萬女莫敵的銳眸給瞪得抬不起頭來。但是心虛只在她心底停留了幾秒,隨即又被不甘心所取代,繼續控訴。

  「好嘛!就算這件事是誤會好了,但是對面張大嬸說你跟那個叫什麼花枝的走得很近!」

  「是孫華姿,人家來問我開戶的問題。」

  「那巷口的鄭婆婆說看到你從一位女人的車上下來。」

  「那是人家車子壞了,我在幫她發動車子,不要斷章取義,而且對方已經六十歲了。」

  「可是那個葉筱晴呢?我上次送便當到你公司,聽你們公司的人說你們每天中午都一起去吃飯!」說到這裡,她難掩心中的酸意,眼眶一陣熱,總不可能全公司的人都聯合起來說謊騙她吧!

  應昊宇一愣。「什麼時候?」

  「每天中午!」可惡呀這人!還敢給她裝傻,她都親眼看到他跟對方在餐廳有說有笑的樣子了,在家裡卻是一臉官老爺的嚴肅面孔。

  這也難怪,對方那麼漂亮,跟丈夫在一起看起來那麼相配,這次終於給她捉到了……她忙著傷心,沒察覺丈夫眼中一閃而逝的溫柔。

  「我是問,你什麼時候送便當到我公司?」

  「你生日那天呀!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我知道你愛吃蛋包飯,那天還特意做了牛腩蛋包飯,配上精熬的醬汁,熱騰騰地送到公司,誰知……」說著說著,淚水已在眼眶裡打轉,再說下去就要飆淚了。

  她酸酸楚楚的模樣,應昊宇全看在眼裡,不禁輕歎了口氣。

  「那是部門的主管,上頭要我傳授一些經驗給她,因為她有可能接我的位子,所以每天趁著中午吃飯的時候,討論一些事情。」

  「我才不信呢,哼!」圓臉兒甩開,不想被那雙會電人的眼睛給迷惑。

  「我何必騙你?」

  「每個跟你有關的緋聞,你都說是誤會,每個跟你走得很近的女人,你都說一點關係都沒有,反正你就是有理由。」

  「你別胡思亂想行不行?」

  「你不知道胡思亂想是女人的專利之一嗎?而且好奇怪,全天下的女人都會跟你扯上關係,就我不可能跟你有緋聞,真好笑,我還是你老婆呢,反正我又醜又胖,配不上你。」她以前不會這樣無理取鬧的,這樣根本就不像自己,反倒越來越像面目可憎的黃臉婆,她不喜歡這樣,卻無法抑制心底的自卑及不安全感與日俱增。

  其實他只要說些話哄她,她就會破涕為笑,他只要說聲「我愛你」,再多的冷言冷語她也甘之如飴。可從結婚到現在,他不曾對她說過「愛」這個字,也不曾甜言蜜語過,有時候她甚至懷疑他娶她,只是因為長輩的命令,畢竟他們的婚姻來自媒妁之言,連談戀愛的過程都沒有。

  她知道自己的話激怒了他,卻不曉得那句「配不上你」才是真正激怒他的原因。

  應昊宇感到頭疼,他向來不喜歡解釋太多事情,何況自己坐得穩、行得正。妻子無理取鬧,他可以不去管她,等她自己冷靜下來想清楚了,就會自動來道歉。不過他忍不住想,是不是妻子成天在家太悶沒事做,才會胡思亂想?

  也許他該讓她生個孩子,有了小孩後才不會亂想,光是忙著帶孩子就足以填滿她的時間。只是這樣的話,便打壞了他的家庭計劃,原本他預計兩年後才要讓她懷孕的,但沒辦法,工作太忙,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女人的歇斯底里上。

  他揉了揉太陽穴。「好吧,我明白了。」

  她低下頭,逕自把他的回答當成了允諾離婚,心也涼到了谷底,說好不哭的,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下來,喉頭像梗著刺一般難受。

  「看來是我這陣子忙於工作而冷落了你,才會讓你盡想些有的沒的事。」

  「咦?」她納悶地抬起頭,紅了一圈的眼眶像被打腫,紅紅的鼻子則像個小丑,在別人眼中或許不算什麼,但在應昊宇眼中卻很甲意她這種滑稽的傻氣。

  她還來不及意會他的意思,驀地身子一輕,被他有力的臂膀凌空抱起。

  「呀──你、你幹什麼!」

  「你需要被好好修理。」說完,立即打橫抱起她,往房間走去。

  「你要打我?不!不要!」她慌忙又叫又掙扎,胖不隆咚的身子到了他的懷抱裡,卻好似沒了重量。

  她知道其實他力氣很大,別人只看到他穿西裝紳士斯文的模樣,卻不曉得隱藏在衣服底下的腹肌和臂膀,跟大力水手有得拚。

  她被他押回臥室裡,鎖上門,這下子哪裡也逃不掉,還悲慘地被他箝制趴在床上。

  「你不可以打我!我都說要離婚了──欸?」她頓住,怎麼屁股涼涼的?他脫她褲子?

  心兒驀地一驚,她開始掙扎。

  「你不可以打我屁股!我會恨死你!我要離開你──咦?」

  又頓住,她奇怪他幹麼脫她價值二百五的棉質上衣?讓她從頭涼到腳底,只剩一件內衣聊勝於無地貼在她的胸部上。

  「你幹麼?」她問,呆呆地看著他連自己的衣服也脫了。

  他沒說話,只是用行動表示他的意圖,傾身吻上她的背,撩起一陣麻麻癢癢的觸電感覺。

  她終於明白了,臉紅心跳地抗議。「你別碰我!人家不要跟你那個──我發誓,不跟你離婚我就──呵呵呵!好癢喔!」

  儘管怒火旺盛,也及不上他親吻自己脖子造成的搔癢難耐,因為她最怕癢了!身上被他烙下點點親吻,一雙大掌也利落地來到她的敏感處放肆游移,她瞪大了眼,他他他──居然獸性大發哪!

  「說了不准你摸人家啦!」

  他的回答卻是牛頭不對馬嘴。

  「你又胖了。」

  她一愣,氣呼呼地反駁。「誰說的!我都有在運動!只不過飯量增加而已──我幹麼跟你說這個!警告你,不准碰──哈哈哈!」他的手來到她的腰部,害她罵人的話又變成了大笑。

  「你的腰也變粗了。」

  「要你管!不准咬我耳朵──」大掌摸上了她的大腿,引得她搔癢難耐。

  「你的腿也變重了。」

  「嫌重就放下來──啊!你、你不要臉──趁人之危──以強欺弱──啊──嗯──不∼∼唔……」

  謾罵最後成了低吟嬌喃,她不准他碰她,他的雙手就像熾火燒遍她每一吋肌膚;她不准他咬她耳朵,他霸氣的吻就偏偏在她身上到處種草莓;當她控訴他趁人之危時,他的佔有更加肆無忌憚;而她如果還敢提「離婚」兩個字,他就要她一整夜。

  要擺平妻子很簡單,滿足她。女人嘛,嘴上說說氣話、鬧鬧脾氣而已,才不信她捨得離開老公。

  他不會說好聽的話,只會以行動證明自己的愛情。

  他不懂得安慰她的不安,只會直接用身子的熱燙來溫暖她每一吋肌膚。

  他不會表明不想離婚,只會表現狂野霸氣來佔據她的所有思緒,讓她只為他燃燒。

  激情過後,明天她又會是他乖順聽話的妻子,安分守己地為他洗衣拖地,心甘情願地為他準備三餐,好好在家做個賢慧妻子。

  一番巫山雲雨,他成功地讓妻子細吟嬌喘,不再叫著「離婚」兩個字,薄抿的唇,揚起了勝利的微笑。

第二章

  隔天早上,當應昊宇進浴室梳洗,準備出門上班時,溫雲妮羞怯地從被窩裡探出頭來,臉上雖有倦容,但表情是甜蜜的。

  老公一整夜的神勇令她恍如脫胎換骨,充分得到滋潤和滿足,哪裡還想離婚。

  她趕緊起身進廚房幫老公做一份營養早餐補補元氣,雖然他沒有甜言蜜語,可是一整夜的表現已讓她棄械投降,現在就算有人拿著槍要她離開老公,死也不從。

  早餐是特大號潛艇三明治,裡頭夾了美生菜、德國香腸、西紅柿及起司,搭配一大杯低脂的熱牛奶,除此之外還有幾碟小菜。

  熱騰騰的早餐準備好後,正好人也從浴室出來,在時間的拿捏上,她向來算得很準。

  「老公∼∼」

  一句撒嬌的呼喚,令剛沐浴完的應昊宇微挑起眉,看著圓不溜丟的妻子呼嚕嚕地溜到他身邊,胖鳥依人地撒嬌獻媚,連聲音都不同於昨晚的冷淡,格外熱情有勁。

  他眼中充滿興味,但表情依然嚴謹,不是特意,而是他向來就不習慣將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相對於自己的不苟言笑,妻子則單純得像一張白紙,情緒全寫在臉上,讓人一目瞭然。

  「老公啊∼∼我做了你最喜歡吃的早餐喔∼∼快來快來∼∼」小手抓著他,興沖沖地拉他到餐桌旁坐下,然後自己才入座。

  應昊宇審視一桌豐富的菜色,有法式,也有中式,桌子的一旁放著他每天必讀的早報,把他伺候得挑不出任何缺點。再瞧瞧一旁的妻子,雙手支著兩腮,眼睛瞇成了兩條彎彎的上弦月,擺出彌勒佛的笑臉,對他傻傻地發笑。

  他細細審視妻子帶媚的眼兒,含嬌的唇兒,正對他討寵呢!

  嬌媚不足,但滑稽有餘──這是他的心得。

  看吧,辛苦了一個晚上,總算得到代價,她又恢復成那個乖巧又聽話的妻子了,很好,這正是他要的。

  應昊宇端起牛奶就要入口,卻發現不對。

  「這牛奶怎麼是黃的?」

  「因為我加了三顆蛋黃。」

  他皺眉。「加蛋黃做什麼?」

  「給你補補身啊,因為人家擔心昨晚你消耗太多蛋白質嘛∼∼」說到這裡,她禁不住臉紅,還朝他拋了一記好死相的眼波。「都是你啦∼∼昨夜那麼壞,害人家到現在全身還在酸軟∼∼」嘟起的嘴兒責怪他昨夜太猛了。

  應昊宇眉頭擰得更緊。怪他?昨夜一直叫不要停的人好像是她吧?

  「妳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她瞪大眼,雙腮又鼓成了氣球,嘴巴翹得半天高。

  「你這個人──」

  他還一臉莫名地看她。「嗯?」

  脹滿的怒氣才提到她的喉頭,便挫敗地吁了出來。

  「算了。」她擺擺手,早知道丈夫天生就是個不解風情的人,打從嫁給他那天開始,她便意識到自己跟了一個又臭又硬的木頭,要他說甜言蜜語,就跟要從狗嘴裡吐出象牙一樣困難,自己對牛彈琴,找錯了撒嬌的對象怪得了誰?與其生氣,還不如摸摸鼻子,省得自取其辱。

  他說錯了嗎?

  應昊宇盯著妻子賭氣的模樣,他昨夜是真的很賣力滿足她呀,而且很確定妻子享受到了,看他背後的抓痕就知道了,全是她的傑作。

  這陣子小妻子很容易生氣,她原本就是藏不住情緒的人,是否因為他甚少陪她,才會惹她情緒不穩?

  他喜歡柔順的女人,結婚對他而言跟「傳宗接代」是同義,憨厚單純又聽話乖巧的女人最適合當老婆,因此他不看外貌,只要順眼就好,對方是否符合他的條件才是擇偶的第一考量,也因此在認識她後,便決定娶她。

  選妻要選賢,他不在乎兩人之間有沒有激烈的火花,只要能把家事料理好,讓他可以無後顧之憂專心工作就行了。

  銀行的工作繁重,他又身居要職,上頭已提示近期將會從各分行條件相當的主任中擢升一位經理出來,負責新銀行的事務,所以上司要他好好表現,因為他很有可能勝出,也因此他這陣子都很忙碌。

  對於妻子的吵鬧,他只當是女人偶爾發發牢騷,並不在意。

  「妳怎麼不吃?」他這才發現,妻子始終沒動筷子。

  「你吃就好,我減肥。」

  他從頭到腳打量她,不發一語。

  「怎麼了?」她問,奇怪自己哪裡不對?讓他這樣目不轉睛。

  「減什麼肥,妳這樣就很好了。」

  「真的?」她聽得心中大喜,隨即又不依地嬌嗔數落他。「你昨晚還說人家腰變粗了,腿也變重了。」

  當女人這麼說時,絕對是希望男人能安慰她一下,就算真的胖,也要說豐滿,就算腰真的粗,也要說抱起來剛好,因為女人就愛聽好話。

  「那樣很好。」應昊宇理所當然地道,沒有阿諛奉承,而是實話實說。

  聽到老公如此不嫌棄的讚美,真不枉她做牛做馬地伺候他,原本垮下的嘴角才要羞答答地揚起,他又接了一句。

  「脂肪厚一點,冬天抱起來才溫暖。」

  她臉上的笑容僵住。搞了半天,他所謂的好是指冬天有現成的暖爐,而她還天真的以為老公開竅了,懂得哄她。

  「你取笑人家!」她氣鼓鼓地抗議。

  他眉頭又皺。「我哪有?」誰都知道他生性不苟言笑,何來取笑之有?

  「你就不會對人家說好聽的。」她孩子氣地抱怨,對自己已經很沒信心了,一想到他身邊圍繞的都是美女就更不安,偏偏他還雪上加霜,嫌她脂肪厚。

  「別生氣。」

  呵,懂得哄她了?來不及了!

  「哼!」她就要氣給他看,難得可以撒野。

  「妳越生氣,臉越腫得像肉丸。」

  這次她氣得說不出話了,除了瞪他,還是瞪他,沒有大發雷霆,反而有著無語問蒼天的無力感。

  這陣子不知為何,總覺得他與她之間缺少了什麼,朋友都羨慕她嫁了個優秀英俊的老公,她也以此自滿,但是近來她感到一種空虛在侵蝕著內心,想到這輩子如果就這麼過了,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種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的恐懼。

  應昊宇見她沉默,還以為她是無話可說,想起昨晚的努力做人,目光改而落在她微突的小腹上。

  「我勸妳還是吃一點。」

  關心她嗎?她在心中暗喜,故意乘機拿喬,想讓他多說些好聽的話。

  「人家被你氣得一點食慾都沒有了。」學著電視裡的女主角嬌嗔的樣子,她一向很有模仿戲劇人物講台詞的細胞,期待的是老公也能像男主角一樣關懷她。

  「不行,一定要吃,懷孕需要營養。」他正色道。

  溫雲妮聽了,演了一半的戲不由得一頓。

  「你怎能確定我這次會懷孕?」結婚三年,一個子兒都蹦不出來,她還在想自己是否屬於那種不容易受孕的體質。

  「昨晚開始是妳的危險期,機率很大。」

  她心涼了一下,不敢相信地問:「你知道?」

  「當然,若不曉得要如何避孕?」他沒察覺她身子的僵硬。

  「所以你昨晚跟我……是因為想讓我懷孕?」而不是單純的想要她?或怕失去她?

  「妳不是一直想要小孩?有了小孩,妳就不會無聊了。」他不懂她為何突然變臉,他是個做事講求計劃的人,任何事情都必須在他的掌控之中才行,包括做那檔事。為了她,他破例更改了計劃,她該高興才是。

  她的熱情都跑光了,覺得心好冷也好氣餒,當初她想要孩子,他不給,說時候未到。沒想到昨晚他抱她的原因,只是因為要讓她懷孕,理由是讓她不會無聊。

  她多希望他是因為渴望才抱她的,不要管計劃,不要有理由,純粹基於男人對女人的慾望。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問題了,每次在她表達自己的感受和需求時,他總是忽略,一切他說了算,也不管她要不要。

  溫雲妮突然覺得自己是一隻專事生產的母豬,不禁眼眶又紅,氣道:「我最討厭你了啦!人家不要理你了!以後不做飯給你吃了!」站起身,就要跑回臥房,決定不再理他了。

  她才跨出一步,突然手臂被他握住,往後一拉,她圓嘟嘟的身子正好跌入他偉岸的胸懷,一張嘴兒教熾熱的唇給封住。

  呀?

  她在心中低呼,隨即閉上眼睛,輕易地被老公毫無預警的一吻給融化了,雙手不由自主地爬上他的肩,不明白不解風情的老公,怎麼會開始有了這種激情的舉動?

  這個吻又令她產生希望,神魂顛倒,思考罷工,只想好好地感受唇舌交纏所引起的化學變化,讓內心隱隱的不安得到紆解。

  對應昊宇而言,要收服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妻子是輕而易舉之事,為了怕她真的鬧革命,三天不做飯以示抗議,最快的解決方法就是給她甜頭吃吃。

  深深一吻,確定她的情緒沒那麼激動後,他才放開她。

  「我去上班了。」

  「好。」小媳婦傻傻地笑著。

  「晚上可能要加班。」

  「好。」

  「會待到很晚,不用等我。」

  「好。」

  「如果太累,我可能就睡公司了。」

  「好。」

  「意思是,我有可能今晚不回來。」

  「好。」

  「……」

  照道理,妻子不可能這麼好說話,因為她一向最不喜歡他徹夜不歸。

  盯著妻子癡笑的表情良久,他心想,妻子是氣過頭了,還是真的被他吻傻了?

  「別減肥了。」

  「好。」

  「水桶腰很不錯。」

  「好。」

  「像腿也夠份量。」

  「好。」

  「……」

  很好,她是被吻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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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公出門上班後,溫雲妮還沈醉在他深情一吻中,許久許久後,飛出去的神智才拉回來。

  老公走了,她也要開始一天的忙碌了。雖說想減肥,但剩菜不吃完又可惜,所以她還是把剩餘的早餐解決掉,將餐桌整理乾淨,把碗盤洗好後一一歸放原處,接著洗髒衣服、收乾淨的衣服,再將衣服一件一件地迭好後收進衣櫥裡。

  大致都忙完後,她便進浴室去梳洗,這時門鈴突然響了。

  可能是隔壁的張太太來收會錢!她匆匆忙忙地從浴室走出來,頭上夾著數十支發卷,鼻樑上頂著戴了二十幾年都捨不得換掉的近視眼鏡,嘴邊還留有剛刷完牙殘餘的牙膏泡沫。

  開了門,她卻愣住了,站在門口的是一位打扮嬌艷的美麗女子,那容貌去當明星都綽綽有餘了。

  顯然對方也很吃驚,不客氣地從頭到腳打量著她。

  「呃……請問妳找誰?」她拿著牙刷,開口問的時候,泡沫還呼嚕地吹。

  對方由驚愕回神後,露出嬌媚一笑。「伯母,請問昊宇在嗎?」

  伯母?這女人竟然叫她伯母,自己看起來有這麼老嗎?而且她幹麼叫昊宇叫得這麼親熱?

  「妳是誰?」

  「我是焦莉雪,是昊宇親密的朋友。」

  「親密的朋友?有多親密?」

  女子嫣然一笑,故作嬌羞。「妳問得好坦白,害我都不好意思了,這樣別人會誤會的。」

  是誰比較坦白啊,好像是她吧?而且她這麼曖昧的態度,別人不誤會才怪,那眉宇間傳遞的神色儘是暗示。

  「他不在。」溫雲妮道。

  顯然這個答案令對方十分高興,眼神一閃,亮出了狡獪之光,馬上笑容嫵媚地問──

  「那麼應太太在嗎?一直沒機會認識她,所以可否見見她?」名叫焦莉雪的女子,不時引頸往室內張望。

  「我就是。」

  「妳?」對方臉色驟變,見鬼地瞪她。「妳是昊宇的老婆?」

  「是的。」

  「嚇!我還以為妳是他老媽子呢!」

  太失禮了吧,這個女人!

  「不好意思厚,我是應昊宇的太太,如假包換。」

  被人誤當昊宇的老媽子已是見怪不怪了,她早就習慣,反正只要老公不介意,她才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呢!現在應太太本尊出馬,對方縱有任何心懷不軌,也該知難而退了吧,因為老公是她的,已經死會啦!

  然而,對方不但沒有打退堂鼓,反而還緩緩露出迷人一笑,甜甜的嗓音恍如天籟,說出的卻是殺人不帶血的話。

  「原來是應太太,失敬了。」

  話中分明有著嘲諷,接下來一定又是冷嘲熱諷一番,說她多不配昊宇之類的話,她才懶得跟對方多囉嗉呢!

  「不好意思,我很忙,失陪了。」說著就要關門,但在門關上之前,焦莉雪的手擋住了門,並亮出一隻銀戒。

  溫雲妮震住了,那古樸的銀戒她認得,是昊宇父親的遺物,多年來他一直習慣戴在手上,十分珍視,她今天早上發現他的銀戒不在時,還以為老公把戒指收起來了。

  「這戒指……怎麼會在妳手上?」

  「他遺漏在我那兒。」

  溫雲妮臉色更難看了,她的話,似乎在暗示著什麼。

  「我來還戒指的。」說著,焦莉雪不客氣地推開她壓住的門,大搖大擺地登堂入室。

  溫雲妮阻止不了,只好在後頭跟著。

  「戒指給我就行了,昊宇不在,所以請妳──」

  「妳不想知道他的戒指,為何在我這兒?」

  焦莉雪的話讓她原本想下的逐客令又吞回肚子裡,如對方所言,她的確很想知道為何昊宇的戒指會在她手上。

  焦莉雪一進門就往最舒服的沙發坐去,如進自家門似的,還東張西望地打量這間房子。

  溫雲妮心中忐忑不安,像壓著一塊石頭,沉重不已,對方氣勢強,她趕不走人家,只好招呼了。

  為對方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她便在對面的沙發入了座,焦莉雪的目光正好也從房子的裝潢移到她臉上,對上美艷逼人的面孔,溫雲妮忍不住心虛了,就不知對方在看什麼?

  「妳真是昊宇的老婆?」

  什麼真的假的,用那不可思議的語氣也未免太失禮了吧!

  「是的。」她沒好氣地回答。

  焦莉雪搖搖頭。「難怪昊宇從不帶妳出門見人。」

  她臉色一冷。「什麼意思?」

  「瞧瞧妳一身的邋遢,髮質分叉、皮膚干黃、雙手粗糙、穿著俗氣,別說帶不出門,連看到都嫌礙眼,難怪昊宇從不帶妳出外交際應酬,因為妳根本上不了檯面。」

  太過分了,到人家家裡來批評人家,有沒有搞錯啊!

  「關妳什麼事?」

  「關係可大了,難道昊宇沒跟妳提過我和他的事?」

  她愣住,心一緊。「什……什麼事?」

  焦莉雪故意歎了口氣,正色道:「我是昊宇的前任女朋友。」

  「那又如何?」既然是前任,就不足為懼了,因為自己是現任,昊宇娶的是她溫雲妮,沒什麼好怕的。

  「妳難道不知道,當初昊宇是看妳可憐所以才娶妳?三年前因為我離開他,他一時傷心跑去相親,心地善良的他錯把同情當愛情,才會在衝動之下娶了妳。不過後來他發現自己根本不愛妳,這三年來,他一直忘不了我。」

  溫雲妮身子一震,雙手開始發冷。

  「妳胡說!」

  「我知道妳不會相信,所以才把這只戒指拿來,還有我們約會的照片,就是要證明,昊宇曾與我共處一夜。」

  她臉色唰地一陣青白,看著焦莉雪秀出一張張她與昊宇的親密合照,緊握的雙手裡,指尖掐進了掌心,卻已麻木渾然不覺痛楚。

  焦莉雪說出的話字字扎進她的心口。「男人都是感官的動物,不管吃飯睡覺,天天面對一個像歐巴桑的妻子,妳想,他哪受得了?」

  溫雲妮窒著呼吸,被這話傷得無法招架。她沒時間打扮,是因為要做家事;沒時間護髮,因為要買菜煮三餐;皮膚干黃,是因為捨不得花錢買昂貴的保養品;雙手粗糙,是因為洗碗洗衣拖地的關係;至於穿著俗氣,是因為她根本沒機會出門啊,叫她穿新衣給誰看?

  「昊宇……真這麼說?」

  「妳沒發現他最近都很少回來,表面上是加班,其實是……」焦莉雪停頓了下,接下來的話讓她自個兒去領悟,就不明說了。

  見到對方蒼白的臉色,焦莉雪眼中閃過一絲奸笑。

  「其實昊宇和我很想再復合,只不過礙著妳,所以我今天才會來找妳。」

  「為什麼他不自己來說?」

  「基於道義和義務,妳想他說得出口嗎?」

  溫雲妮低下頭,流下熱燙的淚珠,隱忍著崩潰的情緒。

  焦莉雪故作遺憾地道:「我也不想傷害妳,原諒我的自私,他不愛妳,妳勉強和他在一起也不好,晚說不如早說,如果妳真愛他,就放他走吧!」

  溫雲妮始終低著頭,好半天都不發一語,彷彿過了一世紀那麼久,才輕聲說了一句。

  「請妳……離開。」

  焦莉雪聳聳肩,該說的都說了,她拎著皮包站起身,特意將銀戒放在她面前。

  「妳想想看吧,我走了。」

  才一轉身,背著對方,焦莉雪露出狡詐的笑容。誰叫應昊宇拒絕跟她復合,她得不到的,也不准別人擁有,尤其在看到他老婆竟是如此不起眼的女人後,她更不甘心了。

  哈!想不到這女人這麼好騙,隨便說說就信了,那銀戒是她趁昊宇放在桌上不注意時偷來的,照片則是假造的,現在計算機合成技術這麼發達,要合成幾張都沒問題。

  這就是昊宇拒絕她的代價,目的達到了,她便不再逗留,留下那失神的女人逕自離去。

  溫雲妮心冷了,原來老公是因為同情而不忍心拋棄自己。

  她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與其勉強他人,不如委屈自己,既然昊宇遲早會離開,不如她自動求去,不要讓他為難。焦莉雪的出現,不過是幫助她下定決心罷了。

  老公就像天上的太陽,光芒萬丈,不是她這麼一顆天邊的小星星能匹配的。

  天長地久本就是一種奢侈,曾經擁有對她而言,已經夠滿足了。

  抓不住,就放他走吧!

  她有志氣,不會死皮賴臉地糾纏他。想到這裡,溫雲妮將眼淚狠狠一抹,衝回房間開始整理行李,整理好了之後,拿出預先準備好的離婚證書,想不到還是用上了,咬牙籤了字,往梳妝台一擺。

  帶著一隻行囊、一顆破碎的心、一縷麻木的靈魂,她要離開他,離開回憶,離開這個曾令她感到無限幸福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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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8-24 10:20:08

第三章

  提著行李住進旅館裡,溫雲妮哭得涕泗縱橫,哭到天昏地暗、哭到肝腸寸斷、哭到草枯花凋四不像,直到第三天,她不小心被鏡子裡的自己給嚇到後,才見鬼地關了水龍頭。

  「天呀!真恐怖……」瞪著鏡子裡的自己,披頭散髮、膚色蒼白、眼睛佈滿血絲、臉部像水腫,再加上自己嚇自己的猙獰表情,她還以為看到了日本恐怖片裡的貞子,拍拍受驚的胸口,她靠近鏡子喃喃自語。

  「真的好醜……幸好晚上沒出去見人,不然可能會被人當街喊打……」

  她被丑不啦嘰的自己給嚇到,訝異蓋過了悲傷,盯著自己的相貌久久不敢置信。

  突然,她瞭解了焦莉雪的話,也能理解丈夫為何移情別戀了。連自己看了都想嘔吐,又如何要求別人跟一個面目可憎的女人相處一輩子?

  始終波濤洶湧的紛亂思緒,終於逐漸平靜下來,她給自己留下一些思考的空間,就這麼坐著、盯著、想著,時間的腳步彷彿也為她停留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領悟到一些事實,就是必須改變自己,那個為人妻的溫雲妮已經死了,恢復單身的她此刻該思考的是今後何去何從?

  室內一片寧靜,就跟她的心境一樣,經過大風大浪的摧殘後,總會雨過天晴,「新生」的種子在她內心緩緩冒出了綠芽。

  新生?她思考著,自己要如何重獲新生呢?倘若要有個全新的開始,就要有個全新的自己,所以──

  「我要做個……美麗又自主的女人。」她對鏡子裡的自己說話,看到那腫到不行的眼睛透出了希望的明亮光芒。

  「對,我不能再哭了,哭不能解決事情,得找個目標才行。雲妮啊,妳要勇敢點,還沒結婚前,妳不也過得好好的?這表示妳並不是非要應昊宇養妳不可,妳可以養活自己,可以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可以不用每天當黃臉婆,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她一邊鼓勵著自己,一邊緊握著微頭的雙手。對未來感到恐懼茫然而冰涼的雙手逐漸變得溫暖,身子也開始熱了,心在跳動,血在流動,自己還活得好好的不是嗎?差別只是晚上少一個人共眠而已,從另一方面來看,她可以獨佔一張大床。

  「好棒呢,妳可以不用每天為挑食的老公絞盡腦汁想三餐菜色了,妳不用去討好任何人,想睡就睡,想吃就吃,仔細想想,有多少人有這個離婚的機會可以再創自由的人生呢?」她堅定地告訴鏡子裡的自己。「不要害怕,沒什麼好怕的,我可以找到自己的陽光,彩繪自己的人生,走出自己的康莊大道。」

  鏡中的溫雲妮微笑了,她覺得有力氣可以做任何事情了。

  沒有他,太陽依然會從東邊升起。

  沒有他,花兒依然開得燦爛。

  沒有他,這個世界依然不會有任何改變。

  所以沒有他,她也可以過得很好。

  首先,她得先把自己恐怖的樣子好好整理一下,幸好這幾年有存一些私房錢下來,老公──不對,現在應該稱他「前夫」才對,他雖然很少在精神上給她安慰,但物質供應卻很大方,她把每個月剩餘的買菜錢和前夫給的零用錢都存下來,想不到這筆錢如今對她這麼重要。

  內心的傷口隱隱作痛,不能再想了,想一個無解的答案等於往死胡同鑽,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她必須往前走,否則遲早會被憂鬱給拖進無底的黑暗中。

  利用這筆錢,她有充裕的時間為重新出發做準備,而不必焦頭爛額地忙著找工作餬口。

  她走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用毛巾冰敷自己哭腫的臉,待紅腫清褪後,換了件乾爽的外出服,毅然決然地跑到熙來攘往的紅磚大道上,在一家格調高雅的美容院前站定。

  高格調通常代表高價位,一向只去巷口歐巴桑美容院的她,對進入這種時髦又流行的美容院彷彿上戰場似地全身備戰。

  她不能退縮,為了表示跟過去說再見的決心,她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直視前方,不畏艱難地勇往直前,風蕭蕭兮易水寒,黃臉婆一去兮不復還。

  「小姐妳好,洗髮?剪髮?還是燙髮呢?有指定的設計師嗎?」穿著公司形象制服的小姐,對她親切地招呼著。

  溫雲妮看著她,語氣堅定地回答。

  「給我一個能讓我年輕十歲的設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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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頭髮對於改變一個人的外型,真的很重要。

  溫雲妮從美容院出來後,走在路上,沒多久又被路邊玻璃窗上自己的反射影子給吸引過去,目光像黏上似的移不開,對著自己的新面貌發呆。

  她圓圓的臉蛋經過髮型的修飾,有變瘦的錯覺,而且真的變年輕了。

  設計師幫她修剪了分又及泛黃乾燥的發尾,還幫她做了護髮挑染,不但頭髮有光澤,也顯得生氣蓬勃許多,整個人煥然一新。

  「雲妮?」

  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溫雲妮嚇了一跳,才轉過頭,對方便大叫了出來。

  「真的是妳耶!雲妮!」一位好時髦的女子三步並作兩步跳了過來,興奮地搭上她的肩,熱情得讓她一時之間措手不及。

  有點面熟,聲音也好熟,但她想不起來。「對不起,請問妳是……」

  時髦女子大力地拍了她一把,差點沒像鐵扇公主一樣一把將她拍到玻璃窗上去當壁虎。

  「我是書婷呀!程書婷!」

  「什麼!」溫雲妮也叫了出來,不可思議地瞪著眼前的大美女。「書婷?妳真的是程書婷?妳什麼時候回台灣的?」

  「三天前,我睡了兩天調時差,今天正想去找妳說,想不到在這裡遇上了,哈哈哈!」女子豪邁一笑,這種巾幗不讓鬚眉的笑法正是她的特色,溫雲妮這才確定她是自己念高職時的死黨程書婷,虧自己還常常跟書婷通mail及電話連絡呢,竟認不出她,這也難怪,因為她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

  「天呀,妳變瘦、也變美了,我簡直認不出妳了!」

  以前的程書婷是個很男孩子氣的女孩,膚色也較黑,因為太好動時常把自己弄得渾身是汗,完全沒有女孩樣兒。高職畢業後,書婷全家移民法國,兩人真摯的友情並不因遠距離而中斷,說好一個月至少要寫一封信,後來改成用mail,連絡更方便了,不過這段期間她們沒再見過面。如今好友活生生出現在眼前,那笑中含媚的神情、黑亮光澤的髮色,以及白皙無瑕的肌膚,令溫雲妮看呆了。

  被好友讚美,程書婷樂不可支地笑著,鬼靈精的睜著大眼,睫毛眨眨生輝,比天邊的陽光還要「亮眼」。

  「還說呢,我才差點認不出妳,剛才在一旁看了好久,才確定是妳。」程書婷上下打量她,黛眉微擰。「妳是受了什麼虐待呀?我記得妳結婚前,還是個白白胖胖的甜姐兒,怎麼現在一副黃臉婆的模樣?」她是個直腸子的人,加上久居國外的關係,不會拐彎抹角,當年因工作之故無法參加好友的婚禮,但收到了好友寄來的結婚照,所以曉得這前後的差別。

  被書婷一講,溫雲妮紅了臉,慚愧得不知該從何說起,換新髮型的喜悅才上眉梢,悲傷又襲上心頭,忍不住紅了眼。

  「耶?妳怎麼哭了?」

  「書婷∼∼」恍若飄流在茫茫大海中乍見一座小島,她委屈地流下淚來,多日來埋在心裡不敢對家人和朋友說的心事,面對最好的朋友書婷,她再也無法戴著面具強裝笑臉。

  書婷是見過世面的人,明白雲妮一定是遇到了什麼困難,當下也懶得逛街了。

  「別哭別哭,有什麼話到我家好好說給我聽。」拉起好友的手,叫了部出租車,直接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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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氣憤的吼叫來自怒火熊熊的程書婷。「他真的有女人?」

  雲妮點頭,很努力克制著飆淚的衝動。說好不再哭的,眼淚卻不聽使喚,再哭下去,她不腫成大餅臉才怪,也不用出門見人了。

  「該死的臭男人!放著家花不管,跑去沾惹野花,我真恨不得揍他一拳,像妳這麼好的老婆,他竟然不愛惜!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想當初還在學校時,好友雲妮雖不是橫綱級的大美人,但也算清秀佳人。她圓嘟嘟的臉蛋人見人愛,乖巧柔順的個性深得人心,還有一雙天生的巧手更是大家的最愛。全班同學的下午茶點心是她親手做的;運動服破了,靠她隨身攜帶的針線盒縫補;教室整潔因她勤勞細心維護而每學期榮獲第一名,郊遊野餐也仰賴她的獨門美味三明治。同學都深信不疑,像她如此細心又溫柔善良的女孩,誰娶了誰幸福。

  但瞧瞧好友現在憔悴的模樣,就明白她吃了多少苦頭,一股火兒燒得程書婷氣不過。

  「不行!離婚太便宜他了,找律師告他始亂終棄,也告那女人破壞家庭!」

  「不要。」溫雲妮忙搖頭。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妳不要這時候搞個以德報怨,我會氣得便秘喔!」她受不了地警告。

  「不是啦,妳聽我說。」雲妮忙拉住她,瞭解書婷是個行動派的人,真怕她拿了電話就打,趕緊道:「我並不是不氣他們,只是不想用這種激烈的手段報復。」

  程書婷沒好氣地道:「妳別因為心軟而找借口喔!」

  「不是借口,而是我想通了一些事,其實我自己也要負一些責任。」

  書婷一愣,任由她拉回來坐下,很好奇地問:「妳要負什麼責任?明明錯的是他。」

  「妳看看我,我們同年,但是妳看起來才二十幾歲,我卻像快四十歲的人了。」

  程書婷聽了,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但卻極不認同。「每個人都會老,他不能因為妳老了就嫌棄妳,找年輕美眉啊!而且妳是為了他付出妳的青春耶,糟糠之妻不可棄,他這樣太惡劣了!」

  雲妮深思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其實我今天已經有了新的領悟。自從結婚後,我的世界就停止了,一直留在丈夫所給予的世界裡而不知長進,他每天接觸新的人、新的事,我則局限在家裡,任由自己衰老,胡思亂想、鑽牛角尖,逐漸變得面目可憎都不知道。試想,誰願意天天面對一個索然無味又越變越醜陋的枕邊人?」在好友要反駁之前,她努力解釋得更清楚一點。「我並不是要把錯全攬到自己身上,我還是認為他很可惡,但更認清了一些事實,我應該多愛惜自己一點,而非怨天尤人地找種種理由來安慰自己,我不想自欺欺人。」

  程書婷靜靜地聽著,似乎聽懂了好友的想法,也開始陷入深思。

  雲妮繼續說下去。「看看妳我的差別就知道了,妳一直在進步,彷彿有無限的精力,生活過得充實而有意義,剛才第一眼認出妳時我真的嚇一跳,如果我是妳男友,一定很以妳為傲,而且相信妳即使七十歲了,仍是最美麗的老婆婆,那是發自內心的美,這正是我所欠缺的。看看我,我都感覺到自己好黯淡喔!」

  書婷點點頭,對好友的話若有所悟。

  「我大概明白妳的意思了,既然如此,妳現在有什麼打算?」

  雲妮神情一振,堅定道:「首先,我要變漂亮。」

  書婷一聽,立即會意,眼神也跟著亮了,脫口稱讚:「很好,有志氣!」

  雲妮興奮地與她分享自己的大發現。「跟妳說喔,我本來看起來像四十歲的歐巴桑,遇到妳之前我才從美容院出來,換了新髮型後,看起來年輕多了耶!」

  程書婷上下打量好友的新造型,以她的眼光來評量,搖頭道:「不夠,依我看,妳可以再更年輕。」

  「真的嗎?」

  「首先要丟掉妳臉上這副阿嬤眼鏡,它是阻礙妳變美的最大敵人,眼鏡戴久了,不但會壓迫鼻樑影響血液循環,讓眼睛四周暗沈無光快速老化,眼神也會呆滯。」

  「是嗎?」她驚訝地問,並一臉擔心。

  「放心,只要把眼鏡摘下,去配副隱形眼鏡,並使用好的眼霜,每天早晚持續按摩眼睛四周,六周後就會有明顯的改善。」

  雲妮忙點頭。「好,我待會兒就去配隱形眼鏡。」

  「還有,妳該減肥了,也要開始做保養。」

  說到這裡,雲妮便很頭大。「我知道,可是我不知該如何著手,也沒概念。」

  程書婷大笑一聲,雙手搭在好友肩上。「妳可找對人了,我對這方面非常有心得,至於成果,不用我解釋吧,看我就知道了。」

  雲妮連忙點頭,崇拜的眼神對著她閃閃發光。「教教我吧,妳是如何化腐朽為神奇的?」

  竟然用化腐朽為神奇這種話來形容她,書婷捏了好友臉蛋一把,兩人笑著打鬧了一下。

  好友懂得開玩笑了,這是好現象。她用專家的口吻提出建議。「方法很多,最基本的當然還是買品質好的保養品,並配合一些按摩和運動,我會慢慢教妳,我跟妳打包票,不出一年,妳一定會從頭到腳變漂亮。」

  一年?

  這句話提醒了雲妮,如果要花這麼久的時間,那書婷豈不早回法國了?因此她改口問:「書婷,妳打算在台灣待多久?」

  「半個月,我這次回來主要是辦一些事情,然後就要趕回法國工作,怎麼了?」

  「那麼半個月後我就看不到妳了……」好不容易覺得心有依靠,有人可以傾訴心事,她多希望書婷能多給自己鼓勵。

  氣氛感傷起來,書婷也沉默了,但不一會兒又強打起精神鼓舞道:「別難過,我們可以寫mail或用視訊連絡嘛,現在網絡這麼發達,對不對?」

  「話是這麼說,不過……」雲妮驀地眸光大亮。「乾脆我跟妳一起去法國好了。」

  這話讓程書婷嚇了一跳。「妳說真的假的?」

  「對,我怎麼沒想到,我可以跟妳去法國呀!書婷,妳以前不是常勸我去法國找妳嗎?還說人要多出國走走,看看不同的風土民情,體驗不同的生活,視野才會開闊。」

  「對呀,難不成妳想通了?我記得妳是離不開家的,也討厭出國,以前找妳出去外宿,妳死都不肯,是個超級戀家狂。」

  「總要跨出第一步的,不是嗎?」這語氣頗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氣概。

  聽到這話,書婷又大力地拍了好友肩膀一下。「好!有勇氣!妳終於開竅了,世界這麼大,一定有妳容身之處,我的住處第一個歡迎妳,我向妳保證,到了法國後,妳一定會脫胎換骨!」

  兩個女人像是中了樂透似地興奮個不停,並轉移話題討論辦出國手續的細節,有了確定目標後,雲妮整個人精神大振,神情都不一樣了,眼神開始發光,她覺得自己體內充滿了元氣。

  新的人生,已經在向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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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昊宇一回來找不到妻子的人,又在梳妝台上看到離婚證書時,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他沒有驚愕,依然冷靜如常,只是不耐煩地揉了揉太陽穴。

  「真是……」丟下西裝外套,解開領帶,放下公文包,一如往常維持固定的作息,首先走向廚房。

  他站在流理台前,一手拿著鍋蓋,眼睛盯著鍋子裡。

  空的。

  他沉默地盯著,鍋裡沒有香噴噴的滷肉在等著他,肚子這時也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宣告它的飢餓。

  那天離開家裡之後,他一直忙到今天中午才有空檔回來梳洗補個眠。以往這種情況,妻子都會事先鹵一鍋咖哩、牛肉或是其它鹵料,再把飯煮好放在電飯鍋裡熱著,讓他不管什麼時間回來都有得吃。

  放回鍋蓋,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包泡麵,加熱水湊合著吃,吃完了就去洗澡,躺在床上,入睡前習慣先看個新聞,對於桌上那張離婚證書,完全無動於衷。

  他之所以不在意,是因為認定妻子又在鬧脾氣了,女人能耍什麼把戲,還不是一哭二鬧三上吊?要不就是回娘家,真不明白女人的腦袋裡在想什麼?

  他不打算找她,女人不能太寵,寵了就會得寸進尺,如果每次鬧就給糖吃,他這個做丈夫的威嚴要擱哪?至於她這次連離婚證書都拿出來的動機,他也懶得去探究,一定又是為了什麼芝麻綠豆無聊的瑣事,他決定靜觀其變,反正要不了多久,她自己就會耐不住性子回來了。

  總之,他不會是那個最先低頭的人。

  拿著電視遙控器,不停地轉換各新聞台,他的注意力很快放在新聞報導上,順便培養睡眠的情緒,沒多久瞌睡蟲找來了,眼皮逐漸沉重,他的呼吸穩定,一點也不擔心妻子的離家。

  然而很快的,他將會發現,她這次的離開是當真的。

  而他也將明白,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麼重要。

第四章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轉眼間,時間已過了三年。

  中正機場的入境大廳裡,守著大批的媒體記者,個個引頸期盼地望著入境大廳的入口,焦急的臉上儘是一片興奮難耐,他們有的手持長鏡頭相機,有的拿麥克風,有的扛著攝影機,攝取鏡頭的最好位置老早人滿為患,為的就是等待來自法國的貴客。

  好不容易盼呀盼的,總算盼到了人影。

  當一行法國人出現在入境大廳時,鎂光燈立刻此起彼落地閃爍著,捕捉最搶眼的鏡頭。而這些法國人當中,有兩名美麗的東方女子,其中一位留著俏麗短髮的女子低著頭,顯然是被刻意保護在中間,她臉上的墨鏡雖然遮住了大部分的面貌,依然可從精緻的五官中窺見其姣好的長相。

  「迪歐納先生,請問您這次到台灣,是否為了貴公司徵選廣告女主角一事而來?」一名記者用英文搶著訪問。

  藍眼金髮的迪歐納,是法國龐德集團的行銷經理,龐德是法國數一數二的大企業,名號享譽國際,旗下有許多跨國產業,其中最有名的即是手機及化妝品兩大產業。

  這次迪歐納是代表法國總公司來台灣開拓手機市場,龐德手機尚未上市,卻早已引起各方媒體關注,尤其龐德集團之前已放出風聲,要徵選亞洲市場的手機代言女主角,更是在演藝界引起一陣不小的興奮與騷動,也因此記者才會抓住機會,直接切入問題重點。

  擁有西方人高大英挺身材的迪歐納,碧海藍眼閃著生意人的銳利光芒,神秘的笑意浮上嘴角,老練的以英文回答記者的詢問。

  「是的。」

  此話一出,記者們更是爭先恐後地丟出問題。

  「您打算公開面試嗎?」

  「您想用東方人,還是西方人?」

  「女主角的條件是什麼?冶艷?清純?還是可愛型?」

  「預計何時徵選,採用歌星還是影星?」

  「聽說多家經紀公司試圖跟您接洽,是真的嗎?」

  眾記者你推我、我推你,拚命把麥克風和錄音機推到迪歐納的面前,只求他給個勁爆的獨家新聞。

  迪歐納僅僅回了一句。「你們很快會知道。」

  在黑人保鑣的護衛下,一行人上了車,包括那兩位東方女子,戴墨鏡的那位始終沒說話。

  直到車子駛離機場,短髮女子才摘下墨鏡,露出精雕細琢的瓜子臉蛋,慧黠美眸閃著靈光,凝望車窗外久違的家鄉風景,一朵一朵的白雲,像極了軟綿綿的棉花糖,飄過窗外的藍天。

  冬末初春的時節,天氣晴朗得令人心曠神怡,正午的陽光正發揮它的熱情,讓人深切感受到台灣這塊寶島的氣候,什麼叫做四季如春。

  「終於回來了。」溫雲妮感慨地輕歎,再踏上這塊土地,心境全然不同,恍如隔世。

  「等會兒到了飯店,妳就好好地休息一下,把時差調過來,如果睡不著,要我陪妳去逛逛也行。」程書婷笑道。

  迪歐納喬了個舒服的坐姿,大手搭住女友書婷的肩膀,用法語問她們在說什麼,程書婷回他嬌艷一笑,以流利的法文跟他溝通。迪歐納是她的男友,在法國兼職當模特兒的她因為工作關係跟迪歐納相識,進而相戀,開放的兩人,也不管有沒有雲妮這個第三者在,便舌吻了起來。

  溫雲妮老早見怪不怪了,數落道:「與其陪我,還是陪妳的迪歐納吧,我自己一個人去逛,才不想當你們的電燈泡呢!」

  「哎呀,嫉妒啊,那就快找個伴呀,看是選歐菲斯還是喬治,這兩人條件都好得很哪!」程書婷說的是目前正慇勤追求好友的兩位法國人,歐菲斯是大學教授,喬治則是舞蹈教室的老闆,一文一舞,各有特色。

  她讚歎地欣賞雲妮這幾年出落得越來越美麗的外表,肥胖不見了,窈窕的身段包裹在巴黎時尚春裝下,顯得格外嫵媚動人。陽光穿透朵朵白雲後,化為和煦的金光灑落在那白嫩的容顏上,襯托出東方女子特有的精緻粉嫩;絲緞般的長髮也給照得閃閃發亮;一對水眸恍若詩人歌誦的一江春水,更增添了東方女子的神秘浪漫氣質。

  雖然已三十三歲,但雲妮得天獨厚的輪廓,在細心的保養下,看起來就是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

  不能說她是絕世美女,但獨特的味道絕對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難怪要讓法國男人趨之若鶩了。

  「我才不要呢,一個人多自由,沒心情,我心如止水。」她輕哼,就連說話的儀態也多了分嫵媚,這都要歸功於兩年的模特兒專業訓練,改變了她的氣質,增添了女人味兒。

  程書婷頑皮地逗她一句。「是對『他』心如止水,還是心如泣血?」

  「臭書婷。」

  瞧好友嘟起嘴兒羞嗔的模樣,程書婷忍不住噗哧笑出。好友對任何男人的確是心如止水,但只要一提起某人,心如止水就破功了,也只有這時候,可以見到那成熟的容顏上顯現出孩子氣的可愛。

  「我又沒說是誰,妳就那麼激動,這叫不打自招。」

  「才沒有呢!」她忙避開眼,貝齒微咬著下唇,分明此地無銀三百雨。

  程書婷又長吁了一聲,搖搖頭。「就知道妳還沒忘記他,咱們這麼麻吉的姊妹了,我會不瞭解妳?儘管外表變得如何風情萬種、性格灑脫,骨子裡還是改變不了妳那沒藥醫的專情。」

  「胡說,我才不會去想一個移情別戀的男人呢!」

  「是嗎?不知是誰一聽到龐德企業要將事業擴展到台灣,便立刻答應接下廣告,連價碼都沒談呢!」

  被猜中心事,雲妮雙頰染上一朵紅雲,卻還死鴨子嘴硬。「我只是要讓他知道,沒有他我過得更好而已。」

  程書婷壞壞補充一句。「是呀,而且變美了。」

  「妳們到底在談什麼?雲朵,妳的臉怎麼那麼紅?」迪歐納問。

  雲妮的名字因為有個「雲」字,所以在翻成法文時,便以「雲朵」作為法國名字,迪歐納都這麼喚她。

  「我們在談雲朵那位英俊無情的前夫,迪歐納,你可要叫廣告公司把雲朵拍漂亮點喔,讓她前夫驚為天人,後悔莫及當年為什麼家花不疼,去沾野花。」程書婷用法文撒嬌道,細滑的兩手攀上男友比東方男人更為寬闊的肩膀,舒服地偎入他的胸膛。

  迪歐納愛戀地摟著她,並轉頭對雲妮笑道:「雲朵妳放心,這次的廣告企劃案跟妳的故事很搭,一定可以將妳特有的韻味拍出來。」

  雲妮一聽,恍然大悟地看向書婷,改口用法文說:「喔,我懂了,我還奇怪為什麼妳自己不接下這個手機廣告,硬要我代替,原來是跟迪歐納串通好設計我。」

  「我是好心呀,趁這個機會讓化腐朽為神奇的溫雲妮重現在台灣觀眾面前,當年那些在背後嘲笑妳、欺負妳的壞女人看見妳變美了,一定會找個地洞趕快把自己埋起來,免得遇到妳來不及羞愧地躲開。而且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主意喔,迪歐納也認為妳很適合,所以才用妳當廣告女主角,至於我呢,則正好偷個閒,賴在他身邊好好放個假,是不是呀,迪歐納?」

  迪歐納回她深情一吻,才講幾句,法式舌吻又搬上舞台,熱戀的兩人愛得如火如荼。

  溫雲妮臉紅地避開。書婷原本就個性豪爽,交了個法籍男友,兩人一碰上,無異是乾柴遇上烈火,經常在她面前完全不避諱地展現熱情。她雖沒書婷那般開放,但其實心下是羨慕的,書婷敢愛敢恨,如果自己也像她那樣灑脫就好了,偏偏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始終無法接受其它男人的追求。

  在法國的這三年,她學會了法文,也適應了新環境、擴展新視野,開始懂得愛惜自己。因為書婷的關係,讓她明白世界上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所以她努力鑽研保養之道,開始打扮自己,讓原本臃腫變形的身材逐漸回復苗條的曲線,肌膚在細心呵護下越變越好,髮質也不再粗糙乾燥。

  她雖然年過三十,但東方人的外型天生就比西方人年輕許多,加上保養得當,讓她擁有二十五歲的外貌,搖身一變成為西方人眼中的東方美女。

  或許是幸運之神的眷顧,東方模特兒不多,讓她有機會受到重用,開始了兼職平面模特兒的工作,又由於工作的需要,公司請專人訓練她走台步,進行美姿美儀、舞蹈等課程,並接受更完善的肌膚及美體塑身保養,讓她出落得更加傾國傾城,好比一塊原石,在經過琢磨後成了耀眼的鑽石。

  如果現在走在台北街頭遇到以前的鄰居或同學,肯定沒人認得出她,就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三年的努力可以讓外貌改變這麼大,想當年,她可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家庭主婦,還是超級市場特價大拍賣時橫掃千軍的常勝軍,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廣告和平面模特兒,人生的際遇真是奇妙呀!

  「雲朵」這個名字,同時也是她擔任模特兒的藝名,心如其名,何時她才能停下腳步,讓心有依靠,而不再隨風飄流呢?

  眸光隨著窗外的景物移動,心思卻已飄向天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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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地重遊,不為其它,而是為了某個人。

  溫雲妮戴著一副典雅大方的太陽眼鏡,一襲巴黎時尚裝扮,身著披肩式的紅白相間毛衣,毛衣下襬的流蘇在走動間輕輕擺動,下半身搭配牛仔褲,合身的剪裁讓修長的雙腿一覽無遺,長髮如黑瀑般披瀉在肩上,隨著她的肢體擺動閃耀著光輝。

  一舉手一投足,已有巨星的架勢和風采,走在曾經生活過的巷子裡,立即引起街坊鄰居的注目。

  這些人她認得,巷口的陳伯伯依然喜歡午後坐在門口曬曬冬末的暖陽,對面的張太太依然習慣提著菜籃和林太太東家長西家短,隔壁的小黃貓不改牠在屋頂睡午覺的習慣,一切的一切,都和三年前一樣。而那些人看她的目光,除了驚艷之外,沒人認出她就是溫雲妮,全拜高科技的保養品及規律的運動所賜。

  一抹得意浮上她嫣紅的唇,她已經變身了,不再是身材發福、穿著俗氣的歐巴桑。

  趁人不注意時,她用鑰匙開了門,偷偷溜進了以前的家。

  應昊宇白天要上班,所以趁這個時候回來拿東西最方便了,當初走得太匆忙,她只帶了些衣服跟私人證件。

  前往法國前,她曾寫信告訴家人她已經和應昊宇離婚,信中未提及離婚原因,只說她找到了住的地方,請他們不用擔心,並請妹妹幫忙找個時間將她的東西搬回家。預料觀念傳統的爸媽必然會勃然大怒、加以阻止,所以她選擇了遠走他鄉。

  不過期間她曾偷偷和妹妹連絡,才知道應昊宇一直沒把她的物品送回南部老家,所以她只好偷偷回來拿了。

  他跟焦莉雪結婚了吧?這個猜測令她內心的某個地方抽痛了下,很快的,用理智揮去那不該有的依戀。

  她跟他已經是過去式,沒有任何關係了,他要娶誰是他家的事。

  不過這個想法,在她進入房間後,很快被推翻。

  沒變!什麼都沒變,景物依舊,最令她訝異的是牆上那幀結婚照,新郎依舊英俊冷酷,新娘的含羞笑容也依然帶著傻氣,明顯的就是她自己。

  「怎麼會……」柔荑輕觸白色泛黃的相框。牆上應該掛著他與焦莉雪的結婚照才對呀!怎麼沒有呢?

  她不想多做無謂的臆測,換不換照片她根本管不著,要管,也該由他的美嬌娘去管,由他的美嬌娘去幫他張羅、做家事、拖地抹桌、洗衣煮飯……

  「我的天!」她低呼。

  盯著雜亂無章的衣櫥,她呆了,懷疑自己是否開錯了門,再仔細看看,她很確定這是衣櫥,不是倉庫,眼前的景象令她咋舌,亂堆亂放的衣服、亂擺亂扔的內衣襪子,說是衣櫥,反倒像是堆放舊衣的回收桶。

  體內某條神經蠢蠢欲動著……

  不會吧!她竟然有想整理的衝動,原以為那個家庭主婦的自己已經離開好久了,不可能在自己成為美麗模特兒的時候又跑回來作祟。

  不關自己的事,算了,衣服慢點再找吧!她轉身往廚房走去,有一套幸運草茶具組是她的最愛,記得收在廚房的碗櫃裡……

  「我的媽呀!」她再次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瞪著流理檯上堆積如山的碗盤,吃剩的泡麵、大包小包的垃圾,以及沒倒掉的殘羹菜湯,從那發霉的程度判斷,至少超過一個月以上。

  體內某種本性似乎被喚醒……

  太誇張了吧!那焦莉雪難道是不諳家事的人嗎?一個家最該保持基本整潔的地方就是廚房,因為廚房關係著全家人的健康,稍一不慎,疾病可能由此衍生,那女人也未免太不盡責了吧,有夠懶的……

  咦?她的兩隻手在幹麼?當她意識到時,驚覺自己的手竟然伸出去要整理。

  不行!再次對自己警告,不關自己的事!

  茶具還是改天再來拿好了,她趕忙把臉甩開,來個眼不見為「淨」,但好死不死的,轉開的臉正好對上陽台,又讓她的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

  「要死了!」她低呼。

  洗衣機的蓋子沒蓋上,灰塵跑進去,衣服還洗得乾淨嗎?

  曬在衣架上的襯衫沒弄平,等幹了不跟抹布一樣縐才怪!

  毛衣不能用衣架曬好不好!會變形的!

  噢,老天爺!置衣籃裡的衣服是積了多久啊?想熏死人嗎?

  不會吧?居然把襪子和內褲混在一起放!

  她深深地、深深地、深吸了一口氣,冷靜地告訴自己,不、關、她、的、事!

  決定了,改天再回來拿東西,多待一分鐘,只會讓她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大步往客廳門走去,撤退!

  猛地,她全身僵住,爆凸的眼珠子鎖住那移動的小黑影。

  小黑影一會兒溜躂東、一會兒溜躂西,那悠哉悠哉的舉止,彷彿這裡是自己家,甚至還就地休息一會兒,洗洗它油亮亮的臉,打理它英挺挺的鬍鬚,因為名聲響亮,女人見了它通常會尖叫,它不挑食,興趣廣泛,但最討厭拖鞋──

  「啪!」

  為何討厭拖鞋?因為儘管英名一世,但最後它們通常就死在拖鞋底下,它們姓蟑,單名一個螂,外號「小強」。

  當溫雲泥回神時,蟑螂已慘死在她拖鞋底下,打下去的那一剎那,心裡有種無以言喻的暢快。

  她的眼神變得深沈,目光變得銳利,體內沈睡已久的家事殺手溫雲妮也甦醒了。

第五章

  應昊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室的窗明几淨,差點讓他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他沒喝酒,也沒作夢,這傢俱、這佈置,的確是自個兒的家沒錯。

  他一路檢視,地板被擦得光滑透亮,櫃子也抹得纖塵不染,廚房的鍋碗瓢盆全部洗好並一一歸位,陽台的曬衣架上掛滿了洗過的衣服,衣櫥裡的襯衫長褲也井然有序地排好,觸目所及,儘是整潔亮晶晶。

  她回來了!

  應昊宇難掩心中的激動。三年了,她終於肯回來了,回想三年前,他在妻子離家半個月後才意識到危機,她這次離開得太久了,讓他心中隱隱不安。因此他開始找她,才發現她根本沒回娘家,找遍了她可能去的地方或朋友家,也都沒有她的身影。

  原以為她是一時負氣,過幾天就會回來,但他等到的,是音訊全無,岳父打電話來說接到了她從國外寄來的信,問他們為何離婚?他才猛然驚覺,她竟出國了,而且沒有留地址!

  他無法回答岳父的問題,因為他也不明白妻子為何執意離婚,沒有她的消息,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心慌無助。

  信封上沒地址,她連去了哪裡都不肯告訴家人,可見是鐵了心不讓他找到,時間久了,他心中也明白了,除非她願意,否則他是找不到她的。

  他坐在床上,一切彷彿回到了三年前,空氣清新,每樣東西有條不紊地擺放整齊,這個家又回復到有女主人的樣子了,可是他依然找不到女主人的身影。

  他就這麼靜靜地坐著,直到夜幕低垂,夜空鑲滿星子,心中不斷地問著,親愛的老婆,妳現在到底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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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行中午休息時間,應昊宇與副理孫士豪兩人在私人辦公室裡用餐,順道討論新的擴大信用卡方案。

  信用卡市場已經飽和,為了提升信用卡的客戶人數,必須進行斬的企劃,現在他們就是研究幾個屬下提出來的方案,討論哪些方案可行,也較有創意。

  公事告一段落後,兩人開始閒聊,孫士豪瞥見應昊宇今日的襯衫和西裝都特別乾淨筆直,不像過去那樣有許多縐褶,有時候一件衣服還連穿好幾天,感覺很落魄。不過雖然落魄,他仍是公司女職員票選最受歡迎男人排行榜的冠軍。

  真不公平啊!想他堂堂孫士豪也是大家公認最有價值的單身漢之一,昊宇結婚後也蟬連冠軍寶座三年,誰知道這傢伙離婚的消息一傳出,立刻得到眾多喝采與同情,第一名又給他搶去了,自己則落居第二。

  瞧瞧今日的應昊宇,似乎與往常有些不同,一身……神清氣爽?沒錯,他今天看起來特別神采奕奕。

  「看你心情不錯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好事?」孫士豪語帶探詢。

  應昊宇只是動了下眉,一貫的冷然自持,充分發揮他沒有表情的表情。

  孫士豪做出恍然大悟之色。「喔?我懂了。」

  「懂什麼?」

  「人逢喜事精神爽,只要是男人都會懂。」說著,還用手肘推推他,怪他明明暗爽還假正經。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孫士豪移近臉,壓低聲量,斬釘截鐵地道出原因:「女人,你有女人。」

  「胡扯。」

  「嘿,少裝蒜了,男人對這檔事最敏銳了,你今天不同於往常,動不動就發呆,我發誓早上開會時有看到你偷笑。」雖然只是嘴角微微一揚,但對於惜笑如金又是公認終年不化的酷哥而言,這可不尋常。

  「還有,你以往一件衣服有時連穿一個禮拜,衣領上的髒污司空見慣,褲子也常常沒燙,今天卻不同了,從頭到腳像換了新的人一樣,這就是有女人的證據,我說的沒錯吧!」他自豪地道。

  應昊宇點頭讚賞。「你觀察得倒很細微。」

  孫士豪以為他這是承認了,拍拍好友。「你終於開竅了,我就說嘛,家裡沒個女人是不行的,少了洗衣煮飯婆,至少要有暖床的伴,這幾年看你要死不活的工作,我還真擔心你一輩子就這樣下去哩。」

  三年前,嫂夫人離開這件事在公司引起不小的震撼,大家謠傳著公司第一美男子終於厭倦了平庸醜陋的妻子,當初應昊宇會娶相貌平庸又身材略胖的妻子就把眾人的眼鏡給跌破了,如今兩人分手正符合眾人的期望,帥男還是要配美女才登對,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

  不少自認條件不差又頗具姿色的女職員以為自己終於有機會了,皆摩拳擦掌地等待機會,唯有孫士豪明白,溫雲妮的離開給好友的打擊有多大。從那天開始,應昊宇恍若變了一個人,沒日沒夜地工作,猶如行屍走肉,即使有女人排隊等著他欽點,他依然視若無睹地成了工作狂,那時他才深悟昊宇對老婆的感情,竟這般深厚。

  孫士豪欣慰的表情接著轉成了搖頭歎息。「我看呀,又有一票女人要哭倒萬里長城了。說吧,是哪個幸運的女人把大夥兒夢中情人的心給偷去了?」

  應昊宇沉默著,神態若有所思。

  「別吊胃口了,快告訴我,怎麼,怕我說出去?相識這麼久,我的嘴巴比蚌殼還緊你又不是不知道。」孫士豪筷子挾的正是醬油醃蛤蜊,在他面前晃了下便塞進嘴裡,打算先把殼外的醬汁吸一吸,再吐出來撥開取肉。

  「她回來了。」

  「誰?」

  「我老婆。」

  毫無預警的一句話,差點沒讓孫士豪直接把嘴裡的蛤蜊整顆吞下,忙吐出來,否則就成了台灣第一位因為吞下蚌殼而送醫急救的人。

  「咳……你是說……嫂夫人?」

  「當然,我老婆自始至終只有一個。」應昊宇面不改色地正經強調。

  「她……現在在你家?」

  「沒有。」

  「沒有?」孫士豪聽得糊塗。

  應昊宇將昨天回家後所看到的情形大致說一遍,孫士豪狐疑問道:「會不會是你母親來幫你打掃的?」

  「不會,她沒鑰匙。」

  「搞不好你喝醉了酒,忘記請了清潔公司的人來打掃。」

  「你明知道我不喝酒。」他嚴肅道,對士豪的幽默不為所動。

  「這很難說,不知是誰三年前連續醉了三天三夜,還累死我花了不少功夫把他送回家,最後不但幫他請了三天假,還得連他這三天的工作一塊扛下來。」他哼道,賊笑地看著好友臉上顯現一抹尷尬。

  應昊宇輕咳一聲。那次是唯一的例外,雲妮的出走令他痛不欲生,為了撫平傷痛,他寄情於工作,將所有心思放在拓展公司業務上,也由主任一職擢升為分行的經理,但工作上的成就並不能真正撫平他的心痛,他能夠走出陰霾,卻無法快樂起來,因為他在意的是雲妮離開的理由。

  思考越久,他便越懷疑,雲妮是否受了什麼刺激,才會選擇不告而別的方式?他想弄清楚,只可惜真正的答案也只有雲妮才知道。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士豪問。

  「什麼怎麼辦?」

  孫士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有時候真不明白,為什麼像好友這種公司視為優秀份子的人,碰到感情的事,頭腦就好像變鈍了,舉一不能反三。

  「當然是對你老婆回來的看法呀!她回來了,又幫你洗衣、拖地、把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擺明了想跟你復合。」

  聽到復合二字,應昊宇冷酷不笑的表情明顯愉悅起來。

  「那很好。」

  孫士豪一愣,忙四下探查門戶是否緊閉,提防隔牆有耳,確定沒人偷聽後,才又坐回原位,壓低聲量對好友道:「你瘋了?剛才的話要是傳進董事長的耳朵裡,你和董事長千金就無緣了。」

  誰都知道,董事長千金董圓圓對應昊宇心儀已久,一點也不計較他離過婚,好幾次利用父親的關係請他去家裡一塊用餐,董事長似乎也明瞭愛女的心意,雖然董事長夫人對他有離婚的紀錄頗多微詞,但董事長愛才,加上昊宇在公司的表現一向良好,便默許了,有時甚至會藉公務之便,請昊宇接送他的女兒。

  這麼明顯的暗示,相信昊宇不會不懂吧?

  「這關董事長和他女兒什麼事?」他的口氣,彷彿士豪說的話很莫名其妙。

  孫士豪沒好氣地道:「老天爺!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董圓圓喜歡你,也不明白董事長有意納你為女婿,更別說你要放棄大美女,是因為你還愛著那位肥婆──呃──」

  「我不准你侮辱她。」森冷的威脅來自咬牙切齒的應昊宇,他勁道強大的手正抓著孫士豪的領口,濃眉下的黑眸發射出兩道憤怒的凶光,一副要找人幹架的樣子。

  「別生氣──我道歉就是了,哈哈──」孫士豪汗顏地陪笑,深知好友的牛脾氣,不發怒則已,一發怒便不可收拾,忙舉手告饒,免得遭殃。

  應昊宇放開他,但臉色還是很難看,能讓他失控的,唯有溫雲妮。

  孫士豪輕吁了口氣,拉拉被弄縐的西裝,調整好領帶,為免再度惹好友不高興,所以他措詞更加小心。

  「總之──咳──公司上下都以為你和董圓圓在交往,要是你這時候突然拋棄董圓圓,上面會不諒解,還可能誤會你玩弄她的感情,對你的前途很不利,搞不好被發配邊疆,送去澎湖分行待著,一輩子別想回來。」

  「我根本沒和董圓圓交往!」應昊宇憤怒道。

  「我知道啊,但別人不這麼認為,你不知道把謠言當真是人類的通病嗎?」

  「我也對她沒興趣。」

  「我曉得啊,但她一廂情願,你不知道愛情都是盲目的嗎?」

  應昊宇盯著好友好半晌,忽地冷沈道:「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我樂觀其成啊!日久生情,說不定你哪天會對她動情,多認識其它女人有什麼不好?」他邊說著,邊心裡酸酸的,攀上董圓圓等於少奮鬥二十年,董事長膝下無子,將來退休後勢必把銀行交給女婿打理,現在這麼好的機會送上門來,這傢伙竟然還怪自己為何沒警告他?就是因為看在兩人拜把兄弟的分上才幫他的,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哩!

  「我不可能跟她交往。」應昊宇堅定地說。

  「為什麼?」

  「因為我沒離婚。」

  「沒離婚就沒離婚,有什麼了不──你說什麼!」

  這次換他雙手扯住應昊宇的衣領,將兩人距離拉近,眼對眼,鼻對鼻,嘴對嘴,只差一吋。

  「你一定要這麼近的說話嗎?」應昊宇汗顏道,若此時有人看到,還以為他倆在大搞同性戀哩。

  「你沒離婚?」

  「對。」

  「可是你明明說你們離婚了?」

  「胡扯,我只說她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那不就是離婚了?」

  「但我沒簽。」

  氣氛陷入了一片沉默,孫士豪瞪著好友震驚久久,再一次地跟他確認。

  「所以你仍是有婦之夫?」

  「這還用說。」他回答得理所當然,還奇怪士豪怎麼會認為他已經離婚,他從來就沒說過這句話。

  當孫士豪從震驚回神後,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他只知道在大家逕自認為應昊宇已經單身三年後,絕對無法接受他仍是有婦之夫的事實。

  「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這次換應昊宇問:「為什麼?」

  孫士豪沈下臉色,語氣聳動的對他撂下警告。

  「全公司的女人會恨死你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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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德手機第一季的廣告女主角徵選已經結束了,外人不知,這只是龐德製造話題的噱頭,其實女主角的人選早已定案,廣告在來台之前便已於法國完成拍攝,如今進入緊鑼密鼓的收尾階段,在廣告正式推出前,一切都必須保密。

  溫雲妮雖然身為模特兒,但其實日子過得挺輕鬆的,跟龐德簽下一年的手機代言合約,已讓她荷包賺進不少錢。目前她尚未正式登上台灣的媒體,大眾並不認識她,平日除了安排去上瑜伽課、舞蹈課外,其餘時間便是自己的,想看看書或做什麼都行。

  沈寂了兩個禮拜之後,她又忍不住偷偷溜回以前的家。

  她告訴自己是為了回來拿東西,絕不是因為擔心應昊宇會不會又堆了一籃子的衣服沒洗?衣櫥是否又弄亂了,找不到衣服穿?沒吃完的便當是否又忘記清理,放到發霉?垃圾是否又好幾天沒倒?小強大軍是否又來橫行?

  其實她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按門鈴,當著應昊宇的面收拾她的東西,也順便向他示威,讓他看清楚自己已經從胖小鴨變瘦天鵝,展現白皙柔細的肌膚,秀出黑得發亮的頭髮,炫耀窈窕纖細的身材,讓他知道沒有他,她過得更精彩、更快樂,然後再傲然地離開。

  她應該要這麼做才對,而不是趁他白天不在,像個小偷似的偷偷摸摸地回到這裡。

  因為沒這麼做,所以她現在才這麼懊惱,開了門後,果然又看到「亂象」。

  「這個臭傢伙,又弄得一團亂,真是的。」她嘴裡嘀咕,同時隨手拾起地上的領帶,收拾客廳桌上散亂的報紙,直接走向臥室,打算把領帶放回衣櫥裡。

  衣櫥的門上鑲有鏡子,當她開門時,鏡子裡只有她一人,當把門關上時,鏡子裡赫然出現第二人,差點沒把她嚇死。驚呼之後,她轉身看向身後的人,她的前夫──應昊宇。

  「你──你──」不是在上班?這是她要問的,卻你了半天吐不出第二個字。

  應昊宇瞪著她的目光很危險,深黑無底的眸光透著怒意與冷漠,分明在指責她的闖入,令她心口不由得揪緊,連指甲掐入了肉裡都毫無所覺。他眼中的無情令她的心一寒,他鄙視的神情更令她臉色蒼白。

  「誰准妳進來的。」他低沈開口,語氣裡不含一絲溫度。

  溫雲妮咬著唇瓣,第一次見到他如此森冷的眼神,突然覺得自己好丟臉,都已經離婚了,她幹麼還厚著臉皮回來,還被他當場逮個正著!面對那不歡迎的表情,她的眼眶不爭氣地熱了,不禁覺得自己上次大掃除的舉止好愚蠢,人家不但不領情,還厭惡得很呢!

  原先所想的示威舉動,在他冰冷的視線下自動投降,她這幾年建立的自尊與驕傲,也在無情的言詞下崩塌。

  不該來的!一見到他,三年前那個自卑的溫雲妮又回來了。

  她轉開臉,不讓他看見自己眼眶裡懸浮的淚珠。

  「我只是回來拿一些沒帶走的東西而已,但……算了,我不要了。」說完,她低下頭,只想盡快離開這難受的空氣。經過他身邊時,忽然想到手上還戴著結婚鑽戒,那是當初她離開時唯一捨不得而留下的紀念品,正好一起還給他。

  「喏,戒指還你。」她把拔下來的戒指放在床邊,便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去。

  心好痛。

  原來三年的時光沒沖淡她對他的愛,反而更加深了依戀,所以再見到他時,才會被他眼中的漠視給擊敗。

  眼淚不爭氣地潰決,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地沾濕了她的臉。

  在右手快觸及客廳門把時,她猛然被一個勁道給拉住,不由自主地回身,同時也洩漏了自己不爭氣的淚顏。

  「雲妮?」應昊宇叫出她的名字。

  她沒注意到他怪異的表情,只氣他拉她做什麼?

  「幹麼啦!你放手!」

  應昊宇驀地驚喜。「真的是妳?我差點認不出妳來了!」

  她也愣住,見他原本凶巴巴的表情不見了,而是驚喜交加,這才明白了剛才是怎麼回事。

  「你沒認出我?」

  「當然,我還以為是哪個厚臉皮的女人闖進來,本來還想叫警察,要不是因為那戒指,我到現在還認不出妳呢!」

  果然!她都忘了,自己的模樣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連左右鄰居都認不出她,昊宇當然也有可能不認得她,也就是說,他的無情不是針對她,而是誤以為有人闖空門。

  思及此,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但一想到他剛才的凶樣,仍是餘怒未了,想甩掉那握得好緊的大手。

  「你放開啦!」

  「雲妮。」他喚著,不但不放開,還收緊了雙臂,將她困在懷抱中,三年的煎熬與思念,豈只是一個懷抱能安撫,他當然不放。「別走,讓我看看妳。」

  他溫熱的掌心拂上她的臉,粗糙的指腹眷戀地在她滑嫩的臉龐上遊走,深邃有神的眼眸像看不夠似地燃著熾火。

  他的撫觸令她停止了掙扎,彷彿觸電般地凝視他的目光。

  跟三年前一樣,他的觸摸總能讓她心跳加快,他的凝望總能讓她忘了自我,心弦的撩撥令她全身熱潮來襲。

  他眼中的不可思議一定是因為驚艷,因為自己變美了,美得令他屏息,所以此刻才會目不轉睛,像要吃了她似的,禁不住內心喜孜孜。

  「妳……」

  「怎樣?」

  她抬高下巴,得意地等著他的讚歎之詞,但她等到的卻是──

  「妳變醜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8-24 10:22:15

第六章

  丑?她變醜了?有沒有搞錯!他竟然說她變醜了!

  「應昊宇!你給我說清楚,我哪裡變醜了?明明是變美好不好,你故意說反話來氣我,其實是太過驚艷而死鴨子嘴硬,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

  重複三次「對不對」,她的食指也往他胸膛戳了三次,興師問罪的表情、噴火的雙目、蠻橫的口氣,擺明了他敢再說一次丑就要他好看。

  「而且變瘦了。」他皺眉,同時雙手不停在她身上摸來摸去,看她到底是少了幾塊肉,根本沒把她的威脅聽進去。

  她低呼。「住手──哈哈哈──好、好癢!」隔了三年,她怕癢的天性依然沒變。

  「該死,妳是過什麼樣的日子?竟然瘦成了皮包骨!」

  「什麼皮包骨!這叫苗條──不要──呵呵呵!」她又罵又笑,因為他的兩隻手居然直接探進她的衣服裡,撫上她不盈一握的腰。

  「妳的腰起碼少了十吋。」

  「要你管──哈──哈哈哈──」

  熱燙的掌心往下覆蓋住她的俏臀。

  「屁股的肥肉也不見了。」

  「ㄏㄡㄏㄡㄏㄡ──要、要死了!你敢──哈哈──摸我屁股!」她的臉蛋氣羞的脹滿紅潮。

  胸前的豐滿最後也落入了他的掌握中。

  「妳胸部也變小了。」

  女性的驕傲突然被侮辱了,打死她也要為自己的自尊辯護。

  「亂講!那是因為胸圍變小所產生的錯覺!」耳根子燒得燙紅,胸部因為他的碰觸而引起一波又一波的顫慄。

  她都快羞死了!偏偏這人還煞有其事地求證。

  「嗯,經妳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是錯覺。」

  「你、你快放手啦!不要一直捏來捏去!很──很討厭耶!」她現在的臉蛋跟紅蘋果有得拚,熱燙的程度可以煮開水了。

  她在心中哀叫,戲碼不該這樣演的,應該是自己很驕傲地出現在他面前,然後冷眼看著前夫對自己的美色驚艷到下巴脫臼,後悔當年不該對她不忠才對。而不是被他東摸西捏,像買豬肉似的論斤秤兩。

  實地「勘察」過妻子的身子後,應昊宇緊皺的眉頭看似嚇人,眼裡卻有藏不住的憐惜。他沒再對她動手動腳,但也捨不得放開她,因為他可是好不容易守株待兔了十天,才終於等到她出現。

  「叫你放開我聽到沒有!」掙扎無效後,她沒好氣地吼他,以前就覺得他人高馬大,自己變瘦了後,更覺得他粗壯魁梧,一用起蠻力,力量大得不像話,推都推不開。

  「如果我放開,妳會怎樣?」

  「當然是走人啊!」

  「不行!」

  她呆住。他一出口就是命令,就跟以前一樣,仍然以丈夫的口吻對待她。若在以前,她會對他百依百順,心甘情願當個小女人;但如今人事已非,到了現在他還有臉限制她,她禁不住惱了。

  「你憑什麼命令我?我已經不是你老婆了!」

  「妳是!」

  「我不是!」

  「妳是!」

  「我不是!」

  「妳是!」

  「我不是!」

  「妳是!」

  她深深吸了口氣,這人是在跟她比賽嗎?她說一句,他就回一句,這樣還有完沒完啊!

  臉紅脖子粗地瞪他,每當她生氣時,兩頰便會習慣性地鼓起,鼻孔還會氣呼呼的發出很大的呼吸聲,如此搞笑不雅的生氣樣,她已經很久沒出現過了。自從成了模特兒之後,接受美姿美儀的訓練,讓她培養出大家閨秀的氣質,一舉手一投足都高貴而優雅,但是一碰上他,許久未曾被喚醒的本性全露出來了。

  她告訴自己冷靜,千萬別受到那熾熱眸子的催眠而動搖意志。

  靈光一現,原本緊抿的芳唇忽地鬼靈精地揚起漂亮的弧度,既然他說她仍是他老婆,那麼她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

  「證據?」她改口,毫無預警地回送他兩個字。

  「什麼證據?」他不解地問。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想不到在她有生之年也可以用他曾經說過的話反過來嘲笑他。

  特意對他使出一個「你很遲鈍」的眼神,冷冷地補充:「我是你老婆的證據。」

  她好整以暇地等著,看他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原以為應昊宇會愣住,他卻很快地回答她。

  「結婚證書就是證據。」

  「哈!應昊宇,你該不會得老人癡呆症了吧?我們三年前就簽字離婚了!」

  正當她沈浸在自己終於在辯論上贏他一回的得意時,一桶冷水潑過來。

  「妳才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妳以為離婚那麼簡單,買張紙、簽個字就行了?」

  她的笑容僵住,傻傻地問:「難道不是嗎?」

  「說妳呆妳還不信,沒有知識也要有常識,沒有常識也要常看電視。夫妻要離婚,除了兩人簽字外,還要一起到戶政事務所辦理離婚登記,任何一方不到都不行,明白嗎?」

  她愣了許久許久,久到彷彿他說的話還沒傳進她耳裡,等她有反應時,已是一分鐘以後的事。

  「你是說……我們沒有離婚成功?」

  「當然,妳丟下離婚協議書就跑了,怎麼可能離得成?」

  「可是連續劇都是這麼演的……」

  「所以我叫妳少看那些沒營養的連續劇,亂演一通,都不求證的。」

  「怎麼會這樣……」

  她欲哭無淚的表情令他很不爽。

  「別跟我說妳已經去給我找男人了,我警告妳。」他危險的瞇起眸子。

  豆大的淚珠終於從那骨碌碌的大眼睛滾下來。

  「我要離婚啦∼∼嗚∼∼」

  「不准!」他的雙臂摟得更霸氣,大男人的脾氣盡顯無遺。

  「我不管∼∼人家要離婚啦∼∼」

  「妳還說!」

  她哭得更大聲。

  「人家不愛你啦∼∼」

  應昊宇咒罵一聲,直接用最有效率的方式來封住妻子不聽話的血盆大口,也是從剛才到現在他最想做的事,狠狠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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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說他有多想她?廢話少說,直接吻了再說。

  這一吻,要討回整整三年的思念,填補內心被渴望侵蝕的空洞,他外表看似冷然,其實內心熱情如火,只是一直缺少引燃的導火線罷了。

  霸氣的唇舌進佔她口中甜蜜的柔軟,她身子一陣火熱,接著暈眩,最後……沈醉。

  啊……就是這種感覺,轟轟烈烈的、燒燒燙燙的,彷彿全身要融化掉似的,弄得她四肢發軟,全靠他的臂力撐住才沒跪下去。

  她的手不自覺地爬上他寬闊的肩,熟悉的男性氣息、熟悉的碰觸撫摸,他總能準確地找到她的敏感點,帶給她無限美好愉悅。

  不明白啊……為什麼一天二十四小時不解風情的人,吻她時卻像變了個人呢?一年四季都板著一張嚴肅面孔的人,撫摸她時卻柔情萬千呢?

  本以為再次面對他時,可以心如止水,卻沒想到情況完全相反,驚濤駭浪在胸口翻滾不息,他對她依然有著致命的影響力,心中那團火焰,一如初戀般未曾熄滅過。

  應昊宇將她吻得意亂情迷,輾轉到了床上,很自然地為她脫衣解衫,如同過去每一次對待妻子的方式,開始行使丈夫的權利。

  溫雲妮猛地一震,恍若大夢初醒。

  「不行!」

  不由分說,一隻腳飛踢過去。

  事出突然,應昊宇來不及反應,硬生生被妻子的佛山無影腳給踢開,痛呼一聲,魅力無邊的男子漢大丈夫,瞬間變成人肉球滾到床下去,狼狽的栽了個大觔斗。

  那石雕般的英俊臉龐,頭一次出現驚愕的表情。從結婚到現在,妻子可從來沒拒絕過他,也許有鬧脾氣的時候,但哪一次不是被他高超的吻功及熟稔的技巧給治得死死的,了不起欲迎還拒、嗔罵他幾句,最終鐵定臣服在他的懷抱下,不曾有過如此大逆不道的舉止,竟把他踢下床?

  就見妻子橫眉豎眼,氣呼呼地穿好被他脫了一半的衣服,哼了一聲,下床就要走人。

  「去哪?」

  「當然是離開你!」

  「什麼?」

  剛才還狼狽趴在地上的人,下一秒已經逼到身後,大掌像鐵鉗般緊箍住她的嬌臂。

  「不准!」他哪裡肯放人,也跟著動怒了。

  「腳是我的,你沒資格管!」

  「我是妳丈夫,就有這個資格!」

  好啊!虧他還好意思說得出口,既然他敢說,那她就敢回!

  轉過身來不客氣地用食指戳他的胸膛。「你也知道自己是人家老公,但盡了義務嗎?你捫心自問!」

  他理直氣壯地反問:「我哪一次不是弄得妳很滿足?」

  「我不是指這個啦!」她臉紅大罵。這只死牛!彈的琴沒有一次聽得懂,還敢罵她沒知識,他才豬頭咧!

  「不然是指什麼?」他一臉莫名。

  「焦莉雪!」溫雲妮妒憤交加地吼出三個字,就不信他還有話可以說。

  應昊宇倒很訝異會從妻子的口中聽到這名字,突然想到,這一定跟她離家出走有關,他當然要弄個明白,更不會再讓她跑掉。

  他轉身先把臥室門鎖起來,順便拉張椅子擋在門口坐了下來,雙臂橫胸,銅鈴似的明眸鎖住她,擺明了除非自己允許,否則她休想走人。

  溫雲妮從頭到尾傻愣愣地瞪著他的動作。人家的老公在聽到自己東窗事發後,是愧疚得無地自容,有的還會跪下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求妻子原諒。而他,應昊宇,卻將門鎖住,一副不可越雷池一步的門神樣,渾身充滿迫人的氣勢,盯著她的眼神像欽差大人在問案,偏她還被盯得亂心虛一把的。

  有沒有搞錯!他不給她立刻認錯,還趾高氣昂、臉不紅氣不喘地?!

  「妳怎麼知道她?」他從容自若,態度不驚不慌,反而對她提起這女人甚是不悅。

  「被我揪出舊情人,心虛了厚?」她反譏,不甘示弱地扳回氣勢。

  「回答我的問題,不要太多廢話。」

  哎呀呀!他以為他是誰啊?還當她是從前那個好欺負的黃臉婆嗎?

  「你很囂張喔!應昊宇,好!說就說!你跟舊情人死灰復燃,背著我跟她搞七捻三!」

  應昊宇依然沈穩不為所動。

  「證據?」

  哈!就知道他會來這招,她可不是以前那個笨笨又老實的溫雲呢了,早準備好了說詞。

  「她來找我,拿著你從不離手的那隻銀戒,我知道你只有在洗澡的時候才會把戒指拔下來,可見你和她背著我亂來,別想否認,她還給我看了照片,證明你們的確在一起!」

  說到這裡,她眼眶又熱了。早該死心的不是嗎?為何心又痛了?抽抽噎噎的,蓄勢待發的淚彈又想飆了──

  「笨蛋!」

  溫雲妮被他一聲斥喝給嚇得忘了掉眼淚。

  「什……什麼?」

  「這種事為何不跟我求證?人家說了妳就信!」

  她一時啞口無言,不敢置信,到了這時候他的嗓門還是比她大聲?

  「我哪有──」

  「怎麼沒有!」龍嘯壓過她這個獅吼,才說了三個字又被他的夫威給震得一窒,應昊宇是真的生氣了。「妳老是這麼容易相信別人,人家三言兩語就把妳騙得團團轉,為什麼不用腦筋想一想?我是這種人嗎?!」

  他真的快被她氣死,原來離家出走的原因是這個,害他白白守了三年的活寡。

  雲妮被他吼得膽戰心驚,話也變得吞吞吐吐。「可、可是她有照片──」

  「現在計算機技術這麼發達,要假造照片輕而易舉!」

  「呃……是嗎……」

  「平常叫妳看新聞不看,老是看一些沒營養的連續劇,才會一天到晚胡思亂想!連跟我對質都沒有,就直接認定我有外遇,這不是笨是什麼?愚蠢!」

  又被罵笨,她也火了。

  「你幹麼老是罵我笨!換成你是我,搞不好也會被騙──」慢著,這麼說不等於承認自己被騙了?她恍然大悟地改口。「厚!差點又被你耍了!我怎麼知道你和她誰說的是真的?口說無憑,拿出證據來!」

  這回換應昊宇語窒,妻子的辯論技術變高明了,不再像以前任他搓圓揉扁。

  該死!他心下咒罵一聲,腦筋很快理出方法,信心滿滿地給了承諾。

  「好,我會拿出證據。」

  他明白問題出在前女友焦莉雪身上,那女人的個性他很瞭解,好幾次為了求他復合耍手段,他就是受不了焦莉雪的心機才會離開她,沒想到她會把腦筋動到雲妮身上。

  思及此,黑瞳染上一層森冷,額角的青筋隱隱浮現。

  溫雲妮也聳聳肩。「好啊,我等你的證據。」

  那麼,兩人是達成協議了?

  應昊宇揉著有些疼痛的太陽穴,總算搞定了妻子,但全身的細胞大概也死了一半。自從發現她回來後,他根本無心上班,三餐吃不好,晚上也睡不好,還跟公司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在家苦等她,沒有一天不失眠。

  緊繃的情緒一旦放鬆後,疲累襲身。

  「我先休息一會兒,幫我放個洗澡水,然後煮些東西給我吃,我今天還沒進食呢。」

  他理所當然的大老爺命令,讓溫雲妮再度傻眼。

  發現她沒反應,他才又看向她,語帶納悶。「怎麼了?」

  溫雲妮忽地笑了,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展現媚勁十足的笑容,令他為之怔忡。

  她走上前,勾著他的領口,將他從椅子上拉起來,柔荑爬上他的胸口輕輕摩搓,雖然隔著衣衫,但他清楚感覺到那雙巧手在胸膛上撩起一波波的輕癢與電流,惹得下腹一熱,某個地方不自覺地抬頭挺胸。眼前的妻子令他驚艷,雖然不似從前那般豐滿,卻有種說不出的嫵媚性感,這是過去所沒有的。

  「你餓了,是嗎?」酥軟的嗓音在他面前吐氣如蘭。

  「很餓。」他點頭,聲音也低啞起來,眸底燃著兩團合火,享受她難得的挑逗。

  「也累了,對嗎?」

  「還好,仔細想想,好像也沒那麼累。」意思就是,若要做「運動」,他沒問題。

  「那好。」她笑靨如花地對他宣佈。「想吃飯,自己煮;想洗澡,自己放洗澡水,本小姐忙得很,失陪。」語畢,繞過他身旁,推開椅子,往外走去。

  應昊宇失神了幾秒後才回神,忙跟出客廳。

  「等等,妳去哪?」

  「當然是回我住的地方。」

  他一陣錯愕,惱怒地道:「我說過,妳不可以走!」

  她轉過身,雙眼直視他,目光轉為冷漠,令他為之一愣。以前,妻子從不會用這種眼光看他的,她這一面,幾乎讓他不認得她了。

  「我給你兩個禮拜的時間拿出證據,兩個禮拜以後我再來。還有,提醒你,我不是你的傭人,也不是你專屬的洗衣煮飯婆,我是溫雲妮,一個獨立的個體,請尊重我。」

  尊重?他哪兒不尊重她了?

  「妳在胡說什麼?又是誰教壞妳了,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溫雲妮無畏地直視他的目光,冷靜的表情散發出一種自信的光采,連他都看傻了,也不知妻子那份不可逾越的無形傲氣是打哪來的,竟有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氣勢,讓他停住了腳步,沒有上前抓住她。

  她凝視他好一會兒,才用著冷冷的語調說道:「你知道嗎?你很大男人主義,連外國人都比你懂得尊重女人。」

  無視於他的錯愕,她從容自若地打開門,頭也不回地離去,留下應昊宇一人,為她那句話久久怔愣不已。

第七章

  她拿著龐德第一波主打產品百萬畫素手機的照片,出現在市中心的大型廣告看板上,凡是經過的路人皆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欣賞的目光落在廣告看板上。

  不只是街頭活動看板,連各大報紙的廣告主版,都可以看到她拿著手機的照片刊登在上頭,電視上的黃金廣告時段,正密集播放她的手機廣告。

  此刻的溫雲妮坐在絲絨椅上,讓化妝師和造型師為她打點臉上的妝及造型,準備待會兒的平面廣告拍攝。裝扮好後,她便獨自在一旁等著上鏡,攝影師和導演還在準備拍攝過程,這段空檔裡,她的心思四處神遊,腦袋裡裝的全是應昊宇一個禮拜前所說的話。

  自從知道兩人沒有離婚後,她內心的變化很奧妙,看似傷腦筋,其實摻了某種甜甜的喜悅。

  因為對老公的依戀在作祟吧!她本來就是重感情的人,而且……他的吻總會讓她意志不堅,想到上回自己嘴巴明明說不要,身子卻不聽使喚地臣服,連自己都感到丟臉。

  「妳在想什麼?」

  一句問話中斷了她的心緒,溫雲妮忙回神,與書婷好奇的視線相對。

  「沒有啊!」她裝糊塗。

  「沒有?可是妳的臉好紅,還有事沒事地發笑。」

  「我是在培養情緒,順便思考等會兒要用什麼表情面對攝影機,才符合宣傳的主題──戀的訊息。」她微笑地解釋,專業的訓練,讓她可以立即換上鎮定的表情應付別人的問題,不洩漏自己內心的想法。

  手機的廣告主題剛好成為她最好的借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也是模特兒訓練必修的課程。

  不過這可瞞不過好姊妹程書婷,因為她精得很,仔細打量雲妮不自在的神情,已經察覺有異。

  「妳什麼時候去見他的?」

  「咦?這樣也被妳猜到?妳這人是會讀心術嗎?」雲妮沒好氣地說,上了妝的臉頰紅潮依稀可見。

  「是妳的表情洩漏了妳的秘密。妳呀,從唸書到現在唯一不變的就是臉部表情很『誠實』,心裡想的全寫在臉上,瞞得過別人,也瞞不過我這好友,仔細觀察妳的表情就知道妳在想什麼了,這就叫做──對了,叫做心有所思、『面有所動』。」她自己胡亂改編一個新的成語,挺志得意滿的。

  溫雲妮摸摸自個兒的臉,詫異地道:「真的嗎?難怪我每次跟妳玩撲克牌,每把必輸。」

  「妳呀,還真是沈不住氣,居然去找他了。」程書婷長吁短歎,接著好奇地問:「說吧,告訴我過程,他見到妳是不是嚇了一大跳?」

  溫雲妮本來不好意思告訴書婷,廣告還沒拍,她就忍不住先跑回去見他,雖然有正當理由是為了拿東西,但她心底明白,內心還是期待與他相見的。既然瞞不過書婷,索性承認,並把這中間的過程轉述給她聽,順便想問問她的看法。

  程書婷聽完好友的敘述後,深思了一會兒後才道:「竟然有這種事?」

  「老實說……我很掙扎,如果這真是一場誤會,我……」雲妮低下頭,沒再說下去,書婷一瞧,便知她心事。

  「這種事有什麼好煩的?就等他拿出證據,若真是誤會,妳千萬別便宜了那女人。」

  「怎麼個別便宜法?」她訥訥地問。

  「把老公搶回來啊,妳以前不是超市的常勝軍嗎?」

  雲妮秀眉一擰,白了好友一眼。「又不是豬肉低價搶購,人家都快煩死了,妳還逗人家。」

  程書婷差點大笑出聲,忙摀住嘴,低聲道:「妳的表情已經說明了妳還愛著他,我能叫妳不要理他,躲得遠遠的永遠都不要回去嗎?不可能是吧!所以妳也別庸人自擾了,飛了幾千公里的路程回來,就是要得到個答案。既然事情有了轉機,妳就好好一次解決掉,如果真是誤會,就回去,若不是,就離開,答案只有二選一,重要的是把妳失去一半的心找回來,這樣妳才會真正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聽好友一席話,雲妮豁然開朗,不禁有雨過天晴之感。

  「謝謝妳,書婷,聽妳這麼說,我心情好多了耶!」

  「不客氣啦。」她故意歎了口氣。「誰教有人這三年來一直無法死心地念著某個男人,沒辦法引誘她找個男人來愛,只好慫恿她回台灣找答案嘍!」

  「妳又取笑人家。」若是過去,雲妮一定會眼眶紅潤,但這次不同,她嘴上雖責備,但眼底卻喜孜孜的盈滿笑意。

  「妳這表情很棒,就像初戀的女孩思慕情郎一樣,很迷人喔,等會兒就照這樣演。」在被好友打之前,她趕緊跳開三大步,並提醒道:「哎呀,小心妳的妝,別糊了。」

  溫雲妮忙拿起一旁的鏡子檢視自己的妝,現在的化妝品越來越厲害了,可以讓白皙的肌膚看起來氣色更好,尤其是在強烈打光燈下,要顯現出晶瑩剔透之感不容易,化妝師特地為她先上一層粉凝霜,再撲上淡淡的金粉,讓她的肌膚在鏡頭前更加柔亮有光澤。

  但是……

  「我美嗎?」她禁不住問向旁人,口氣很沒自信。

  「開什麼玩笑,美呆了!」

  「美得令人目不轉睛!」

  「沒見過有哪位模特兒像妳這麼上鏡頭的!」

  「這叫天生麗質!」

  「是上帝最完美的傑作!」

  讚美之詞從攝影棚四面八方送來,雖然有些話太誇大其詞,但眾人一致認為,她絕對是美女裡等級最優的那一級。

  她羞澀地笑了,也有感而發。俗話說世界上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佛要金裝,人要衣裝。

  今日她之所以受人讚美,全靠自己的努力,一個人若只有三分美,找到了適合自己的髮型就會變成五分,懂得穿著打扮就會變成七分,氣質出眾、舉止優雅,全身散發自信,就能十全十美了。

  但是……所有人都說她美,唯有應昊宇說她醜,可惡的男人!

  她心裡咒罵著,發誓非要他心甘情願說她美不可!

  「對了,別忘記喔,拍完照後還有雜誌專訪,就照公司給妳的稿子對答,別說錯喔,因為那是國內最有名的雜誌,閱讀人數和銷售都是排行榜第一。」

  「我知道。」她站起身走到鏡頭前,對攝影師回以嬌媚一笑。「可以開始拍了。」

  上了舞台,她蛻變成美麗的蝴蝶,擺出專業又自然的POSE,秀出她炫人心神的翅膀,盡情揮灑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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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德手機廣告一推出,業績立刻勢如破竹往上攀升,這都要歸功於行銷策略奏效,一開始徵選廣告女主角的新聞炒作,讓各大媒體幫忙打響了手機的知名度。

  正當大家在爭相猜測哪位名模或明星會雀屏中選時,龐德手機廣告正式推出,不但拉抬了那天電視台的收視率,同時也揭曉了答案。

  廣告女主角不是名模、不是當紅偶像、更不是電影明星,而是全新的面孔,正如廣告的主題「戀的訊息」,廣告分成上中下三集。

  在上集,女主角清晨被戀人的鈴聲喚醒,那慵懶卻滿足的微笑令所有女性心有慼慼焉;當她因工作而疲累時收到戀人的簡訊,那重獲新生的表情也令觀眾覺得精神為之一振,這一集表達了初戀的甜蜜。

  在中集,她與戀人吵架而幾乎心碎時,手機那頭傳來他的道歉,而她破涕為笑的神情深得人心,這一集表達著熱戀時的患得患失。

  下集尚未播出,已引起廣大觀眾熱烈討論和迴響,女主角眉目傳情的眼神收服了觀眾的心,也帶動了龐德手機的熱潮。

  廣告推出後,不少知名的經紀公司相中了溫雲妮甜美的外型,希望能和她簽約,做為她在亞洲市場的經紀公司。

  溫雲妮雖然是龐德手機的代言人,但尚未有固定的經紀人和經紀公司,她在法國所接受的模特兒訓練都是由迪歐納安排的,條件是為龐德集團拍攝一系列的產品廣告,目前她已經由飯店搬到公司租賃的公寓,三房兩廳,環境十分清幽。

  上午,程書婷隨著迪歐納的司機到雲妮的住處來接她,中午約好了飯局,要會見一些合作的客戶,書婷是模特兒工作上的前輩,理當好好照應她,並將迪歐納秘書所整理的詳細資料拿給她看。

  「有十五家經紀公司和我們連絡,都想和妳簽約,迪歐納基於安全考量,請人調查了這些公司的背景、和藝人合作的內容,並做下紀錄給妳參考。」她和溫雲妮正坐在私人轎車上,車子駛往的目的地是等會兒要與客戶見面的六星級大飯店。

  趁這個空檔,書婷跟她說明一些簽經紀公司的大要,至於細節,要等雲妮看過這些資料後再討論。

  「對了,等會兒要一起吃飯的客戶是富林銀行的總經理和他的得力屬下,富林銀行和龐德集團有一件合作案。」

  「富林銀行?」溫雲妮眼睛一亮,這銀行不就是昊宇的公司嗎?

  程書婷早料到好友會有這反應。「有趣吧,富林銀行是妳前夫的公司。」

  「可是……我們本來不是要和光誠銀行合作?」

  「本來是,但是富林銀行提出的條件更好,而且這幾年它分行林立,信用卡客戶破百萬,比光誠銀行更有潛力,與他們一起合作推出刷卡買手機的活動,可以幫公司帶來更多的商機。」

  訝異之餘,溫雲妮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機會可以幫昊宇的銀行拍廣告,心中頓時感到好笑,不知昊宇曉得後會有什麼反應?

  他應該看到她的廣告了吧?突然見到自己的老婆出現在電視屏幕上,肯定讓他跌破眼鏡。一想到能讓那八風吹不動的撲克臉變樣,忍不住偷笑起來。

  「瞧妳開心的,一副去見情人的樣子,想笑就笑,憋著小心得內傷。」

  書婷就愛逗她,她抿抿嘴。「我才沒想他,只是覺得巧合得好笑罷了,而且他只是個主任,還沒資格出席這種飯局呢。除了富林銀行的總經理之外,還有誰?」

  書婷想了下。「還有一位分行經理及副理兩人。」

  「看吧。」溫雲妮早料到了,但仍難掩聽完後意興闌珊之感。昊宇只是主任,當然不可能輪到他,像這種場合,出席的必是公司位高權重的人。

  也罷,算算她和昊宇約定的日子就是明天了,不知他所謂的「證據」準備得如何了?

  車子駛入飯店門口,迎賓侍者訓練有素地上前為她們開門,沿途有人為她們領路,電梯來到十五樓後,溫雲妮沒有直接朝包廂走去,她讓書婷先跟侍者進去,自己則進了洗手間。

  不一會兒,她從洗手間出來,同一時間,也有人從男洗手間走出,不經意的照面,讓兩人同時呆住了。

  「雲妮?」應昊宇頗訝異地盯著她,灼亮的眸子有著欣喜。

  她也很意外地愣住。「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跟人有約。」回答的同時,他上下打量著她。

  「喔?是嗎?」這麼巧?沒有預期會見到他,她心臟跳得很厲害,再次見到他,連呼吸都跟著緊促。

  應昊宇發現她除了變瘦之外,整個人也煥然一新,上次見面時,因為兩人有爭執,他的心思一直放在她的突然出現與憤然離去上,並未太注意她的打扮。而這次妻子穿了一襲黑色的連身洋裝,搭配著淺色的皮草披肩,頭髮往腦後梳了個髻,漂亮的耳垂掛著精緻高雅的耳環,貴婦的氣質令人驚艷,有種說不出的成熟嫵媚。

  這回他才真正意識到,她變了很多,不只外型變瘦,眼神變了,舉止變了,連打扮都變了,當深邃的目光落在她低胸的領口時,停住了。

  那淺露的乳溝深深吸引著他的視線,從來沒想到,原來她也可以打扮得如此迷人,望著那吹彈可破的肌膚,他突然感到口乾舌燥……

  溫雲妮不明白他幹麼忽然不說話,自從上次被他批評「變醜」之後,她可不認為此時他會對自己驚艷。

  「你幹麼不說話?」她狐疑地問,心想,那張吐不出象牙的狗嘴,該不會又要吐槽她了吧?

  「妳來找我?」他深邃的眸子轉為幽深,猜想妻子大概是打電話到銀行問了同事,才會找來這裡,還特地打扮一番,若是為了迷住他,她已經達到目的了,她果真捨不得他,等不及明天的約定時間,今天就找來了。

  才這麼想的時候,她的回答卻令他愕然。

  「不是,我跟人約吃飯。」她老實地回答,卻沒料到會看到他陰沈的臉色,嚇得她退後一步。「你幹麼瞪人啊?」

  「穿這麼暴露,妳以為很性感嗎?簡直不成體統。」

  她一聽,不服氣地反駁。

  「我哪裡暴露了?明明穿得很高雅好不好!」她身上穿的可是法國名師所設計的禮服耶!

  「領口開這麼低,是要讓其它男人看到妳的胸部嗎?搞不好人家還當妳是不正經的女人。」

  他是吃了砒霜嗎?嘴巴這麼毒!就知道要從他嘴裡聽到好話,比地球倒著轉還要難。

  「我愛怎麼露,你管不著!」說著,故意挺起胸膛,用呼之欲出的傲人雙峰向他示威,最好氣死他!

  應昊宇額角的青筋浮起。她的梳妝打扮竟是為了其它人,和她結婚三年,可不曾看她為自己這般精心打扮過,心中升起一股妒火,偏偏自己還該死的因為她而有了生理反應。

  為了不跟她吵架,他冷靜地轉移話題。

  「我已經找到證據了。」

  她愣了下,知道他說的證據是指什麼,發現他態度有些退讓,也壓下了火氣,輕應一聲。「是嗎?」

  緊張的氣氛稍微緩和下來,他繼續說道:「我請徵信社專人調查,原來焦莉雪因為我拒絕了她的復合請求,因愛生恨,所以偷走我的銀戒,又找人假造相片來騙妳。」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這些都是從她嘴裡套出來的話,已經錄像存證,而且也找到幫她假造相片的人了。人證物證我都有,我也已經請了律師要告他們。」

  她怔愕不已,他嚴肅認真的態度不像是說假的,難不成自己真的被焦莉雪給騙了?

  「如果妳不信,可以立刻跟我回家看證據。」他輕易就解讀出她的想法。

  她避開他的目光,心裡突然沒了主意。若是真的,那不就表示自己笨得連真假都分不清?沒先向他求證就貿然離家出走,不禁令她有些愧疚。

  「可是你不是要跟人談公事?」她問道,有幾分逃避的心態。

  「我可以推掉。」

  「不好啦……嗯……公事重要,不用急於一時,而且我也跟人有約了,不方便啦!」

  她低著頭,不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尷尬與慌亂,心情突然好複雜。在被深刻傷害過後,突然要面對一切都是誤解的事實,她真的很難接受,也沒有心理準備,畢竟他們已經分開三年,在這三年間,她一直以為昊宇背叛她,也以此立志要自立自強、改頭換面。

  這時候突然告訴她這一切都是誤會,這……叫她要用什麼心情和態度去面對他?雖然書婷已事先幫她做好心理建設,但一面臨事實,她仍舊慌亂無措,她還沒準備好,她需要時間思考。

  「不如等我下班,我們約傍晚六點。」他建議。

  「不行啦!」她忙道。

  「為什麼不行?妳不是想看證據?」

  「因為我們本來約明天……」

  「改成今天有什麼關係?妳就算和人約吃飯,也不可能吃到三更半夜,不如妳說一個時間,我來接妳。」他做事向來有條不紊,乾淨利落,速戰速決,能立即解決的絕不拖延。

  「我現在的身份不方便,不能說走就走,今晚行程都排滿了。」

  她的話有逃避的嫌疑,他聽得一頭霧水,不免心生懷疑。

  「有什麼不方便?妳該不會真的另外有了男人吧?」他的臉罩上一層陰影,目光很危險,標準的妒夫表情,令她感到不可思議。

  「你胡說什麼?別以為只有你很忙,人家我也是很忙的呢!」她火大的雙手插腰。

  「妳有什麼好忙的?」

  她一愣,狐疑道:「你該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吧?」廣告做那麼大,電視天天播,難不成他沒看到?想想很有可能,這人一向只看新聞,遇到廣告就轉台,報紙只看財經社會和政治新聞,獨漏娛樂版。

  「什麼身份?」他皺眉,完全局外人。

  果然!

  溫雲妮垮下臉。老公的習性她太瞭解了,哪個藝人拉皮、閃電結婚、或是紅得發紫,都不關他的事,搞不好她就算哪一天成了第一名模,他也永遠不知道。

  思及此,她忍不住氣憤,人家辛辛苦苦拍得美美的廣告,人盡皆知,就他這頭牛不曉得!他到底是在隱居還是出家啊,連這種事都不知道,讓她連炫耀的機會都沒有。

  她臉上的不悅他哪裡會看不出,只是他不懂自己哪裡問錯了,她到底在不高興什麼?

  「雲妮?」

  「哼!」她轉過身,不打算再理他。

  「妳去哪?」

  「要你管!」

  「我話還沒說完。」

  「誰理你!」

  她大步往前走,他則緊跟在後頭。

  「別跟著我!」她罵道。

  「不巧得很,我也是往這方向走。」他臉色十分難看,強壓下想要把她拉進廁所打屁股的衝動。他是她的丈夫,她不好好聽他的話,還敢挑戰他的怒氣。

  「不會我要右轉,你也剛好要右轉吧?」她冷嘲。

  「正是如此。」他咬牙,發現她連嘲諷的表情也風姿綽約。

  「哈,那我要進這個房間,你也是嗎?」

  應昊宇突地愣住,令她也呆住。

  「難不成你也是要到──」話沒說完,門剛好這時開了。

  「雲朵小姐,大家正等著妳呢,應經理也剛好回來,太好了!」開門的孫士豪禮貌一笑地看著兩人。

  「應經理?」

  「雲朵?」

  前幾秒還在吵架的兩人,彼此驚訝地互望。

  「你是經理?」

  「妳是雲朵?」

  孫士豪來回看向兩人。「你們認識?」

  在應昊宇回答前,溫雲妮搶先答道:「不認識,只是我剛才出洗手問時,腳步滑了下,幸好這位先生及時扶我一把,我正在向他道謝呢!」

  她的表情恢復了嬌媚,對孫士豪回以花般的笑容,令孫士豪一時情牽意動。

  「原來如此,沒摔傷吧?」孫士豪熱心問。

  「托應經理的福,沒有。」她笑道,任由孫士豪慇勤招呼入座,才不管背後灼灼的目光。

  現場人唯有程書婷認得應昊宇,雙眸閃動著光芒,知道接下來的發展有趣了,等著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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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頓飯局,是富林銀行為了表明和龐德集團合作的友好誠意,所作東舉辦的。

  在座的有六人,兩方人馬各佔一半,包下這家六星級大飯店裡的總統級包廂,菜餚全由飯店大廚親自送上,因為接下來談的內容與商業機密有關,所以撤下了飯店侍者,談起話來也比較方便。

  迪歐納不諳中文,由精通中、法兩國語言的程書婷當翻譯,迪歐納和富林銀行的總經理已見過好幾次面,他們之間都用英文溝通,溫雲妮與對方則是第一次見面,除了她老公應昊宇之外。

  這頓飯局除了談到未來兩家公司推出的案子外,迪歐納希望讓溫雲妮多認識一些企業老闆,對她未來的事業也有幫助,將來兩家公司推出合作案時,也會由她擔任廣告女主角。

  有美女作陪的飯局,總能讓出錢的負責人開心,何況廣告一推出,雲朵立即成為家喻戶曉的名人,她清秀甜美的外型十分引人注目。

  「雲朵小姐是我見過身材最好的模特兒。」富林總經理笑道,一雙欣賞的眼睛頻頻在她的臉蛋和身材上打轉。

  「哪裡,您過獎了。」她面帶微笑,心裡卻在暗罵,原來這個死老頭升總經理了,而且還不認得她,記得當年在婚禮上,對方還曾一語雙關地笑她在昊宇心中「份量很重」呢,擺明了就是說她胖,這會兒卻說她身材好。

  「沒想到雲朵小姐本人比廣告上更漂亮百倍。」孫士豪也討好地讚美。

  「呵呵──孫副理故意討人開心。」她嬌柔的笑顏,令孫士豪心動不已。

  逗美人笑是孫士豪的拿手絕活,要把場子弄熱,找他就對了,這也是為什麼總經理要他一塊過來的原因。對他而言,能認識廣告界的模特兒是難得的機會,他心動於對方的美麗和氣質,卻完全沒認出她就是溫雲妮。

  男人們的注意力全在溫雲妮這朵嬌美的花上,現場唯有應昊宇始終沉默以對。知道雲妮目前的身份後,他的確受到了震撼,但萬萬沒想到,雲妮會變成公司的貴客,而且還是未來公司與龐德集團合作推出新案子的廣告女主角!

  他一向公私分明,但現在公私混在一起了,他的臉差點沒歪掉,要不是礙於總經理在,他很想阻止那個法國人三不五時把手搭在雲妮肩上,讓他很不爽,眼底緩緩地燒著兩團紅火。

  好不容易飯局結束了,溫雲妮隨著一行人走出飯店門口,才正要鬆口氣時,肩膀傳來一陣熱度,她抬起頭,正好迎上迪歐納溫柔的眼神。對迪歐納而言,搭肩不算什麼,只是認為雲朵是自個兒女友的好朋友,理當也要好好照顧,他和女友書婷還要去別的地方,但如此一來,雲朵便落單了,所以打算讓司機載她。

  「我讓司機送妳回去。」

  「不用了,我──」正要婉拒時,正好瞥見應昊宇射來的目光,還夾帶著怒氣,她還正奇怪他幹麼一副要扁人的表情?突然想到,難不成他在吃醋?心念一轉,她也搭上迪歐納的肩,揚起溫柔嬌艷的笑容,用著甜軟好聽的法文說道:「那怎麼好意思呢?」

  「有什麼不好意思,不這樣就沒機會氣他了。」一旁的書婷也用法文跟她對答,還很合作地對迪歐納說:「在走之前,給雲朵一個擁抱吧!」當幫兇,這個她最會了。

  迪歐納根本不知道兩個女人在玩把戲,很大方地擁抱了雲朵,對西方人而言,擁抱有時候跟打招呼或道再見是一樣的意思。

  眼看著妻子被那法國人抱著,應昊宇兩道凶光燒得更為熾烈。

  待龐德的人離開,富林總經理向兩位下屬交代要盡快擬定簽約事宜後,也坐上司機開來的轎車離去,如今,只剩下他們兩位好哥兒們。

  大人物都走了,孫士豪毫無顧忌地伸了個懶腰。

  「呼──吃得好飽,快撐死了,幸好那位迪先生酒量不多,沒有台灣人動不動就拚酒的習慣,不然今晚我又要大醉一場了。」每逢交際應酬,總經理必把他找來,一方面是炒熱氣氛,另一方面是要他擋酒。

  應昊宇不發一語,始終望著對方遠去的方向,神情峻冷。

  孫士豪並未發現好友的異樣,也情不自禁地望向佳人離去的方向,搭上好友的肩膀說道:「那個叫雲朵的姐兒,很漂亮吧?有一種特殊的氣質,雖不能說傾國傾城,但是讓人印象深刻。」

  應昊宇依然沉默,孫士豪不以為意,腦海仍想著那張清麗的容顏,獵艷的細胞又在蠢蠢欲動了。

  「嘿,我告訴你,那種單純天真的女人最好拐了,不出一個月,我向你保證,一定能把她拐上床。」

  他得意地笑著,沒注意到應昊宇轉過頭,殺人的目光直射向他,森冷懾人地緩緩吐出兩個字。

  「你敢。」

  「有什麼不──欸?你瞪我幹麼?」他嚇了一跳,從沒見過他這麼可怕的表情,活似上輩子結了仇。

  「警告你,不准打她的主意。」

  孫士豪先是一愣,接著大驚。

  「你不會是看上她了吧?別忘了你有老婆耶,先前不知是誰想老婆想得要死不活,怎麼這會兒移情別戀了?」他太瞭解他這好友了,死心塌地到沒藥救,這輩子只愛他老婆,多少漂亮的女人投懷送抱,他都不稀罕,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改變心意?

  應昊宇冷冷瞪他一眼,緩緩丟給他一個令人不敢置信的答案。

  「她就是我老婆。」

第八章

  看到昊宇展示給她看的書面證據,以及焦莉雪邊哭邊坦承為了報復而說謊的錄像帶時,溫雲妮才真正相信了昊宇。

  原來這一切全是焦莉雪不甘心被昊宇拒絕,而挾怨報復故意設計的,證據確鑿後知道自己已經吃上了官司,才哭求應昊宇不要告她,條件是要她錄下自白的錄像帶以示有心悔改。

  客廳桌上擺著偽造的照片及原本的照片,兩相對照下,是否採用合成技術立即分曉。

  真相大白之後,溫雲妮一時百感交集,遲遲說不出話來,還是應昊宇率先打破了沉默。

  「現在妳明白我是冤枉的了吧?」坐在對面的他,表情威嚴,雙臂橫胸,語氣低沈,彷彿一位在教訓小孩的嚴師,又若一位嚴格的長官。

  「嗯……」她點著頭,臉低低的,氣焰頓時消了不少。

  「沒把事情弄清楚就離開,妳怎麼說?」他質問。

  她依然無語。

  「妳讓我空等了三年,該如何彌補?」

  她還是沉默。

  妻子一直不說話,令他更氣惱了,俊凜的面孔逼近,夾帶著霸道有理的氣勢。

  「抬起臉看著我。」他命令,執起她的下巴,下一秒立刻怔住。

  那張小臉已掛滿新淚,哭得楚楚可憐。

  她的眼淚輕易化去了他的怒氣,由心疼所取代,但他向來就不是懂得安慰人的人,一時改不了生硬的語氣。

  「哭什麼?」

  她沒說話,身子抽噎的顫抖著。

  「該哭的人是我才對。」

  她開始低聲啜泣,哭得更厲害了,那模樣就算是鐵鑄的心都會融化。

  隨著她滴下的眼淚,他的心愈加揪緊,好似有千軍萬馬在撕扯,卻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只是當他一手碰到她肩膀時,嬌人兒立刻撲向他,無需言語,這個動作輕易擊潰他的冷傲,雙臂將她緊緊摟入胸膛裡。

  他們就這樣抱著,她哭得好傷心,他則任由她發洩情緒,胸前被她的淚水濡濕了一大片,但他很高興她窩在自己身上哭,因為他的老婆終於回來了,心也回來了。

  好一會兒,感到懷中的人兒沒那麼激動了,他才輕拍她的背,動作無比溫柔,恍若哄著嬰兒。他抱起她輕盈的身子放在膝上,讓她的臉龐靠在自個兒的頸窩,讓那嬌小的身子偎在雙臂圍起的小方天地裡,感受她的柔軟與脆弱。

  此時抱著她的感覺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並不是說她變瘦的關係,而是心裡的感覺,上回沒時間好好深思,這回可以慢慢體會,細細思考。

  從前的她單純老實乖巧,雖然有些傻里傻氣的,卻是個盡責的妻子,娶她,很單純的就是看上她這一點,而她也不辜負他的期望,廚藝一級棒,家事十項全能,個性善良,心思簡單。與她相處時,雖沒有澎湃的熱情,但他可以很放鬆,務實主義者的他一直認為娶妻要娶賢,長相順眼就好,身材不挑,有肉就好,而且他比較中意豐滿的女人。

  夫妻不就是這樣嗎?激情是暫時的,處得舒服愉快就好,所以他才會捨棄一干美女的追求,欽點她為自己的終身伴侶。

  然而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改變,現在的她雖然仍是她,卻帶給他嶄新的感覺。

  摸著那滑嫩似水的肌膚,心弦一動,指腹順著她的髮絲往下梳,好似被絲緞圍繞一般舒服享受。

  以往她身上只有青菜或洗衣粉的味道,現在卻是淡淡的幽香,直沁入他的心脾,掀起一波波的漣漪。

  她真的變美了,怎麼現在他才發現?他驚訝自己的遲鈍,也明白上回見到她後,體內那股久久縈繞不去的熾熱因何而來了。

  現在的她看起來好可口,好想立即把她吃了。

  安慰人可以用語言,也可以用行動,他不擅甜言蜜語,但卻有絕對的行動力,那微啟的紅唇看起來很美味,好想吃了她……

  低下臉封住她嗚咽不停的嘴,果然如他所想的潤澤可口,心中不禁詫異,她何時嘴唇變這麼軟了?上回竟沒品嚐出來,真浪費!

  「嗯……」她的輕吟引得他加重了唇舌纏綿的力道,以前吻她是理智所主導,這回由激情掌控,連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有這種轉變。

  她感到意外,因為他的手開始在她衣服裡面不規矩,以前他不會這樣的,一定等下了班、先洗過澡,確定時間足夠,不會影響到隔天上班,才會與她做「運動」。而且事先會排好行程表,何時該做、何時不該做,他都有安排,當然偶有例外,便是她鬧脾氣要離婚時,他才會特別服務一下,但一定是在下班過後或假日。

  他連床事都如此自製有原則,所以她才會一直未懷孕,但現在卻突然想要她,不按牌理出牌的行為,彷彿運行了千萬年的行星,突然偏離了它的軌道,令她心慌意亂。

  「不要……」

  她輕輕掙扎,欲迎還拒更讓他難以自拔,好似入喉的陳年酒,越喝越讓人欲罷不能。

  她被吻得火熱,知道先前的一切是一場誤會後,受了委屈的心靈需要好好安慰,也就任由他的手在身上造次了。

  「我被騙得好慘……」她哽咽地說。

  「我知道。」他在她耳邊低啞地安慰著。

  「自從嫁給你,受了好多人的白眼和欺負,我都一直忍著……」

  「委屈妳了。」

  難得他放柔了聲音,回答的話近似道歉,令她心頭一熱,又忍不住撒嬌乞憐,貪圖多一些安慰。

  「他們還笑我是大便。」

  「什麼?」他的吻停住,鎖緊的眉心有著不解,嬌妻的語氣雖然可憐,但最後兩個字有點破壞氣氛。

  「因為他們說我們的配對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理所當然,鮮花指的是他這位曠世美男子,而她則榮登牛糞的後座。

  這話聽來應該是氣人的,但乍見嬌妻可愛的嗔樣,他眼底浮起笑意。

  「胡說,我的老婆是鮮花,那些說人長短的女人才是一堆屎。」

  淚光閃閃的水眸驀地一亮,這是她第一次聽他說好聽的話耶,雖然離甜言蜜語尚有一段距離,但已經是開天闢地以來她聽到的第一句讚美詞了。

  天要下紅雨了,不可思議哪!

  她更加幸福地偎緊了他。

  此舉無異是更強烈的挑逗,冷靜的黑眸閃過一絲光芒,妻子不只變美了,連眼神和表情都這般勾人心魂,那微噘的唇瓣比清晨的凝露玫瑰還要誘惑,舉手投足無不牽動他內心最深層的慾望……

  她並不是故意要挑逗他的,模特兒的訓練,無意中讓她每個表情、每個動作都融入了女人味,西子捧心之所以令君王動容,主要是因為她姿態柔弱、天生麗質,各種條件聚合起來,才得以發揮楚楚可憐的功效,所以小鳥依人是女人的專利,難怪女人要變美的第一步是減肥。

  她以前並非不懂得撒嬌,而是天時地利不同,老公這塊木頭被她點燃了,此刻火燒得正旺呢!

  心領神會後,她當然趁此發揮她努力的成效,好好撩撥他一下。

  「人家不要∼∼」故意逗他,發現了讓他失控的方法,興頭正熱呢,怎捨得放過?

  「由不得妳。」她的推拒挑起了他的征服欲。

  「你以前都是晚上才做,現在是大白天耶。」她傻氣地問,實則故意挑他說過的話來反問,看他如何自圓其說。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扳開她擋在胸前的手,開始以吻巡查屬於他的領地。

  「是誰說做事要有原則的?」

  「我現在在『辦事』,不是做事。」挑開她第一顆扣子,見到裡頭的雪白肌膚,黑眸更為幽深。

  溫雲妮差點想笑出來,若是以前,她一定會傻傻地被他的話堵住,可是出去歷練過後,她可不會任由他拆吃入腹。

  他簡直是一頭──哎──出柙的猛虎呀!

  「可是你說過做之前要洗澡耶,這樣比較衛生,嗯……不好啦,不要破壞規矩。」

  他低咒。「管他什麼規矩!」

  她又在心裡大笑了好幾遍,眨著剛哭過還泛紅的眼睛,繼續用著無辜的表情抱怨。「可是我很醜,人家不要讓你看到我醜醜的樣子。」說著,還故意將被他扯下的衣服再拉回來,作狀要穿上。

  應昊宇一把搶過衣服,拋到遠遠的客廳。

  「哪個王八蛋說妳丑!不准穿!」

  就是你啊,王八蛋老公。

  「啊∼∼人家胸部小,不要給你看啦∼∼」

  一件蕾絲胸罩性感地遮住她的渾圓,令他眼睛噴火。

  「誰說的!是男人都會覺得很大!」土匪地剝光她內衣,又是一拋。

  你說的嘛,狗眼看胸小的臭老公。

  「可是人家腰太細,屁股沒肉,好丟臉喔∼∼不要∼∼不要啦∼∼」

  推開他,才往床的另一頭逃去,不出半步又被縛於鐵臂銅牆內,困得死死的。

  「妳是我最美麗的老婆,全身上下我都愛!」

  在她致命的誘惑下,他已不知不覺說出了過去打死也不肯吐出的甜言蜜語,還坦白得很徹底。

  哈!她真愛死了他失控的樣子!

  彷彿再度陷入熱戀,摸著彼此明明熟悉卻陌生的身子,他瘋狂為她癡迷,她則沈醉於他襲來的巫山雲雨,享受婚後的第一次勝利。

  「我太瘦了對不對?」

  「不會,剛好。」

  上摸下撫──

  「我不年輕了。」

  「妳像二十幾歲的女人。」

  左搓右揉──

  「我覺得自己沒有魅力。」

  「妳迷死人了。」

  餓虎撲羊──

  「你很快就會厭倦人家……」

  「妳敢再逃試試看。」

  地動天搖──

  「老公……」

  「嗯?」

  嘿咻嘿咻──

  「你真的不愛那個焦莉雪?」

  靜∼∼

  她倒抽了口氣,盯著身上渾身散發魔焰的他,掠奪的鷹眼鎖定目標,懾人的氣勢蓄勢待發,不禁膽怯,後悔自己好像玩過火了。

  「老公……」趕緊裝可憐滅火一下,但已來不及。

  「妳準備受死吧,這三天別想下床。」

  在她尖叫之前,狠狠地吻住那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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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雲妮腰酸背痛地下床,果然是玩過火了,真是自找罪受。

  當她下床時,他還在睡,顯然是太累了,彈藥盡失,也難怪。

  她從衣櫥拿了件浴衣披在身上,便進浴室梳洗,洗淨了身上的香汗,但激情過的痕跡,沒有一個禮拜怕是不會淡的。

  「唉,暫時得穿高領的衣服才行。」她在洗手台的鏡子前自言自語,檢視脖子上的青紫,慶幸廣告和雜誌平面拍攝都已告一段落,十天之內不會有穿低胸裝拍照的機會。

  沐浴過後,吹乾髮絲,搽上隨身攜帶的保養品,她躡手躡腳地走出浴室,發現他仍睡得很熟,這才大膽地脫下浴袍,試圖從衣櫥找出一件可穿的舊衣服,卻發現那些衣服已經不適合自己了。

  原來她以前穿衣服這麼俗啊?吐吐舌頭,一件拿出來,又一件地丟在旁邊,眼看衣服堆成了小山,卻找不到可穿的。

  忽地一個力道,她被身後兩隻手給抱入懷裡。

  「呀──」低呼一聲,她還一絲不掛呢!

  「幹麼急著穿衣服?想走?」

  他的語氣很威脅,雙手覆上她柔軟肌膚時,慾望也升起,她察覺到了。

  開玩笑,再做下去真的會死人耶!

  她不敢掙扎,免得又擦槍走火,時間晚了,再不走,書婷他們會擔心的。

  「你知道我現在的身份了,該明白我不走不行。」

  說到這點,他反而很不是滋味,大男人脾氣又來了。

  「妳是廣告模特兒?我先前都不知道,要不是昨天的飯局,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

  呵──他居然怪起她來了?

  「這要問你啊,沒常識也要有知識,沒知識也要看電視,叫你不要老是看新聞你偏不聽,連自己老婆拍廣告都不知道。」說完後,在他的瞪視下笑到不行。

  應昊宇原本還生氣妻子挑戰夫威的言詞,但看她笑得花枝亂顫,臉蛋染上一層嫣紅而更添嫵媚動人,才知她是故意的。

  「看來妳的辯論能力高明了不少,連我的話都學去了。」

  「這叫學以致用,你教的嘛!」

  「那麼請雲朵小姐解釋,為何他們以為妳還是『單身』?」

  說到這個,她歎了口氣,既然他不肯放開她,索性在他懷裡調了個舒服的位置,娓娓道來這三年她在法國的際遇,不過其中別人對她的追求,她刻意避重就輕地帶過,免得他又不高興。

  應昊宇或許是不解風情的木頭,卻絕對不笨,刻意問起她略過不提的感情生活。

  「有多少人在追妳?昨天的那位法國人對妳有意思?」質疑的語氣裡,含著威脅。

  若在以前,她一定連忙喊冤急著解釋,可是現在心境不同了,她察言觀色,感覺到老公的眼神和口氣裡竟摻雜了一絲醋意,是錯覺嗎?她想要再確定。

  「只是朋友。」她輕描淡寫一語帶過,就是要吊他胃口。

  腰間的手臂驀地緊箍,令她不由得輕吟抗議。

  「是朋友會隨便搭肩?從開始到結束,他總共碰了妳肩膀四次,竟然還敢抱妳。」他可沒忘飯後離去前的那個擁抱,令他很惱火。

  老公的話不但沒有讓她感到威脅,反而心裡充滿雀躍的成就感。

  原來他也會吃醋啊?

  果真風水輪流轉哪,以前都嘛只有她吃醋的分,整天緊張兮兮,生怕老公被別的女人拐去,現在兩人交換了角色,她決定要讓他嘗嘗那種不安全感。

  「外國人比較熱情嘛,對他們而言,搭搭肩沒什麼,擁抱跟打招呼一樣。」

  「我管他是外國人、火星人,還是綠豆加薏仁,我們是中國人,男女授受不親,以後不准讓他碰妳!」

  她歪著頭,對他眨著無辜天真的大眼睛。「咦?你以前不也因為交際應酬的關係常跟其它女人有接觸,不是吃飯,就是送人家回家,有時候衣領還會沾到口紅,你跟我解釋說這是不小心碰到的,還叫我不要小題大作呢!」

  應昊宇愣住,一時語塞,他沒料到妻子會把他過去說的話提出來,她的記性一向很差的不是嗎?

  溫雲妮很「明理」地對他甜甜嬌笑,還摸摸他的臉哄道:「現在我懂了,過去我真的是太小心眼了,出去工作後,才知道什麼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現在你放心,我完全能體會你的苦處,所以你一定也明白我的苦處,不會跟我計較對不對?老公∼∼」

  被她這麼一說,他若真的計較,豈不表示自己堂堂男子漢心胸狹窄?偏偏內心又介意得要死,處在兩難之中,實在很嘔。

  溫雲妮欣賞著他掙扎的好笑表情,心中甜蜜蜜地,難得可以攪亂他的心,以前都是自己被他攪得亂七八糟,她要平衡一下。

  既然不能表明自己的醋意,他索性展現丈夫的權威。

  「很簡單,妳辭職,搬回來住。」

  「什麼?這怎麼行!」她驚呼,聽他說的什麼鬼話。

  「怎麼不行,告訴他們我是妳丈夫,我要妳回家。」

  溫雲妮很明白這是大男人的醋勁在作祟,所以她也繼續裝傻。「當然不行,做了一半的事怎麼可以半途而廢?廣告代言是簽了約的,不只攸關個人,還關係到公司的聲譽,我辭職會連累很多人的。」她說的部分是事實,不過沒那麼嚴重,重點是她不想稱他的意,一點都不為她著想,只會要求她,可惡!

  「我不管,我可不想像上次乾等兩個禮拜,想早點連絡妳,又不知妳住哪?連電話號碼都沒有,不行,我要妳馬上回來,妳是我妻子,就該做好妻子的角色。」

  她完全傻住了,他到底有沒有聽懂她剛才說的話呀?

  「如果我沒辦法呢?」

  「那就由我出面,他們沒理由把我們夫妻分開,我要我的妻子在家。」

  溫雲妮怔愣久久,終於明白了一件事,三年的時間改變了自己,但老公完全沒變;他仍是自己深愛的那個男人,但他的固執、他的大男人主義、他的獨斷作風,完完全全跟從前一樣。

  若在以前,她會心甘情願以他為天地,順從他的決定,不會多說一句話。

  但現在,她已經蛻變了,跳出井底,接觸了外頭寬廣的世界,她對自己有了更多新的期許,問題是老公卻一心想把她關回井底,只仰望一小方他給的天地就好?!

  她試圖溝通,讓他瞭解自己已非當年那個天真的小妻子了。

  「昊宇……我很高興能解開誤會,讓我們又在一起,可是這三年我見識了很多,也學習到很多經驗,其實有這個機會找到自己的目標,我真的很開心,也不想放棄,所以……」

  「妳不想回來?」

  「這不是住哪裡的問題,我要說的是我們的認知和想法上的問題,我們當然可以天天見面,可是我也很喜歡現在的工作,它讓我覺得有目標。」

  「妳的目標就是好好當我的妻子,我們不缺錢,養妳和小孩綽綽有餘,妳根本不需要出去拋頭露面。我真該早點讓妳懷孕,才不會讓妳想太多,把精力放到外頭去了,真是──」

  她沒再接口,只是無法置信地盯著他,內心涼了半截,另外半截是在冒火。

  應昊宇也莫名其妙。「為什麼用這種表情看我?」

  「你剛才的話是認真的嗎?」她緩緩開口,語氣異常冷靜。

  「當然是真的。」他以為她指的是自己保證養她和小孩的事。

  溫雲妮緩緩瞇起美眸,濃密的睫毛風情萬種的搧動著,黑瞳閃過一絲慧黠的靈光,教他又看得出神,怎麼她現在連眨眼睛都這麼迷人呢?

  「好吧,我懂了。」

  他滿意地點頭。「妳能明白就好,好好在家當家庭主婦,我會──」

  「誰說我要當家庭主婦了?」她打斷他的話,離開了他的懷抱,勾起一件襯衫圍住自己,款款走出房間,一邊說話一邊穿回被扔在地上的衣服。

  「妳不是──」

  「我還以為離開這三年,你的想法會有不同,原來你還當我是你的黃臉婆。」

  「我沒說妳是黃臉婆。」他抗議。

  「是的,你沒說,但你對待我的方式已經是了,把我關回你的象牙塔,以你為天為地,一句命令一個動作,難道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嗎?」

  「妳在胡說什麼?」

  她深深歎了口氣,目光對上他。「昊宇,你有抱負、有理想,這讓你活得很有朝氣,而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有理想和抱負,也嚮往陽光,這讓我找到自信心和生命的意義。我要的,是與你一同成長,而不是站在暗處,守著一個小小的世界遙望天邊的你,永遠追著你的腳步,活在不安與胡思亂想的日子裡。我希望我們有不同的體驗,可以互相分享、互相勉勵,讓生活不因為遷就對方而失去了自我,那等於一灘死水,會讓我枯萎,你也會厭倦我的,懂嗎?」

  她眼中有著期待,希望他能瞭解,兩人在一起是為了分享快樂、繼續更有意義的人生,而不是麻木不仁地活著。如果是這樣,那麼在一起又有何意義呢?她多盼望他能包容她,給她更多的世界,那麼她會用一生來感激他,奉獻她無私的愛,不管未來吃多少苦,她都願無怨無悔地跟隨他。

  應昊宇彷彿動容了,雙眸若有所思的閃著光芒,在她的期待下,給了她有力的兩個字──

  「不懂!」

  要不是旁邊有沙發支撐著,不然她一定會摔倒,還會口吐白沫。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古板大男人!

  多說無益,決定改變戰術,等著瞧吧。

  「既然如此,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正好她也整裝完畢,撥撥一頭柔亮的烏絲,轉身朝大門走去,瀟灑地揮揮手。「有空再連絡。」

  「等等!妳不准走!」

  「我聽你在說呢。」

  「我還是妳丈夫!」

  「我沒否認啊,親愛的老公。」打開門時,還對他拋了個媚眼。

  「給我回來!」

  她猛地停下腳步,轉身走回去,一把拉下他的頭,印上自己的芳唇,丁香小舌探入與之纏綿。

  他傻了,一時失神,只覺得被她吻得情迷意亂,然後耳邊響起她柔情萬千的輕聲細語。

  「乖,好好在家當黃臉公,別胡思亂想喔。」

  他猛地一震。「妳──」

  正欲上前抓她回來時,妻子搖搖頭,食指對他左右搖晃,語氣很不以為然。「千萬別這麼做,除非你要左右鄰居都來觀賞你雄偉的身材。」

  經妻子提醒,他才猛然想到自己還一絲不掛,忙又狼狽地退回去。

  「這才對,親愛的老公,如果你想通了,再來找我,否則我是不會回來的。」

  花般的美麗笑靨,是她的贈別禮,教他瞪得咬牙切齒之際,卻也被勾走了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妻子離去。

  溫雲妮仰望著天際,唇邊的笑意對映著陽光,對身後老公的叫囂聽而不聞。

  走著瞧吧,她一定要讓他屈服,才不會白白浪費這三年的努力呢!

  馴夫戰,現在才要開始!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8-24 10:23:38

第九章

  應昊宇這些日子特別煩躁,想到妻子大膽無視於他的警告,不但不離職,還公然挑戰他的夫威,他就頭大兼頭痛。

  要他低聲下氣求她回來嗎?免談!

  她說他不懂尊重她?笑話,他每天工作得要死要活,盡心盡力賺錢養家,還不是為了她!

  說他把她關在象牙塔?他又沒說不准她出門,只是不要她出去拋頭露面而已,這哪叫「關」?

  他做錯了嗎?不!他沒錯!遲早她會後悔,等到她工作遇上了挫折,就會哭著回來找他了。

  他告訴自己這不是賭氣,而是爭氣,所以他也沒去找她,開始了兩人漫長的冷戰時期。

  第一個月,他還能忍住思念,堅持自己的原則。

  第二個月,他開始忐忑不安,懷疑她是否真的不回來了。

  當邁向第三個月時,他感到失落,不管自己在工作上如何有成就,卻總覺得提不起勁,好似失去了奮鬥的目標,沒了她,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為誰努力了,開始自問,難道他真的做錯了嗎?

  中午休息時間,富林銀行附近的餐飲店仍可看到城市快節奏的步調,自助餐具備了經濟實惠及節省時間的兩大優點,是上班族的最愛。

  因應現代都市人的高品質需求,近來連自助餐店都走向了連鎖企業,飯菜的排場、燈光裝潢的搭配,創造出色香味美的視覺饗宴,理所當然吸引了大批死忠的客人,當然,牆上附設的電視是絕對不能少的。

  銀行是服務業,所以采輪流用餐制,不過當主管的好處,便是不受此限制。

  最裡頭的那一桌,應昊宇一個人靜靜地吃著飯,不知何時開始,他已經成為這家自助餐店的常客了,一天三餐,他有兩餐都在這裡解決。

  一群男女進來,有人眼尖地發現了他,便過來打招呼。

  「經理,你也來吃自助餐呀?」開口的是外匯部的女職員,臉上漾著羞怯的笑,看他的目光就像發現新大陸似的。

  「有這個榮幸跟您共坐一桌嗎?」另一位女職員試探道。

  應昊宇還沒開口答應,女職員們便歡呼一聲,如同颱風過境,一窩蜂地衝過來搶位子。

  「我要跟經理坐!」

  「不行啦!那是我的位子!」

  「先搶先贏!」

  他怔了下,身在鷸蚌相爭的混亂裡,自己像是被爭食的餌,一下子他這桌多了好幾個人,左右兩旁的位子全給環肥燕瘦的女性同胞們搶佔去了,男性職員只好撿邊陲位置就坐。

  待大夥兒坐定後,女職員頻對他發笑,還七嘴八舌地聒噪不休。

  「好難得經理也來吃自助餐耶!」

  「對呀,今天總算有機會跟經理一起共餐!」

  「早知道經理來這裡吃,我以後也來天天報到!」

  應昊宇汗顏地瞪著這群年輕女職員,現在的女人都這麼直接坦白嗎?似乎不懂含蓄為何物;他知道公司很多女行員暗戀他,但他是個惜笑如金的人,自認不是孫士豪那型的公關人物,也一直對人保持適當距離,但女人卻偏偏老愛黏著他。

  此時此刻,他有種身陷豺狼虎豹之中的感覺。

  他依然靜靜地吃自己的東西,隨即發現有好多雙眼睛盯著他,彷彿當他是稀有動物。

  「我臉上有飯粒嗎?」他皺眉。

  「不是啦,只是很意外經理也會來吃自助餐嘛!」

  這是什麼狗屁回答?

  「有什麼好奇怪的?」他問。

  「因為以前從沒看過您吃自助餐呀。」

  這種白癡對話令他太陽穴開始隱隱作痛,說得好似他是外星人,真不明白現在的年輕女生在想什麼?搞不好哪天他從廁所出來,會有女職員對他驚歎一聲:「哇──經理您上廁所呀!」

  此刻電視上正播出富林銀行與龐德手機合作的廣告,用富林信用卡刷手機,就有機會中大獎,其中一位女職員驚呼:「快看電視,就是那個女的。」

  哪個女的?他不經意地轉頭,正好見著了自己的「老婆」,自信亮麗的微笑、生動的表情和眼神,廣告上的她竟是如此美麗,令他不由得怔了。

  「是雲朵哪,她現在是網絡話題最發燒的廣告模特兒,告訴妳們,她三十三歲了!」

  「不會吧!她看起來像二十五、六歲而已!」

  「所以大家才熱烈談論她呀,雜誌上說她是繼蕭薔之後,最『保鮮』的女人。」

  「她到底是怎麼保養的,好想知道喔,我以後也要跟她看齊。」

  見到眾女對他老婆的讚美,應昊宇倒是一臉意外,不動聲色地繼續聽下去。

  一位女職員將自己收集的八卦分享給眾人聽。「聽說她是三十歲去法國的,一邊打工,一邊學法語,才兩年就學得呱呱叫,三十一歲才接觸模特兒這個行業,卻不比其它出道十幾年的模特兒差,跟她合作過的攝影師都稱讚她的敬業精神,說她EQ很高,學什麼很快就會。」

  應昊宇神情一呆。是嗎?那個笨笨的妻子,竟然有這樣的一面?

  另一人插嘴道:「我哥的朋友是做記者的,從法國記者那兒探聽到,雲朵以前不像現在這樣苗條,是個恐龍妹耶!」

  「什麼叫恐龍妹?」應昊宇問,但才一出口,立刻引起眾人驚愕,不可思議的目光立即集中過來。

  「不會吧,經理,你居然不知道什麼叫恐龍妹?好遜喔!」

  遜?他哪裡遜了?

  「恐龍妹就是形容女生外貌長得很抱歉,身材很龐大的意思啦!你都不看電視的厚──」語畢,眾女子笑倒成一堆,讓他很尷尬,心下思忖,自己真的很遜嗎?

  女人們繼續八卦著。「聽說她花了一年的時間去減肥,學瑜伽、做運動、動保養,吃了不少苦,但從沒間斷過,非常有毅力。」

  應昊宇動容了,這些話從外人那兒聽來,令他十分震撼。他一直視為傻頭傻腦、只能活在他的羽翼下的妻子,在別人眼中,卻是位令人刮目相看的獨立新女性!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最親密的人往往看不到對方的長處和才華,非要等到從別人口中說出來,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他禁不住望著飯菜發呆,自己是不是錯失了什麼?為何過去他都沒發現妻子的才華與潛力?

  「已經有男網友要幫她成立一個熟女寫真網站。」其中一位男職員道。

  「什麼叫熟女?」應昊宇又問,理所當然再一次引來眾人驚異的目光。

  男職員不禁脫口而出。「哈!經理,你竟然不知道熟女的意思?這樣不行哪!」意思就是說他太落伍了。

  男職員的話立刻引起女性同胞的反駁,為自己仰慕的經理打起捍衛戰。

  「有什麼不行!人家應經理是正直的好男人,才不像你們一天到晚只會把美眉,上色情網站,哼!」

  「熟女寫真網站的網址是什麼?」應昊宇問。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尤以女職員為最,全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男職員臉上掛著巧遇同道中人的笑容,慇勤回應。「等會兒回辦公室,我立刻抄給經理您。」

  應昊宇點點頭,繼續吃自己的,沒理會其它女職員驚異的目光。

  安靜的氣氛太尷尬,有人乾咳一聲,起個頭繼續說長道短。

  「對了,阿誠,聽說你買了龐德的新手機,借來看看。」有人一提,其它人也跟著起哄,把他的手機拿來研究,還傳給其它人看。

  叫阿誠的得意道:「這手機外型很炫吧,功能也不輸給nokia,而且我還拗了一張雲朵的海報,嘿嘿。」

  「也幫我要一張吧!」其它男職員聽了眼睛一亮。

  「不成,那廣告海報只有店家才有,因為店是我朋友開的,所以才要得到,嘿嘿嘿。」男子邊說邊得意地笑。

  「給我。」

  又一片鴉雀無聲,尤以男職員為最,眾人一致看向開口的應昊宇。

  「咦?經理是說……」

  「把海報給我。」

  他目光犀利,聲音沈穩有力,權威的氣勢直迫對方,說話直接,絕不拖泥帶水,這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是,經理。」叫阿誠的不自覺脫口而出。

  「很好,明天帶來放我桌上。」吃完最後一口飯後,應昊宇端起餐盤,在呆愣的眾人面前,俊昂的身影緩緩走出自助餐店。

  阿誠終於回神,和其它與自己有著相同呆愕表情的同事們大眼瞪小眼,猛然意識到,這是「搶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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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雲妮比以前更忙碌,她的廣告邀約變多了,有幾家廠商看上她保養有方的膚質,想找她代言保養品。

  她很小心選擇,雖然機會很多,但要學習的地方更多,不急著一步登天。演藝圈雖然令人羨慕,但陷阱和危機重重,稍一不慎就會陷進去。她很明白自己要什麼,決定好好地規劃,看清楚自己要走的方向,不想太貪心接下所有廣告,成了搶錢一族。

  她雖是新人,卻不像其它新人那樣急著對企業大老闆或是一些名主持人獻慇勤,對於大老闆的飯局也興趣缺缺,不過這樣一來反而增添了神秘色彩,令人對她產生濃厚的興趣。

  在程書婷位於信義區的豪宅裡,難得的休息日,兩個女人正促膝談心。

  「妳要放棄那一百五十萬的飯局?天哪!只是吃頓飯就可以得到一百五十萬耶!對一個新人而言,這可是財神爺找上門,其它女藝人都求之不得,妳竟然不要?」

  程書婷直叫可惜,換成了是自己,要不是已經有了迪歐納這位有錢的男友,老早開心得連翻十八個觔斗。

  試問有誰會拒絕財神爺?唯有她,溫雲妮。

  「沒那麼嚴重好不好,瞧妳呼天搶地的。」溫雲妮不在意地道。

  「我的好小姐,跟大老闆吃飯是難得的機會耶,而且人家一開價就是一百五十萬,已經破了新人的行情,再說那位老闆年輕又英俊,有機會認識一下多好?」

  「這種事,起了頭,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為免以後麻煩,最好一開始就拒絕,一了百了。」其實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某人知道了一定會不高興,所以她才會拒絕,一顆心仍是向著他的。

  「妳難道不想多認識一些企業大亨?只要有一個人肯花大錢捧妳,妳就發了耶!」

  「我賺錢靠自己努力,而且這種花錢請女明星吃飯的男人,通常醉翁之意不在酒,還是不碰為妙。」

  「那廣告呢?香港那邊還在催呢,案子好多,我都快招架不住了,妳是否已經決定要和哪家經紀公司簽約?」

  「我想先穩定台灣的事業,再考慮香港的發展。有時候魚與熊掌都想兼得,會顧此失彼,而且女人的青春有限,我現在紅,不見得以後會紅,我已經三十三歲了,靠美貌的時間能維持幾年?其實我真正想走的是幕後,我對模特兒訓練方面比較有興趣,打算引進法國的訓練方法,待在幕前只是為了磨練而已,若跟經紀公司簽約反而會綁手綁腳。」她早有了計劃,並且按部就班的進行,在經歷瘦身、學習、挫折的過程當中,一路走來所累積的經驗,反而讓她想出了一套另類的模特兒訓練課程,她想在有生之年試試自己的能耐。

  程書婷沉默了,深深地望著好友,突然覺得她真的改變了,不只變美,她的內在自始至終比任何女人都美,不由得衷心佩服。

  「妳真是個特別的女人耶!我在這一行看過不少麻雀妄想變鳳凰的例子,很多人進了這一行,不是變得虛榮拜金,要不就是生活糜爛,妳卻能自我克制,不隨波逐流,還能看清現實、懂得進退,我雖然出道比妳久,卻該是我向妳學習的時候了。」

  溫雲妮羞赧道:「我哪有妳說得那麼好,我只是有自知之明罷了。」

  「光是這點就很難做到了,有多少人像妳看得這麼開?我就做不到,幸好給我抓住了一個迪歐納。不過我很明白,像迪歐納這種有錢又英俊的男人,很難滿足於只有我一個女人,他現在對我好,卻不保證一輩子對我專情,他最近頻頻跟一個女歌星約會,我看我跟他的激情很快就過去了。」

  「書婷……」她輕輕覆上好友的手,一臉憂心。

  「傻瓜,擔心什麼?告訴妳我好得很呢!幸好跟他在一起這段期間,我也拗了他不少好處,否則我現在哪能住這棟信義區的房子和擁有一輛拉風的保時捷,夠本了,在這方面呀,我比妳有先見之明。」說完,兩個嬌美如花的女人躺在羊毛地毯上哈哈大笑,笑累了,便就這麼仰望著天花板,暖暖的光線透過窗欞映照在雲妮紅撲撲的臉蛋上。

  她看著白雲朵朵,心思不禁又飄向某個人身邊去了,程書婷感受到她的沉默,好奇地側過臉打量她。

  「在想他?」

  「沒有。」

  答這麼快,就是有了。

  她撐起半張臉,故意逗她。「幹麼嘴硬?想就想,有什麼關係,你們好像有三個月沒見面了吧?」

  「嗯。」雲妮輕應一聲。

  「為什麼都沒去找他?我才不信妳放棄他了。」

  溫雲妮吐吐舌頭,也學她撐起半個頭,像她一樣側臥著面對面。

  「我在等他開竅。」

  「開什麼竅?」

  「我在他身邊,他根本不會思考我的感受,只有暫時不見面,他才會想到我的好、我的需要,到了那時候,我才有跟他談判的籌碼。」

  「哇──好先進的馭夫術哪,妳真是越來越聰明了耶!」

  「別糗我了,我是認真的。」雲妮白了她一眼。

  「好吧,那麼請問應太太,成效如何?」

  雲妮不但臉上突然沒了笑容,反而要哭要哭的淚光閃爍。

  「我現在只擔心,廚房的碗盤是否又堆得像山一樣高,陽台是否又堆了幾百件衣服沒洗,蟑螂大軍是否又來橫行,他現在是否被一堆垃圾給掩埋,書婷……我……我好擔心他喔……可是他都不來找我……」

  三個月何止對應昊宇是一種煎熬,對她更是一種酷刑,該死的他固執得像頑石,就是不肯低頭,還真的不來找她。她可以用工作來麻痺自己,其實天曉得,她已經快撐不下去了,這會兒不禁抱著書婷哇哇大哭。

  嗚嗚嗚──她想念她的老公呀∼∼

  程書婷心疼地摟著好友,悠悠一歎。

  「那個笨男人怎會看不出妳是個寶?唉……放過妳是他今生最大的損失。」

第十章

  長久以來,對應昊宇示好的女人不在少數,大家都聽說他和妻子已經離婚,卻不知實際情況。耳語相傳下,各種版本眾多,有人說他的妻子其貌不揚、好吃懶做;有人傳言他妻子嘮叨煩人、歇斯底里;更有人謠傳他妻子見識淺薄、沒水準,基於以上種種其中之一的原因,他才會受不了跟妻子離婚。

  不管這些虛構的版本在人們之間傳得多麼甚囂塵上,謠言的當事者總是被蒙在鼓裡,一無所知。

  何況,事情已經過了三年,隨著時間越久,版本的真實性早就趨於模糊,大家只有一個概念,就是惡妻被棄、咎由自取,應昊宇又是自由之身,要得到他,各憑本事。

  會對他有意思的女人通常都自認本身條件不錯,才有接近他的膽量。

  一開始有人打前鋒,卻踢到鐵板,大家認為是他和妻子剛分手,無心結交新歡,對他的人格暗自讚賞,也耐心等待。

  以為一年過後是下手的最好時機,有人藉工作之便天天接近他,不料他依然毫不動心,那人只好放棄。有人藉酒醉倒臥他懷中,他命令其它女下屬送她回家,那人嚇得酒又醒了,最後拍拍屁股自己走回去。又有人直接在他家門口等著,假裝是路過遇到,製造近水樓台的機會,誰知忙了幾個月,卻連一口月餅也吃不到。

  然而他一如當初地推拒其它女子的示好,反而讓女人們更加仰慕,想盡辦法要摘下他這朵鮮花。因為他成熟穩重、事業有成,更難得的是英俊挺拔,對女人從不佔便宜,是眾人爭食的一塊大餅。做為他的老婆,在能力、容貌及學歷上都要很出色,否則難以服眾,這也是為何當他決定娶平凡無奇又「豐滿」的溫雲妮時,會讓許多女人不甘心。

  應昊宇自始至終都沒注意到這個現象,只當是女人閒閒沒事愛嗑八卦罷了,反正他不去理會那些千方百計接近自己的女人,人家自然會知難而退。但他忽略了一件事,有些女人耐力驚人,像牛皮糖黏上了就死不罷休,葉筱晴就是這種人。

  「經理,這是這個月的業績報告,還有下一季的信用卡促銷案。」葉筱晴雙手抱著活頁夾,笑臉盈盈的站在門口,對應昊宇恭敬地道。

  應昊宇只是瞥了她一眼,便繼續看著計算機屏幕。

  「拿過來。」

  「是。」

  葉筱晴緩緩走來,隨著她的接近,一陣撲鼻的香水味也淡淡傳來。

  她穿著自己精挑細選過的粉領族套裝,特意展現纖細的腰身,修長的大腿微露,又不失輕佻。她的穿著在公司向來獲得好評,被公認是兼具時尚美及能力的現代女性。而且,她可是應昊宇一手提拔坐上主任這個位子的。

  自從知道應昊宇的老婆離開後,她高興得睡不著,認為自己總算有機會做應太太,這三年來雖然看過不少人失敗的例子,但有志者事竟成,終有一天應昊宇一定會接受她。

  「放著就行了。」他命令,目光始終盯著屏幕,原以為她一下就會走的,誰知她人還杵著,沒有要走的意思。

  她今天特地打扮過,見到她的男同事眼睛都閃過驚艷的光芒,唯有應昊宇仍以平常心視之,如同長官對待下屬般無動於衷。

  「今天是我的生日,到我家吃飯好嗎?」葉筱晴輕輕哀求,憑著同事情誼,認為他不該拒絕。

  應昊宇哪裡會不懂她的心,但他對任何女人都心如止水,並非他不欣賞美麗的女人,只是他太有原則了,生性對感情又遲鈍得很,凡事以「理」字作優先考量,很快就做出答覆。

  「生日快樂,但很抱歉,我今天沒空。」

  葉筱晴早知道他會拒絕,但她的個性就是越挫越勇,試問在所有行員裡,有誰比她更有資格得到應昊宇的心?那些被拒絕的女人都打退堂鼓了,情敵減少許多,她更要再接再厲,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頑石最後終會點頭的。

  「經理,你是怕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嗎?放心吧,其它同事也都會去,由我掌廚做飯給你們吃喔!」這麼說,應昊宇就沒理由拒絕了吧?她邀請的同事全都是站在她這一方的,說好會幫忙撮合他們,沒人會跟她搶。

  而她也可以好好展現一下自己的廚藝,因為她終於打聽到,原來應昊宇超愛會煮菜的女人,為了收服他的胃,她已經偷偷去廚藝教室學了兩年哩!

  「謝謝妳的好意,我心領了。」

  儘管他習慣板著一張臉,看似嚴肅冷酷,但葉筱晴不怕他,因為她已經摸清,他只是外表嚴酷而已,其實很講理,也從沒見他隨便發過脾氣。

  「有什麼關係嘛,我能當上主任,都要感謝經理提拔呀!難得可以趁這個機會請主任吃飯,就賞個臉嘛!反正你現在單身一人,又沒老婆幫你煮飯,何必急著回家呢?」她平常說話都是一副女強人的利落語氣,但面對他時反而特意使出耍賴小女人的口吻,自信勸得動他。

  「不行,除了公事外,我下了班不跟女同事共處一室,就算人多也一樣。」他學乖了,太清楚那些女人打什麼主意,每次都趁聚會時故意碰他,不是借酒裝瘋倒到他懷裡,就是故意要玩遊戲,說什麼輸了就要親他,好幾次他為了躲避,襯衫沾上了口紅,雲妮還因此氣得說不出話。

  原本他也不以為意,但自從她離開後,他便懂得收斂了,不再參加任何名目的聚會。

  葉筱晴難掩失望的神情,還不死心地想說服,但應昊宇已經擺出了臉色。

  「回座位去,我會找時間看這份數據。」連語氣都開始冷了,是他不悅的前兆。

  葉筱晴不想讓他反感,只好悶著退出辦公室了。

  關上門,她神色一冷,沒有回自個兒的座位,直接進了茶水間,時值午休時間開始,除了負責櫃檯的行員及輪班人員之外,其它人可暫時休憩吃午飯或喝個茶。

  她一進茶水間,一群女人便立刻圍上來。

  「怎麼樣?他答應了嗎?」

  「沒有。」葉筱晴搖頭,有些洩氣。

  「怎麼會呢?葉姊,妳有沒有說是很多人一起,不是只有妳跟他?」

  「當然說了,他卻回答下班後不宜跟女同事聚會,真氣死我了。」

  這些女人都是她的組員,知道主任暗戀經理多年,都幫著她想主意,生日聚會就是她們這群人想出來的。

  「不跟女同事聚會?難道他想一輩子打光棍嗎?還是出家當和尚?」

  「不管誰追他,都不動心,他會不會……只喜歡醜女啊?」說著大夥兒笑了出來,有人回答:「不會吧,難道他還對那個肥婆念念不忘?」

  「真不明白,那種又醜又胖的女人哪裡好?我們主任比那女的好太多了。」

  「是呀,想當初經理娶她時,真讓人跌破眼鏡,幸好她自己知道配不上經理,自動離開了。」

  「咦?不是因為經理受不了她,而跟她離婚的嗎?」

  「我聽到的是有人不甘心經理被搶走,故意寫信去罵她、騷擾她,所以才讓她受不了離開的。」

  「真的嗎?這個我怎麼沒聽過,快說來聽聽。」

  平時她們習慣了道人長短,反正事不關己,所以越說越開心,葉筱晴聽了也是輕聲在笑,心裡舒坦了些,心想應昊宇遲早會忘了舊人,接受她這個新人的。

  站在茶水間外的應昊宇全身僵硬,沒想到會碰巧聽到自己的老婆被人暗中欺負的八卦,雲妮怎麼沒把這些事告訴他?仔細回想,雲妮曾跟他提過有人在背後說她閒言閒語,還常問他是不是不愛她了,心裡想著別的女人?他當時只當她愛聽別人道聽途說,還罵她愛胡思亂想,現在才發現,原來這一切其來有自。

  他心中一痛,明白是自己太粗心大意忽略了她的感受,想到原來她忍受了這麼多事、受了這麼多苦,心裡不痛苦才怪。

  他沉默地離開茶水間門口,開始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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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溫雲妮拍完了某家知名服裝雜誌的服裝展示照後,已是近午夜時分。

  台灣的工作步調和國外有很大的出入,什麼都講求效率和速度,以前在法國,她還可以有充裕的時間拍照、換衣服,不像火燒屁股那樣被人催促。然而現在卻得適應這兒的工作方式,甚至日夜顛倒,讓她很不習慣。

  收了工後,她的眼皮已經重到不行,如果現在有床,她一定立刻倒頭就睡。

  向工作人員打過招呼後,走出門外打算叫出租車,她注意到路燈下有個影子,很面熟,不禁多瞧了對方一眼。

  那人看見她後,忙走了過來。

  「雲朵小姐。」

  當看清了來人,溫雲妮回以禮貌一笑。「孫副理,原來是你,這麼晚了,你還沒回去?」她狐疑地想,是碰巧遇到,還是特意來找她的?感覺上,似乎屬於後者。

  孫士豪上下打量她,語氣不可思議地說:「其實我應該稱妳一聲應太太才對。」

  她怔了下,立刻瞭然。「昊宇告訴你了?」

  「是的。說真的,如果和妳在路上擦肩而過,我可能還是認不出妳,恐怕還會流著口水想辦法要跟妳搭訕呢!」

  溫雲妮聽著他幽默的對話,忍不住笑了,其實在昊宇的朋友及同事當中,只有孫士豪她比較有好感,因為他一直對她很客氣,也很尊重,說話是油嘴了些,但心地是很好的。

  「他好嗎?」她忍不住問,孫士豪是昊宇的好哥兒們,希望可以從他那兒探聽一下昊宇的情況。

  「其實我今天是特地來找妳的。」

  「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有關昊宇的事。」

  溫雲妮眼神黯淡,語氣也冷了。

  「是他叫你來的嗎?為什麼他自己不來?我是不會回去的,除非他改變對我的態度和想法。」一想到丈夫的固執就有氣,心裡也很難過,她多麼希望看到他親自來找她,告訴她他已經體會、也明白她說的那些話的意義了。

  「事實上……是我自己決定來找妳的,因為我很擔心昊宇,他前陣子很忙,又感冒,這禮拜都請假在家休息,我打電話過去,從他講話的聲音發現不太對,偏偏他又不肯讓我去找他──」

  「他生病了?」她訝異道,冷靜的神色難掩憂心。

  孫士豪點頭。「聽電話時我就覺得不太對,但妳也知道那人的牛脾氣,是絕不會向人求救的──」

  「我現在去找他。」不等孫士豪說完,她立刻就要招出租車。

  不用猜也知道發生什麼事,老公每次到了夏天就容易拉肚子,他很健康,唯獨腸胃不好,尤其天氣一熱食慾就會變差,要不是每次她絞盡腦汁煮些退火清淡又營養的食物來滿足他,他很有可能隨便吃一點應付,忙起來的時候更是連吃飯都省了。

  孫士豪忙拉住她,說道:「嫂子,我送妳去吧,我的車就停在前面而已。」

  「好,麻煩你了。」

  匆匆坐上孫士豪的車子後,她心急如焚,一想到老公苦撐著不說就有氣,等下見到他,她一定要好好罵他。

  外表雖改變,但她內心的純真善良依然沒變,說到底,她還是在乎他的,也顧不得兩人還在冷戰,如果他有個萬一,還冷戰個頭啊!

  到了家門前,溫雲妮拿出鑰匙直接開門進去,孫士豪則暫時在門外等著,認為這樣比較好。

  一打開燈,溫雲妮就嚇了一跳。

  「老天……我是不是到了福德坑垃圾場啊……」她排除萬難,跨過地上的障礙物,小心不讓衣服沾到傢俱上的灰塵,目標直闖臥室,果然看見更大的一坨「垃圾」──她的老公。

  他在床上熟睡著,鬍子彷彿很久沒刮了,頭髮也變得凌亂,走近一聞,還有汗臭味,與那個在眾人面前一絲不苟又乾淨俊朗的應昊宇相差十萬八千里,現在如果有外人見到他,肯定以為是哪個流浪漢睡在床上。

  「昊宇?」她輕喚著,看見他眼睛緊閉卻眉宇緊皺,似乎睡得極不安穩。

  喚他沒反應後,她伸手摸向他的額頭,禁不住驚呼。「天哪!你好燙喔!」

  她身子裡頭那個叱吒風雲的家庭主婦立刻被喚醒,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搖他。

  「昊宇,醒來!」拉開棉被抓住他的衣服,赫然發現連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這樣睡病情不加重才奇怪!

  被人打擾了好眠,應昊宇像個孩子般耍起脾氣,他本來就有起床氣,尤其現在他覺得頭痛欲裂、全身無力,除了躲進棉被睡覺,什麼事都不想做,更不願起床。

  「吵死了!哪個肖查某!」

  嗄?好啊!他竟敢罵她肖查某,老娘真的生氣了!

  「給我去醫院看病!你要是敢死在床上試試看!」她拉起他,硬是讓他面對自己。

  應昊宇睜開昏花的眼,在看到溫雲妮時,神智恍若清醒了些。

  「老婆?」

  「你還認得我是你老婆?」她氣鼓鼓的瞪他,那招牌表情又出現了。

  「老婆,真的是妳?」他想也不想地抱住她,就像抓到了心愛的寶貝黏上了就不肯放,口氣撒嬌。若是平常,他不會有這種丟臉的舉動,只因生病加上意識模糊,讓他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十足十像個討糖吃的任性大男孩。

  「呀──你坐好呀!」溫雲妮差點被他壓倒,努力撐住他的身子,感到他全身都在發熱。

  「老婆……妳終於肯回來了……」

  「是是是,我回來了,走,去看病。」

  「不要。」

  「不要?你腦子燒壞了是不是?以前是誰說生病不看醫生,死有餘辜?」她沒好氣地道,對於以前自己生病賴著不肯去醫院時,老公對她說的話,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為了扶他起來,她叫喚門外的孫士豪。

  「妳在叫誰?」

  「你的好同事呀。」

  「不准她們過來!」

  她嚇了一跳,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令他突然變得那麼激動。

  應昊宇一副厭惡的神情,一手抱著她,另一手則生氣地揮舞,口齒不清地罵道:「我不要見她們,那些女人吵死了!」

  當孫士豪進來時,禁不住低呼:「我的天!他怎麼了?」

  「你快來,他一直掙扎,我根本扶不住他。」

  「不要管我!走開!除了妳,我不要她們,叫那些女人都滾,我快被她們煩死了!」

  溫雲妮相信他腦子一定是燒壞了,語無倫次的,不知在罵誰?

  「什麼她們?只有我和孫副理啊!」

  孫士豪一聽便曉得昊宇在說誰,對嫂子解釋道:「他罵的是我們銀行的女同事,他請假後,很多女同事要來看他,他都不開門,我想他是被她們按電鈴又打電話吵煩了,才會出現現在的反應。」

  溫雲妮恍然大悟,不禁一陣酸楚心疼。也難怪,老公公司那群娘子軍的纏功,她是領教過一二的,一點也不陌生,女主人空位虛懸,當然會有人乘機要搶,瞧他難受的樣子,想必每天都睡不好吧!一天到晚門鈴、電話聲響不停,要想休息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乖,昊宇,我帶你去醫院看病,回來後再好好休息好嗎?」她輕哄著,就像在哄小孩一樣。

  應昊宇聽她難得的溫柔話語,就像以前生病時在旁邊照顧他一樣那麼貼心,更加對她使性子討關懷。

  「妳要照顧我才行。」

  她心中感到好笑,即使病得神智不清,他霸道的本性依然沒變。

  「當然,我會陪你去,陪你回來,不會離開。」

  「別騙我。」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啊?你再不去醫院,我就真的不理你了。」她擺起老婆的架子威脅他,令他心花怒放,連連點頭。

  「好,我去。」

  「這才對。」

  「我這麼聽話,妳也要守信。」

  「是,大老爺。」

  「妳不可以偷溜走。」

  「我會像鮮花黏在牛糞上一樣好不好?」

  「誰是牛糞?」

  「當然是你,人家已經是鮮花了好不好!」

  「好,我當牛糞。」

  「你本來就是一頭牛。」

  應昊宇傻笑,死黏著妻子的模樣令一旁的孫士豪瞠目結舌,像看見了外星人一樣。

  「你在發什麼呆?快過來幫忙送他去醫院啊!」溫雲妮對他叫道,孫士豪這才驚醒,忙跟上去。

  這就是人人景仰、不苟言笑、威嚴冷峻的大酷哥應經理的真面目?他一定是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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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營養失衡,工作勞累,應昊宇發燒到四十度,又因為感冒而引起腸胃不適發炎,在住院打過點滴後,才返回家裡休息。

  所幸溫雲妮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她撥了通電話請書婷幫忙把其它行程延後,得了三天的空檔好好照顧昊宇。有她每天精心調製的營養三餐及日夜不停的細心呵護,應昊宇復原得很快,睡了一整天之後,已經好很多了。

  他一睜開眼睛,立刻感受到空氣中的清新氣息,那是家裡有女主人的味道。

  窗玻璃擦得亮晶晶,換上屬於夏天顏色的窗簾,床單和枕頭也都換過了,難怪他覺得睡起來很舒爽。他緩緩起身下床,輕輕開了房門,只見客廳又恢復了整潔乾淨,陽台的衣服洗了、桌子也收拾好了,一切井然有序,如同三年前一般,也不知是否家裡變乾淨的關係,他整個人感到通體舒暢,先前的沉重不適全消失了。

  聽到妻子的聲音,循聲發現她正在廚房跟人講電話,他沒作聲,只是靜靜地欣賞她穿著圍裙,手拿湯勺緩緩攪著鍋裡稀飯的景象。

  她流了些汗,短髮顯得微微凌亂,圍裙沾上了污漬,儼然就是三年前那個家庭主婦的模樣。然而在他看來,卻比任何女人都要美麗百倍,心中不禁湧上感動。

  以前認為她做家事是理所當然的,現在卻不然,對於她為自己做的一切事情,他起了感恩的心。

  溫雲妮並未發現他已經起床了,一方面忙著注意稀飯的濃稠度,一方面還要分神講電話。

  「不行,妳幫我推掉──我不管他是什麼大老闆,就算大到天也一樣──什麼小病!他燒到四十度耶──那就把機會讓給別人好了──是,我知道,這對我而言是難得的機會,但是我不願在這時候拋下他去工作,而且我答應他要照顧他到病好為止──對啦,我心軟啦,我是傻瓜,行了吧──我這人就是這樣不行嗎──噢──妳別為難我了,算我求妳──」突然被身後兩隻臂膀給抱住,她嚇了一跳,抬頭一看,竟是她的老公。

  「昊宇──」她低呼,又驚又喜。

  「好香的地瓜稀飯。」他溫柔道。

  「再等一會兒,很快就可以吃了,你餓了吧?」

  「妳在跟誰講電話?」

  「是書婷啦!說有個保養品的廠商要找我談,叫我去參加明天的飯局,你放心,我沒有要去,我正打算推掉呢──咦?你做什麼?」一晃眼,手上的電話已被他拿走。

  他將妻子摟入懷裡,電話拿得老高,語調沈穩的說:「放心,她明天會去,跟對方說一聲就行了──沒問題的,我──我是她老公──是的,我明白,為了不耽誤她,所以我才親自跟妳說她要去,我也同意──嗯,托妳的福──就麻煩妳好好關照她,謝謝,再見。」

  掛上電話,他才低下頭,正好迎視她驚愕疑惑的目光。

  「怎麼了?」他問。

  「你要……我去?」

  「妳不也說了,這是妳難得的機會,對妳很重要。」

  「可是你本來不是……」

  「妳都肯為我放棄機會了,我又為何不能心胸寬大一點成全妳?」他轉開臉,依然是那張不苟言笑的表情,酷酷地說:「而且我精神好多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雖然聽起來像在逞強,但其實意思很明白,他認同了她的工作,所以雙頰微紅,頗尷尬的樣子。

  「老公?」她興奮地抱緊他的腰,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他肯退一步了,而且還這麼大方體貼,這是代表他想通了,也終於瞭解她的感受了嗎?

  應昊宇不習慣承認自己被打敗,不過經過了這幾個月,他總算體會出一些道理。看著妻子在電視裡散發耀眼的光芒,他曾因為覺得她遙不可及,自己再也抓不住她,而感到心慌害怕,卻也漸漸明白自己以前有多麼固執,差點埋沒了她的才華。正如她所言,他想關住她,但這麼做只會扼殺了她的心,而這正是他最不願看到的事。

  他早有心與她和好,只是不知道如何敢齒,這次生病全賴妻子細心照顧,甚至拋下工作陪他,更讓他看開了,若再不表現出大丈夫的胸襟,那才真是丟臉哩!

  他尷尬地乾咳一聲。「可是我先說好,妳不可以太累,養家的責任是我的,妳只要負責追求夢想就好,不管成功、失敗,甚至是受了委屈,都可以躲回家裡,有我罩著,知不知道?」

  她喜極而泣,情緒激動不已,緊偎著這個明明臉紅卻還不改ㄍㄧㄥ之本色的大男人,在他耳邊輕聲細語。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的夢想,就是你的瞭解與體貼呀,謝謝你,老公,我愛你。」

  他收緊了雙臂,從肢體語言中明白他也同樣地愛她,只是沒說出口罷了。

  她心下歎息。算了,牛就牛嘛,要他變成會彈琴的牛,或許真的太難為他了,何必硬要聽他說甜言蜜語呢?夫妻之愛,重要的是心心相印呀!

  門鈴突然響起,打斷了兩人甜蜜的時光,讓應昊宇很不高興,溫雲妮笑著安撫他。

  「可能是孫副理來探望你了,我去開門。」叮嚀老公不可以臭著臉,才扳開他不情願放開的手臂,朝大門走去。

  門一打開,一群女人如排山倒海闖進來。

  「昊宇!我來看你了!」

  「經理,我帶了水果削給你吃!」

  「喂,妳別推我!」

  「是妳擋路好不好?」

  「我先來看經理的,妳們跟什麼跟呀?」

  「經理又不是妳一個人的!」

  十來個女人擠進來,一見到應昊宇,像蝗蟲來襲一般將他團團包圍住,霎時麻雀滿室吵,嘰嘰喳喳個不停,應昊宇臉色變得很難看,彷彿見到洪水猛獸一般嚇得往後退去。

  在女子們的魔爪伸向老公時,溫雲妮發揮她家庭主婦的神功──要知道,她過去可是名聞超市、豬肉低價大拍賣時的東方不敗,這點人潮還入不了她的眼──輕易就突破重圍,優先搶得「豬肉」,噢不是,是「老公」才對!把老公抱得死緊,一副私人獨得、不准越雷池的表情,嚇阻那些女人。

  「全部後退,不准碰他!」她大聲命令,一副氣蓋山河的架勢。

  突然出現一個女人抱著他們心目中的偶像,大夥兒當然不服氣了,目標物是自由之身,誰都可以追,這女人好大膽,竟厚顏無恥地獨佔他,紛紛氣得開罵。

  「妳是什麼東西啊!」

  「對呀!憑什麼抱著昊宇?」

  「妳又不是他老婆,少厚臉皮了好不好!」

  竟罵她厚臉皮,好啊!她非好好跟這些女人算總帳不可,她已經不是當年的肥雲妮了,由不得她們再侮辱她!

  「住嘴!肖查某!」

  眾女子呆住,全被應昊宇一聲厲吼給震懾住。

  他將溫雲妮拉入懷裡,掃視眾人的眼神森冷無情,瞪得每個人心驚肉跳,一時膽怯了。

  「我沒有離婚,我的老婆永遠只有她,溫雲妮。」

  眾女噤聲,倒抽了口氣,瞪著他懷裡那苗條纖細的美女,無法置信她就是那個肥胖有餘、脂肪很足的溫雲妮。

  「這輩子我只愛她一個,誰敢辱罵她或是傷害她,我都饒不了她,剛才是誰罵她厚臉皮的?說!」他捲起袖子,目光兇惡,準備揍人。

  女子們面面相覷地退後。「不、不是我……」

  「剛才罵她的人給我滾出來!」

  眾女尖叫一聲,落荒而逃,想不到她們的白馬王子生氣起來如此猙獰恐怖,誰還敢多留一會兒,當然是嚇得趕緊逃命要緊。

  至於溫雲妮,已經蹲在地上笑到流出眼淚。原來老公也會不顧形象地歇斯底里、潑夫罵街,而且是為了她,她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他不小心說了他愛她耶!

  淚水一抹,她裝腔作勢乘勝追擊。

  「老公∼∼打死她們∼∼加油加油∼∼」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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