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查看: 1668 | 回覆: 3 | 跳轉到指定樓層
zerosmall
王子 | 2009-8-24 10:50:13

前言:

衰、衰、衰!簡直衰到地獄最深處去了!
她真的……真的快被他氣到爆血管了啦!
為什麼從小就非得和他有關係?
什麼同年同月同日生,
又搞個「紅豆」配「麻糬」的蠢外號!
一路成長,還得在他的「陰影」下求生存,
真讓她有夠嘔的!
啊……不會吧!
小時候「非禮」了他,又呆呆地答應了要負責的真的是她?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這下被雙方家長逼婚……
咦?可他不是和她水火不容、老愛看她出糗嗎?
怎麼對這「錯誤」沒有反對之意?
嗯……怪怪的……有陷阱……


第一章

  靳如音,年輕企業家的淘氣小妻子。

  林如樂,大學名教授的乖乖小嬌妻。

  雖然不是親姊妹,但兩人一路從國中到大學都是同班同學,還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呢,感情之好有時還會令雙方老公吃味咧!

  更巧的是,兩人懷孕的時間差不多,乾脆就翻翻黃歷擇定同一個良辰吉日剖腹生產,讓兩人的小寶貝同年、同月、同日,還同時呱呱落地。

  如音生了個白胖可愛的兒子,取名為韓鈞天。

  如樂生了個又瘦又黑的女兒,取名為冷冰冰。

  產房內,她們互相交換抱著對方的孩子「玩」。

  如樂笑摸著鈞天胖嘟嘟的臉頰。「麻。」

  如音笑捏著冰冰紅通通的小嘴。「紅豆。」

  「好可愛喔!」兩人異口同聲。

  跟隨著兩個孩子一輩子的小名,就此抵定。

  *******

  在韓家位於南投的度假小木屋裡,如音和如樂在廚房裡忙著準備晚上烤肉的食材,兩人的老公一起去溪邊垂釣,再四個月就滿五歲的鈞天和冰冰則剛從屋外帶著小圓罐和玩具鏟進屋。

  「一、二、三、四、五……」

  兩個孩子赤腳並肩坐在面窗的木桌旁,四隻小手動呀動的,兩張小嘴有些含糊下清地數著數,下曉得在玩些什麼。

  「你們兩個在做些——」

  如樂好奇地走近一看,話還沒問完就「咚」地一聲直接給它昏了。

  「如樂?!」

  如音嚇了一跳,連忙過來扶起她,兩個小蘿蔔頭則是認真到根本沒聽見大象倒地的巨響,繼續埋頭數數。

  「蚯……蚯……」

  才悠悠醒轉,如樂立刻一臉驚恐地指著兩個小毛頭,連話都說不成句,渾身直打哆嗦。

  「什麼呀?」

  如音俏臉上滿足疑惑,感情再好也猜不出她在說什麼,乾脆直接走過去看。

  「……」

  雖然如音號稱「靳大膽」,但是一看見滿桌爬的大大小小、紅紅黑黑的蚯蚓祖孫三代,還是張大嘴,一連後退了三步,雞皮疙瘩從腳底一秒內冒上頭頂。

  「紅豆麻!」

  「有!」

  像雷劈一樣的吼聲總算是敲進了他們倆耳膜裡,一回頭,瞧見如音的火眼金睛一瞪過來,兩個人立刻害怕地抱成一團。

  「你……」

  原本如音一手叉腰、一手直指他們,準備好好教訓兩人一頓,可是一見兩張滿是泥土的花貓臉,她抿著唇、繃著臉,忍了好一會兒還是憋不住,「嘩——」地放聲大笑。

  「哈……好……好可愛喔!」

  鈞天和冰冰對看一眼,「噗!」地一聲也指著對方哈哈大笑。

  「天天小花貓!」

  「冰冰也是小花貓!」

  有潔癖的如樂可笑不出來,她按按麻疼的太陽穴,硬撐著從竹椅上坐起。

  「你們兩個還笑?」她板起臉孔。「說,你們抓那麼多蚯蚓做什麼?」

  「比賽呀!」冰冰仰著小臉,笑得甜滋滋的。

  「乾媽,我贏了冰冰耶!」鈞天小臉上滿是得意。

  「誰說的?」冰冰不服氣地從口袋裡抓出一團蠕動的「生物」。「我這裡還有呢!」

  「冰冰!」如樂渾身冒起一陣哆嗦,這麼「恐怖」的女兒當真是她生的嗎?

  「你們兩個還不快把蚯蚓全拿到屋外丟掉!」如音連忙攔住快捉狂的好友。「下次不准再捉蚯蚓,不然媽咪就要把你們兩個捉起來打屁屁了,知道嗎?」

  「喔……」

  兩個小鬼頭還算會察言觀色,雖然一臉的不情不願仍舊飛快兜起一桌蚯蚓往外衝。

  再回來,如樂已經放好了洗澡水,不管兩個小傢伙嘟著小嘴再怎麼不想洗澡,照樣被她剝個精光往浴缸裡丟,不一會兒,剛剛還吵著不下水的兩人已經打起水仗,玩得不亦樂乎。

  「如樂,你可不可以出來一下?」如音在浴室外叫了一聲。

  如樂叮嚀兩個小孩別調皮,便開門出去探看。

  「媽咪!」

  突然,拔高八度的驚叫聲從浴室傳來,正在廚房的如音和如樂嚇得轉身就要去查看,跑到半路瞧見也飛奔出來的兩個裸體小娃兒,反倒雙雙僵住。

  「冰……」

  如樂娟秀的嬌顏綠了一半,連女兒的名字都喊不成句。

  「媽咪、乾媽,天天快變狗狗了!」冰冰粉嫩的小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你們看,他長尾巴了耶!」

  看著被她慎重捏在右手上的「鐵證」,如樂臉上掛滿了成排黑線,如音則雙頰鼓脹,看得出來她很努力不讓自己破口大笑。

  「媽咪……」

  鈞天比女孩子還清秀漂亮的小臉滿是惶恐,大大的眼珠子求救地望著他很沒良心的老媽。

  「我真的會變成狗狗嗎?」

  「哇哈哈……」

  如音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到肚疼;如樂支手覆額,真想再昏過去算了。

  「冰冰,別抓著天天,快放手!」如樂一邊吩咐女兒,一邊趕去拿了兩條小浴巾裹住他們。「天天,你別擔心,你不會變成小狗狗的。」

  「真的?」他半信半疑,伸手就往冰冰身上一摸——「可是冰冰就沒有尾巴!」

  如樂臉一黑,連忙把他的「小魔爪」移開,還得留心撐著親切笑容免得嚇到小朋友。

  「冰冰是女生,所以沒有,只有男生才會有——呃,『尾巴』。」

  「那個叫『小雞雞』啦!」

  好不容易止住狂笑的如音天外飛來一句,如樂聽了差點沒口吐白沫。

  像是沒見到好友快不支倒地的虛弱模樣,如音玩心大起,蹲在冰冰面前露出奸奸的笑容。

  「紅豆,我們家麻被你看過、摸遍,已經是你的人了,你一定要負責喔!」

  冰冰睜著水汪汪的大眼,有聽沒有懂的吮著拇指看著乾媽。

  「負責喔!」鈞天雖也聽不懂媽咪的話,倒是很懂得附和地重複著她的話。

  「怎麼負責?」一向正經八百的如樂當了真,有些忐忑地跟著問。

  「那當然是嫁給我們家麻啦!」如音笑嘻嘻地看著冰冰。「紅豆,等你長大做麻的新娘子好不好?——不對,是你一定要做麻的新娘子喔!」

  冰冰粉臉上佈滿疑惑。「『新娘子』是什麼東東?好玩嗎?」

  如音手掩著口,笑得賊兮兮:「好玩,很好玩喔!如果你做麻的新娘子,你喜歡什麼他都會買給你,你想去哪裡玩他都會陪你去,你開心的時候可以抱他、親他,不開心就捶他、揍他……」

  如樂在一旁聽得瞠目結舌,這全是好友的「經驗談」嗎?

  「好啊、好啊,我要做天天的新娘子!」冰冰拍著雙掌,笑逐顏開。「爸爸都不買嘟嘟車給我,天天,等我做你的新娘子,你要買很多、很多嘟嘟車給我唷!」

  「好。」鈞天老實地點點他的小腦袋瓜子,傻呼呼地跟著她笑咧嘴。

  「如音,別開玩笑了!」

  「我可不是在開玩笑喔!」她笑嘻嘻地一手擁住一個寶貝:「如樂,你們家紅豆以後就是我們家麻的未婚妻了,紅豆配麻……嗯,超速配咧!」

  「紅豆……配麻?」

  如樂一臉的哭笑不得,如音是不是餓昏頭了啊?

  *******

  十年後

  「我瞪……」

  冰冰一雙大眼努力地瞪、狠狠地瞪,瞪到發酸了也不眨,恨不得坐在她正前方那個理平頭的傢伙能被她瞪到縮成螞蟻一隻,讓她一腳踩扁好洩憤。

  成績單發下來了,她是全班第二名。

  英文朗誦成績揭曉,她是全校第二名。

  作文比賽獎狀剛頒發,她是全市第二名。

  「第二名」三個字像一塊又一塊的巨石不斷從天而降砸上她腦袋,都快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從她有記憶以來,不論任何成績、任何比賽,她永遠都逃脫不了第二名的「噩運」。

  這些,全該歸咎至她與生俱來的「孽緣」!

  「我好恨啊……」

  她緊緊握著原子筆桿,老師在講台上說得口沫橫飛,她卻滿腦子想痛揍前座那個無時無刻都跟她爭奪「第一名」寶座的冤家。

  驀然,她腦中靈光一閃,唇邊霎時浮現一抹奸奸的邪惡笑容。

  韓鈞天是個欠揍的超級大白癡!

  丁壯壯是只沒大腦的笨豬!

  字條上,她用左手歪七扭八地寫下兩行宇,愈看愈滿意、愈看愈覺得自己簡直是聰明絕頂!

  丁壯壯是何許人也?就是三年級那個頭大、肚大、腳大、嘴更大的流氓學生,她早看那傢伙不順眼,順便寫上去,一心想著待會兒一下課,「有人」背後貼著她的「至理名言」出去四處招搖,肯定會十分轟動,搞不好半路真被丁壯壯看到他背上的字條,一氣之下還會「賞」他幾拳呢!

  坐在最後一排的她賊兮兮地往右一瞥——很好,坐在她右邊的男生正在打瞌睡;往左一瞥——更神,坐在她左邊的男生正認真地看著課本……裡頭的漫畫書。

  天時、地利、人和,真是天意如此!冰冰得意一笑,撕下隨意貼的便條紙便往前座男孩的背上一貼——

  得手了!

  暗爽不到半秒,她手才離開了紙條一厘米,突然就被平空冒出的另一隻手給活逮。

  她駭得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傢伙後腦袋難不成有長眼啊?!

  「放手啦!」

  她彎低身,又急、又氣地低喊,可對方彷彿是存心故意,反而握得更緊。

  冰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從「撲通、撲通」變成「咚、咚、咚、咚、咚」,快得像坐在雲霄飛車上一樣。

  「放手啦!」

  她又說了一次,還伸長腿踢了踢他椅子,可他偏偏無動於衷,繼續握得死緊。

  衰、衰、衰,簡直是衰到地獄最深處去了!

  像是見到黑衣死神拿著一把勾魂斧在身旁朝她嘿嘿冷笑,冰冰渾身冒冷汗,用力抽、努力拔,偏偏就是收不回自己被他緊緊握住的小蘿蔔手。

  這……要是被其他同學看到他們兩個「大手握小手」,她肯定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啦!

  小學時的「沉痛」記憶再度浮上她腦海,自從二年級時不曉得哪個王八蛋在教室寫下「冷冰冰愛韓鈞天」的「經典名句」後,接下來的四年她可是頂著「韓太太」的頭街「忍辱偷生」地熬過。

  好不容易上了國中沒人提起這件事,她可不想再來一次呀!

  「麻!」

  她真的快捉狂了喔。

  「什麼事呀?」鈞天回眸一笑。「親愛的紅豆?」

  嗯……

  冰冰整個身子往後一縮,她最怕見到他這種「關愛」的笑容,就好像貓跟老鼠打招呼一樣,讓人不寒而傈,渾身直冒雞皮疙瘩。

  就她記憶所及,每回瞧見他露出這種「無邪」笑容,她十之八九都會……

  死得很慘!

  「哇嗚——」

  一枝粉筆由講台上如箭射出,鈞天脖子一歪,不偏不倚地掠過他,直接命中冰冰眉心,痛得她哇哇大叫。

  「你們兩個上課不聽課在說什麼悄悄話?!」

  火大的老師一發飆,前排的學生無辜地承受了一場口水雨。

  「老師,你謀殺啊?差一點就射中我眼——」

  說到一半冰冰才突然發覺,自己揉著眉心的不正是剛剛被緊握不放的右手嗎?

  她再一看——咦,貼在鈞天背上的字條到哪去啦?

  「韓鈞天,你說,你們兩個剛才在說什麼?!」老師氣呼呼地質問。

  他站起身,清秀俊朗的姣好面容漾起一抹淺笑。

  「沒說什麼。」

  冰冰吁了口氣,總算這傢伙還有點義氣。

  可惜,她誤會了。

  「冷冰冰她只是……」

  鈞天側身看了她一眼,冰冰這時才發現他手上正拿著她寫的那張字條。

  「寫了幾句愛慕我的話遞給我而已。」

  什麼?!

  就像被十塊大石砸上、十個雷劈下、十頭牛踩過,冰冰覺得自己快靈魂出竅了,整個天地全在她面前旋轉不休。

  「我……我才沒有!」

  一回神,她雙頰火紅,雙瞳噴火,一拍桌,立刻站起身狠狠瞪著眼前這匹披著羊皮的惡狼。

  「冰冰……」

  鈞天像是被她的「兇惡」嚇了一跳,明澄清澈的大眼無辜地望著她,輕顰眉,還「情意深濃」地帶些幽怨喊著她的名。

  一陣寒意頓時順著冰冰背脊一路竄麻上頭頂,這……這傢伙又想要什麼把戲了?!

  「唉……」

  他幽幽地看她一眼,愁悵地輕歎一聲,比女孩子還精緻美麗的迷人容貌直教班上一「拖拉庫」的愛慕者為之傾倒、跟著他暗歎,一致將責備的眼光無情射向「理直氣壯」的冰冰。

  「我真的沒寫什麼愛慕他的話嘛!」她氣得直跺腳,大家全當她是花癡嗎?「我寫的是——」

  「對不起!」

  鈞天突然正經八百地向她鞠躬致歉,所有人全愣住,連大吼到一半的她都不由得當場呆掉。

  「我不該被老師一問就老實招供,沒顧慮到你的面子。」他望著她,一臉百分百的感動。「不過你寫的很令人感動,我答應你,一定會仔細考慮的。」

  啥?!

  冰冰瞪大眼,下巴快掉到地上去,他這算哪門子的道歉?根本是在愈描愈黑嘛!  

  「你——」

  「韓鈞天,把字條拿過來。」

  老師打斷了冰冰的話,更讓她倒抽了一口涼氣,雖然字條上沒寫什麼愛慕話,可是那兩句「名言」肯定會讓她這資優生一下子淪為全班笑柄的。

  嗚……從小到大她成績沒贏過韓鈞天,連吵架、打架、惡作劇也沒勝過他,金氏世界紀錄第一名的衰人根本就非她莫屬嘛!

  「啊?!」

  低首垂肩等著「死刑」來臨的她突然聽見全班一致發出的驚呼,猛抬頭,正好迎上鈞天那雙滿漫笑意的淘氣黑眸。

  「韓鈞天,你幹嘛把字條吃下去?!」老師被這全年級第一的資優生所做的異常舉止嚇傻了。

  冰冰也嚇了一大跳,難道他嘴裡嚼個不停的是她寫的那張字條?!

  鈞天在眾目睽睽之下嚥下了字條,卻一派輕鬆地笑露一口白牙。

  「老師,對不起,事關隱私權,我不能將女生寫給我的情書給第三人看,那會讓對方很傷心的,萬一她想不開去跳樓怎麼辦?」他斂住笑,一臉無奈又為難。「真的很對不起,老師,全怪我不專心上課,回頭跟她說話,不管你要怎麼處罰我都沒關係,我知道老師全是為我好,是我錯了,但是請您不要處罰冷冰冰。」

  好——厲——害!

  真是長見識了!冰冰真想為他敲鑼打鼓外加放串鞭炮,這小子裝「聖人」的功夫簡直是與日俱增哪!

  瞧他說得老師一臉感動、同學一臉崇拜,FBI實在應該把這麼有「天賦」的少年早早捉去從小栽培才是,放他專門「荼毒」她實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她真的……好想……海扁他一頓啊!

  「算了、算了,你們兩個坐下聽課,不准再說話了!」

  老師揮揮手放了兩人一馬,鈞天立即坐下,冰冰卻是咬牙,握拳,想著頭上頂著一個千斤鼎硬把她壓回座。

  「識時務者為俊傑……識時務者……」

  她咬牙切齒地坐著低聲默念,來逼自己忍住想搬桌子砸昏韓鈞天的「渴望」。

  她可不想成為全班笑柄,更不想被記過,打是一定要打,因為不揍他她一定會氣到吐血,不過,怎麼樣也不能在學校動粗,她可是「淑女」唷!

  忍……

  「冰冰,要不要一起回家?」

  下課鍾剛敲,老師前腳才踏出教室,鈞天就轉身「親切」問她。

  冰冰白眼一翻,恨不得瞪死他!明明說好進國中後絕不能再張口、閉口只喊她「冰冰」,更不能讓同學知道他們打從娘胎就「熟」到現在,這傢伙是故意找碴,不氣到她吐血不成嗎?

  「別跟我笑嘻嘻的!」她一肚子火氣。「我要跟乾媽說你欺負我,哼!」

  沒錯,她早想好了要使出「借刀殺人」之計,乾媽可是把她當心肝寶貝疼著,她只要使出女孩子最厲害的武器去撒嬌告狀,包管他吃不了兜著走!

  「別忘了,我也有乾媽的。」他聽然一笑,揚手在她眼前揮揮。「如果讓乾媽知道你長那麼大了還玩這種幼稚的遊戲欺負我,我想,她不開罵一個小時以上是不會停的吧?」

  「那個……」她杏目圓睜,看著他手中揮揚的字條。「你不是把它吃下去了?」

  「你當我白癡呀?只要一點簡單的障眼法就能『偷天換日』了,幹嘛真吃?」

  冰冰不由自主地帶著些崇拜的眼神看著他,在全班四十幾雙眼下他還敢玩「障眼法」?!這麼奸狡譏詐的怪物真該剖開他腦袋看看到底是什麼做的?

  「要……要說你就去說嘛!」

  她抬頭挺胸,一臉無懼,絕不能讓他看出她有多害怕老媽正經八百對著她念上整本金剛經。

  望著她倔強又固執的表情,鈞天唇角泛起一抹笑。

  「放心,我不會去告狀,又不是小孩子了,那麼做實在幼稚。」

  她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幼稚?他拐著彎在罵她對不對?而且她才不信他那麼寬宏大量呢。

  但是,鈞天真把字條還給了她,然後,倏——地帥氣背著書包站起。

  「是嗎?你想陪我走回家呀?」

  他綻露迷死人不償命的魅惑笑容,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冰冰,宏亮的聲音把還沒離開教室的所有同學全列為「聽眾」。

  一時措手不及的冰冰瞪大眼,他又想怎麼整她了?

  「好啊,我無所謂。」他一副斯文有禮的君子風度,又是一笑。「我們走吧!」

  「喲,談戀愛喔……」一群好事的男同學聞言立刻鼓噪起哄。

  冰冰脹紅臉,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在地球上!

  「韓——鈞——天!」

  她氣呼呼地將桌上所有課本、文具全掃入書包,立刻千里追殺先她一步跑出教室的「冤家」。

  「我不會放過你的!我一輩子都不會放過你的!你死定了啦!」

  鈞天站在別班教室門口,看著傻呼呼又氣呼呼的她完全沒瞧見他就掄著書包往前猛衝,唇畔滿是笑意。

  「嘖、嘖,真有活力呀!」

  他十分樂意讓她追他一輩子。

  這可是他人生最大的樂趣呀!

第二章

  「韓鈞天!」

  每個禮拜至少都要上演個一、兩次的追逐戲又開始了。

  憋了一肚子氣,一下課,鈞天又快一步逃走,冰冰則在後頭猛追,什麼淑女形象完全棄之不顧了。

  「臭小子,每次都跑得那麼快……」

  從校裡追到校外,才一個轉彎她又在巷子裡把人追丟了,虧她今天還是盡全力,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都怪他長太快了,才一年就長高了七公分,而且還全長在腿上,以前她笑他短腿,現在倒換他笑她腿短了,更慘的是他愈跑愈快,她已經完全追不上了。

  「乾媽是都餵他鴕鳥吃的飼料是不是?」

  她咕噥著,一臉的不服氣,拿袖子往鼻樑上抹抹又要繼續追,她可不是那麼容易死心放棄的人喔!

  「啊!」

  才轉身,她像是撞上了一堵牆,配上她自己的加速度往後彈,差點沒跌坐於地。

  「喂,你走路沒長眼睛啊?」被她撞到的男學生朝她大吼。

  「對不起。」

  她匆匆道個歉就要走,不想耽擱太多,沒想到就在經過對方身邊時卻被他突然握住她手臂。

  「放開我!不然——」

  冰冰火氣十足地抬頭一瞪,這才看清她撞到的不是別人,竟然就是那個惡名昭彰的丁壯壯,塊頭足足大上她一、兩倍的流氓學生。

  鏘!她好像聽見了替她「送行」的佛經聲。

  「不然怎樣?」

  他眉一橫、手一掐,冰冰咬著唇忍著不叫出聲,可是手骨彷彿快被他捏碎了,痛得她額頭立刻冒出豆大冷汗。

  「臭女生,撞到我這樣就想走啊?」

  他粗壯的臂膀一甩,冰冰單薄的身子立刻被他重重摔上水泥牆,痛得她幾乎快站不住。

  「你到底想怎樣?!」倔強的她抬起微尖的下巴,明明嚇得渾身發抖還逞強硬是凶回去。

  他兩片肥似熱狗的厚唇一張。「怎樣?給錢賠償呀!」

  「憑什麼?」她不怕死地指著他的蔥頭鼻叫囂。「丁壯壯,你這算恐嚇勒索喔,我要去跟教官說!」

  「怕你喔!」

  他一臉不屑地用鼻孔朝她哼氣,二話不說就動手拉扯她的書包,偏偏巷裡竟沒半個人經過,瘦弱的她使勁吃奶的力氣書包還是被他奪走了。

  「還給我!」她的喊聲已經夾帶哭聲。

  「欠揍!」

  「住手!」

  丁壯壯正握拳要朝冰冰臉上打下,卻突然有人厲聲大喝,當場嚇愣了他一下。

  因為見不到冰冰追來而又折返的鈞天,像只獵豹從巷子的另一端狂奔而來,他黝黑的雙眸燒著熊熊怒火,雙拳握著滿滿殺氣緊貼身側,一眨眼的工夫就來到丁壯壯面前,一記直拳如虎撲出。

  丁壯壯魁梧的身軀異常敏捷地閃開,可就在這一瞬間,鈞天也將冰冰護在了自己身後。

  雖然鈞天出場氣勢驚人,兩人身高也不相上下,但丁壯壯足足比他粗壯一倍,簡直像是猿人,閃過了這一拳再也沒將鈞天放在眼裡。

  「怎麼,想英雄救美嗎?」丁壯壯看著他的眼神不掩輕蔑。

  「鈞天,幫我把書包搶回來!」

  冰冰躲在他身後,不管他有沒有這能耐,也暫時不管兩人之間的小冤、小仇了,先求他搶回她重要的書包再說。

  「你的手怎麼了?」  

  「痛……」

  鈞天眼尖地發現她指著書包的右手腕上出現了大片瘀青,後知後覺的冰冰被他伸手一碰觸到,立刻哇哇大叫。

  「他剛剛想捏碎我的手腕,還把我當肉包往牆上摔,好痛喔……」

  冰冰眼眶含淚,真的好痛喔,就連從小和她鬥到大的鈞天也從來沒有真打過她,她真的被嚇到了。

  「你竟敢打她?!」

  鈞天怒目射向丁壯壯,清秀的俊顏頓時射出陰狠眸光,二話不說便衝向前和他扭打成一團。

  有件事丁壯壯估量錯了,鈞天雖然外表看來斯文俊秀,卻有柔道黑帶三段的身手,再加上冰冰的淚水助長了他的怒火,讓他氣極敗壞地連連主動出招,十字壓肘、半十字勒頸,再狠狠地來個後摔、拋摔,打得丁壯壯毫無招架之力,連逃都不成。

  冰冰在一旁噙著淚,看得目瞪口呆,她是知道鈞天有在學柔道,但有那麼厲害嗎?

  丁壯壯少說也有八、九十公斤吧?怎麼被鈞天那麼輕易就抓起來摔來摔去?難不成鈞天先前幾次挨她捶打全是故意讓她?

  「鈞天,夠了!」  

  眼看丁壯壯已經鼻青臉腫快去了半條命,冰冰連忙抱住鈞天左臂,免得真打出人命。

  「丁壯壯,你給我聽清楚了!」鈞天保持備戰狀態,慎重而嚴厲地警告他:「你有什麼事全衝著我來,就是不准你再欺負冰冰,你敢再碰她一根頭髮我就跟你拚命!」

  冰冰幾乎快拉不住他,從小到大她從未見過他發那麼大的脾氣——不,該說是她根本沒見他發怒過,激怒人他倒是一流高手。

  這樣的他竟然為了她跟人打架還撂狠話,看來自己在他心目中還挺有地位的嘛!

  「啐!」

  丁壯壯朝地上吐了口口水,雖然很不甘心,不過還是趁冰冰捉著鈞天的空檔趁機拔腿先溜。

  「你沒事吧?」

  人一逃,鈞天也不想窮追猛打,轉身兩手扳著冰冰纖瘦的肩膀,眼神滿是擔憂。

  「有沒有受傷?你不是說他把你摔上牆,有沒有摔傷背?」

  他將她轉上一圈,好像怕她像瓷娃娃會哪裡缺了一角似的。

  瞧一向灑脫,好像世上沒有任何事能困擾、牽絆住他,這會兒卻那麼緊張她,冰冰是眉也笑、眼也笑,滿臉曖昧兮兮地瞅著他,什麼痛全忘了。

  「嘿、嘿、嘿……」

  「……幹嘛?」

  鈞天放開她,被她賊眉賊眼的賊笑笑得心裡直發毛。

  她伸指戳戳他胸口,一副抓住他小辮子的得意小人臉。

  「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上我啦?」

  他一愣,傻眼了三秒鐘之後,「啪」地一掌打上她光滑亮潔的額頭。

  「喂,很痛耶!」

  她一手猛揉著發疼的額頭,一手馬上捶他胸口一記,一雙杏眼噴火似地瞪向他。

  「還知道痛,那就沒被打傻嘛!」他一臉狐疑地瞅著她。「怪了,那怎麼會發起神經問這種白癡問題呢?」

  「你才白癡咧!」她氣噘起嘴。「你不是喜歡我,所以才那麼緊張我嗎?你剛剛還警告丁壯壯不准欺負我,不然要跟他拚命呢,這表示我對你而言比你的命還重要,不是嗎?」

  他露齒一笑。「是啊,我好緊張你、好喜歡你呢!」

  一簇煙火瞬間從冰冰心頭炸出七彩斑斕,她脹紅了臉,完全傻眼。

  要死啦!她……她壓根兒沒料到這個比狐狸還狡猾的傢伙竟然……竟然那麼爽快就認了!那她要說什麼呢?直接躺在地上裝死可以嗎?

  鈞天像嫌她心跳不夠快,非但又往前跨近她一步,還伸手握抬住她尖俏的下巴。

  「真的,你這個遲鈍的小傻瓜,到今天你才知道你對我而言有多重要嗎?」

  冰冰怔怔地瞪大眼,緊張得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手心直冒冷汗,這傢伙準備向她告白了嗎?

  「冰冰……」他恍若深情地凝注她盈盈雙眸,唇瓣輕輕掀起……「你都不知道,天底下再也找不到像你這麼傻的小傻瓜了,逗你玩是我生平最大的『樂趣』,捉弄你是我最大的『嗜好』,我好『喜歡』看你氣極敗壞想砍人的模樣喔!」

  他捏捏她粉嫩的面頰,當作沒瞧見她咬牙切齒的模樣又一笑。

  「肥水不落外人田嘛,我欺負你就夠了,怎麼可以讓別人也來分享這份『快樂』呢?萬一你被打死了,我以後要『玩』什麼?當然得拚命——」

  「啊——我掐死你這個大混蛋!」

  沒等他說完,冰冰一把撿起書包就當「凶器」追著他砸。

  「,冰冰,女孩子要溫柔一點,你這樣子實在太粗暴了。」他一邊躲她的攻勢,一邊淺笑消遣。「不必因為我喜歡看你生氣你就立刻氣給我看嘛!咦,難道你喜歡我呀?」

  「我喜歡你去死啦!」

  她真的……真的快被他氣到爆血管了啦!

  *******

  升上高中的第一天,冰冰一踏進校門就恍如置身天堂,感動得快要飆淚。

  左看、右看,轉個圈放眼看,這是個沒有男學生的純女校,也就是說——

  她終於擺脫像血蛭一般跟她「形影相隨」的韓鈞天了!

  「啊,好自由的空氣喔!」

  她用力深吸了幾口氣,一想到全班考上這所女中的只有她,再也沒人會提起她和韓鈞天的大小糗事,就算得一個人離鄉背井來求學也不覺得苦了。

  「嘻、嘻,說不定少了他,我還能連拿三年的第一名呢!」

  一想到終於有機會跳脫「老二世界」,冰冰暗爽在心,一臉的春風得意,上起課來也有如神助,老師說什麼她就懂什麼,簡直快懷疑自己是天才了。

  下了課,她踩著如在雲端的輕鬆步伐離開教室,乾媽說會派司機來接她去「宿舍」,那是乾媽在台北投資的房地產之一,一間在精華地段的二十坪小套房,聽說還有住戶專屬的泳池、健身房和視聽中心,外加24H的社區保全系統,而也是這最後一點才讓她爸媽點頭答應她住進這麼奢華的「學生宿舍」。

  「可是,我又不知道接我的司機是哪一個?」

  她到現在才想到,如果對方拿著寫有她名字的紙牌在校門口晃,那她豈不是丟臉丟大了?

  驀然,她遠遠地瞧見校門外似乎有輛招搖的加長型禮車停在那,而那個身高已經快逼近一八O,環抱著雙臂背倚著車門,自以為是明星一般在那接受所有女學生驚艷眼光「膜拜」的傢伙,不就是……

  「冰冰!」

  她明明聽見他喊她了,可是她的反應卻是立刻沒入人群中,還故意半蹲著走路來隱匿自己身影。

  「你什麼時候變猩猩了?」

  一堵高大的身影突然擋住了她去路,她一抬頭,正好迎上一雙笑意滿溢的晶亮明眸。

  「去、去、去,離我遠一點啦!」冰冰連連後退數步,像看見瘟神一樣驚恐。

  「冰冰……」

  他彷彿受傷的眼神凝望著她,幽幽地歎了口氣。

  冰冰身體一僵,這種感覺太熟悉了,每回他一露出這種表情,就代表她在劫難逃啦!

  「我怎麼可能離開你呢?」他說著便一把握住她的手。「我們可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的,注定一輩子都不能分開,沒有你我說不定會活不下去喔!」

  這傢伙還真敢講耶!

  「我管你死不死,你再不放手我就喊救命嘍!」

  冰冰又羞、又慌、又氣,偏偏手像被蟹鉗夾住一樣怎麼甩也甩不開,她不用看都知道兩人已經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

  「你如果那麼想成為全校風雲人物,我一定會配合你扮壞人的。」他笑露成排白齒。「等我媽到警局時,我絕對會說是我自願陪你演這齣戲的,誰教我就是這麼『疼』你呢!」

  疼……心疼哪!

  冰冰氣揪著胸口,咬牙切齒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這傢伙就是有這能耐把她吃死死的!

  她覺得自己活像是孫悟空,縱使有翻天覆地的能耐也逃不過如來佛祖的五指山。

  「算你厲害,我上車就是了!」

  冰冰發一甩,唇一噘,鼓著雙腮認命上車,反正她要是再跟他鬥下去肯定會暴斃在校門口。

  「晚餐想吃什麼?」

  司機一將車開動,鈞天便詢問坐在身旁的她,但她別過頭去,根本不理人。

  他彎唇一笑,自顧自地說:「我看去吃牛排好了。」

  「你想氣死我啊!」冰冰瞪他一眼。「你明知道我不吃牛肉的。」

  「那你想吃什麼?」

  「你付錢嗎?」

  「當然。」

  「好。」他那麼有誠意,她就不客氣了!「我要吃五星級大飯店最貴的套餐、淡水的阿給、永和的豆漿、深坑的豆腐,還有……還有九份的芋圓!」

  她眉一挑、眼一勾,故意開個上山下海的menu給他看著辦,誰教他愛惹她。

  「沒問題,你開心就好。」

  鈞天一口應允,立刻傾身向司機交代行程先後次序,沒有露出半絲為難。

  瞧他那「落落大方」的模樣,冰冰再度感到沉重的無力感,要是換成他做出這種要求,她肯定海K他一頓再叫他去吃屎算了。

  她真的搞不懂,這傢伙有時候好像很寵她,簡直可以讓她予取予求:可是有時候又好像是存心故意要氣到她吐血,害她出大糗,真是太古怪了!

  「乾媽叫你來找我的嗎?」

  冰冰一直不懂,他們倆明明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可是不管是她媽還是乾媽老把她當小孩,卻把鈞天當大人看待。

  「嗯。」他側身看她。「她本來想親自上來的,因為她擔心你頭一次一個人住會害怕,也不太放心清潔公司整理的結果,可是她跟我爸今天要去香港開會,所以就交代我親自來接送公主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添購的。」

  公主?

  冰冰聽得渾身不自在,他帥得像白馬王子,人長得高,腦袋聰明,還是緯達集團未來的繼承人,說他是王子沒人覺得噁心,而她呢?

  身高號稱一五八,也不曉得還有沒有長高的希望,天生比人家黑一點的膚色大概用漂白水泡澡也沒得救,鼻子塌了一些,連頭髮都得靠離子燙才能制住那些QQ毛,平凡到她自己看了都覺得索然無味。

  長相沒救了,家世更不用說,弟弟出生後,媽媽成了家庭主婦,不喜歡爭權奪利的老爸大概已注定是個「萬年教授」,這樣一個小康之家出生的女兒大概也只會被父母當成公主吧?

  「你在想什麼?」

  他突然伸指戳戳她微蹙的眉心。

  「我想你大概會被雷劈。」

  因為她跟公主一輩子也扯不上關係,他說謊嘍!

  「又在發神經了。」

  鈞天莞爾一笑,不當一回事。

  「對了,晚上我跟你一起睡。」

  「什麼?!」

  冰冰一說完立刻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得滿臉通紅,不停拍著自己胸口來順氣。

  「我……我才不要!」她一能發聲立刻衝著他大嚷:「韓鈞天,你少惡了,我才不要跟你睡覺呢!你敢用強的小心我閹了你做『油炸香腸』喔!」

  他愣了一下,隨即會意過來而哈哈大笑。

  「呵……真服了你,連『油炸香腸』這種話都想得出來!不過……」他止住笑,瞅著她說:「我們早在一起睡過N次了,你有必要反應那麼激烈嗎?」

  她一張臉紅粉粉的。「那是小時候,我們現在是大人了,你當你自己還是小孩子啊?」

  「大人跟小孩有什麼分別?我又不會非禮你。」他淡淡說完,頓了頓,繼而笑勾著她問:「我懂了,你怕你自己會忍不住半夜偷偷侵犯我嗎?原來你那麼『哈』我啊!」

  「『哈』你個頭啦!」她氣得跺腳。「真是會被你氣死!」

  他拍拍她的背,哄小孩似地說:「別氣、別氣,你要是氣死我會很傷心的。」

  她白眼一翻。「是喔,因為沒人讓你『玩』了嘛!」

  他抿唇一笑,頻頻點頭。「不錯、不錯,變聰明了嘛!」

  「唉……」

  冰冰哀歎一聲,頹喪地垂下雙肩。

  好重的無力感喔……

  「鈞天,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她突然心生一計。「我們班有個大美女喔,等我跟她混熟了就把她介紹給你,那你就天天跟她約會,不用『撥空』整我了。」

  「不好。」他手肘撐在大腿上,斜托著腮,一雙星眸熠熠望著她。「美女我見多了,不稀罕,我只要有你就心滿意足了。而且講『撥空』太見外了,就算相隔遙遠,我也一定會盡量挪出所有時間『陪』你的。」

  「嗚……我怎麼那麼命苦啊……」她聽了就想哭。

  「乖、乖、乖,不用那麼感動嘛!」

  「哇……」  

  *******

  人算不如天算,雖然鈞天「立志」就算相隔遙遠也不會放棄捉弄冰冰的樂趣,但是距離一旦從台北跟台中變成台北跟加州,想見面就不容易了。

  「不過還真想不到,那小子竟然是個天才啊!」冰冰一邊泡澡一邊喃喃自語。

  鈞天一直神秘兮兮地不告訴她究竟上了哪所高中,沒想到答案一揭曉,他竟然得到加州大學的入學申請許可,直接跳過高中直升大學了,真是超厲害!

  「難怪我老輸給他,贏不了天才是應該的嘛!」

  這麼一想,她心裡舒坦多了,尤其是如願以償在這次考試拿了個全班第一,她的心情更是有生以來最得意的一次。

  只不過……

  「一下子沒有人可以鬥嘴,還真是有點無聊耶!」

  她裹著浴巾,偌大的套房她一個人住還真有點孤單,不由得想起鈞天要飛美國的前三天硬跑來跟她住的時候,雖然少不了被他氣得半死,可是他會陪她去逛夜市,跟她下西洋棋,還會準時叫她起床上課,連早點都幫她準備好,那種有人陪伴的日子還真是不錯呢!

  「真是的,我怎麼會覺得跟他住不錯呢?真是白癡!」

  她敲了敲自己腦袋,才換好衣服,就接到管理員打電話通知她下去簽收一個國際包裹。  

  一看,她差點沒傻眼,包裹重是不重,可是卻大得可以塞進一台小冰箱,害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回房間。

  「鈞天寄來的?」

  她不放心地用指頭戳戳紙箱,再把耳朵貼上去聽聽,就怕他在裡頭塞了什麼怪東西,猶豫了片刻還是禁不住好奇把紙箱拆封。

  「好漂亮喔!」

  箱子裡擺著一個縫綴著許多有色彩石,遠看有如馬賽克拼貼印第安人物像的牛仔布包,冰冰看看鈞天所附的卡片,才知道這是他在San  Jose  Flea  Market這個號稱全球最大的跳蚤市場裡挖到的寶。

  「好漂亮、好漂亮喔!」

  她捧著包包高興得又叫、又跳,她對名牌沒興趣,而搜集各式各樣獨一無二的特殊包包可是她最大的嗜好,這麼別具風格的手工布包對她而言簡直是極品了!

  不過……

  興奮了好一陣她才發現箱子裡還有一個氣鼓鼓的超大透明塑膠袋,她對著那半人高的袋子端詳半天,就是猜不出鈞天送一個空袋子給她的用意。

  鈴——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她一接,電話那端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收到我送你的禮物了嗎?」

  「嗯,收到了。」她的聲音仍掩不住開心。「我好喜歡喔!」

  「是嗎?你喜歡的是哪一樣禮物?」

  咦,哪一樣?

  「就一樣禮物而已,你還問我哪一樣?」她盯著紙箱,想了一會兒又問:「難道那個塑膠袋也是禮物之一嗎?」

  「當然。」

  她雙眉一皺。「包包我是收到了,可是袋子裡空無一物,你是不是忘了把東西放進去了?」

  「放了。」

  「放了?」她拿起塑膠袋,睜大眼再仔細看個清楚。「放什麼?化學毒氣嗎?」

  電話那端傳來一陣清朗笑聲。「是喔,還放了我的屁呢!」

  「什麼?!韓鈞天,你好噁心喔!」她一把將塑膠袋丟得遠遠的。

  「笨蛋,你還當真啊?」

  「你到底放了什麼啦?」她又爬過去拾回袋子,可還是看不出裡頭有什麼「禮物」。

  「我放了加州的空氣。」

  電話兩端突然陷入冗長的沉靜……

  「你腦袋秀逗去啦?你大老遠的從美國寄一大袋空氣來給我?!」她覺得自己的身子在搖晃,她快暈倒了。「人家說天才跟白癡只有一線之隔,果然沒錯!你嫌錢太多是不是?空氣就是空氣,台北跟加州有什麼不同?真是敗給你了!」

  「當然不同,因為我人不在台北,只有加州的空氣裡才有我的氣息,這是治你『相思病』的藥,懂嗎?別太想我喔,Bye!」

  「誰想你啦!我——」

  她嚷到一半才發現他已經掛斷電話,再撥過去,他也很聰明的不再接聽,讓她只得忿忿地放下話筒。

  「這個自戀狂,誰『哈』他的氣息啊!當我花癡嗎?」

  冰冰氣呼呼抬起右腳,正要往塑膠袋踩下去時,又突然猶豫了一會兒,縮了回來。

  「怎麼說也是他一番心意嘛……」雖然是很古怪的心意啦!「而且,寄包裹也花了他不少錢吧?我不可以暴殄天物,會被雷劈的!」

  她點點頭,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懂事了,再怎麼怪異也是份禮物,她應該拆來聞聞,反正她絕對、絕對不是因為好奇有他氣息的加州空氣是不是真跟她此刻所呼吸到的台北空氣有什麼不同喔!

  鈴——

  她打開袋子,正努力吸、用力聞的當下,又響起了電話鈴聲,她隨手便接聽了。

  「我在大伯家前面的玫瑰花圃旁裝的空氣,有沒有聞到玫瑰花香呀?」

  「什麼玫瑰花香?我聞了半天根本就——」

  直率地回答到一半,冰冰突然張口結舌,臉上刷下三條黑線。

  「你果然聞了,真乖!沒事了,Bye!」

  鈞天哄小孩似的說完便掛斷電話,冰冰卻扁著唇,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氣死人了!他怎麼都猜得到我會做什麼呢?這下他該不會真以為我為他害相思吧?!」

  她拿著話筒敲腦袋,又被他整了啦!

  *******

  「真浪漫啊!」  

  掛上電話,鈞天唇邊噙著笑正要回房,才發現堂姊正一臉曖昧地笑瞅著他。

  韓芳晨有一半的美國血統,亮金的燙染長髮和琥珀色的迷離眼珠讓她有著貓一般的神秘氣息,而說起話來慵慵懶懶的語調更是迷倒了一堆裙下臣,才剛滿十九歲的她和鈞天就讀同一所大學,卻也已經是個小有名氣的服裝模特兒。

  「寄給她有你氣息的加州空氣,是想告訴她,你巴不得她能立刻飛到你身邊,和你在同一個地方呼吸相同的空氣吧?」

  「是這樣嗎?」他不答反問。

  「就是這樣!」她一臉肯定。「我才覺得奇怪,怎麼你在學校那麼受歡迎,一大堆女孩子要跟你約會你都不答應,原來是已經有了女朋友呀!」

  「我有嗎?」

  她聽了又好氣、又好笑。「還說沒有,不然剛剛跟你通電話的那個人是誰?」

  「她嗎?是我的未婚妻。」

  鈞天微笑說完便轉身上樓,留下一臉詫異的韓芳晨呆在原地,整個人傻了。
分享分享 收藏收藏
FB分享
http://mybid.ruten.com.tw/user/zerosmall

http://zerosmall.pixnet.net/blog
回覆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8-24 10:52:06

第三章

  五年後

  一走出社團教室,冰冰便瞧見林芷涵已經在等著和她一起回家了。

  從高一開始就同班的兩人,幸運地考進了同一所大學,雖然就讀科系不同,但冰冰在乾媽的同意下讓芷涵跟她一起繼續住在套房裡,幾乎每天一同上、下課的兩人感情就像姊妹一樣好。

  「今天是情人節嗎?」冰冰一見芷涵手捧的玫瑰花束就聯想到那。「好像也不是你生日嘛?」

  芷涵嫣然一笑,露出兩個甜美的小梨渦。

  「你問這花嗎?我要來找你的路上被兩個男生攔下來,其中一個給了我這束花和這張字條。

  冰冰一看,字條上是個男孩子的名字和手機號碼。

  「原來是你的仰慕者送的啊!」她好奇追問:「感覺怎樣?長得好看嗎?」

  「長得『這樣』——」

  宇條被芷涵揉成團,二話不說就扔進了一旁的垃圾筒。

  冰冰看了有些於心不忍。「你既然不喜歡他又何必收他的花,讓他心存希望呢?」

  「如果我在他朋友面前拒絕他,不是讓他更難看嗎?而且在我正式拒絕他之前,他至少還能擁有一陣子能做我男朋友的美夢不是嗎?最重要的是……」芷涵甜甜一笑:「我雖然不喜歡他的人,可是我喜歡他送的花,不收白不收嘛!」

  「歪理。」

  冰冰握拳往她頭上一敲,芷涵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對感情的態度隨便了一點,偏偏有著甜姐兒臉孔和34E魔鬼身材的她是有名的校園美女、聯誼之花,追她的男生有如浪花一波接著一波,她的男友也一個換過一個,就是沒見她真心定下來過。

  「這不能怪我嘛,」芷涵勾著她的臂彎撒嬌。「誰教你不是男的,不然我一定乖乖做你女朋友,什麼『備胎』都不要,對你一心一意,因為我最喜歡你了!」

  「是喔!」冰冰乾笑兩聲。「還好我不是男的。」

  芷涵瞪她一眼。「你嫌棄我呀?」

  「不敢,我嫌棄我自己。」

  「少來了!」

  芷涵笑推她一把,兩個人說說鬧鬧的搭上捷運,沿途上不少男生對芷涵投以愛慕眼光,她全裝作沒看見,一有人想行動,朝她走來,她便似小鳥依人般地偎進冰冰懷裡,當場又教對方後退三步,打消搭訕念頭。

  「你這個邪惡的小妖姬,我要是交不到男朋友全是你害的!」冰冰斜睨她一眼。「每回遇到不順眼的男生都用這招,早晚我會被傳成同性戀,愛慕你的那些男生肯定會海K我。」

  芷涵掩唇輕笑:「哪有那麼嚴重,而且每回聯誼我不是都有找你一起去,也有男生約你呀,是你自己眼光太高,不肯給人家機會,才會到現在戀愛經驗還掛零,根本不干我的事。」

  冰冰將她的頭從自己的胸口推開,一臉踩到狗屎的倒楣樣。

  「還說咧,被你甩掉的那一『拖拉庫』男朋友中的任何一個都比追我的那些男生好,有時候我真懷疑自己是塊爛掉的五花肉,才會只吸引一些蒼蠅來叮。」

  「唔……噗——」

  芷涵忍不到兩秒就從摀住口的五指間迸出大笑,笑得旁若無人,笑得花枝亂顫,笑得眼淚都飆了出來,笑得冰冰臉青了一半。

  「哈……五花肉……」

  她一邊笑、一邊跺腳、一邊拍著冰冰肩膀,整個車箱的乘客全皺眉向她們倆看,害得冰冰真想「殺人滅口」。

  「美女,你的形象快破壞殆盡了!」

  冰冰才氣急敗壞地說完,芷涵立刻「變臉」,非但在一眨眼的工夫將狂笑變成迷人的淺笑,還斯文秀氣地抽出面紙輕拭眼角淚痕,撥了撥發,像剛剛笑到爆的人不是她一樣。

  「對不起,吵到大家了。」

  茫涵起身用她那嗲到冰冰聽了都快化成一攤軟泥的聲音一道歉,車箱裡所有下至十歲、上至九十的男人像是剛剛全瞎了聾了五分鐘,這會兒才恢復,全用寬容又巴結的眼神色迷迷地瞅著她。

  冰冰用崇拜的眼神看著瞬間又變回優質美女的芷涵,簡直快看見她頭上有著閃亮光環了。

  「好厲害的假仙美女喔!」

  芷涵聽了又好氣、又好笑,伸指戳了戳她腰窩,惹得她又躲、又笑。

  「不玩了啦,我跟你說正經的,」冰冰握住她撓她癢的手,小聲說:「快點幫我找一個稱頭點的男朋友,我有急用。」

  「急——」芷涵這回可捂緊嘴了,免得自己又像瘋婆子大笑不止。

  「你又怎麼了?」冰冰可不記得自己剛剛有說什麼笑話。

  「冰冰,沒想到你原來也滿大膽的嘛!」芷涵瞅著她笑得好曖昧。「竟然要我快點找個男生給你『急用』,那我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外宿,好把床位全讓給你們呀?」

  像是掉進了紅漆桶裡一樣,冰冰一張小臉紅到不能再紅。

  「你要死啦!我說的不是那個啦!」冰冰很不憐香惜玉的往芷涵手臂揍上兩拳。

  「好啦、好啦,那你說的是哪個啦?」

  芷涵笑揉著手臂回問她,不敢再開她玩笑,免得力氣不小的她真一拳捶昏她。

  「鈞天這幾天就要回來了,」冰冰一想到就頭疼。「我前幾天不小心在電話裡騙他我交了一個很帥的男朋友,沒想到昨天乾媽就打電話告訴我,他這幾天就要回台灣,到時候那傢伙一定會吵著要看我男朋友,我一定要變出一個給他看,不然我丟臉就丟大了啦!」

  每次只要一講到韓鈞天,她就變得孩子氣又好強,但是也生氣勃勃。

  雖然沒見過他,但芷涵接過他的電話,也看過他的照片,還從冰冰那聽過他的家世背景,總覺得那是一個優秀到舉世無雙的最佳男友人選。

  但冰冰卻放著那麼好條件的青梅竹馬在一邊「納涼」,天天嚷著沒好男人出現在她眼前,真懷疑她是不是瞎啦?

  「你幹嘛跟他說你有男朋友啊?」芷涵狐疑地盯住她。「你該不會是想試試他會不會嫉妒吧?」

  「你以為我會白癡到以為他喜歡我嗎?」她嗤之以鼻。「我是不想讓他知道我到現在還沒交過半個男朋友,那他肯定會樂得大笑不止,看衰我醜到沒人要!一想到他那副得意的嘴臉我就想撞牆了啦!」

  她說得慘兮兮,垂眉垂眼又垂肩的,像天真快垮了一樣。

  「我知道了,包在我身上!」芷涵夠義氣地拍拍她的肩。「只要你聽話接受我的改造,我包管你明天就會有一個能拿得出去見人的男朋友了!」

  「改造?」

  冰冰有些忐忑地瞅著芷涵閃閃發亮的雙眸,怎麼她覺得有股不祥的預感呀?

  *******

  站在入境大廳裡,冰冰說有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為什麼非要我來接機?他又不是三歲小孩還找不到路回家……」

  咕噥歸咕噥,她還是乖乖站在那等著鈞天,一邊忍受著身旁一大群追星族舉著布條和旗子在那興奮地大聊特聊,等著他們心目中的偶像出場。

  「啊!」

  驀然,一群女生齊聲尖叫又大喊,冰冰雙手捂著耳朵都擋不住那魔音穿腦,連忙往一旁撤離,就怕一不小心被興奮過度的她們給踩死,卻也不免好奇地看看到底讓這些小女生瘋狂的是什麼人。

  但當她往出關的人群中一看,來自日本的偶像男星並未留住她眼光,她的視線馬上被隨後出來的韓鈞天給完全吸引住。

  他去求學的這幾年一直沒回過台灣,可是因為常通電話,所以冰冰一直不覺得他不在台灣有什麼不同,也從乾媽那知道有關他的一切,像他這天才青年連大學都跳級念,碩士文憑已經到手,正在攻讀博士,聰明到冰冰還真想剖開他腦袋看看他到底哪裡異於常人。

  可是她沒想到,他竟然變得更帥了!

  他走得愈近,她看得愈清楚,以前還會三三兩兩冒在他臉上破壞畫面的青春痘全消失了,英挺的臉孔像是大理石刻鑿的一般深邃、光滑。

  如鶴立雞群的他,身高已然跨過一百八大關,寬鬆的棉質T恤下,合身的鬼爪牛仔褲完全展露出他勻稱毫無贅肉的修長、強健雙腿,簡直出色極了!

  鈞天也一眼就瞧見了她。

  她幾乎沒什麼變,身高只多了三、四公分,倒是短髮留長了,鼻樑上的雀斑也多了幾顆,削肩的印花上衣凸顯出她還滿有料的胸圍,裸露在外的一雙勻稱米膚色手臂顯得健美又性感,讓她多了幾分女人味。

  冰冰看著他筆直朝她走來,不明白他的表情為什麼那麼莫測高深,幾年沒見了,瞧見她卻好像當她是司機老王一樣,看她的眼神好陌生,還有些冷淡。

  「裝什麼酷嘛!」

  她嘀咕了一句,隨即朝他擠眉、吐舌、扮鬼臉,然後頭一甩,拽拽地瞪著天花板不再看他。

  「冰冰。」

  他終於來到她面前。

  「干什——」

  視線一挪回,冰冰詫異地發現他又變回了當年那個愛笑男孩,臉上掛著她再熟悉不過的燦爛笑容,跟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好想你喔!」他雙臂一伸,結結實實地將她抱個滿懷。

  冰冰正想抗議自己快被他勒得不能呼吸,一抬頭,卻見黑鴉鴉的一片陰影罩下,兩片溫熱的唇瓣吻上了她微啟的雙唇,地球立刻停止運轉,她的腦袋也全空了。

  「冰冰,」鈞天抿住笑。「你呆了。」

  她張大嘴,一時不曉得自己該說什麼,真呆了。  

  「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嗎?」他壞壞地在她耳畔說:「你不會想告訴我說,這是你的初吻吧?你不是交過『N個』男朋友了嗎?」

  「我——」

  「自作孽不可活」六個大字咚、咚、咚地直往冰冰腦門上敲,她聽乾媽說鈞天在美國有一大堆女生倒追,好勝心強的她自然不甘示弱,也在電話中騙他有很多男生追她,天曉得她連個牽牽小手的男朋友都還沒交過,就被她這個宿世冤家把她珍貴的初吻給「啵」走,真是欲哭無淚啊!

  「當……當然不是!」她額角冒出一滴冷汗,否認得好心虛。「可是……」

  她愈想愈不甘心,立刻掙離他懷抱,狠狠瞪著他。

  「可是就算我『經驗豐富』,你也不能沒經過我的同意就給我親下去啊!你找死呀!」

  她氣呼呼地揮出一拳,卻被鈞天輕易閃過。

  「紅豆妹妹,你是不是看得太嚴重了?我只是跟你親親小嘴打個招呼,這是國際禮儀,你不會不懂吧?」他一臉坦然,嘻皮笑臉地輕輕拍拍她發燙的面頰。「在美國這可是稀鬆平常的事。」

  「我又不是美國人!」瞧他一派輕鬆的模樣她更氣。「下次你再敢吻我我就把你閹——」

  話說到一半,冰冰的眼尾餘光突然瞥見好像有攝影鏡頭對著她。

  她一愣,這才發現身旁那群浩浩蕩蕩的追星族早跟著偶像離開,她和鈞天不知不覺中成為大廳裡最受矚目的一對,更離譜的是竟然有記者真把攝影鏡頭瞄準他們這兩個「平民百姓」拍個不停。

  「韓先生。」

  被冰冰用死魚眼一瞪,還拿著麥克風的女記者先是一愣,繼而牽出膩死人的甜笑,領著她身旁的攝影師當作沒見到冰冰,筆直來到鈞天面前。

  「您好,我是XX新聞台的記者林芬芬,專程來採訪您的。聽說緯達集團最近並購了美國V&T電子,而且是您一手促成的,請問……」

  聽著對方流利的問話,冰冰才想到,自己是平民百姓沒錯,但鈞天可不是。

  她幾乎都快忘了,他這個天才留學生兼緯達集團未來繼承人,出國時也是條電視台各家記者爭相採訪的大新聞呢。

  那個什麼並購的新聞她也有看到,乾爹在電視上笑得合不攏嘴還被她逍遣了一番呢!她聽乾媽說這個並購案替韓家打進了歐美市場,創造了可預期的龐大利潤,一開心還買了一個LV的限量包包送她,害她被不知情的老爸罵到快臭頭,以為她是趁機向乾媽揩油哩!  

  難道鈞天出國不是純讀書,還身兼拓展家族事業版圖的秘密任務?

  天哪,他又會玩、又會讀書、又會做生意,簡直是怪物嘛!

  不過,她現在可沒空理會那個猛朝他拋媚眼的女記者在和他談什麼,她的「目標」是那個攝影記者。

  「你剛剛有拍到我嗎?」

  「有。」對方老實回答。

  冰冰再忐忑地問:「這帶子會播出嗎?」

  「嗯。」

  對方當她是想上電視出出鋒頭的小女生,懶懶地回了她一聲,從頭到尾眼睛跟鏡頭都對著女記者和韓鈞天,擺明了不想理會她這閒雜人等。

  鏡頭裡出現一隻「巨掌」,把所有畫面一次佔滿,「喂!」冰冰最討厭的就是被人漠視,他可惹火她了。「把帶子交出來,不然我告你侵犯隱私權喔!」

  她一手按著鏡頭,一手叉腰,眉一揚,下巴一抬,十足大姐頭的架勢。

  「小姐,請你不要打擾到我們工作好嗎?」

  身材魁梧的攝影記者總算正眼看她,可是只一秒他就忙著擦他的鏡頭,一副十分嫌惡剛剛被「髒東西」碰到一樣。

  冰冰像青蛙一樣氣鼓雙腮,感情貌不驚人的她是被這兩個記者瞧扁了,當她是鈞天的愛慕者還是路過和他親個嘴打招呼的花癡嗎?

  「不准訪問了!」

  她氣呼呼地站到鈞天和女記者之間,大張雙臂阻止他們採訪。

  「韓先生沒空,請你們『不要打擾到我們工作好嗎?』」冰冰馬上重複方才對方所說的話。「要訪問可以,要先跟我預約。」

  瞧那兩人傻眼的模樣,她得意地從皮包裡拿出一本記事簿,裝模作樣的翻了幾翻。

  「我看看……」她頭一抬,煞有其事地看著女記者說:「你們運氣真好,他還有空,等他做百歲大壽時就能讓你們專訪了!」

  女記者一張俏臉一下紅、一下白。「小姐,請你不要胡鬧,我可是——」

  「我才不管你怎樣,你倒是給我聽清楚了!」冰冰手指著攝影記者放下的機器,「要是讓我在任何一個電視頻道或平面媒體看到你們播出我的畫面或照片,我就告你們侵犯我的隱私權,求償天價,再天天到你們兩個家裡和公司舉白布條抗議——唔……」

  「真是對不起。」

  說話的同時,鈞天把冰冰的臉一把按壓在自己胸前,再不准她發言。

  「我剛剛不小心惹火了她,所以她心情很不好,她一生氣就會亂說話,你們千萬別放在心上。」  

  「沒關係、沒關係。」

  林芬芬一見到他溫柔又迷人的笑靨,再被他滿是歉意的深邃眸光一盯住,臉兒紅、心兒跳,什麼都嘛沒關係了啦!

  「唔……唔唔……唔……」

  冰冰拚命想掙脫,鈞天乾脆雙手將她牢牢抱住。

  「她說,她剛剛不該遷怒,她覺得很不好意思,請你們見諒。」

  他風度翩翩地代為解說她的「腹語」,讓兩名記者全露出歡顏。

  「唔……」韓鈞天……「唔唔……」你好膽就別放開我……「唔唔唔……」不然你就死定了……

  對於冰冰的「發言」,鈞天以再溺愛不過的口吻繼續解讀:

  「林小姐,關於採訪的事我答應你,改天我們可以約個時間詳談,但我希望你也能表現出你的誠意,將剛剛所拍的帶子交給我,因為『她』如果曝光而成為歹徒綁架勒索我的目標,我會很傷腦筋的。」

  林芬芬面露為難:「韓先生,能不能退一步商量?我們可以將這位小姐的畫面以馬賽克處理——」

  「林小姐,」鈞天打斷她的話。「我想你應該也不希望日後成為緯達集團所有記者會及酒會的拒絕往來戶吧?」

  鈞天唇瓣仍掛著迷人微笑,但從他炯炯雙眸射出的銳利視線卻透著不容反駁的冷硬。

  林芬芬早聽聞過,這緯達的少東年紀雖輕,也總是笑臉迎人,卻是頭比他老爸還精的笑面虎!本來她還以為是大家言過其實,可現在空氣中透露的緊張氣氛可讓她見識到他懾人的氣勢了。

  「少爺!」

  在外一直久候不到冰冰和他的韓家司機兼保鏢阿K,一雙酷似蠟筆小新的濃眉高高揚起,快步走到他身邊,以警戒的眸光掃向二名記者。

  「有麻煩嗎?」

  阿K一副隨時等候下令K人的狠勁,一雙銅鈴大眼才往林芬芬一瞪,立刻嚇得她花容失色。

  「沒事,林小姐他們正要走。」鈞天看向林芬芬:「林小姐,你要給我的東西就請交給他吧。」

  林芬芬咬著下唇慎重考慮一番,再和攝影記者商量一下,決定不因小失大,就賣他個面子好為將來鋪路,便將錄影帶交給阿K。

  「阿K,把帶子收好,行李就交給你了。」

  「是,少爺。」

  「我待會兒自己搭車回去,你把行李拖回車上放吧。」

  阿K已經在韓家工作了十一年,只稍稍一看鈞天緊緊把嬌小的冰冰抱在懷中,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是。」

  阿K拖著行李飛快離開,冰冰還在鈞天懷裡「唔……唔……」叫個不停。

  「林小姐,謝謝你的合作,改天再聯絡了。」

  鈞天說完也朝另一名攝影記者點頭示意,然後深呼吸了一口氣,放開冰冰。

  「有膽你不要跑!」

  冰冰一喘過氣來,鈞天早跑離她幾十公尺遠,她氣嚷著立刻拔腿就追,什麼淑女形象全不顧了。

  林芬芬愕然地看著這場追逐遊戲,堂堂緯達集團少東,有著出色才貌和過人智商的韓鈞天,為什麼那麼保護一個長得差強人意又潑辣的女孩子?還那麼放縱她在公共場合對他大呼小叫?

  倘若她沒看錯,他在放開那個女孩之前所展露的明朗笑靨,分明就是樂在其畔。

  「Brain,你知道那個女孩子是誰嗎?」

  「大概是他妹妹還是女朋友吧?」攝影記者以他男人的直覺回答她。

  「什麼,就憑她?!」

  知道韓鈞天是獨子的林芬芬張口結舌,再也吭不出半句話來。

  *******

  憑藉著芷涵無遠弗屆的吸引男人魅力,真在鈞天回國之前就替冰冰「過濾」出幾個端得上檯面見人的對象,再把冰冰改造一番,立刻速配成功。

  「OK!」

  雖然已經是冰冰第四次出門約會,芷涵還是很仔細地替她化好粉色系的化腐朽為神奇彩�,深V領的淡粉紅蕾絲上衣隱約可見誘人乳溝,甜美又不失性感,有提臀效果的蘇格蘭格紋短褲將她自認最美的臀形修飾得更加挺俏,還露出她短卻勻稱無瑕的雙腿,外加一雙繫帶涼鞋,讓芷涵對自己的傑作很滿意地頻頻點頭。

  「我不要穿這種衣服出去見人啦!」冰冰本人可一點也不滿意。「你看、你看,溝溝都露出來了,彎下腰一半的ヘ—ヘ都給人白看了;褲子也太緊了,丁字褲夾屁屁很不舒服耶!芷涵——」

  「少囉嗦!」

  芷涵對她的牢騷全當作小孩子在鬧彆扭,根本不當一回事。

  「依你平常那一身五十元的T恤加一百元的牛仔褲,還有連口紅都不抹的臉,要有男人喜歡你肯定是看上你的內在美,這種感情一定要朝夕相處才可能培養得出來,你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要有個條件不錯的男朋友巴上來,當然得『色誘』才行。」

  她伸手往冰冰俏臀上一拍,以前輩的口吻告訴她:

  「你以為那個叫王文達的男孩子第一眼是看上你的腦袋還是身材?你要是依你平時的打扮去赴約,我看他一定立刻跟你say  bye  bye,到時你沒有男朋友來堵韓鈞大的嘴我可不管。」

  冰冰聞言只好聳聳雙肩,無奈地雙手一攤。

  「唉,看來我只能『忍辱負重』了。」

  芷涵噗哧一笑。「小姐,倒楣的是那個王文達吧?他要是知道你的『真面目』才欲哭無淚呢!」

  冰冰瞪她一眼。「我有那麼槽嗎?好歹我也是有人追過的。」

  「哦,就是你說的『蒼蠅』嗎?」芷涵可還記得她的「爛肉說」。

  冰冰聽了真快捶心肝。「喂,別把人家的喪氣話記得那麼清楚好不好?我——」

  「你時間快要來不及了喔!」

  芷涵指指自己的手錶,冰冰一看已經快到約定的時間,皮包一抓立刻衝出門。

  「冰冰,記得一定要淑女一點,絕對不可以打人喔!」

  芷涵在她背後千叮萬囑,可她做不做得到,只有天知道了。

  因為,今天可是「三人約會」呢!

第四章

  在冰冰指定的連鎖咖啡廳裡,比她大上一歲,外表長得斯文俊秀的王文達很滿意地凝視著自己的新女友。

  雖然他原本的目標是林芷涵,卻莫名其妙被介紹給她的好友,不過這個叫冷冰冰的女孩子長得雖然不是頂漂亮,穿著打扮卻很有品味,也很懂得以無邪的性感裸露來抓住男人的視線。

  再加上她不多話,懂得傾聽的美德,說起話來溫溫柔柔的,好像是個文靜乖巧的女孩子,讓鮮少跟這類型女孩交往的他還真有點興趣。

  當然,他絕不會知道冰冰不多話是怕露出狐狸尾巴;托腮傾聽是因為覺得無聊;說起話來溫溫柔柔是因為她想打瞌睡;文靜乖巧?哈,她這輩子絕不可能跟這四個字扯上邊的啦!

  鈞天他到底到了沒有啊?

  冰冰已經用眼尾餘光偷瞄了週遭好幾遍,都怪這個王文達偏要選個隱僻讓她不容易瞧見店內來往客人的位置坐,到底說好要來評量她男朋友的鈞天是不是已經躲在哪個角落「偷窺」,她根本不知道。

  不過,王文達算得上是中上姿色的男人,雖然比起鈞天那個上等貨還差上一截,可和她配成一對已經算是不賴了吧?

  這下子鈞天可沒法子笑她是挑個濫竽充數了。

  「冰冰,我聽芷涵說,你的興趣是插花,你打算以後要開花店嗎?」

  插……插花?!

  被他這麼一問,冰冰笑得好心虛,心裡直把芷涵臭罵上八百遍,要她裝文靜氣質美少女已經快憋死她了,還硬塞給她一個那麼高雅的興趣幹嘛?

  她這輩子連花都沒買過半朵,只養過一株仙人掌,這是不是意謂著她回家得去惡補花卉百科全書,還得硬著頭皮去上插花班啦?

  「呃……我還沒想那麼多。」  

  她脹紅著臉,端起咖啡邊喝邊歎歹命,難道她就不能以「真面目」交到男朋友,一定要這麼假仙嗎?

  「你害羞臉紅的樣子真可愛。」

  王文達發自內心的讚美,卻差點沒讓冰冰「噗——」地將一口咖啡全噴上他臉。

  雖然她臉紅是因為心虛,根本不是害羞,但他誇她可愛耶!

  她在內心賊笑嘻嘻,看在他那麼有眼光的份上,她就盡量再給他裝淑女下去啦!  

  「對不起,我接一下電話。」

  冰冰的手機突然響起,她看了一下螢幕顯示,是鈞天撥來的。

  「喂?」

  「唉!」

  又來了!

  只是聽他歎一聲,冰冰就有不好的預感,那傢伙肯定又要說出什麼讓她吐血的話了。

  「冰冰,我找不到你,你在咖啡廳裡嗎?」

  「在啊!」她有些訝異,他竟然沒損她耶!「我在大門進來右邊倒數第三桌,看到了嗎?」

  「有嗎?」他頓了頓。「坐在那的不是用一公斤的化�品硬糊成的粉紅充氣娃娃嗎?」

  鏘!

  「你說誰是充氣娃娃呀?!」

  她火大地吼他一聲,店裡數十雙眼睛立刻鄙視地瞪向她,更糟的是坐在她面前的王文達端著咖啡的手僵在半空,望著她瞠目結舌。

  「糟糕,有人原形畢露啦——」

  冰冰不等他說完就切斷電話,才不中他的計再發飆。

  「……真是對不起……」

  她靈機一動,學起芷涵的迷人姿態,首先眨眨無辜的雙眸,水盈盈地像快漾出波光一般,再以編貝般的玉齒輕咬了咬紅濫的下唇,完全是個需要人呵護、疼愛的小女人模樣。

  「怎麼了,剛剛是誰打的電話?」

  王文達果然憐香惜玉之心大起,眼裡只有她此刻的柔弱神情。

  「唉,我弟打的電話,」她天馬行空的瞎掰。「他說他朋友邀他一起去合買一個充氣娃娃,我一時太生氣了,所以……」  

  「原來如此,」他沒想到會是這麼辛辣的話題,乾笑兩聲後說:「青春期的男生總是比較好奇——」

  「他今年才國小四年級。」

  王文達詫異地張大嘴,發現到自己的失態才連忙合攏嘴。

  「呃,難怪你會生氣,現在的小孩子也未免太早熟了!」哥哥他都沒用過耶!

  他話才說完,冰冰的手機又響起。

  「你別鬧了!」

  一接電話,她立刻掩嘴低聲警告對方。

  「姊,我又沒鬧!」

  「小勳?!」

  冰冰萬萬沒想到,她才剛剛「栽贓」,這會兒她弟就撥電話來了。

  「姊,哥說你要買個娃娃給我啊?我是男生耶!我不要娃娃,我要搖控飛機,不然最新的遊戲卡也——」

  冰冰又切了電話,還很努力地不讓額頭上的青筋冒出來嚇人。

  小勳只會喊鈞天「哥」,也就是說,那傢伙非但已經在店裡,而且還在可以清清楚楚聽見她和王文達對話的位置。

  她幾乎能想見,他在一角因她出糗而捧腹大笑得興災樂禍的模樣了。

  「怎麼了?你的臉色很差喔!」

  「沒什麼,」她乾脆關機。「我想我們——」

  「冰冰!」

  她正想提議離開,突然有個令她一聽就背脊發麻的聲音傳來。

  「好『巧』喔!」  

  鈞天朝她露齒一笑,對她眸中射來的千百枝怒箭全當作沒看見。

  王文達望著這個比自己出色的男子,眼光狐疑地投向冰冰。

  「冰冰,他是?」

  「他是我乾媽的兒子。」冰冰一看鈞天有開口自我介紹的跡象,連忙搶先說,免得他又冒出讓她心臟麻痺的話。

  「你好,我叫韓鈞天。」他朝王文達翩然淺笑,和善地和他握手。

  「你好,我叫王文達。」

  「我約了朋友還沒來,可以先跟你們坐嗎?一個人挺無聊的。」

  「不行!」

  「行。」

  冰冰和王文達幾乎是同時回答,卻是截然不同的答案。

  「不行——才怪。」

  冰冰賠著笑,揪著心自圓其說。

  「呵……她就是這麼淘氣。」

  鈞天一屁股在她旁邊坐下,冰冰感覺就像身旁擺了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會被炸得粉身碎骨。

  「我聽冰冰提起過你,她把你說得好像是全世界最完美的男人,很崇拜你喔!」

  一聽鈞天這麼說,王文達暈陶陶的,一臉不好意思,冰冰卻是巴不得自己能有立刻把鈞天變到撒哈拉沙漠的特異功能。

  「你們交往多久了?」

  「五——」

  「五個月!」

  王文達「天」字還沒講完,就被冰冰給截了話。嗯,

  「五個月?」

  王文達一臉納悶地重複她的話,冰冰忙著擠眉弄眼示意他照她說的承認,一回神才發現鈞天從頭到尾視線全落在她身上。

  「五個月,嗯?」

  鈞天濃眉輕佻,唇畔的清明淺笑代表真相他已瞭然於心。  

  「原來你們已經交往那麼久啦!」鈞天不點破,淺笑說:「真是不容易,很少有人受得了她直來直往又火爆的性子,看來你的脾氣一定很好吧?」

  王文達一臉茫然。「冰冰脾氣火爆?不會啊,她很可愛,又很溫柔。」

  冰冰在一旁感動地頻頻點頭,沒錯、沒錯,她真的很可愛,只是鈞天那個豬頭和大多數的男人眼睛全瞎啦!

  「可愛……」

  鈞天重複著王文達對她的形容,手肘拄著圓桌,斜托著腮,一雙比星子還閃亮的明眸凝望著她,彎起唇微微一笑。

  「嗯,我不否認。」

  冰冰心臟狂跳了一下,忙不迭地把被他吸住的目光移開。

  真該死!他沒事用那種深情款款的眼神看她幹嘛?一定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

  「不過……」

  他一開口,冰冰便豎直耳朵,一顆心吊上了半空。

  「溫柔?」鈞天往椅背一躺,淡淡地說:「冰冰,你能一輩子都這麼『溫柔』嗎?」

  他「咚」地一句打中她死穴。

  真的,只不過「虛偽」了這幾天,她全身上下的細胞就已經憋死了萬萬個。

  雖然她是如願「拐」來了一個男朋友,可是要她裝乖巧一輩子,她肯定會年紀輕輕就暴斃。

  「如果乾媽看見你這麼文靜乖巧的模樣一定會很感動的,因為她這輩子最大的挫敗就是把女兒養成『恰查某』。」鈞天在她身後悄聲說:「對了,這是不是表示以後只要在你『男朋友』面前,我無論說什麼話都百無禁忌,你都會很『溫柔』,不會發飆?那我先招供好了,我跟乾媽說你交了男朋友——」

  「什麼?!你這個混蛋想害死我——」

  冰冰拳頭還沒揮下去,就瞧見四面八方飛來的驚愕目光,這才驚覺自己「破功」了。

  「啊——氣死人了!」

  她的忍耐已經到達臨界點,再也不想裝個柔弱少女了。  

  「反正我沒騙你,我真的有一個長得很帥的男朋友,你已經親眼見到了。」

  她向鈞天「炫耀」完,轉身一口氣喝光咖啡,再掏出兩百元放在桌上。

  「王文達,真的很對不起,我對插花一點興趣也沒有,我是賽車社的唯一女社員,平常喜歡看摔跤節目,路見不平我還會K人,完全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女生,我們分手吧!」

  她說完瞪了鈞天一眼,他笑笑起身,冰冰也皮包一拎就離開,把兩個男人全撂下。

  「真抱歉,是我太多嘴了。」鈞天將放在玻璃瓶中的帳單和冰冰放下的兩百元全拿起。「帳單我付了,就當是賠罪,bye!」

  他瀟灑地旋身離開,留下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王文達一臉莫名其妙地呆坐原地。

  *******

  「冰冰!」

  明明聽見鈞天在後頭喊,但她偏當作沒聽到,還愈走愈快。

  「別跟我嘔氣了。」

  她聽見他跑步追來的聲音,氣呼呼地也跑給他追。

  「啊!」

  跑沒幾步,細跟的涼鞋突然卡進紅磚道的凹洞內,冰冰慘叫一聲,整個人立刻往前摔,這時忽然有一隻強壯手臂由後往前環抱住她,在千鈞一髮之際免了她跌個狗吃屎。

  「好險,萬一把蒜頭鼻再撞扁就嚇人了!」鈞天調侃道。

  「韓——鈞——天!」

  她氣得想一腳把他踢上外太空,結果右鞋跟卡得死緊,拔都拔不起來,氣得她直跺左腳。

  「別再跺了!」他走到她面前,一臉燦笑。「你扶著我,我先替你把鞋子脫掉再拔。」

  「我——」

  冰冰還來不及拒絕,他便突然蹲下身,握住了她的腳。  

  「喂……」

  「不要動,我正在解開繩結。」

  替女人解那比芭蕾舞鞋還複雜的鞋帶,他可是生手,他很專注,專注到完全沒發現來來往往的人群全都好奇地多看他們倆幾眼,似乎也不覺得他一個大男人蹲在路邊替個女人脫鞋有多奇怪。

  冰冰看著他,感覺好複雜。

  按理說,他既然那麼愛看她出糗,不是應該趁這大好良機站在一旁袖手旁觀,看她是要被釘在路上供人「瞻仰」,還是脫下鞋子赤腳走在這隨時都有可能踩到貓、狗大便和鐵釘的路上,兩種下場都很好笑不是嗎?

  他可是堂堂緯達集團的少東耶,這幾天還因為那個並購案的事上了某家商業週刊的封面,答應機場那個女記者的採訪也錄好播出了,他現在可是小有名氣的人物,就不怕被人家認出來嗎?

  他到底是天才還是白癡呀?

  「你幹嘛脫我另一隻鞋?」

  她恍神了一下,一回神才發現他正在解開她左腳鞋帶。

  「鞋跟裂了,」他拿起已拔出的右鞋晃了一下。「只穿一腳還不如別穿,我車子就停在這附近,我背你過去就好了。」

  「我可沒說要坐你的車,你看不出來我正在生你的氣嗎?」

  「看得出來。」他笑睇著她氣噘著的紅唇。「可是你是我爸媽的寶貝乾女兒,要是給他們知道我讓你赤腳走上半個多小時去搭公車,他們一定會宰了我,我也會良心不安。」

  「我可以坐計程車。」

  「這樣好嗎?」他站起身,伸手輕扣起她微尖的下巴。「老實說,你今天的穿著打扮還真的挺誘人的,萬一計程車司機色心大起,明年的今天說不定就是你的祭日了。」

  一股寒意由她背脊竄起。「你巴不得我出意外是不是?小心我連死都要拖著你陪喔!」

  「原來同年、同月、同日生還不夠,你還想跟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啊?」他眸中浮現笑意。「生死都要我相隨?原來你那麼喜歡我呀!」

  「誰……誰喜歡你啦!」

  她伸腿一踢,卻被鈞天輕而易舉地握住她光溜溜的腳踝。

  「你真的要在大街上開打嗎?」他唇邊泛起頑皮笑意。「再被記者偷拍我可不管喔!」

  她脹紅了臉。「放手啦!」

  「你答應上車我就放手,不然我們就耗在這。」他根本就是吃定她。

  「好啦、好啦,你快點放手啦!」

  冰冰可沒臉皮厚到完全不在乎路人的指指點點,而且這姿勢也未免太曖昧了,還好她穿的是短褲,要是裙子還得了!

  但她沒想到,鈞天是放了她的腿,卻一把將她攔腰抱起。

  「你又想做什麼了?」她嚇了一大眺。

  他理所當然地看著她:「當你的雙腿,抱你上車啊,不然你要是割傷腳我會心疼的。」

  「少哄我,鬼才信你!我要是受傷,你一定是笑得最大聲的那個。」她噘起唇,賭氣回他。

  「是這樣嗎?可是在我印象中,每次你受傷我只會是最緊張的那一個,從來都沒笑過半次不是嗎?」

  仔細想想……好像真是這樣。

  「你是沒笑在嘴上,但一定笑在心裡,因為你就是喜歡看我出糗——」

  她話還沒說完,鈞天突然停下腳步。

  「腳踩在我皮鞋上,我開個車門。」

  冰冰原以為他是想扔下她不管,聽他這麼一說才知道已經到了他車邊。

  她腳踩在他皮鞋上,因為怕站不穩而雙手扶著他肩頭。

  「放輕鬆,我不會讓你摔倒的。」

  像是感覺到她的緊張,鈞天淡笑地一手牢牢摟著她,一手掏鑰匙開門,冰冰從頭到腳幾乎全和他「黏」在一塊兒,他叫她放輕鬆,她反而面紅耳赤、渾身緊繃,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一直到坐進車裡才鬆了口氣。  

  「真奇怪……」

  發動引擎,他雙手放在方向盤上,卻沒有踩油門的打算。

  「冰冰,你臉怎麼那麼紅?」他側著臉打量她。「該不會是我抱了你,你忽然發現對我很有『感覺』吧?你在害臊嗎?」

  「你才在害喜哩!」她馬上撇得一乾二淨,戳戳自己的臉兒瞪他一眼:「我這是被你氣紅的,別忘了,你剛剛害我失戀了!」

  「失戀?」他啞然失笑。「你那也叫作戀愛嗎?」

  「廢話!」她想起來就嘔。「都怪你把我的形象破壞殆盡,不然我本來已經快讓他迷上我了說,全是你害的啦!」

  「真是對不起,破壞了你的『初戀』。」

  「你知道就好!」

  她下巴一抬,唇一撇,拽拽地收下他的道歉。

  兩秒之後,她覺得有點怪,那話裡好像有什麼她沒發現的蹊蹺……

  驀然,她心一跳、臉一熱,轉頭一對上鈞天正覷著她笑,馬上明白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這才不是我的初——」

  「冰冰,你又在眨眼睛嘍!」他比誰都瞭解她說謊時老眨眼的毛病。

  「他才不是我的初戀——」

  「嘖,愈眨愈快了!」

  「我……」

  「呵,還結巴呢!」

  瞧他那副就像X光連她骨子裡都看透的得意模樣,冰冰簡直快氣炸了。

  「對啦、對啦,我第一次交男朋友又怎樣?我高興、我樂意、我開心!」

  她激動到整個人轉了九十度對著他、瞪著他,連結巴都好了。

  「告訴你,不是我沒人追,是我太挑,想追我的男孩子可以排上一百公尺以上,只是我不要而已!」

  「原來那個王文達就是你萬中選一的幸運兒呀?」他一臉好奇。「挑過都只是這種程度而已?怎麼對你有興趣的男生都條件那麼差嗎?」

  「韓鈞天,你真的很欠揍喔!」

  她一拳揮過去,卻被他一掌牢牢握住。

  「你才真是欠罵!裝模作樣去『拐』來一個男朋友有用嗎?如果他喜歡的不是原來的你,勉強在一起也只會為你自己帶來痛苦而已,真是個笨蛋!」

  冰冰硬從他掌中抽回手,雖然被罵得很不甘願,偏偏她自己也知道事實如此,想反駁都找不出歪理,只能自己賭氣噘嘴。

  「那個坦率、真誠的冷冰冰很好啊,你幹嘛改變自己去迎合他人呢?真是傻瓜!」

  「是啦、是啦,反正我就是笨蛋加傻瓜嘛,這樣你高興了吧?」

  她說完朝他吐舌扮鬼臉,一肚子火氣,反正她每次落到他手裡都是這種下場,她已經習慣了啦!

  「不過,你打扮成這樣還真是好看。」

  「真的?!」

  她原本瞪著窗戶的一雙死魚眼,聞言馬上閃著熠熠光芒盯住他,難得他也會誇她耶!

  「真的,連我都心動了呢!」

  「嘿、嘿、嘿,算你還有點眼光啦!」她可樂了,還往他肩膀上拍拍。「可惜,你心動到死也沒用,因為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你只能『乾哈』,呵、呵、呵……」

  她樂得賊笑兮兮,難得她也有佔點上風的時候嘛!

  瞧她樂得眉飛色舞的囂張模樣,鈞天看了也不覺莞爾。

  唉,這丫頭遲鈍的腦袋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開竅啊?

第五章

  看著巴在電視前看女子摔跤的冰冰,芷涵就開始覺得頭疼。

  好不容易她才說服冰冰接受她的改造,變身可愛美少女,結果那個韓鈞天才一露面,冰冰又變回原先的怪怪少女,連好不容易把到的男友都飛了。

  「冰冰,你別自暴自棄了好不好?」

  看不過去的她站在電視機前,呈個「大」字擋住冰冰視線。

  「自暴自棄?」

  捧著一袋零食盤膝坐在沙發上的冰冰,眨著茫然雙眸看著她。

  「我只不過看個電視,吃個零食而已,有那麼嚴重嗎?」

  「誰在跟你說這個啦!」

  芷涵將電視一關,坐到她身邊去。

  「小姐,你看看你,簡直就是個歐巴桑嘛!」她戳戳冰冰的眉心。「難得的星期天又沒有報告要趕,明明有聯誼你不去,卻在家裡穿著睡衣看那種不知道哪裡好看的摔跤節目,你真打算耗到畢業都不交男朋友了是不是?」

  冰冰摳摳下巴,歪著腦袋想了想。

  「有沒有都無所謂啊,反正我頭一次交男朋友的事早就被鈞天識破,臉已經丟了,有沒有男朋友都不急嘍。」

  「這算什麼話,難道你交男朋友的唯一目的就是給他看嗎?」

  「是啊——噢!」

  冰冰答得直率,卻也馬上被芷涵拿抱枕往她頭上敲。

  「你想氣死我啊?」芷涵學起她的口吻。「枉費我花了那麼多心思改造你,結果他三、兩句話就把你打回原形,那樣我很沒成就感耶!」

  「可是你不覺得他這次說的沒錯嗎?」冰冰一邊揉著頭,一邊為自己辯解。「騙也只能騙一時,我是不可能裝一輩子淑女的,對方要是不喜歡我原本的個性,遲早還是會被我嚇跑,不如我耐心等著會欣賞我的男生出現,不要改變自己算了。」  

  芷涵白眼一翻。「喜歡你現在這樣的?那肯定不是變態就是異形。」

  「才沒那麼慘呢!」她挺有自信地看看自己:「我是長得不如你的十分之一美啦,不過至少是五官端正,沒什麼地方嚇人啊,你不用替我太擔心啦!快點出去約會,你不是跟人家約好十一點碰面嗎?」

  冰冰忙著催她出門,不然就看不到剛剛那局摔跤的勝負了。

  「不急,我預計要遲到二十分鐘。」芷涵輕掠了一下發,霎時風情萬種。

  「又要要『下馬威』了嗎?」冰冰故意擺出一臉嫌惡。「跟你比起來,我不是更『溫柔善良』嗎?會喜歡你這種邪惡魔女的男生才比較像是變態加被虐狂吧?」

  芷涵笑露一口白牙:「不好意思,男人就是吃我這一套,你嫉妒嗎?」

  「是啊,我嫉妒死了!」

  冰冰說著便伸手撓她癢,和她鬧著玩,直到門鈴突然響起她才放芷涵一馬,前去開門。

  「鈞天?!」

  冰冰嚇了一跳,沒想到門外竟是他。

  「你看起來好像嚇了一跳……」他雙手插在他的亞曼尼長褲口袋,微瞇著眼瞅著她。「不用問,你一定把答應我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吧?」

  「我答應你什麼事了?」

  她狐疑地盯著他,一副懷疑他蒙她的眼神。

  「小姐——」他一手屈依著門樑,傾身靠向她。「同學會,國中同學會你答應跟我一起去的,你真的把它忘得一乾二淨了啊?」

  「啊,對喔!」

  她敲敲腦袋,總算想起是有這麼一回事。

  「還『對喔』!」他屈指敲了一下她腦袋。「快去換衣服吧,我可不想跟一個穿睡衣的小女生一同出席,時間快來不及了。」

  她嘟起嘴。「我有說我要穿睡衣出席嗎?你當我白癡啊?」

  「別嘔氣了,」他笑笑,把一個百貨公司的紙袋交給她。「我幫你買了一套新衣,還有搭配的鞋子,快去換上吧!」

  她馬上拋給他一個警戒的眼神。「又不是我生日,幹嘛送我這些?你該不會在衣服還是鞋子裡藏針吧?」

  「你再疑神疑鬼我就當你得了被害妄想症,硬捉你去看醫生喔!」他直接推著她進屋內。「快去換,不然我就親自動手替你更衣。」

  她飛紅了臉。「你敢!」

  「有什麼不敢?」鈞天懶懶地瞟她一眼。「我又不是沒幫你換過。」

  「真的嗎?!」

  要不是芷涵發出驚呼,他們兩人一個是忘了她的存在,一個是眼裡根本沒看見她。

  「那是小時候鬧著玩的,不准給我想歪!」

  冰冰「警告」完芷涵,馬上狠狠賞了鈞天一個白眼。

  「我進房換衣服,你不要跟芷涵亂說話,不然我出來就有你好看!」

  冰冰撂下狠話才進房,雖然還是對他不大放心,也沒轍了。

  「你好,我叫林芷涵,是冰冰的室友兼同學,久仰了。」

  「既然是久仰,那我就不必再自報姓名了吧?」他露齒一笑。「其實我也從冰冰那聽過你不少事,我們算是『熟人』,直接喊對方名字應該可以吧?」

  「當然可以。」她手往沙發一揮。「坐下來等吧,要不要喝點什麼?」

  「不必了,謝謝。」

  他在沙發的另一端坐下,立刻就發現芷涵毫不隱藏的打量視線一直盯著他不離。

  「我臉上有什麼嗎?」

  她嫣然一笑。「沒什麼,只是我沒想到你本人比照片上還出色,在我見過的男生中,你算是第一名了。」

  他笑揚眉尾。「多謝誇獎。」

  「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可以。」

  「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

  「就外表來說,我夠資格做你女朋友嗎?」

  「夠。」  

  「那你想不想追我?」

  「不想。」

  「我追你呢?」

  「千萬不要。」

  迷遍男人無敵手的芷涵沒想到會碰了個大釘子,還真是出乎她意料。

  從他進門的那一刻起,她就被他的翩翩風采給迷惑住,他一舉手、一投足,那渾然天成的俊逸神采,再搭上他唇邊那一抹似有若無的懶懶輕笑,帶些壞,又帶些灑脫,想教人忽視他根本不可能嘛!

  雖然如此,不過她也沒被迷昏頭,還記得他可是出身豪門的貴公子,又是個天才,不是她隨便媚眼一拋就會成為她裙下臣的呆鵝,所以她是以半開玩笑的口吻試問,沒想到他卻認認真真地答她,還給了個讓她傻眼的答案。

  「千萬不要?」事關榮譽,她可得問個一清二楚。「為什麼?你認為我不夠格嗎?」

  鈞天搖搖頭:「你是個美麗迷人的女孩,不過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而且我絕不會『染指』冰冰的死黨,免得讓她有機會一刀砍死我。」

  芷涵聽了真是哭笑不得,她能改變自己的「類型」,卻絕不會見色忘友,像冰冰那麼好的朋友她當然不會為了嫁入豪門就放棄,用這理由拒絕算是插中她的罩門了。

  「喂,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冰冰不曉得什麼時候換好衣服來到沙發後,一出聲還真把他們倆全嚇了一跳。

  「你這小子是在慫恿芷涵跟我絕交嗎?」她聽起來就像這樣。「竟敢對我朋友亂放電,根本就是在太歲頭上動上,看我不把你的脖子——啊!」

  芷涵看著冰冰伸手往鈞天脖子上掐去,卻也目睹鈞天像後腦勺長了雙眼睛一樣,看都不看,一伸手就抓住了她手臂,像耍猴戲一般直接將她由沙發後甩到沙發前,在尖叫聲中劈腿直接坐上了他大腿,看得芷涵目瞪口呆,連呼吸都差點忘了。

  「你……」  

  冰冰魂都快嚇飛了,瞪大眼,手軟、腳軟,想破口大罵卻是連聲音都抖得不成句。

  「我?我知道,不能對你的朋友亂放電是嗎?放心,我已經牢牢記住了,不過……」

  鈞天雙手牢牢圈住她纖細腰枝,眼角眉梢淨是促狹笑意。

  「我還真沒想到,原來你的嫉妒心那麼強啊,連看著你朋友說幾句話都能讓你氣成這樣,你對我的佔有慾還真是強呀!」

  「少惡了!」冰冰又羞、又氣。「什麼嫉妒心?什麼佔有慾?我才沒有咧!」

  「沒有?那你人坐在我腿上,兩隻手還緊緊抓著我的肩幹嘛?你現在不就『霸住』我不放嗎?芷涵,你說是不是啊?」

  突然被他拋過來這麼棘手的問題,芷涵只是乾笑,根本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她總算見識到冰冰所說的被他吃得死死的是怎麼一回事了,果然人不可貌相,光是剛剛那招過頭摔就夠讓她自認「匹配」不起,她這身骨頭可沒冰冰那麼粗又硬,心臟也不夠強,這麼「玩」她早晚嚇到暴斃!

  「呃……我有約會,正趕時問。」她指指手錶,咧嘴假笑。「你們兩個慢慢溝通,我先走了。」

  她兩邊都不想得罪,立刻腳底抹油先溜再說了,反正這兩人聽說是從小「玩」到大,應該是不會出人命啦。

  「芷——」

  屋外鐵門「砰」地關上,冰冰想攔人是來不及了,只能接受好友「落跑」的事實。

  「你還要抱多久啊?」

  她沒好氣地問,鈞天那雙手臂像鐵鉗一樣,她坐在他大腿上的「浪女」姿勢想變也變不了。

  他掀唇一笑。「你喜歡的話,要抱多久都可以,誰教我就是這麼疼你呢。」

  她打了個哆嗦!「疼你個鬼啦!你想害我噁心死是不是?快放手啦!」

  他聳聳肩,鬆開手,冰冰立刻跳下他大腿,飛快扯下差點春光外洩的洋裝裙擺。

  「氣死我了,不跟你去了啦!」

  她跺跺腳,轉身就朝房裡走。

  「真的不去?」他跟在她後頭。

  「真的不——啊!」

  她話才講到一半,就被鈞天由後抱住,直接倒上她天藍色的床單。

  她心快蹦出來了,他想做什麼?!

  「不去就陪我睡。」他對著她綻露迷人笑靨。

  「什麼?!」

  她沒被迷惑,倒是被他的猖狂要求給嚇傻眼。

  「陪我睡呀!」他攏住她雙手,下巴直往她頭頂蹭,慵慵懶懶地說:「善盡你做『抱枕』的義務,不要亂動,別趁機吃我豆腐喔!」

  「誰要做你的抱枕呀!」

  氣死人了!

  她該凸的凸、該翹的翹,好歹也是個發育健全的少女,他對她沒有生理衝動,拿她當男人看也就算了,竟然還把她降級當抱枕?!

  「死韓鈞天,我是女的耶!」她乾脆自己提醒他。「現在是你在吃我豆腐吧?你把我壓倒在床上已經算是性騷擾了喔!」

  他當作沒聽見,還乾脆右腳跨到她身上,把她「塞」進他懷中,完全是抱抱枕的姿勢。

  「唔……唔……」

  她在他懷中發出抗議的怪聲,像條毛蟲蠕動個不停,渾身的熱度也直線上升。

  「又怎麼了?」他臉上滿是忍俊不住的笑意。

  「你想悶死我啊?」她大口吸了一口氣,不情不願地說:「好啦、好啦,我跟你去同學會就是了,快點放我起來啦!」

  他笑露一口白牙:「不想去沒關係呀,我不會逼你的。」

  這叫不會逼?

  這小子根本就是在睜眼說瞎話嘛!

  她皮笑肉不笑地說:「我想去,行嗎?」

  「你『想』,那我當然奉陪嘍!」他坐起身。「走吧。」

  還好他還沒壞到會拐賣人口,不然冰冰真懷疑自己會是他頭一個目標,而且還肯定成功。

  ,有這麼精明厲害的青梅竹馬,她真的好可憐喔!

  *******

  也不曉得鈞天是哪根筋不對勁,突然想參加國中同學會,還逼著一直對這種聚會敬謝不敏的冰冰一同出席,硬是把她架來這歐式海鮮餐廳。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喔!」都到餐廳門口了,冰冰還想力挽狂瀾。「別忘了我們國中三年都被當成班對,跳到黃河都洗不清,這會兒我們再一起赴約,肯定又要被追問到死,一定會煩死人的!」

  「無所謂呀!」他仍是一副怡然自得。「我不會因為被人說成和你是一對,就想不開去跳河的,你不用為我擔心。」

  「誰擔心你呀!」她瞪視他,指著自己鼻尖:「想不開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吧?」

  「冰冰,」他盯著她看,還握起她的手。「別想不開,我說不在意跟你配成一對是真的,你實在用不著覺得對不起我。」

  看著他眼中的頑皮光采,冰冰還真想當街海扁他一頓,教他清醒些。

  「懶得理你!」

  結果,她只是撇撇唇,訕訕地說了一句,連鬥嘴都懶得再跟他鬥一句。

  一進入同學會會場,他們兩人還沒開口,五年沒見的國中同學們卻一眼就能叫出他們兩人的名字,倒是冰冰的記憶力沒鈞天好,大半的人她都只剩模糊印象,全虧鈞天偷偷在她耳旁「唱名」才沒出錯。

  「那個女孩子也是我們班的嗎?」

  冰冰不著痕跡地暗指著一個獨自坐在角落一桌的微胖女孩,那女孩臉上佈滿了暗瘡與膿包,十分落寞地坐在那,完全沒人跟她打招呼。

  「不是說這一區全被我們包下了嗎?那她應該是我們班的吧?可是我們班有這一號人物嗎?」

  「她是王欣媚。」

  「什麼?!」

  鈞天的回答讓冰冰詫異大叫,畢竟他所說的可是當年的班花耶!

  可是細細一看,那眉眼、那輪廓,還真是有幾分相似……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決定相信鈞天認人的天份。「是不是生病了?」

  「國中的時候你不是很討厭她嗎?」鈞天笑瞅著她。「怎麼你臉上非但沒有幸災樂禍的表情,而且還好像滿可憐她的?」

  她斜睨他一眼。「我是那麼缺德的人嗎?」

  他不置可否地微笑聳肩。「要坐哪一桌?我看人已經來的差不多了。」

  「這個嘛……」

  她只猶豫了兩秒鐘,腳步便開始移動。

  「嗨!」冰冰一屁股往王欣媚身旁的空位坐下。「你是王欣媚吧?我是冷冰冰,好久不見了。」  

  「好……好久不見。」

  王欣媚對於冷冰冰主動過來跟她打招呼好像嚇了一跳,畢竟國中時她們可是互看不順眼,冰冰罵她「假仙鬼」,她罵冰冰「男人婆」,兩個人打招呼都是用「白眼」,根本就是死對頭。

  冰冰也同樣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看王欣媚一個人坐在這沒人理就是於心不忍,雖然國中時對自認美麗又有男生緣而嬌縱任性的她很「感冒」,但看到她從當初眾星拱月的小天鵝變成無人聞問的醜小鴨,她就是沒辦法置之不理。

  「你的臉怎麼了?是不是火氣太大了?」冰冰好奇追問。

  王欣媚一臉郁卒,幽幽地說:「這是生病吃藥的副作用,連身體浮腫也是。」

  「什麼藥這麼恐怖啊?你生什麼病?要不要緊?」

  兩個女人不再像國中時那般水火不容,反而真的聊了起來。

  鈞天一直坐在冰冰身邊微笑看著這幕大和解,原本空蕩蕩的這桌也開始陸續有其他同學入座。飯吃到一半,兩人已經互相在對方手機裡輸入電話號碼,還約好了由冰冰陪王欣媚去看某名醫的「約會」,讓身為召集人而不得不現身的王欣媚總算重綻歡顏。

  「對了,韓鈞天,我在一本八卦週刊上有看到你的緋聞喔!聽說偶像歌手黃若瀅是你女朋友啊?她超美的,你艷福不淺唷!」

  一位男同學又羨、又護地突然提起這件事,鈞天當場成了大家目光焦點。

  他淡淡一笑:「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

  「真的假的?標題可是寫你『夜探香閨』,還有你抱她——」

  「那是因為她喝醉了嘛!」冰冰接口。

  這件事一上娛樂新聞,冰冰就被好奇心旺盛的芷涵推去「審問」鈞天事實真相,所以早知來龍去脈,也就代他答了。

  「鈞天和她一起參加朋友的生日派對,她喝多了,因為順路才由鈞天送她回家,她醉得走都走不穩,只好由鈞天抱著她下車,沒想到這麼巧就被狗仔隊偷拍了,他還真不是普通的倒楣呢!」

  冰冰難得的「憐憫」他一次,因為她可是親眼瞧見乾媽為了這件事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只差沒像小時候吊起來打屁股了。

  「那抱進去之後呢?」那個男同學一臉促狹地說:「週刊上寫他還在黃若瀅家裡逗留了兩個多小時,那段時間可是能做很多事喔!」

  「我是做了『很多事』,光是清理她家地毯和我西裝外套上的嘔吐物就花了不少時間。」

  「就這樣?」

  冰冰可不知道他還在美人家逗留了兩小時之久,看著問話的男同學想入非非的眼神,她也不禁好奇地盯著鈞天,想知道他那晚到底是做了君子還是色狼?

  「還能怎樣?」

  鈞天突然轉頭望住冰冰,在她的錯愕之下牽起她的手,湊近唇邊一吻。

  「我要是對不起冰冰,我媽頭一個宰了我,你就別再懷疑了,我跟黃若瀅絕對沒有曖味關係。」

  男同學一臉恍然大悟:「原來你和冷冰冰真的是一對呀!」

  「是喔,我還以為你那麼『恰』,大概一輩子都交不到男朋友了呢!」

  本來冰冰是想立刻否認,但是王欣媚死性不改的搶先冒了那麼一句看衰她一輩子沒人要的話,害得死要面子的冰冰只能虛弱地假笑,不承認也不否認的敷衍大家,只希望能有個善心人士快點轉移這個讓她冷汗直冒的話題。

  「好好喔,我最羨慕這種青梅竹馬的愛情了,感覺好童話喔!」

  同桌另一個女同學對冰冰投來羨慕的眼光,冰冰只覺得哭笑不得。

  同一時間,衝著鈞天的「美貌」而坐到這桌來的好幾個女生也把又妒、又怨的眸光全集中到冰冰身上,好像在怪她剝奪了她們美夢成真的機會,巴不得她會在她們的視線中消融無蹤一樣。

  不過,冰冰對這種眼光早習以為常了。

  就因為自己長相普通,是街上隨便抓就一把的那種大眾臉,而鈞天又偏偏長得太偶像,每次走在街上總是有那種窮極無聊的女生用「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惋惜眼光對鈞天投以無限哀憐,一開始她還會瞪回去,現在早練就一番不痛不癢的能耐,根本不在意了。

  還好,大家很快就聊到別的地方去,一直到聚會結束都沒人再提她和鈞天交往的事,冰冰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才總算塵埃落定。

  「韓鈞天,謝謝你今天遵守承諾來參加同學會;冰冰,別忘了星期六下午一點的約會喔,byebye!」

  散會到了停車場,王欣媚和他們兩人道過再見便坐上她的粉綠march離開。

  「王欣媚謝你遵守承諾是什麼意思?」冰冰好奇追問:「她雖然是召集人,但是透過我告訴你同學會的事,你也沒她的聯絡電話吧?那你是什麼時候跟她有承諾的?」

  「就你告訴我有同學會的那天晚上,」他邊說邊看自己的車停在哪。「我們在餐廳巧遇,她說她變成這樣會被嘲笑,或許還沒人理,所以不想出席同學會,要我接下她召集人的身份,我答應她會參加,還會跟她同桌,但當召集人就免了。」

  「原來如此!」這下她總算恍然大悟了。「難怪你本來說不想來,當天晚上又臨時改變主意說要來,原來就是為了來解救王欣媚沒人理的危機呀!想不到你還滿有同情心的嘛!」她頓了一下:「咦,那你幹嘛問我要坐哪桌?你不是早決定跟王欣媚坐同一桌了嗎?」

  鈞天笑睇她:「你的意思是無論我坐哪桌,你都不會跟我分開坐嘍?原來你那麼黏我呀!」

  「誰……誰黏你啦!」

  冰冰羞紅了臉,他言下之意就是「湊巧」才和她坐同桌,要是她剛剛還對以前的事記恨於心,不跟王欣媚坐,鈞天也沒打算跟她坐,除非她自己死黏著他嘍?

  「我不坐你的車了,我自己搭車回去。」她可是很有骨氣的。

  鈞天正打開駕駛座旁的車門,見她扭頭就走,他飛快拉住她的手。

  「不是那麼開不起玩笑吧?」他淺笑說:「其實我早知道你一定會跟王欣媚坐同一桌了。」

  「騙鬼!」她朝他吐舌。「你乾脆告訴我你會預言算了!」

  他呵呵笑語:「我沒那麼厲害,我只是太瞭解你了。」

  她眉尾一挑。「什麼意思?」

  他伸指輕戳了一下她眉心:「簡單,因為你這個人刀子嘴豆腐心,不會記隔夜仇,有時同情心還會氾濫成災,看到王欣媚一個人可憐兮兮地獨坐,沒什麼人搭理,就算我不開口,你也一定會選擇跟她同桌,這是你最討人喜歡的優點。」

  這算在誇她吧?

  冰冰臉兒泛紅,想不到他也會有誇她的時候,而且還說她討人喜歡呢。

  「上車吧!」他瞅著她淘氣一笑。「還是要我抱你上車才行?」

  「誰要你抱了!」

  她自己開門上車,既然他給了個台階下,她也不跟他計較了,畢竟要她自己一個人搭計程車說不怕是騙人的,昂貴的車資她更是不大捨得。

  「對了!」在他踩下油門之前,她突然想起了有一件事得先跟他說清楚。「這次我就大發善心當一次你的擋箭牌,但下次你可別再在別人面前說得好像我跟你有什麼不尋常關係一樣,你要是害我嫁不出去,看你怎麼負責!」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為什麼,冰冰被他這麼一瞧竟然莫名其妙地口乾舌燥、心跳加速。

  「你不用『提醒』我負責,還是你現在就急著要我負責了?」

  「什麼?」她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嗯,難怪你聽不懂,照理說應該是你必須對我『負責』才對。」

  「嗄?」她更不懂了。

  他魔魅一笑,伸手扣住了她下巴。

  「你忘了嗎?我們真的是有『不尋常』的關係喔,乾媽和我媽上個禮拜才問過我願不願意……」

  他突然停住下說,存心吊她胃口,她也果然立刻追問:

  「願不願意什麼?」

  「我說不太好,」他唇上噙著詭異笑容。「你直接問乾媽好了。」

  「切,裝什麼神秘,我才懶得問呢!」

  她長髮一甩,裝作毫不在乎地閉眼睡覺。

  天知道,她已經快被好奇蟲撓死了啦!

  *******

  冰冰知道,鈞天一定是存心故意的!

  沒事說個啞謎讓她掛心,害她急得想撥電話跟老媽探聽,他卻偏偏纏著她又看電影、又跳舞,非得把她「煎熬」到晚上十二點半才放人,差點沒把她憋死。

  「媽大概睡了吧?」

  回到房裡,她握著手機走來走去,芷涵正在熱線,她考慮著要不要明天再問,最後還是忍不住撥了通電話擾人清夢。

  「冰冰?」手機裡傳來如樂睡意深濃的鼻音。「怎麼了,那麼晚還不睡?」

  「都怪鈞天啦!」她這端可還是精力旺盛。「那傢伙他——」

  「什麼『那傢伙』,冰冰,我跟你說過千百次了,女孩子就要談吐斯文,不可以說話那麼沒有禮貌!都怪媽小時候讓你跟你那些堂兄弟相處太多時間,害你學得那麼粗魯……」

  天哪……冰冰皺瞇著眼,頭疼地直按著太陽穴,人家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怎麼老媽就是不死心,還在幻想能將她調教成名媛淑女呢?

  「Stop!」她怕老媽一本金剛經念到天亮都不停,連忙出聲打斷,導入正題。「媽,你先聽我說好不好?我打手機很貴耶,你不想接到上千元的電話費帳單吧?」

  「什麼,你用手機打呀?那快說吧,你這麼晚打來要說鈞天什麼事?」

  冰冰露出滿意淺笑,對生性儉約的老媽祭出這一招果然有效。

  「媽,你都不知道,他在外面風流快活卻找我當墊背,跟別人說得好像我正在跟他交往一樣,我好心不戳破他的謊言,他倒當成理所當然了,你說他是不是真的很欠揍?」

  「女孩子說什麼『欠揍』,真是的!」如樂頓了頓。「咦,你不是本來就跟鈞天在交往嗎?」

  「哪有?!」冰冰拿著手機大吼,怎麼連正經八百的老媽也在跟她「壯孝維」!

  「怎麼沒有,那天鈞天送你回台中,我明明從二樓陽台看到他親了你一下呀!」

  冰冰一聽不禁頭皮發麻,雙頰立刻飛上兩團火紅。

  「那……那又不是我自願的,是鈞天那個混蛋自以為他還在國外,說那叫什麼晚安吻,趁我不備偷襲我!我已經慎重警告他,再有下次我就拿芭樂塞他屁——」

  「冰冰!」

  在老媽獅吼前,冰冰已經快一步摀住自己老實的嘴巴,不過她已經可以想像老媽快氣炸的模樣。

  「媽,這個不重要啦,我最主要是想問你,上禮拜你跟乾媽到底問了鈞天什麼東西『願不願意?』他話說了一半就裝神秘,害我一直掛在心上,你還記不記得是什麼事?」

  「上禮拜?」如樂沉吟片刻,「喔,我想起來了,你乾媽那天剛好跟我提起婚約的事。沒想到我把你教得那麼差勁,你乾媽還一直對你讚不絕口,說她巴不得你早點嫁給鈞天——」

  「什麼?!」

  這一嚇,冰冰的手機差點掉落地,她用力擰了自己大腿一把——痛死了!

  「媽,你還沒睡醒是不是?」既然她會痛,那就不是她在作夢,一定是老媽在說夢話!」

  「我清醒得很!對了,冰冰,我跟你爸,還有你乾爹、乾媽全商量好了,雖然大家口頭上訂過婚約,不過還是辦場訂婚筵正正式式——」

  「什麼婚約?什麼訂婚筵?」冰冰一手牢牢扶著牆壁,免得自己昏倒。「媽,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跟那傢伙有婚約?我才沒那麼衰哩!」

  如樂不「護短」地責叱女兒:「你說那是什麼話,『衰』的是鈞天吧?」

  「我……」

  她氣得臉紅脖子粗,哪有做母親的這麼看扁自己女兒,太沒天理了!

  「是啊,反正我就是配不起鈞天啦!」她口吻酸得不得了。「你那個心肝寶貝麻我高攀不起,就算你逼我也沒用,那個自大狂才不可能答應這麼荒唐的婚事呢!」

  「他答應了。」

  「……」

  這話讓她比被雷劈到還震驚,冰冰反而張嘴結舌,一個字都吭不出,足足啞了十秒鐘。

  「開什麼玩笑?!他存什麼心啊?!那傢伙是不是想把我當菲傭使喚一輩子?還是覺得要我二十年還不夠,想玩我一輩子才過癮?那個心機有夠深的傢伙真的說要娶我?!他真的有膽敢娶我?!」

  要不是冰冰那眉、那眼像極了她,如樂真要懷疑起自己當初是不是在醫院抱錯了孩子,也不曉得女兒這火爆脾氣到底是遺傳到誰了?

  「媽!」

  「聽見了!」如樂把電話筒拿離耳朵遠一點,等女兒喊完再擱回耳邊。「鈞天是沒有親口說好,但你乾媽問他的時候他沒反對,還面帶笑容,一點也沒你這麼大反應。你乾媽說他沒說『不』就是答應了,反正他從小就知道跟你訂過親這件事——」

  「但是我一點也不知道呀!」她滿心冤枉。「我什麼時候跟那傢伙訂過親啦?天哪,老媽,你不會厶一厶到還學古時候的人指腹為婚吧引」

  如樂不悅地說:「不關我的事,是你自己小時候『非禮』鈞天……」

  一些早被冰冰忘到九霄雲外的童年糗事被老媽重新提起,她漸漸有了一些模糊記憶,她是有看過自己和鈞天小時候的共浴照,可是她真的有白目到抓著他的命根子裸奔到客廳間那種白癡問題,還親口答應要嫁給他嗎?她真是那種蠢蛋嗎?

  「我……真的做過那種事嗎?」她聲音小得像螞蟻。

  「千真萬確,而且是你自己親口答應要負責鈞天的終身幸福,長大要嫁給他做老婆的。」

  老媽斬釘截鐵的聲音像巨石一塊接著一塊砸上冰冰腦袋,她跌坐於地,傻了。

  難怪鈞天會說和她有「不尋常關係」,還說什麼按理她得對他「負責」,原來是這樣一回事呀!

  他還說她在「提醒」他……拜託,那傢伙該不會以為是她煽動老媽上禮拜去「提親」的吧?!

  噢,讓她死了吧!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8-24 10:53:48

第六章

  暑假回來第一天,家裡就唱空城計。

  冰冰抱著狗骨頭抱枕,斜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簡直快無聊死了。

  「真是的,爸、媽要出門也不留張紙條……」她邊看電視邊咕噥,一點也不想想她根本沒打電話通知家人今天會回家。

  才說著,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手一伸,立刻接聽。

  「喂?」

  「嗨,老婆。」

  她一愣,隨即咬著牙裝出兇惡語氣:「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衝到你家揍扁你?」

  「唉……」

  冰冰全身神經繃緊,這傢伙一歎氣,准又是要說出什麼讓她吐血的鬼話了。

  「『為夫』感冒剛好,身體還有點虛弱,『娘子』你要是不介意守寡,想打就來吧,誰教我就是這麼疼你呢?就算你想玩SM我也只有捨命奉陪了。」

  「玩你個大頭鬼啦!」

  她「卡喳」一聲掛斷電話,暑假頭一天就接到他電話,真是不吉利!

  打從知道「婚約」到現在已經過了八天,這期間她躲電話、躲手機,就是不想跟鈞天正面交鋒,沒想到回家第一天還是被他活逮,而且聽他那語氣,肯定已經知道她跟老媽「逼供」的事了。

  「為什麼我小時候會做出那麼白目的呆事啊!」

  她雙手捧著腦袋哀號,這件事萬一傳到所有親朋好友耳中,那她還有臉見人嗎?

  最丟臉的是,老媽和老爸那兩個老古板還不是普通認真,竟然跟乾媽拿了鈞天的八字和她的去合,算命師說大吉,他們倆還真的笑得合不攏嘴,在電話中直說這是天賜良緣!還說「這樣的女兒」能嫁給「這樣的女婿」,豈止是祖上積德才有的福報。

  「什麼叫作『這樣的女兒』?我到底是不是爸、媽親生的啊?」

  她一邊氣爸媽看扁她,一邊怎麼想都想不通鈞天腦袋裡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雙方父母已經兩頭熱了,他還不說半句話,難道他不怕真得娶她嗎?

  雖然很不甘願,卻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個無論才貌、家世都無可挑剔的男人,她可不信他會心甘情願為了小時候的一場鬧劇就真要她「負責」。而且只要他想,就算娶個像黃若瀅那樣能歌善舞又超「卡哇伊」的小天後也可以手到擒來,娶她太不划算了吧?

  話再說回來,如果真嫁給他,那她不是賺到了?

  「冷冰冰,你熱到腦筋秀逗了是不是?怎麼可以有這麼貪小便宜的念頭呢?小心被那傢伙踩死在腳下一輩子!」

  她雙手握拳敲敲自己腦袋,就在此時,電話又響了起來,而且好像在跟她比耐心一樣,響了三分鐘,她不接,對方也不掛,存心吵死她。

  「喂?」

  「喂,來我家吧!」

  「不要!」

  如她所料,果然又是那個陰魂不散的韓鈞天。

  「喔,說得也是,你爸媽正和我爸媽在討論我們倆的婚期,你不好意思來我也是能理解——」

  冰冰「匡」地一聲掛上話筒,抓起安全帽和機車鑰匙就衝出門了。

  *******

  順著中港路一路狂飆,再右轉進大肚山上新興的別墅區裡,冰冰只花了不到十五分鐘就抵達韓家佔地寬廣的雙併花園別墅。

  乾媽打了一副鑰匙給她,所以她沒按門鈴,自己開門而入,才發現韓家好像正在舉辦派對,花園裡鋪了白餐巾的長桌上有雞尾酒、餐點,和已經切來分食的三層大蛋糕。

  「誰生日呀?」

  「我堂妹小芬。」

  背後突然冒出的回答害冰冰嚇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整個人還震了一下。  

  「你想嚇死我啊!」

  她回頭一拳往鈞天肩窩捶下,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是你自己膽子太小吧?」

  他笑揉著自己肩窩,她這一拳還滿用力的呢。

  「怎麼,光聽我的聲音還不過癮嗎?」他看了一眼腕表,唇畔浮著調侃笑容。「你時速八十以上趕過來的吧?嘖嘖,沒想到你那麼想見我呀!」  

  「韓鈞天,你皮在癢是不是?」

  他一笑,彎身湊近她耳邊:

  「沒錯,我屁股是有點癢,要幫我抓嗎?」

  「你——」

  冰冰右拳才揮到一半就被他抓住,還被他反縛到背後。

  「放手!」她氣急敗壞又不敢大嚷,怕引來所有人。「你再不放手我就跟乾媽、乾爹說你欺負我。」  「我看起來像在欺負你嗎?」

  他放了她的手,卻由後將她緊緊環抱,還親暱地將下巴抵在她肩上,臉貼著她的臉。

  「我不過是抱抱我的未婚妻,不違法吧?」

  冰冰倒抽了一口氣,這傢伙真懂得怎麼讓她慌張失措!他這麼誘惑她是想害她死於心臟麻痺嗎?

  「放手啦!你再抱我就一輩子不理你了喔!我說真的!」

  如鐵箝一般強硬的男人臂膀真的松放了她,冰冰有些詫異,難道他真的很在乎她會不理他嗎?

  她狐疑地轉身,一抬頭,正好對上他那雙比星子還閃亮動人的明眸,如一塊磁石瞬間吸引住她目光,也讓她胸口沒來由地驀然發燙。

  真是不對勁,怎麼最近她老是這麼容易臉紅心跳?對著別的男生也就算了,對著這個死對頭也會起反應,會不會是中邪啦?

  「我爸、我媽呢?」她別過臉不看他,假裝鎮定。

  「不知道。」他笑露一口白牙。「可能和我爸、媽在哪裡談話,也可能先走了。我剛剛開車替我堂妹從中港路口載個同學進來,不曉得有沒有和乾爹他們錯開。」

  她環顧週遭,沒見到爸、媽身影,走進大廳,韓家僱用的菲傭更是一問三不知。

  「算了,」她皺皺眉,瞄他一眼。「到你房裡,我有事跟你談。」

  沒錯,爸、媽樂得把她嫁到韓家來個「親上加親」,乾爹和乾媽又一向疼她,大概也不把她「高攀」當一回事,雙方家長肯定不會反對,她反對又沒人理,就只有要他快點表態,別再讓這出鬧劇繼續下去了。

  「要上床——談嗎?」

  冰冰賞他一個白眼,皮笑肉不笑地說:「好啊,我先去廚房拿把菜刀,隨你要在哪裡談都行。」

  「冰冰,你是不是想歪了?」他眨眨眼,一臉無辜。「我的意思是提醒你,我房裡沒擺椅子,如果要談很久就只好委屈你坐一下我的床,這樣你就要狠心『謀殺親夫』啊?」

  「你——」

  她才剛要捉狂,就瞧見花園裡投向大廳的幾雙好奇眼光,只好硬忍下來。

  「上樓啦!」

  懶得跟他囉嗦,冰冰自行上樓,一路直闖他房間,開了門,一屁股蹬坐在他床上。

  「請進,請坐,就當是你自己房間吧!」

  冰冰裝作聽不懂他的揶揄,免得一回嘴他又說出更毒的話氣得她口吐白沫昏倒在他房間。

  「我們開門見山的說吧!」她雙手往大腿上一拍,決定直接挑明。「我知道你不可能把那種兒戲的婚約當真,更不可能娶我,但是就因為你態度曖昧,害得我們雙方家長竟然真的認真討論這種笑死人的婚約,所以,你快點去跟乾爹和乾媽說,你絕對不可能娶我,就這樣。」

  「不要,就這樣。」

  她傻了,這傢伙也未免回答得太乾脆了吧!

  「為什麼不要?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怎麼可以對這麼善良的你做出如此殘忍的事呢?」

  「殘忍?不、不,一點都不殘忍,你說不娶我可是我求之不得的事,真的。」

  他在她身旁坐下,大手搭上她的肩,緊摟了她一下,幽幽地歎了一聲。

  「其實你小時候是故意『非禮』我,因為你從小就愛慕著我,巴不得長大能做我的新娘吧?你苦戀了我那麼久,真是辛苦你了,你不必逼自己說反話,從你叫乾媽來提醒我婚約的事,我就深深明白你有多想要嫁給我了。」

  好像同時有一百個人在她頭頂上敲鐵釘,冰冰聽了不止想吐血,連膽汁恐怕都快惡出來了!

  「你有妄想症啊?我才沒——」

  鈞天突然伸指點住她雙唇,害她一下子愣住,想說的話又溜回肚裡。

  「我知道,你好強又愛面子,要你承認你暗戀我十多年,你實在拉不下臉,我明白,隨你怎麼說,就算你要說是我愛你也無所謂,我真的懂。」

  冰冰飛紅雙頰,氣呼呼地拉下他的手。

  「韓鈞天,你給我正經一點!」

  「我一直很正經啊。」

  她白眼一翻:「是喔,你小心我一氣之下真的非嫁你不可,看你怎麼收拾!」

  他翩然淺笑,伸指卷玩著她的長髮。

  「你真的非嫁我不可,我當然是非娶你不可啊,我怎麼忍心見你為情所苦呢?」

  冰冰打死都料不到他會這麼說。

  他是認真的嗎?只要她想嫁,他就願意娶?他腦袋沒燒壞吧?

  「你發誓!」她伸指戳著他胸口催他。「我要嫁你,你就娶我?你再玩嘛,有膽你就發毒誓!」

  鈞天聳聳肩,真舉起右手立誓。

  「我,韓鈞天對天發誓,只要冷冰冰願意嫁我,我就願意娶她,反悔就被雷劈、被火燒,還被『拖拉庫』輾成肉餅。」

  冰冰張口結舌,聽得一愣、一愣,這小子發的誓還真毒,難不成他說真的啊?

  「喂,你好像嚇呆了。」  

  他好笑地戳戳她赤紅的嫩頰,冰冰特別容易臉紅,而他也最愛看她倔強的小臉佈滿羞紅的可愛模樣。

  「切!我才沒有哩!」

  她輕咳一聲,別過小臉,死不承認自己還真的有點被他感動到。

  「反……反正我才不要因為小時候摸了你一下就嫁你,說出去會笑死人的!」

  「不是『摸』,是『握』,還被你『拉』著走呢!」

  「韓鈞天!」

  她氣瞪他一眼,幹嘛哪壺不開偏提哪壺?她已經知道自己夠丟人的了!

  說成這樣,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沒好氣地瞅著他再問一次:「你真的不跟我『解除婚約』?」

  他搖搖頭,伸指輕點她泛紅的鼻尖。

  「我想過了,娶個呆呆笨笨的老婆,沒事捉弄一下,逗著你玩也不錯,而且還能兼做『善事』,免得乾媽一直擔心生了個『恰查某』一輩子沒人要,你一定也很感激我吧?」

  「是啊,我感激得想揍人!」

  冰冰一伸手就掐住他脖子,鈞天才扳開,她又花拳繡腿齊飛。

  「喂,你是女的嗎?」

  鈞天一不小心就被她推倒在床上,當馬騎壓在他腰上不放。

  「不是!看我的十字固定技——啊!」

  冰冰正得意地要拿自己從電視上學到的摔角技巧對付他,卻自己一個不小心從他身上滑到床邊,再一路滑下床,「碰」地一聲狠狠跌躺在柚木地板上。

  「哈……」

  迭聲的爽朗大笑響徹房內,鈞天怕傷到她而一直沒還手,沒想到她卻自己把自己摔了個四腳朝天,原本還有些擔心的他瞧見冰冰揉著屁股毫髮無傷地坐起,心情一放鬆,也忍不住因為她的凸槌而大笑不止。

  冰冰一張臉變成了蘋果紅,糗得真想「殺人滅口」。

  「有什麼好笑的,不准笑啦!」

  她跳上床,硬要摀住他那雙迷人卻可惡的嘴唇,卻反被他在掌心狠狠吻了一記,她又羞、又氣的要握拳捶人,兩個人便在床上滾成了一團……

  「臭麻,你不要咬我脖子,我告你非禮喔!」

  「紅豆妹,我的衣服都快被你撕爛了,是你想非禮我吧?」

  「我才沒那麼不挑哩!」

  「明明就『哈』我很久了……」

  「韓——」

  「怎麼了?」

  房門突然被打開,床上的兩人嚇了一跳,門外的如樂和如音也傻眼。

  在床上「激戰」中的冰冰和鈞天頭髮凌亂、衣衫不整,而且還正好是他全身壓制她四肢的姿勢,不明就理的人怎麼看一定都會認為氣喘吁吁的他們倆正在「辦事」。

  當然,他們兩人的老媽也是這麼認為。

  「天哪……」

  如樂一時心臟受不了刺激,差點昏倒,還好如音快一步扶好她。

  「媽——」

  「冰冰,你別動!」

  如音笑嘻嘻地制止想下床的冰冰,曖昧地勾了呆住的兒子一眼。

  「沒關係,乾媽很開明的,反正你們兩個遲早要結婚,做什麼都OK啦,能夠早點讓我抱孫更好!繼續、繼續,我們不打擾了!」

  冰冰的媽可沒那麼開放,「如音,他們兩個還沒結婚,怎麼可以——」

  「安啦、安啦,除非冰冰不嫁他,否則鈞天這輩子是娶定她了……」

  如音邊說邊把如樂拖走,還順便把門帶上。

  「不是這樣啦!媽——唔!」

  冰冰從呆愕中一回神便想為自己辯解,她撐著想起身,鈞天原本盯著剛合上的房門,一轉頭,兩個人面對面、唇對唇,結結實實親了個正著。

  她一驚,整個人攤軟無力地躺回床,她聽得見自己超大聲的心跳,更意外發現鈞天俊顏上竟然難得地染上幾抹紅。

  「我……我是不小心的!」她先聲明。

  「是嗎?」他扣住她十指,俯身逼近她。「其實你是在向我示愛吧?」

  「示——示你個頭啦!放開我!」

  又羞、又窘的她拿出吃奶的力氣想掙離他身下,鈞天怕她弄傷自己而放開她,冰冰立刻翻身下床,像支箭直射出門,連一秒都不敢耽擱。

  「這傻瓜,差點就害我把持不住了……」

  鈞天伸展四肢躺在床上,要不是冰冰太緊張,一定能發覺他不斷上升的體溫、猛烈的心跳,和他早洩漏心意的熾熱目光。

  但冰冰根本沒發現,她像背後有鬼追一樣,也不管她爸、媽還在韓家,騎了摩托車一路直奔回家,開了冰箱便拿出冰開水,猛灌了好幾口才終於稍稍降下自己一直飆高的體溫。

  「臭麻!」

  她攤坐在沙發上,腦袋裡一團亂,她明明還沒談過戀愛,卻已經有了個未婚夫,還糊里糊塗、誤打誤撞,跟他吻了一次又一次,連她都快搞不清自己究竟在做什麼了。

  但最讓她不解的是,鈞天那個絕頂聰明的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就在她不小心親到他的那一瞬間,一向臉皮厚比城牆的他是不是臉紅啦?難不成他對她有感覺?!

  「呵,那怎麼可能嘛!」她乾笑一聲,覺得自己瘋了才會那麼想。「對了,他肯定又是在戲弄我,看死我絕對不會答應嫁他,所以他才一點也不在乎被逼婚,安心地在一旁看我急得跳腳,真是可惡,一定要報仇!」

  但是……她該怎麼從精明無比的他身上討回一口氣呢?

  她手捧著雙腮努力地想,這下可難嘍!

  *******

  一回台灣,鈞天便被父親安排接下緯達集團亞太區副總裁的位置。

  由於他已經為公司立下並購美國大企業的大功,縱使年紀輕,卻沒人敢小覷他;而且從小就做好接班準備的他和一般空降部隊不同,對公司大小事瞭若指掌,一上班便進入狀況,不需任何人提點,一場幹部會議開下來,再沒人敢質疑這小老闆的能力了。

  當然,公司也派了最能幹的美女秘書給他,但這個全公司女同事最羨慕,能和俊逸非凡的多金少東朝夕相處的「鳳凰位」,她卻只坐了兩個禮拜不到就遇上車禍撞斷腿,請了兩個月的假住院。

  鈞天決定不換人,對外聘請兩個月的契約秘書,而且親自面試,但是經過筆試淘汰後僅剩的三名競爭者名單,卻讓他看了哭笑不得。

  在其中一位的履歷表上,集團總裁親批「就是她」,總裁夫人附註「你敢不選她就給我試試看」,落款還畫了把刀,這簡直就是恐嚇外加黑箱作業嘛!

  「這哪裡叫黑箱作業,這是乾爹和乾媽眼光好,怕你這沒眼光的小孩子會選錯人,好心給你個『建議』而已,懂嗎?」

  在鈞天佔地近二十坪的辦公室裡,正在舉行唯一的一場「面試」。

  應徵者——冷冰冰,正光著腳丫子舒舒服服地躺在三人座的米白牛皮沙發上,看著自己被「批閱」過的自傳,很有自信地回答「主考官」關於「眼光」的問題。

  鈞天右眉尾抖動了幾下,不是在氣她的囂張,而是努力憋著笑,畢竟這麼滑稽的面談也只有她冷大小姐做得出來。

  「老實說吧,你在打什麼鬼主意?」

  鈞天也學她脫了鞋,雙腳高高地擱在石几上,雙手環抱胸前,好整以暇地躺靠在寬大的單人沙發上,帶著幾分趣味審視著她。

  「我沒有打什麼鬼主意呀!」她睜著眼說瞎話。「我在找暑假打工,你們缺人我就來應徵,反正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她在心裡賊笑兮兮,她其實是想趁這天賜良機,跑來公司找機會報點小怨、小仇,整整他的。

  「嗯,這的確很有說服力。」他挺認同地頻點頭。「肥水不落外人田,你畢竟是我的『內人』,不把工作給你太說不過去了。」

  「誰是你的『內人』啊?!」

  冰冰像被雷打到,立刻彈坐起來,耳朵都紅了。

  他掀唇一笑:「不是你說的嗎?不能落『外人』田,只能落『內人』田,不然就是我沒眼光。」

  「我——」

  冰冰張了嘴卻不曉得該怎麼反駁,都怪她說話不經大腦,又被他逮住語病了!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你口頭上佔我便宜,我也不會少塊肉。」真是說得太好了!「一句話,你到底敢不敢錄用我?」

  「當然敢。」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坐在石几上,揚著一臉笑,雙手一伸便捧住她臉蛋。

  「何況你那麼想跟我朝夕相處,我怎麼捨得讓你失望呢?」

  「呵、呵。」她拔開他的手,乾笑兩聲。「少惡了!」

  「你覺得噁心嗎?」他彎下身,直視著她。「你該不會想告訴我,那天我們親一下你就懷孕了吧?」

  「你當我才三歲呀?!」

  冰冰又羞、又氣,這小子每次都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害羞的模樣還真是可愛,讓我愈看愈著迷,真想早點把你娶回家。」

  「鬼才信你!」她皺皺鼻。「你乾脆說你愛我好了。」

  他抿唇一笑。「我愛你。」

  「真的啊?」她當然不信,半開玩笑的跟他哈啦:「是不是愛我愛到刻骨銘心、永誌不渝,為我去死都願意?」

  「嗯。」

  他手肘拄著大腿,斜托腮,微偏著頭凝視她,臉上輕浮的笑意隱去,目光沉穩而專注。

  冰冰乾嚥了一口氣,身子不自覺地往後縮,明明知道他百分之兩百又在逗她玩,但她的胸口還是狂跳個不停!

  怎麼說她也是個女人,這麼一個大帥哥跟她開這種刺激的玩笑實在太不「人道」了!

  「你……你以為你假正經我就會被你騙到嗎?」她手往東面的帷幕窗一指:「你要是真的會愛上我,大晴天也會響大雷——」

  話還沒說完,外頭突然「轟隆」一聲巨響,他們倆全一愣,冰冰首先衝到窗邊,正好看見天空劃下一道銀蛇般的閃電,緊接著又是「轟——」地一聲,嚇得她往後一退,卻有一雙手臂由後往前將她抱入一個寬闊胸懷。

  「看來……我真的會愛上你喔!」鈞天在她耳畔低語。「除非你覺得我有操控雷電的超能力,否則就真是天意如此嘍!」

  真的是天意嗎?

  冰冰望著朗朗晴空卻在她的一句玩笑話後雷雨交加,真的不曉得該如何自圓其說才不會自打嘴巴了!

第七章

  打從鈞天從會議室回辦公室後,冰冰一邊打電腦,一邊不時偷瞄他。

  真奇怪!她明明故意把他的開會資料抽掉了兩大張,要讓他在會議上出糗,可是他回來既沒變臉,也沒質問過她半句,難道這樣他也pass?

  她憋不住了,乾脆直問。

  「會議——」

  「你給我的開會資料好像漏了兩張喔!」

  冰冰才起個頭,鈞天就接了口。

  「是嗎?」她眨眨眼,扮起無辜。「,我真是粗心,沒害你出糗吧?」

  他托腮望她,慵懶一笑。

  「不用替我擔心,我早知道你『能力不足』,從來就沒對你抱太大的希望,開會前我自己就把資料補齊了。你知道研發部王經理新聘的那個女秘書吧?她挺能幹的,我跟她要兩頁資料,她卻補上了五頁更詳盡的——」

  「什麼?!」

  冰冰拍桌跳起,一眨眼的工夫就撲到了他桌前。

  「你知道資料有缺跟我拿就好了,幹嘛去找那個波霸?!」她瞠目瞪視他。「什麼我能力不足,根本是你自己想找理由去接近她吧?」

  「吃醋啦?」他不怕死的逗她。「雖然人家胸部真的比你大,不過你放心,你的size比較適合我,已經夠用了,我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鈞天故意把審視的目光落在她胸口,嚇得她連忙舉起雙手護胸,先退兩步再說。

  「大色鬼!」她羞紅了臉。「不要轉移話題,這不是吃不吃醋的問題,而是你這麼做別人就真以為是我這個秘書做不好,讓你這個副總裁還得去『借用』一個經理的秘書,你故意要害我被人家瞧不起是不是?」

  「我當然不可能故意害你,所以——」他咧嘴一笑。「我只是在開玩笑,逗逗我心愛的未婚妻玩而已,怎麼可能真去找別人的秘書幫忙呢?」

  她聽了真快爆血管!「我才不是你心愛的未婚妻呢!」

  他抿唇一笑。「我有說是你嗎?你對號入座的速度那麼快,果然是很想做我的未婚妻。」

  「你……」

  冰冰齜牙咧嘴的模樣像巴不得啃了他,偏偏她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人家,真懷疑自己是來報仇,還是自討苦吃?

  「懶得理你!」

  她氣噘著嘴回座,劈哩叭啦地敲起電腦鍵盤,乾脆把他當隱形人。

  「冰冰,下午三點要跟天廣公司簽訂的那份合約,你翻成日文沒問題吧?如果有困難,我可以幫——」

  鈞天話還沒說完,就被冰冰狠狠瞪了一眼。

  這小子果然是看扁人,再怎麼說她老爸也是知名大學堂堂的日文系教授,她就算不能青出於藍,從小被教到大也算是個小小的日文通了,還需要他幫忙嗎?

  為了面子問題,她開始認真處理起公事,被她故意累積的文件以神奇的速度一一「飛」到了鈞天桌上。

  鈞天接下她當飛盤「射」過來的文件,什麼話也沒說,埋首一件件批閱,最後連日文合約也用電腦打好「飛」到了他面前。

  「怎麼樣?」冰冰又走到他桌前,等他看完合約才問:「完美無缺吧?」

  他點點頭,冰冰正得意,沒想到他啟唇就說:

  「果然是『勤能補拙』。」

  「氣死我了!我『拙』在哪裡啊?」

  她像個孩子似的衝到他椅邊想打他幾下才甘心,但鈞天速度比她快,站起身扳著椅背擋著她,冰冰手溝得再長也打不著他,反而一個不留神被他抓住了手,一把拖進了他懷中。

  「冰冰,上班時間打情罵俏不太好喔!」鈞天在她耳畔帶笑消遣一句。

  「誰在跟你打情罵俏?!」她死都不承認。「臭麻,你這算辦公室性騷擾喔,不要動不動就抱我啦!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他皮皮地說:「你不是我女朋友,你是我未婚妻,抱未婚妻不算性騷擾。」

  「你——」

  「鈞天——」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打開,韓革石正要找兒子談事,撞見他們倆抱在一塊兒,先是一愣,既而露出瞭然於胸的表情。

  「在辦公室親熱雖然很刺激,但你們小倆口也別忘了鎖門,被別人偷窺就虧大了,知道嗎?」

  「乾爹,我——唔……」

  鈞天把冰冰的臉壓貼在自己胸口,不讓她把話說完。

  「我知道了。爸,聽起來你好像『經驗豐富』喔!」

  「還好啦,當年我和你媽也——」

  韓革石說到一半才發現自己差點被兒子套出「當年勇」,在未來兒媳婦面前談這個實在有點不像話,萬一被其他員工聽見更是會毀了他一世英明。

  「嗯哼,」他輕咳一聲,帶過這個話題。「鈞天,我來是要告訴你,晚上六點半有個飯局;冰冰,你就陪他一起出席吧,吃完飯回乾爹家,你乾媽說她買了兩套母女裝,要你試穿看看,不合她明天一早再拿去換,你們兩個記得喔!」

  韓革石交代完便離開,還很貼心地替他們上了鎖。

  「我快被你害死了啦!」

  鈞天才鬆手不再壓住冰冰的後腦勺,馬上就聽見她氣急敗壞的叫嚷聲。

  「上回被我媽和乾媽誤會,這回被乾爹誤會,這下子雙方父母真的全認定我們有什麼了啦!全是你這只黏人的水蛭害的!」

  「說我是水蛭?好啊,看我吸——」

  冰冰還沒搞清楚他想做什麼,他一雙唇便貼上了她頸項,狠狠吻出了一顆大草莓。

  「我要去簽約了,乖乖待在這等我回來。」

  冰冰呆住了,直到鈞天說完拿著她翻譯的那份日文合約走出辦公室,她才虛弱地跌坐在他的牛皮椅上。

  她手捂著胸口,心跳得好像快要蹦出來,連血液都快沸騰了。

  「我得快點交個男朋友……」她手撫著剛被他狂吻過的頸項,一個人喃喃自語。「要不然真愛上他可慘了!」

  *******

  一下班,冰冰便拎著一直擱在辦公桌旁的購物紙袋衝進女廁,三分鐘換下正式套裝,改穿上黃底綠紋的蘇格蘭無袖連身洋裝,恢復原該屬於她的青春氣息。

  「你要去哪?」

  一出廁門,冰冰差點沒讓等在門外的鈞天嚇死。

  「你想嚇死我呀!」她拍拍胸口順氣,沒好氣地回他:「下了班當然是回家,還用問嗎?」

  鈞天早發覺她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再看她特地換裝,鬼才信她是要回家。

  「一下班就回家?真是太可憐了!」他一副同情的眸光。「像你這種年紀的女孩子,應該是一下班就趕著赴好幾攤約會才對,原來你『滯銷』的問題那麼嚴重啊!看來我不娶你是不行——」

  「誰說我沒約會啊?」她一下子就中了他的激將法,趾高氣揚地抬著下巴說:「其實我現在正要去跟我的男網友見面,人家是醫學院的高材生,在聊天室裡很受歡迎的。」

  鈞天眸色一黯,但在她發現之前便又恢復奕奕光采。

  「第一次見面?」

  「是又怎樣?」

  他雙肩一聳。「多交朋友是不錯啦,我陪你去看看吧!」

  她擺出敬謝下敏的表情。「免了,你想去搞破壞,又要提什麼一起洗澡還有婚約的事對不對?」

  他搖搖頭。「我一句話都不會說,而且還不跟你同桌。」

  「鬼才信你!」

  鈞天雙手一攤:「隨你嘍,我只是出自好心,畢竟女孩子第一次見面就被手段高超的網路之狼性侵害甚至殺害,還是賣去做妓女的新聞已經播得快爛,還是會有那種自以為聰明的笨蛋女人自己送上門去,你不想我跟也沒辦法,反正你出事我會幫你收屍的。」

  他一臉遺憾地說完便轉身離開,但走沒兩步,就有人一把揪住了他皮帶。

  「看在你可憐兮兮求我的份上,想跟就讓你跟吧!」

  明明是自己被他說到膽怯,但要冰冰反過來求他,她可拉不下那個臉。

  「走吧!」

  鈞天也不多說,拉著她就走,難得的沒有趁機調侃她,還真讓冰冰有那麼一咪咪的感動哩!

  「我已經等不及要看對方見到你之後,『奪門而逃』的爆笑畫面了!」

  冰冰感激的眸光瞬間潰散。

  這個殺千刀的!

  *******

  沒有人奪門而逃。

  只不過在冰冰續了三杯咖啡,等了快兩個半小時後,跟她約好的網友還是沒出現。

  「該不會他偷偷進來看過我就『逃』了吧?」

  冰冰唇角不自覺地抽搐了兩下,她雖然稱不上是美女,但也沒慘到被歸類為「恐龍」吧?

  可是她沒對方的聯絡電話,總不能在這裡等到人家關店吧?

  何況如果真的是人家「看貨」以後連認都懶得認,那她等愈久不是愈呆?

  而且,坐在她背後那桌的鈞天說不定已經快笑翻了!

  她拿起帳單走到櫃檯,決定不等了。

  「一起結。」

  跟著她一起離座的鈞天按住她拿錢包的手,也把自己的帳單遞給櫃檯小姐,冰冰沒說什麼,自己先走出咖啡廳。

  「肚子餓了吧?」鈞天一出店門就瞧見落寞踢著腳邊碎石子玩的她。「想吃什麼?我請客。」

  「你可以笑了啦!」冰冰頭也不抬,繼續玩她腳邊的石子,訕訕地對他說:「你一定很想笑吧?要笑快笑,憋到內傷可別怪我。」

  沒有狂肆的大笑聲,倒有只溫厚的大掌撫上她發頂,然後又輕輕將她的頭抱靠近一個溫熱胸膛。

  「又沒有人奪門而逃,有什麼好笑的?緯達集團的副總裁和他未婚妻餓倒在路邊才會是個上頭條的大笑話,對吧?」

  瞧他一直裝可憐又喊餓,卻沒趁機落阱下石嘲笑她幾句,冰冰會心一笑,原來他也是有體貼的一面嘛!

  「好,我們去超商買吃的和啤酒,然後到大肚山上邊賞夜景邊『野餐』。」

  鈞天二話不說便附和她的提議,兩人拎著滿滿一袋足夠四個人吃喝的東西上山,坐在敞篷車內聊天聊地,還得開車的鈞天才喝了一罐果汁,冰冰就已經乾了兩瓶啤酒了。

  「啤酒喝多了也是會醉的喔!」鈞天制止她再拿第三瓶。

  「我才不會醉呢!」

  她眼已微醺,卻硬是逞強再開了一瓶,鈞天只好先作她待會兒可能吐了他一車的心理準備。

  「鈞天,你老實說……」她側躺在車椅上,眼光迷濛地望著他。「我真的長得很醜嗎?」

  「誰說的?」他長臂一伸,輕點了點她鼻尖。「你,很可愛。」

  「只是可愛,不漂亮嗎?」

  他笑了笑。「說你漂亮會被雷劈的。」

  她嘟起小嘴。「好吧,我是可愛的醜女。」

  「為什麼一定要漂亮呢?美貌又不能維持一輩子不變。我欣賞美女,卻不會非美女不愛,像你這樣就很好,聰明,有個性,就連偶爾要要小脾氣也很可愛。」

  「可愛呀……」

  她仰頭又喝乾了一瓶,打了個酒嗝,真有七分醉了,兩腮紅粉粉的。

  「你說……我哪裡可愛?」

  「眼睛可愛、鼻子可愛、嘴巴可愛、全身都可愛,比Hello  Kitty還可愛,讓人想抱在懷裡疼一輩子那麼可愛。」

  冰冰聽得咯咯輕笑,鈞天在她眼裡由一變二,輕輕地晃動起來……

  「原來我有那麼可愛啊,可是奇怪了,為什麼就沒有像樣一點的男孩子愛我呢?」她看著逐漸模糊的他,大吐真言:「像你這麼優秀,就絕對不可能愛上我這種『恰查某』吧?乾爹和乾媽真是『秀逗』了,竟然會想撮合我們,你也真是可,有那麼『不挑』的爸、媽,把我這個乾女兒當成寶,硬要塞給你,明明你可以有比我好上百倍的女孩子可以選擇……」

  「我早就作好選擇了,我選擇的就是你。」

  冰冰早就醉合上眼,根本沒聽見他的真心告白,不過就算她聽見也不會當真。

  「你這個遲鈍的女人,到底還要多久才會明白我一直都在跟你玩真的?」

  他淺歎一聲,都怪當年他太有自信,答應老媽絕不在冰冰愛上他之前對她主動展開任何追求行動,反正近水樓台先得月,再說不可能有比他更優秀的男人會出現在她身邊,遲早她會認了這個婚約,心甘情願地嫁給他才對。

  誰知道,她不是「月」,根本是顆「火星」!

  沒錯,她根本就是個火星人,才會有異於地球人的審美觀,像他這樣的「極品」從小到大待在她身邊,她竟然只把他當「玩伴」,三不五時還乾脆把他當路邊一棵大樹忽略,直在他面前嚷嚷好男人都跑到哪去啦?簡直把他當死人一樣。他到現在還能忍著不掐死她真是連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起自己。

  可是,他真懷疑自己還能繼續遵守和老媽的約定多久……

  他輕撫著她醉紅的臉,最近他已經愈來愈不能克制住自己,他吻她、說愛她,偏偏冰冰全當他是在捉弄她,完全不當一回事,遲鈍的程度簡直可以和一頭牛相比了。

  「嗯……再來一瓶啤酒……」

  冰冰醉眼微睜,右手搖搖晃晃地伸向他討酒喝,嬌憨的可愛模樣讓鈞天心弦一動,忍不住傾身向前,吻上她濫紅的香唇。

  「嗯……」

  鈞天的深情吮吻讓冰冰發出舒服的嬌吟,意識迷濛的她一雙藕臂攀上了他雙肩,輕啟唇任他狂肆的舌尖探入她口中挑戲。  

  她喘息、她顫慄,鈞天的唇毫無遺漏地落在她臉上每一處,他舔著她的耳、吻著她的頸,他厚實的大掌隔衣輕撫著她豐滿的胸部,她緊抱著他,覺得身體熱得仿似快蒸發。

  冰冰難得的溫馴與迎合讓鈞天體內的慾望如火般兇猛燃燒,他原本只是想偷一個吻,但冰冰的「主動」讓他灼熱的感情開始騷動,他迷醉地狂吻著她,彷彿她的酒氣也渡到了他身上。

  可是就在他快止抑不住自己想要她的衝動時,緊抱住他的纖柔雙臂突然無力地滑下,不勝酒力的冰冰任由著自己的本能激起鈞天高漲的慾火,然後什麼也不管就呼呼大睡去了。

  鈞天哭笑不得地看著她真的醉昏睡死,只能自己想法子「滅火」嘍!

  *******

  「噗——」

  芷涵被冰冰急call來她家,一聽完冰冰所謂的「天崩地裂的慘事」,害得正在喝汽水的她「噗」地一聲笑岔了氣。

  「哈……真的還是假的啊?笑死我了啦……」

  冰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知道自己幹下的糗事是很好笑,但芷涵也沒必要笑到在她床上打滾吧?

  「喂,你這個人有沒有一點同情心啊?」她沒好氣地用腳踢踢很沒形象、在她床上捧腹大笑的校園美女。「我已經很沒臉見人了,你還笑!」

  「可是……實在太爆笑了嘛……」芷涵捧著雙腮,笑得臉都快變形了。「你說你酒後亂性,對韓鈞天『強暴未遂』?小姐,你真的做了這種事啊?」

  冰冰十分懊惱地捧著自己因昨夜宿醉而頭疼的腦袋。「大概……是吧?」

  芷涵憋住笑,「同情」地問她:「會不會是韓鈞天說來蒙你的?還是酒後亂性的其實是他?」

  「不可能啦!」冰冰答得可肯定了。「他又沒喝酒。而且在我清醒的時候偷吻我,惹我生氣,這樣對他來說才好玩,在我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他吻我幹嘛?毫無『利益』可言嘛!」

  「也許他喜歡你呀!」

  「神經!」冰冰翻了翻白眼。「你用腳趾頭想想吧,像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他都不屑一顧,還會看上我嗎?是啦,他不只喜歡我,還愛死我了呢!因為在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我這種蠢蛋可以襯托出他的英明睿智了啦!」  

  「喂,你這個每學期獎學金拿不完的優等生自稱是蠢蛋,那我們學校不就全收些白癡學生了?」芷涵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想開點嘛!至少你『性騷擾』的對象是你的青梅竹馬,要是別的男人,那你只有兩種更淒慘的下場,一是真的失身,二就是被扭送警局等著各大媒體爭相採訪啦!」

  冰冰一張臉苦哈哈的:「你這算在安慰我嗎?」

  瞅著她那副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芷涵也不忍心再調侃她了。

  「哎呀,沒那麼嚴重嘛,你也只不過是親了他,還把他的襯衫鈕扣給扯掉了一粒,醒來的時候睡在躺在駕駛座的他身上而已,還好啦!」

  冰冰聽了可一點也不覺得還好。

  她忘了自己是怎麼爬到鈞天身上去,也忘了什麼時候「哈」到扒開他衣服,不過她好像依稀記得自己抱著他、親著他,而且感覺還挺舒服的……  

  「你臉紅嘍!」芷涵可沒漏看她的神色變化。「你是不是想起昨晚那AA的畫面啊?」

  「才沒有!」她死也不會承認的!

  芷涵顯得有些失望,但不一會兒眼神又露出戲謔光采,直瞅得冰冰心虛。

  「真的沒有啊?真是可惜,吻了一個那麼秀色可餐的男人,竟然沒半點印象啊?冰冰,那可是你『無奈』守了二十年的初吻呀,你會在酒醉時主動獻吻,莫非是因為你……」

  冰冰等了好久還沒聽見下文,忍不住催她:「因為我怎樣?」

  芷涵眼波一轉:「因為你潛意識裡已經愛上你那個『冤家』嘍!」

  冰冰一駭,整個人背都挺直了!

  「胡說!」她矢口否認。「從小到大我吵架、唸書全沒有一次贏過他,他還老是捉弄我,就連上回我好不容易裝溫柔騙到一個還不錯的男朋友,也被他搗亂了,那傢伙簡直是我命中的煞星,我怎麼可能會愛上他?我才沒有自虐傾向呢!」

  芷涵慢條斯理地盤膝坐好,衝著她甜甜一笑。

  「哦,是這樣嗎?」

  冰冰臉上浮現了好幾條黑斜線,芷涵那表情分明就是笑裡藏刀,比和她爭辯還恐怖,好像已經百分百確定她是在強詞奪理,不敢面對事實。

  天哪,難道她昨晚對鈞天「餓虎撲羊」,真的是她潛意識裡一直想做的嗎?

  她咬著下唇努力思考,可是她從來沒有談戀愛的經驗,根本不知道愛上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感覺嘛!

  只是……她不討厭鈞天抱她。

  好像……也不討厭他親她。

  當他假裝深情款款地對她說些噁心情話,她明知道是假的,可是還是會心頭小鹿蹦蹦跳耶!

  老實說,就連昨晚趴在他身上睡都挺舒服的……

  完了,如果她真的愛上鈞天,他肯定會笑得比芷涵剛剛還誇張,還會把她踩在腳底下,趾高氣昂地告訴她:「看,我早就說你一定會愛上我的,因為我實在太優秀了!可是我不可能愛上一顆小『紅豆』耶,呵……」

  她臉黑了一半。

  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除非鈞天先愛上她,否則她絕不能愛上他,不然這輩子就要被他笑到死了。

  「芷涵,我們走!」

  「走?」

  她看著冰冰跳下床,開始打開衣櫃找衣服。

  「喂,我們要走去哪裡啊?」

  冰冰神秘兮兮地看她一眼:「去最有機會替我找到一個男朋友的地方!」

第八章

  說是說要替自己找一個男朋友啦……但是頭一回踏進這家聽說是台中佔地最大、設備最高檔、DJ最優質的PUB,冰冰是看到滿坑滿谷的男人,可是順眼的卻沒幾個。

  全都怪鈞天啦!

  人的眼光是有習慣性的,她從小到大看慣了稀世美男子,不管瞧哪個男生總習慣拿來跟鈞天比較比較,說真的,能勝過他的她還沒見過。

  「對不起,我想跟我朋友聊天,暫時不想跳舞……」

  又來了!

  冰冰有些吃味地看著芷涵又拿她當擋箭牌來拒絕第五個前來搭訕的男生,可是她都坐在這半個多小時了,連只蒼蠅也沒飛來。

  「芷涵。」

  「嗯。」

  「離我遠一點。」

  隔了三秒都沒見她有反應,冰冰邊喝著飲料邊扭頭一看,才發現芷涵兩眼水汪汪地看著她,可憐兮兮活像個剛被老公下休妻令的怨婦。

  「喂,你太誇張了吧?」冰冰頭皮一陣麻。「我是說你長得太美,坐在我身邊會讓我顯得黯淡無光,都沒有男生來向我搭訕了,所以要你跟我分開坐一下而已,你那種看『陳世美』的眼神很噁心耶!」

  「早說嘛!」芷涵收起哀怨的眼神,秋波一掃。「對喔,像我這樣的大美女坐在你身邊,讓你襯托我的美,實在是太過意不去了,這樣會傷到你自尊心吧?」

  這死丫頭,馬上就報仇了!

  「對啦、對啦,去、去、去。」

  冰冰懶得跟她爭辯,直揮著手催她坐遠些。

  「,你在趕蒼蠅啊?」芷涵被她趕得哭笑不得。「好啦、好啦,那我下去跳幾支舞好了,你可別飢不擇食,沒等我回來就跟男人跑嘍!」

  她訕訕地說:「放心,我胃口才沒那麼好,而且要跑也要真有男生會來跟我搭訕才行,再沒有我就要回家睡覺了。」

  「放心啦,不會那麼慘的,祝你好運嘍!」

  芷涵說完便離開吧台,加入熱舞中的人群。冰冰瞧見有個很符合芷涵胃口的帥氣男生立刻迎向她,看樣子是不用擔心她會缺舞伴了。

  「嗨!」

  一聲爽朗的招呼聲自冰冰頭頂傳來,她才剛將視線從舞池中抽回,身右的空位就坐下了一個長得白白淨淨的瘦高型男生,看來年紀和她不相上下。

  她點點頭,算是禮貌性地回個招呼,很努力地不讓對方看出今晚頭一次有人搭訕的她正在心裡為自己的魅力偷笑,畢竟這個男生長得還算不賴喔!

  「我叫Max,從你剛進門我就注意到你了,你長得真可愛。」

  可愛?不是漂亮嗎?

  冰冰有些失望,難道這個男生和鈞天一樣,怕說她漂亮會被雷劈呀?

  ,她怎麼又想起他來了!

  Max很熱絡地跟她攀談,冰冰腦袋裡卻淨是鈞天的各種表情,都怪芷涵沒事下那麼恐怖的論斷,說她愛上了鈞天,害她心神不寧的。

  「Max,我們去跳舞吧!」

  冰冰主動提出邀請,管他會不會被她「群魔亂舞」的誇張舞步嚇跑,這時候讓身體多活動,腦子就沒時間胡思亂想了。

  「好啊,下過我們先喝一杯,就當交個朋友。」

  他開口要請她喝酒,叫酒保送了瓶水果啤酒,替她倒了滿滿一杯。

  「我先乾為敬。」他爽快地喝完一杯。

  冰冰喝過這種水果啤酒,知道自己至少有乾掉一瓶的酒力,只是一杯還不算什麼,既然他那麼好品味挑上她,她就破例陪他喝一杯吧!

  「等一下。」

  冰冰正要伸向酒杯的右手突然被一隻男人的大掌壓住,而那男人中指上的古羅馬文銀戒,她相信全台灣再也找不到第二隻了。

  「鈞天?!」

  她嚇了一大跳,這傢伙不是一年難得上這種地方一趟嗎?

  「你在酒裡下了什麼藥?」

  鈞天沒看她,他深不可測的眸光盯著Max,語氣冷冽如冰。

  Max的笑臉開始有些僵。「你在胡說什麼?」

  「胡說?」鈞天輕輕一推,把冰冰的酒杯放到Max面前,面無表情地說:「有膽你喝。」

  「啐,你叫我喝我就喝嗎?你以為你是誰啊?」

  Max的口氣忽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跟方纔的言行判若兩人,連冰冰也開始有了警覺。

  「我是她的未婚夫。」鈞天漠然地迎視他充滿警告的眼神,毫不畏懼地掏出手機。「你再不走,我立刻報警,如果酒裡沒藥你儘管留下,如何?」

  「算你狠!給我記住!」

  Max真走了。

  冰冰完全傻眼,這不就表示他承認酒裡真的下了藥了嗎?

  「白癡!」

  一聲毫不留情的怒叱劈頭砍向她,冰冰抬頭瞪了鈞天一眼,馬上又被他瞪回來。

  「你難道不知道在這種地方不可以隨便答應喝陌生男人請的酒嗎?」鈞天一臉嚴肅。「要不是我跟著你來,這下你就完了!」

  冰冰噘起小嘴,雖然很不甘願,卻又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剛剛自己要是喝了那一杯,下場就不堪設想了,還真是多虧鈞天機警救了她呢!

  「等一下,你跟著我來?」她瞄他一眼。「你跟蹤我?」

  他在Max原先所坐的位置上坐下,摸著鼻樑像在慎重思考這個問題。

  「我媽叫我拿東西去你家,正好遇上小勳在模仿你這個寶貝姊姊抓著林芷涵說要來這裡拐個男朋友,乾媽聽了快昏倒,我只好自告奮勇來保護我想加入『劈腿族』的未婚妻。這不算跟蹤,頂多算我是來『捉姦』吧?」

  冰冰脹紅了臉!「捉你的頭啦!我才不是你的未婚妻呢!中華民國哪一條法律規定我一定要遵守父母擅自作下的承諾嫁人?」

  「是沒有。」他手拄在吧台上,斜托腮笑睇著她。「不過昨晚你對我又摟、又親的,難道想不負責任,對我始亂終棄嗎?」

  冰冰小臉青一陣、紅一陣,現在是什麼情況?這小子當他是女的呀?

  「好,要是你懷孕了我一定會『娶』你!」要哈啦大家來哈啦嘛。「現在,請你離開我身邊十公尺以上,不要妨礙別的男人來追我,這點風度你還有吧?」

  「你還沒學乖呀?」  

  她狠狠地瞪他一眼,鈞天聳聳肩,真的自己去找了個離她絕對有十公尺以上的空桌坐。

  結果,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沒有半個人前來搭訕也就算了,最讓冰冰覺得嘔的是,鈞天也不曉得是無心還是故意的,偏偏選了個她眼尾餘光就是會不經意瞥到的位置坐,還讓她看到一而再的有花癡主動找他攀談,真的快讓她面子掛不住了。

  「咦,你約韓鈞天來嗎?」

  芷涵甩掉舞伴回到冰冰身邊,也注意到了韓鈞天的存在。

  「ヘ,那個跟屁蟲自己跟來的。」冰冰一臉不屑。

  看她那樣子是不想多講了,芷涵也識趣轉移話題。

  「喂,我離開那麼久,到底有沒有男人來跟你搭訕呀?」

  「哼,說到這個我就一肚子火……」

  冰冰將方纔所發生的事全告訴芷涵,聽得她也捏了一把冷汗。

  「好險!」芷涵吐了吐舌頭。「還好韓鈞天出面阻止你喝了那杯酒,不過你也真是太不小心了,我不在你怎麼可以喝男生經手過的酒呢?」

  冰冰懊惱地扁嘴說:「我以為他是好人嘛!算了,不說了!」

  「喂——」

  芷涵來不及阻止,冰冰又乾了一杯。

  「你不是說今天只喝果汁嗎?怎麼又叫調酒了?」芷涵有些擔心地看她潮紅的雙頰。「喂,你可別喝醉酒又不省人事了。」

  「放心啦,我沒事。」只是眼前的景物已經開始飄來飄去而已。

  「嘖、嘖,韓鈞天已經掉入蜘蛛洞了,你看,一口氣被四個辣妹左右包抄耶!」

  聽芷涵這麼一說,冰冰又瞄了他一眼,雖然他只是跟她們談笑,沒什麼不規炬的舉動,但她看了就是火大。

  「吃醋了?」芷涵留意到冰冰雙眼已經開始在噴火。

  「誰吃醋啦!」冰冰雙眉橫飛。「這傢伙說是答應我媽來保護我,結果卻在那裡給我把美眉!我沒人搭訕,他卻那麼多女人自動送上門,簡直就是在向我示威嘛!哼,才不讓他那麼好過!」

  冰冰站起身,搖晃了一下就朝鈞天走去,芷涵本來想阻止她,可是轉念一想,不如就讓心情「郁卒」的她好好發洩一番吧!

  「韓鈞天!」

  其實冰冰不用大聲喊,他一直都在留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看來,酒品欠佳的她又要發酒瘋了。

  「你這個沒良心的混蛋!」冰冰雙手叉腰,學起潑婦罵街。「倒了人家二千萬的會,還在這裡裝凱子喝酒、玩女人,家裡四個孩子都快餓死了,你不去工作還好意思拿我賺的錢來這邊花?」

  「冰冰!」

  本來想「放牛吃草」的芷涵看情勢不對,冰冰再鬧下去說下定PUB都要派人攆人了,連忙上前制止她,可是卻拉不住一屁股就往鈞天大腿坐下的她。

  「喂!」

  冰冰手往桌上一拍,一手勾著鈞天脖子,一手往環繞著他的那四個辣妹一指。

  「你們很『哈』我老公嗎?好,一人給我五百萬還債,我就考慮把他借給你們玩,不然就別靠近他,否則殺人、放火、潑硫酸,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喔!」

  沒等她恐嚇完,那四個辣妹早一哄而散了,誰也不想惹她這個「恰查某」。

  「呵……芷涵,你看到了沒有,我把她們全嚇跑了……鈞天他一個美眉也沒泡到喔……」

  芷涵算是見識到她喝醉之後的驚人「爆發力」了,但更令她訝異的是韓鈞天從頭到尾都放任著冰冰要酒瘋,而且好像還看得挺開心的。

  「一——二——三。」

  鈞天突然對著冰冰數起數來,芷涵正好奇他在幹嘛,就瞧見冰冰在他數完的同時四肢一攤,一秒不差地在他懷中睡過去,看得她目瞪口呆。

  「對不起,我們家冰冰酒品不好,給你惹麻煩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鈞天像個賢慧的老公,向芷涵「致歉」完便抱起冰冰往外走。  

  「我們家冰冰?」

  芷涵抿唇一笑,如果他這話是說真的就好了,這世上大概也只有他能制服得了那個火爆女了。

  *******

  難得的,星期一准八點進辦公室,鈞天已經比冰冰早一步坐鎮其中。

  「早安,親愛的。」

  一早醒來因為宿醉還有點疼的腦袋,一聽見鈞天的甜膩問候又更疼了。

  「少惡了,我今天沒心情陪你吵架。」

  她訕訕地走向自己座位,早上老媽叫醒她,整整對她念了快半小時的金剛經,她大部份是左耳進右耳出,只除了昨晚是鈞天把她從PUB「扛」回家,她還吐了他一身這兩點有聽進去。

  問題是,她完全不記得在喝了第二杯調酒之後的所有事,就怕自己又「酒後亂性」,本想先跟芷涵問個清楚再決定要不要上班,結果老媽直催她來,芷涵的手機又沒開,她只有硬著頭皮來見招拆招嘍!

  「我跟我媽說了。」

  鈞天往她桌上一坐,起了個頭卻不往下講,可他一雙桃花含笑的詭異眸光看得冰冰渾身彆扭,心裡直犯疙瘩,分明就是存心吊她胃口。

  「說什麼?」她有不祥的預感。

  「說……」他輕托起她下巴,咧嘴一笑。「說你昨晚答應會做我老婆,還要替我生四個孩子——」

  「什麼?!」

  冰冰瞪大眼,難道她又說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潛在慾望」?!

  「你不會又想裝失憶了吧?」他憋住笑,看著她一臉慌張失措。「昨晚你把跟我搭訕的那些女孩子一個個打趴在地上,警告她們不准靠近我這個『老公』,不然殺人、放火、潑硫酸你都敢做,芷涵都被你嚇呆了,不過我倒是很驚訝,原來我在你心裡那麼重要啊!」

  天哪……

  冰冰雙頰開始不自主地抽搐,她真的做出這種事來了嗎?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對了,我媽要我跟你商量什麼時候結婚。」他伸手覆住她擱在桌上的冰涼小手。「你那麼擔心我被別的女人搶走,一定希望愈快嫁給我愈好吧?我沒意見,婚期你決定就好。」

  啪!

  冰冰抽回被他覆握的左手,右手往桌上一拍後起身,雙眼直直盯住他。

  「好,我決定,西元三千年的時候跟你結婚,你開始去四處廣播你的好消息吧!」

  她唇邊噙著得意賊笑,想趁她頭疼就壓死她,哼,才沒那麼容易呢!

  但是,鈞天臉上非但沒有一絲挫敗表情,而且還更加含情脈脈地看著她,害她手臂上爬滿了雞皮疙瘩。

  「看……看什麼?」她直覺又要聽見讓人捉狂的話了。

  「,沒想到你對我那麼癡情,這輩子跟我在一起還不夠,竟然跟我預約到西元三千年。相愛千年啊……嗯,沒想到你還挺浪漫的嘛!」

  「你——」

  冰冰氣得一跺腳,右拳就往他胸口揮過去,卻被鈞天一把抓住,趁勢拉進他懷裡。

  「說你愛我,我們就立刻結婚。」

  在幾乎快鼻碰鼻的距離裡,鈞天一雙電眸緊瞅著她,兩句話說得冰冰一顆心差點從胸口蹦出來。

  「你以為我不敢說嗎?」  

  笑話,她要是跟他結婚,「吃虧」的可是他這個黃金單身漢耶!

  「你有膽就說呀!」

  鈞天雙手緊束,巴不得倔強的她立刻說出這句話,那他就吃定她一輩子了。

  「我——」

  冰冰本想不當一回事真講那三個字,可是話都到了嘴邊就是無法說出口,只是臉紅心跳。

  「快放開我啦!」冰冰可慌了。「要是被別人看到這一幕,你會真的害我嫁不出去的!」

  他頻點頭:「好,我害就我害,你不用找理由逼婚,我早就認命要被你賴一輩子了,誰教我小時候就『失身』在你手——」

  「啊——」

  她又羞、又氣地大嚷,這傢伙非得一再提起那件事糗她不成嗎?

  叩、叩。突然有人敲門。

  「請進。」

  鈞天連誰都不問就叫對方自己開門進來,冰冰嚇得死命想推開他,他卻像巨蟒死纏著獵物不放,讓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門被打開……

  「副總裁——」

  徐明義開門一見到他們倆抱成一團,張口結舌把該說的話全忘了。

  「明義,你遲到了五分鐘喔!」鈞天早知道敲門的是自己這個大學好友兼公司新聘的專員。「你嘴巴可以合起來了,看見我抱我的未婚妻沒必要那麼驚訝吧?」

  「未婚妻?!」

  鈞天不提還好,一說徐明義的大嘴張得更開,這個長相平庸的女工讀生怎麼突然之間飛上枝頭做鳳凰啦?!

  冰冰看他在外人面前臉不紅、氣不喘地稱她為未婚妻,心裡一陣五味雜陳,明明該氣炸,可是好像又不怎麼生氣,甚至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流過心頭。

  不過,她當然沒忘了該否認,不然不就等於她也默認了。

  「誰是你未婚妻呀?我——唔……」

  天哪,他竟然當著公司同事的面親她嘴?!

  兩人私底下玩鬧也就算了,讓第三人「公證」那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別鬧彆扭了,我和明義去談合約,乖乖等我回來。」

  鈞天寵溺地拍拍她的臉,從桌上取了份公文夾,猛拍了一下驚嚇過度而呆住的明義,兩個人走出辦公室,把腦袋一片空白的冰冰留下。

  「鈞天,你說她是你的未婚妻?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沒有第三人在場,徐明義以朋友的身份想問個清楚,畢竟這消息太震撼了,到底是不是他們兩人演來蒙他的?

  鈞天淺淺一笑,把和冰冰青梅竹馬的兩家人關係簡單解釋,也稍稍提了雙方天才老媽為他們倆自小訂下的口頭婚約。

  「原來是雙方父母的玩笑話啊!」徐明義咧嘴一笑。「我就說嘛,以前在學校那麼多洋妞倒追,再美的也沒見你動過心,怎麼可能會喜歡一個長得普普通通,身材又不是說多魔鬼的女孩子。可是這樣好嗎?你剛剛那樣跟她鬧著玩,她要是當真怎麼辦?」

  「當真最好。」鈞天瞥他一眼。「我本來就不是在跟她鬧著玩。」

  「什麼?!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鈞天神秘一笑,不再多說便走入了電梯。

  *******

  冰冰咬著指甲對電腦螢幕發呆,自從早上被鈞天當著別人面前吻她,她就一直心緒不寧到現在。

  「我到底是來這裡幹嘛的?」

  原本是計畫來「報仇」,結果卻規規矩矩當起他的秘書,仇沒報,豆腐倒是被吃了不少。

  這也就算了,最慘的是那傢伙老愛對她放電,本來以為自己是個絕緣體,可是最近心口上似乎破了個洞,一不小心就被他電得麻又酥。

  「難道真被芷涵說中了,我喜歡上鈞天?」

  她一凜,忙搖頭散去這個可怕念頭,她要是真愛上那個老爬在她頭頂上的傢伙,一定會被他笑翻,這輩子都甭想有出頭的一天了!

  「一定是我的幻覺……」

  冰冰決定推翻自己這個蠢念頭,她忽然想起芷涵跟她提過一個「夭壽准」的算命網站,平時不信邪的她好奇地點進去看看,算算自己的紅鸞星「睡」了那麼多年,到底什麼時候才要醒過來動一動呀?

  「什麼?!」

  一看見自己輸入生辰八字出來的結果,冰冰差點沒把電腦拿起來砸爛。

  「你是個遲鈍到不行的戀愛白癡,癡心愛你的真命天子早出現,你卻視若無睹,再不開竅小心王子騎著白馬跑嘍!」

  她照著電腦出現的解析念,愈念愈火大,忍不住指著螢幕罵起來。

  「說我是戀愛白癡?!你才是笨蛋電腦咧!一點都不准!」

  「是嗎?我倒覺得挺準的。」

  如果鈞天不出聲,冰冰真的一點也沒察覺辦公室裡除了她還有其他人。

  「不准看!」

  她一嚇,整個人跳起來巴著電腦螢幕不放。

  「哪裡准了?」她斜睨他一眼。「喂,你這算侵犯我的隱私權喔!」

  他嘴角微揚,輕捏了她鼻尖一下。

  「『冷秘書』,現在是上班時間,你上網算命是在浪費公司資源,可以被辭退的,還敢怪我?」

  冰冰嘟起小嘴,訕訕地放開電腦,雖然她也不缺這打工錢,不過被他辭退就太沒面子了。

  「算算我的吧!」

  「嗄?」

  她還沒會過意來,鈞天就已經湊過來在她的電腦鍵盤上輸入了他的生辰八字。

  「喂,剛剛是誰說這種行為可以被公司辭退的啊?」冰冰沒好氣地提醒他。

  「有什麼關係,反正公司是我家開的。」他聰黠的眸光凝視著她,彎唇一笑。「未來的『副總裁夫人』,你也有這個特權,所以別客氣,就算你上色情網站我也會當作沒看見的。」

  冰冰聽了真是又好氣、又好笑。「誰要上色情網站啊?神經!」

  才說完,螢幕已經出現了鈞天的算命結果,冰冰瞪大眼一看,非但火氣全消,還憋不到三秒就哈哈大笑。

  「好慘喔!上面說雖然你條件出類拔萃,卻注定要受暗戀之苦,得要更加努力才有希望讓神經線特別粗的女方發現你的愛意,戀愛運屬於『鐵杵磨成繡花針』的苦戀派,好可憐喔!」

  她嘴上大歎可憐,眼底唇邊卻淨是興災樂禍的奸詐詭笑。

  「怎樣,現在你還想說算得準嗎?」

  他點點頭:「真準!」

  冰冰一愣,他說真的還是假的?難道這傢伙真的在暗戀誰嗎?

  更奇怪的是,她幹嘛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啊?  

  「你說准,那你是承認有在暗戀誰嘍?」她乾脆挑明了問。

  「嗯,有啊。」

  「有?我怎麼都不知道?!」她一副興師問罪的口吻。「那個神經特別大條的遲鈍女人是誰?我怎麼不知道你有認識這麼一號人物?虧我們還是認識二十年的朋友,你沒介紹她給我認識實在是太不夠意思了吧?」

  真是敗給她了!

  只要把兩人的算命結果一比照,就該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吧?

  這個女人不是普通的遲鈍,不只是少根筋,根本就是沒神經嘛!

  「鈞天,你暗戀的對象到底是誰呀?」

  冰冰鍥而不捨地追問,真是快教他抓狂了!

  「不知道,自己想。」他難得跟她嘔氣。

  「你蒙我的,對不對?」瞧他懶得再說,冰冰不由得懷疑。「你怎麼可能會去暗戀誰?不可能會有女孩子不喜歡你吧?」她歪著脖子又想了一下,開始自言自語起來。「除非她是個瞎子還是白癡,看不見你的長相也不知道你是誰,那倒還有點可能……」

  鈞天聽了又好氣、又好笑。「她不是瞎子,不過可能是個白癡。」

  「什麼,你喜歡上一個白癡?!」

  她一副事態嚴重的認真表情,畢竟他可是韓家的獨生子,她可不想看到乾爹、乾媽哭得呼天搶地的慘狀啊!

  「再跟你談下去我一定會『英年早逝』!」她認真的惋惜眼光快讓他抓狂了。

  「什麼嘛,人家是關心你耶,不談拉倒!」

  冰冰嘔氣地拿起要影印的資料離開辦公室,但是當電梯門一開,一個穿著時髦,卻戴著一頂荷葉帽和深褐色墨鏡的女人卻讓她停下腳步。

  如果她沒看錯,那不是和鈞天傳過緋聞的偶像明星黃若瀅嗎?

  「喂!」

  黃若瀅低著頭走出電梯,也不看路,直接撞上冰冰,害她手上的資料掉滿地,不但沒幫忙撿,還連聲道歉也沒有便直往冰冰連門都沒關的副總裁辦公室沖。

  「什麼嘛,偶像明星就那麼拽喔!」冰冰邊撿資料邊碎碎念。

  「嗚……韓大哥!」

  從辦公室裡突然傳出來的哭聲嚇了冰冰一跳,忘了她還在氣黃若瀅的目中無人,好奇地跑回門邊一看,卻瞧見黃若瀅正小鳥依人般地靠在鈞天懷中嚶嚶啜泣。

  沒來由地,一股酸味開始在冰冰心坎裡翻攪。

  「嗯哼!」

  冰冰輕咳一聲,通知裡頭兩人有第三者在「看戲」,沒想到那個女明星一點也不在意,依然賴在鈞天懷裡哭個不停。

  「冰冰?」鈞天倒是沒注意到她折返。「對不起,我跟這位小姐有點事要談,請你暫時迴避一下。」

  哇咧,竟然下起驅逐令來了!

  「我為什麼要迴避?」她的脾氣又拗起來了,偏走回自己座位坐好。「剛剛副總裁你不是才『教訓』過我,上班時間不可以摸魚嗎?我忙我的,你們兩個要親、要抱隨意,當我不存在就好了,反正你們應該也不怕人家看嘛,記者都拍過了。」

  「冰冰!」鈞天不悅地喝止她。

  冰冰沒想到他竟然會為了別的女孩子凶她,除了氣,更冒出了一肚子委屈。

  「叫什麼叫,迴避就迴避嘛!」

  她拿起皮包,劈哩啪啦地將桌上的私人用品一古腦兒地盡掃入包包內,大聲開關抽屜,收拾好一切便起身,再將椅子用屁股一頂,「碰」地一聲滑撞入桌下。

  「你要去哪?」鈞天瞧她那模樣根本就是想一去不回了。

  「去找男人開房間啦!」

  「砰」地一聲,冰冰將辦公室大門重重甩上。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8-24 10:55:05

第九章

  一衝出辦公室,冰冰頭一件事就是把手機關掉,先去看了場電影,再啃光了雙人份的炸雞桶,平常這麼做就可以讓她覺得舒坦多了,但是今天卻一點效用也沒有。

  她的心抽痛著。

  這種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她知道很多女孩子喜歡鈞天,從小到大倒追他的女孩子前仆後繼數都數不清,但他從沒認真跟誰交往過。

  跟他最親近的女孩子一直是她,大至他祖宗八代、小至他屁股上有顆黑痣,關於他的一切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至少在今天以前她一直都這麼認為。

  可是他說他有喜歡的人了,這件事她卻一點也不知道。

  其實不知道也沒什麼大不了,她又不是他的什麼人,但是她為什麼覺得胸口悶悶的、痛痛的,還有點酸澀的苦感呢?

  尤其是撞見他抱著黃若瀅的那一幕,竟然像有把刀突然捅進她心窩,那些句句帶刺的氣話完全沒經過她大腦就從她口中說得又順又溜,要不是鈞天喝止,她可能還能罵上十幾分鐘呢!

  「我到底是怎麼了?」

  手握著超大杯的冰涼可樂,她有一口沒一口地吸著,眉宇間滿是落寞。

  其實她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見不得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好,這就叫作嫉妒,那就表示她喜歡上那個男人,想將他佔為已有,巴不得將他全身的毛髮全編號列管,別的女人想碰他一根寒毛都不成。

  「天哪……」

  她雙手牢牢捧著頭,像腦袋一不小心就會落地一樣。  

  到底是何年何月、何時何地?什麼樣的情況下害她糊里糊塗對鈞天動了心的?

  是他突然說她是他的未婚妻的時候嗎?是他用那種很認真的表情開玩笑說「我愛你」的時候嗎?還是更早以前,高中?國中?國小?幼稚園?

  天哪,她該不會一直喜歡他卻不自知吧?!

  「怎麼可能,我可是資優生ヘ,怎麼可能那麼遲鈍!」

  嘴巴上是那麼講,可是她心裡卻七上八下的,先前網路算命不也說她是個遲鈍到不行的戀愛白癡嗎?

  那那個癡心愛她的真命天子是誰?拜託,該不會是那個三天才洗一次澡,還有嚴重口臭,每次分組報告最後都只有靠她「收容」,三天兩頭就求她借他筆記的田大器吧?

  冰冰光想就冒起一陣雞皮疙瘩,如果她的真命天子是那個每天聞起來都像是從垃圾堆裡起床來上課的邋遢男,那她寧願去做修女算了!

  那誰是鈞天暗戀的遲鈍女呢?

  她手拄著下巴,隔著玻璃窗望著窗外夜景興歎。

  唉,反正不可能是她,或許就是那個黃若瀅吧?真是這樣,鈞天現在一定樂歪了吧?心上人主動投懷送抱,他可開心了!

  「笨蛋!」

  真的,她真的是個大笨蛋,一個人在這裡很認真地分析著感情又如何?人家在辦公室裡打得火熱,她卻在這裡一個人喝著冰可樂,為自己的遲鈍哀悼,簡直就是蠢蛋一枚!

  看看時間她才驚覺已經晚上七點多了,爸媽和乾爹、乾媽一起去馬來西亞度假,這幾天她都得一下班就趕回去做飯給弟弟吃,雖然今天弟弟要補習英文,但算算時間他這會兒也早就回到家了。

  「糟糕!」

  管不了自己紛亂的情緒,冰冰買了份晚餐連忙騎車回家,急匆匆地開門進屋後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

  「跑哪裡去玩了?」

  等了半個小時,冰冰開始擔心,她明明「警告」過弟弟下課就得直接回家,不然絕對給他好看,照理說那小子應該沒膽「忤逆」她才對呀!

  鈴——

  她正想翻電話簿找弟弟的同學問消息,電話卻響了起來。

  「喂?」

  「你是冷勳的姊姊嗎?」

  她愣了一下。「我是,你——」

  「你弟在我手上,限你兩小時之內準備好五百萬的贖金來換人,不要報警,不然後果你自行負責,我會再跟你聯絡。」

  「喂——」

  冰冰還想再多問,對方卻已經掛斷電話。

  「五百萬……怎麼辦,爸媽不在,我去哪籌這麼多錢……」

  她拿起電話想報警,可是既擔心對方監聽,又怕對方真會對弟弟不利,一時之間完全沒了主意,這時電話又響了起來。

  「喂,我一時之間籌不到那麼多錢,二十萬可不可以?」

  「你籌錢做什麼?」

  冰冰以為又是綁匪的勒贖電話,沒想到話筒裡卻傳來鈞天疑惑的聲音。

  「鈞天……小勳他……他被人綁架了……」

  惶恐不安的她一陣哽咽,淚水立刻撲簌簌地直往下掉。

  「別哭,我立刻就到你身邊。」

  鈞天匆忙地掛斷電話,方寸大亂的冰冰邊哭邊在爸媽的房間翻找了一陣,看到存摺裡有兩百多萬,可是找不到印章也不知道密碼,只能沮喪地重回客廳,無助地坐在沙發上焦急等待。

  「冰冰!」

  不到十五分鐘,鈞天開門直入客廳,她已經哭出一雙兔子的紅眼睛了。

  「鈞天!」她起身慌張失措地扯著他的白襯衫說:「對方說要五百萬,還不准我報警,我該怎麼辦?我可以報警嗎?我——」

  「別慌,」他手捧著她淚濕的蒼白臉蛋,堅定且沉穩地告訴她:「放心,有我在,錢不是問題,而且你忘了我小叔是高階警官嗎?我已經拜託他在不驚動媒體之下派人調查了,我們一定能夠順利將小勳救回來的!」

  「真的嗎?」她淚眼汪汪地凝睇著他。「小勳真的不會有事嗎?」

  「嗯,我一定會盡全力救回他的。」他將她抱入懷中。「你什麼時候變成愛哭鬼的?快別哭了,你這樣我會心疼的。」

  倚靠在他溫暖的胸懷中,冰冰的淚漸漸止息,明明是跟他剛大吵過一架,不久前才氣得想一輩子再不見他,可是此刻她卻又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值得倚靠的男人,就算天塌下來他也一定會幫她頂著。

  完了,她不只愛他,還對他依賴成性,她知道就算剛剛鈞天沒恰巧撥電話來,她最終也會打電話向他求救的,因為除了爸媽和乾爹乾媽,她最信賴的就是他這個「冤家」了。

  不一會兒,鈞天的小叔領著兩名便衣刑警來到冰冰家對電話進行監聽,鈞天也跟熟稔的銀行經理調來了五百萬現金以備不時之需,約定的時間一到,綁匪果然打來了電話。

  「我接。」

  瞧冰冰顫抖著伸出手,鈞天乾脆快她一步接起電話,另一隻手則牢牢握住她。

  「錢準備好了沒有?」話筒裡傳來綁匪刻意壓低的嗓音。

  「五百萬實在太多了,我們現在只籌到了一百多萬。」

  鈞天故意和他講價拖時間,以利警方追蹤電話來源。

  「你是誰?警察嗎?」對方一聽到男人聲音立刻提高警覺。

  「我是小勳他姊姊的未婚夫,她嚇壞了,就由我來跟你談也是一樣,在這之前,請你先讓我聽聽小勳的聲音,如果沒有聽到他平安無事,我們是不會付錢的。」

  他鎮定地和綁匪談條件,在聽見小勳的聲音後,冰冰才稍稍放心了一些,可是整個人還是繃緊神經,仔細聽著鈞天和對方周旋,將贖金砍到兩百萬,也約好了交付贖金的地點和方式。

  「查出電話號碼了嗎?」

  電話一掛斷,鈞天便急著問監聽的刑警,對方卻一臉遺憾地朝他搖搖頭。

  「好,那我去付贖金,麻煩你們跟遠一點,千萬別讓綁匪發現有警察。」鈞天面色凝重地說:「小叔,必要的時候損失贖金也無所謂,只要小勳平安就好,希望你能諒解。」

  「贖金我去付!」冰冰急著插話。「也許歹徒有武器,可能會有危險,小勳是我的弟弟,付贖金應該由我去才——」

  「別傻了,我怎麼可能明知有危險還讓我心愛的女人去呢?我說我去就我去,你乖乖待在家裡等消息就對了。小叔,我們走吧!」

  「可是——」

  「你再說我就把你拖進浴室剝光衣服反鎖,不准再跟我爭了!」

  鈞天在她耳畔悄聲「恐嚇」,冰冰飛紅了臉瞪他一眼,沒轍地由著他和刑警去跟綁匪周旋。

  「他怎麼都不生我的氣呢?」

  冰冰靜下來才想到,她在辦公室裡醋勁大發,當著黃若瀅的面跟他這個堂堂的緯達集團少東大小聲,發脾氣走人,完全沒顧慮到他的面子問題,他怎麼卻一點也不生氣,還那麼挺她?

  而且,他就算自稱是她未婚夫全為了騙綁匪好了,也不必大吼什麼「怎麼可能明知有危險還讓我『心愛的女人』去」這種話吧?除非他小叔和其他刑警是聾子才沒聽見他那麼大聲嚷嚷。

  可以把他的話當真嗎?

  但是除非他腦袋秀逗,不然白癡也懂得該挑萬人迷的黃若瀅做女朋友,雖然很不甘願,但是她如果是個男生,一定不會選長相和身材全普通的青梅竹馬,也會想有個偶像明星的女友來炫耀一下。

  「真是的,我怎麼還有心情想這些呢!」

  她握拳敲敲自己的頭,守著電話不斷祈禱弟弟能安全返家,不再花費心思去想這之外的事了。

  *******

  凌晨快兩點,客廳已經快被心急如焚的冰冰來回踱出一條軌道了,一聽見門鈴聲,她簡直是以跑百米的速度飛奔到大門口,問都不問就開門。

  「小——」

  「噓……」

  一見到鈞天抱著弟弟出現在門口,冰冰馬上開心地衝上前,但一聽見他示意她安靜的噓聲又識趣地立刻噤聲。

  「小勳沒事,只是太累睡著了。」

  鈞天一邊抱著小勳回房,一邊悄聲告訴緊張兮兮跟在一旁的冰冰,瞧她眼睛上上下下不斷繞著熟睡中的小勳看,像在做X光掃瞄一樣,連他都受不了這種緊張氣氛了。

  聽見他這麼說,再瞧見弟弟躺在床上的安詳睡顏,冰冰才總算安下心。

  「綁匪呢?」她問。

  「已經抓起來了,你放心——」

  「你受傷了?!」

  冰冰忽然發現他手臂有血跡滲到了衣袖上,靠近一看,他純白的亞曼尼襯衫也已成了上黃色。

  「發生什麼事了?」她擔憂地繞著他檢查一遍。「你還有沒有哪裡受傷?要不要去看醫生?我看我還是帶你去榮總掛急診——」

  「不要緊張兮兮的!」他好笑地扣住她雙臂。「我沒事,不過就是為了拉住綁匪時在地上滾了一下,手臂被石頭刮了幾下,這種皮肉傷去掛急診想害醫生笑掉大牙啊?不說了,我借一下浴室洗澡,你幫我去乾爹房裡找一下有沒有免洗褲還是沒穿過的內褲,睡衣順便幫我拿一套,拜託嘍!」

  他說得雲淡風輕,沒告訴冰冰他和綁匪可是像電影情節一樣為了奪槍才在地上「滾」,因為綁匪取了贖金沒放人就想逃,他只有拼了命留人,為了這件事他可是在警局裡讓小叔足足念上半個多小時,只差沒罰他寫悔過書了。

  不過,即使是在跟綁匪奪槍時他也沒害怕過,他只慶幸堅持來付贖金的是自己,否則冰冰要是有什麼意外他可要抱憾終身了。

  「喏,衣服我就放在架子上了。」

  坐在浴缸旁放熱水的他,看著冰冰跨進浴室把給他換洗的衣物放在不�鋼層架上,還拿了新毛巾給他,又起了捉弄她的念頭。

  「冰冰,要不要跟我一起洗?」

  她瞪大眼。「色……色狼!誰要跟你一起洗啊!」

  「有什麼關係,我們小時候常常一起洗啊!」他頑皮眨眼。「再說,結婚之後我還想天天跟你一起洗『鴛鴦浴』呢!」

  「你……」

  冰冰緋紅了雙頰,張了嘴想說些什麼卻沒說出口,瞪了他一眼便匆匆跑掉。

  「奇怪,怎麼不吵也不打?」鈞天對她的反應十分納悶。

  從小到大,他每次「甜言蜜語」冰冰都沒當過真,不是和他鬥嘴就是揮拳掃腿,怎麼今天卻一反常態「逃」了?

  難道……她終於也懂得「害羞」了?

  他笑咧嘴,真是如此,看來離她開竅的日子也不遠了。

  *******

  守在弟弟床前,冰冰心裡想的卻全是在洗澡的鈞天。

  怎麼辦,她幾乎可以百分百確定自己是愛上了他,而且還是很愛、很愛那種。

  因為太親近了,所以她一直把他的陪伴當成理所當然,也一直以為自己對他只有友情,竟然遲遲未發現自己早把他當成一個「男人」看待。

  會因為他的情話臉紅,會因為他的擁抱心跳不已,會因為他的吻而忘了呼吸,這麼多的前兆她卻一點也沒當過一回事,到現在才發現那全是因為他早已令她心動才會產生的反應。

  怎麼辦,她再也無法像以前那麼灑脫地面對他,以他的聰明肯定沒多久就會發現她真的「哈」上他了吧?

  「慘了,一定會被他笑死的!」

  「被誰笑死?」

  自言自語卻突然有人回話,冰冰的三魂七魄差點全被嚇飛了。

  「你的表情好像見到鬼一樣,」鈞天瞧她倒抽了一口氣,好像真的被嚇了一大跳,笑著拍拍她的背。「冰冰,我肚子餓了,你煮點東西給我吃好不好?」

  她定下心神,狐疑問他:「你沒跟黃若瀅去吃晚飯嗎?」

  他一笑。「我為什麼要跟她去吃晚飯?」

  「因為……」提到她,冰冰就覺得心煩。「算了,我去弄東西給你吃。」

  瞧她匆匆起身離開房間,鈞天唇畔浮現一個會心微笑,也跟在她後頭去廚房。

  「,我怎麼可能有心情陪她吃飯呢?你忘了你離開之前撂下什麼狠話嗎?」

  從冰箱裡拿出兩粒雞蛋的她一臉茫然,她氣話是說了幾句,但有撂狠話嗎?

  「你說,你要去找男人開房間。」他斜倚著廚房門,笑睇著她。「未婚妻被我氣得要去跟別的男人上賓館,我哪還有那種閒情逸致去理會別人的女朋友?你沒看到我的簡訊嗎?從你離開之後我一直撥你的手機找你,簡訊發了十幾通,語音信箱也大概快被我的留言灌破了,你要是再晚一點回家我就要來你家站崗了。」

  「別人的女朋友?」冰冰最在意的就是這句話。「她不是你暗戀的對象嗎?」

  「誰說的?」他抿唇輕笑。「原來你以為是這樣才對我大發脾氣啊?真是愛吃醋。」

  「誰說我吃醋了?」

  她拿起鍋子熱油、炒蛋,背對著他不想讓他發現她心虛的表情。

  可是她愈是這麼彆扭,鈞天便愈是肯定「鐵杵」快被他磨成針,冰冰這遲鈍的傢伙總算開始意識到他的存在,懂得吃醋也就代表是喜歡他了。

  好,乘勝追擊!

  「黃若瀅其實是我堂哥的女朋友。」他站到她身邊,瞧她俐落地炒著什錦炒飯。「你還記得我和她傳緋聞的那件事吧?沒想到我堂哥很喜歡她,知道我跟她是朋友就纏著我介紹他們認識,結果他們真看對眼走在一起,我就繼續當瞞記者的『煙幕彈』幫他們嘍!」他語重心長地歎一聲。「唉,沒想到介紹人還真不好當,他們兩個吵架我也有事,黃若瀅來找我的時候不是哭了嗎?就是因為我堂哥為了報紙上的緋聞跟她小吵了一架,她不能跟其他人談她的『地下情』,只好跑來找我訴苦,結果差點害死我!」

  「差點害死你?」她不懂。

  「我親愛的未婚妻一氣之下說要去找別的男人開房間,送我一頂大綠帽,這不是差點害死我?」

  她輕咬下唇。「你明知道我只是說氣話,根本沒膽做這種事,而且我們兩個根本沒有正式訂婚,你不要老是跟我開這種玩笑,我會——」

  「你會怎樣?」

  她會當真。

  冰冰差點脫口而出,以前他開玩笑她可以毫不在意,但是現在她已經發現自己愛上他,他給她這種虛假的幻想就太不人道了。

  「我……我會生氣。」結果她還是沒說實話。「所以以後你不要再——」

  「,想不想知道我暗戀的人是誰?」

  他突然打斷她的話,還一句話挑起了她的心思波動。

  「誰?」

  她停下鍋鏟,掩不住自己一臉好奇。

  「說你愛我,我就告訴你。」

  不只是為了他答應老媽的那個愚蠢約定,他更想激她親口說出他最想聽的這句話。

  冰冰眼色一黯。「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玩。」

  她連一點點跟他鬥嘴的心思也沒有,今天發生了太多令她驚心動魄的事,她已經沒有多餘的氣力再去說服他別再拿感情這件事捉弄她了。

  「我不是開玩笑,我——」

  「不要!不要!」

  就在鈞天差點忍不住跟她說出自己的真心意的同時,突然傳來了小勳的大叫聲,冰冰爐火一關,立刻和他一起衝進弟弟房裡。

  「小勳?」

  兩人進房一看,小勳微蹙著眉仍舊躺在床上睡著,並沒有壞人闖入的跡象。

  「他大概是作惡夢吧?雖然只被綁了幾小時就迅速獲救,不過小勳還是被嚇到了。」

  鈞天望著一直被他視若親弟的小勳,一臉的憐惜與不捨。

  「都是我這個做姊姊的不好,我明明有空可以去補習班接他的,可是我卻……」

  她一哽咽,淚便不爭氣地奪眶而出。

  「別哭了,」鈞天愛憐地為她拭去淚水。「這件事跟你無關,你怎麼可能一天到晚跟著他呢?你不要自責了。」

  她搖著頭,仍舊止不住淚,今天一天她壓抑了太多情緒,鈞天待她愈是溫柔,她愈是覺得心酸。

  「別哭了……」

  冰冰的每一滴淚全令他心疼,她總是那麼固執、頑強,再大的挫折也咬牙承受,但今天的她似乎特別脆弱,每一聲低泣都催他心痛。

  他一歎,輕輕地將她擁入懷中,吻著她光潔的額,吻著她秀麗的眉,吻著她小小、可愛的蒜頭鼻,再戀戀不捨地吻上她小巧的櫻唇。

  像觸電一般的強烈電流瞬間穿透冰冰的四肢百骸,她不懂鈞天為什麼老愛吻她?他一向都是這麼哄其他女孩子的嗎?

  一想到他曾經也這麼溫柔地對待過其他女孩,冰冰心頭又一陣抽痛,虧她先前還想過要將芷涵介紹給他呢,她真的好遲鈍,竟然這麼遲才發現自己一點也不討厭他,不在乎他樣樣比她強、比她好,在那種孩子氣的比較心態消失後,她其實是願意一直在背後追著他,看著那麼神采飛揚的他。

  好愛他……

  可是……她沒有勇氣說出口啊!

  鈞天眷戀地吻著她火熱的唇瓣,心也似著了火一般炙燙。

  都怪老媽一發現他對冰冰的死心塌地就先恫嚇他,說什麼他要是「輕舉妄動」把冰冰嚇著,別說想娶她,只怕連朋友都做不成,要是她因為尷尬再也不上韓家,別說他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自由出入她家,隨時鬧她、逗她、抱她,恐怕想見她一面都困難。

  這已經夠教他「心驚膽戰」了,老媽和老爸還一起「威脅」他,說他要是沒確定冰冰有意願做韓家媳婦,就別貿然讓她知道他有多「肖想」跟她地老天荒,免得嚇跑他們的寶貝乾女兒,對他這麼「刻薄」,真懷疑自己不是他們倆親生的?

  偏偏冰冰的遲鈍簡直可以排上世界第一,他明示、暗示了那麼多年她都不懂,已經快把他的耐性磨光了。

  尤其是此刻,懷抱著如此令人憐愛的淚人兒,什麼恫嚇、威脅、承諾,全隨著他的理智一點一滴消褪,他已經厭倦了這種試探遊戲。

  冰冰如此柔順地任由他擁著她、吻著她,沒有一絲抗拒與不悅,所以她應該也是喜歡他的吧?

  但萬一不是呢?

  倘若他在此刻表白,她卻只是一時想由他身上求得安慰,那麼她真的會被他嚇著,從此跟他保持距離,就像他爸媽擔心的那樣嗎?

  因為對她用情太深了,也讓他顧慮更多,他知道在其他女人眼中他是天之驕子、完美無瑕的男友人選,偏偏他深愛的女人是個「怪胎」,他根本無法確定冰冰心裡到底要不要他?

  他胸腔一窒,像想將她融入自己骨血一般更加緊密地抱住她,不斷加深這個吻來淡化自己胸口的苦澀滋味,也把冰冰迷得暈暈眩眩,整個人全攤軟在他的壯闊胸懷中,巴不得這一刻能持續到永遠。

  「姊?」

  平空冒出來的一聲呼喚打斷了正在他們倆胸口翻騰的激情。

  看見坐在床上一臉茫然看著他們倆的小勳,冰冰羞紅了臉,推開鈞天立刻衝回自己房裡,將門重重關上。

  「真是的……」鈞天輕舐了一下自己還留著她餘溫的唇,沒好氣地笑睇了小勳一眼。「小子,你『恩將仇報』喔,你就不能一睡到天亮嗎?」

  「什麼?」

  瞧小勳一臉無辜地邊揉著惺忪睡眼邊問他,鈞天也只能自己「滅火」,大歎無奈了。

  *******

  原以為經過了「激吻事件」,冰冰的態度會稍有轉變,沒想到第二天她照常上班、照常跟他哈啦,好像昨晚差點失控的激情根本沒發生過,害鈞天悶了一天,更加搞不懂她心裡究竟在想什麼了。

  「唉……」

  「英雄,你在歎什麼氣啊?」

  知道綁架消息便結束旅遊匆忙返台的如音,見寶貝兒子一吃完晚飯就「晾」在二樓露台發呆,便關心地跟來問問。

  「媽,我想『毀約』。」

  「嗄?」如音聽得一頭霧水。「毀什麼約?跟哪家公司簽的契約?」

  他搖搖頭。「我說的是我跟你的口頭約定。」

  她瞪著一雙大眼,還是一臉茫然。

  鈞天乾脆直說了:「我不會看冰冰到底愛不愛我,我天天在公司裡對著她已經快憋瘋了,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喜歡她,卻不准我主動跟她告白,實在太不人道了!如果她到五十歲才開竅,明白我對她的心意呢?我不想再按兵不動了。」

  「按兵不動?」如音瞅著他,笑得有些曖昧。「你不是早就按捺下住,『動』了冰冰嗎?」

  「什麼?」換他不明白了。

  如音在他身旁的籐椅上坐下,微笑看著自己實在出色的兒子。

  「冰冰早跟我告過狀,說你從美國回來染上一個很差勁的『習慣』,習慣用擁抱跟她打招呼,習慣用親親跟她說再見,而且她愈是抗議你就親得愈不客氣。」

  鈞天眼神飄呀飄的,挺不自在地挪了挪坐姿,輕咳一聲。

  他怎麼也沒想到冰冰神經線超大條也就算了,居然還傻到跟他老媽提這些。

  「她還說呀,是不是領養一隻流浪狗送給你『發洩』,有狗讓你隨時親親、抱抱,你大概就不會老撲向她了吧?」

  那個白癡!

  他聽到快口吐白沫,死給她看了!

  她這種說法簡直把他當成發情的公狗嘛!

  他怎麼會愛上這麼沒神經的女人啊?

  「你看起來快昏倒了。」如音有點興災樂禍,難得看到一個天才嚴重受挫的表情嘛!

  「媽,我真的是你親生的嗎?」他也看出來了,這個沒良心的老媽存心看他出糗。

  「呵、呵,那麼說太傷感情了,」她假笑敷衍,生個兒子太聰明也不好,小小興災樂禍一下也被發現了。「你當然是我辛苦懷胎十月才生出來的,還有上百卷的家庭錄影帶為證ヘ!」

  有這種老媽,鈞天也只能「自認倒楣」了。

  「對了,我還聽說了一件事喔!」

  鈞天視線一對上她,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我今天去你乾媽家看小勳,聽他說,昨晚你和冰冰在他房裡拍偶像劇,兩個人抱在一塊兒吻得難分難捨,把他都看傻了!」

  鈞天一張俊顏「轟」地炸紅,這個臭小勳真是恩將仇報,明明交代過他不能說的!

  「這叫『憋』?」如音笑著踢踢他的腳。「冰冰讓你抱也抱了、親也親了,你還有什麼不滿?難道希望她把你拖進房啊?」

  「媽!」

  「我說真的啊!」她笑看著這個為情所困的傻兒子。「冰冰的個性你應該比誰都瞭解吧?抱抱也就算了,你以為隨便就可以親到她的嗎?」

  鈞天一愣,片刻之後,他茫然的眸光逐漸清明,突然明白了老媽的開釋。

  沒錯,冰冰的個性又烈、又強、又男孩子氣,如果她真的厭惡他吻她,那麼每次「偷吻」他肯定都少不了挨一巴掌,絕不會只是罵罵他就作罷。

  而且像昨晚那種情況,他雖然是趁虛而入,但是冰冰若沒有半點喜歡他,應該會一腳踢飛他,不可能那麼柔順地任他予取予求。

  總而言之一句話,冰冰是真的喜歡他嘍!

  「明白了?」如音問。

  他總算重展歡顏。「明白了。」

  「不過你也別高興得太早。」

  「什麼意思?」

  她指著他鼻頭說:「從小到大不論比什麼你都是第一,冰冰總是第二,她一直覺得很嘔,再要她承認自己愛上你,又輸你一次,她一定不願意。」

  「等等,」他發現自己好像有種上當的感覺。「媽,當初是你跟我說冰冰聰明又伶俐,絕對不會喜歡比她笨的男孩子,所以我才『練』得十項全能,你現在又這麼說!」

  如音縮回手,甜甜一笑。「,哪個做母親的不會望子成龍呢?明知你的『弱點』,還不善加利用太可惜了嘛!」

  「什麼?!」他有沒有聽錯?「媽,你陷害我喔!」

  如音毫無「悔意」地咧嘴一笑:「說什麼陷害嘛,我是對自己的兒子有信心,你那麼優秀,哪還有人能贏過你把冰冰搶走呢?再說感情路走得太順遂很無趣的,有些坎坷不是更刺激?等你老了回憶起來會感激我的。」

  「這是什麼歪理啊?媽,你實在是——」

  「對了,你爸約了我要出去散散步,改天再跟你聊了。」

  「媽!」

  他喊他的,如音還是皮皮地走她的。

  「我不管了,明天我就要告訴冰冰我是真的喜歡她,要她嫁給我!」

第十章

  早上十一點整,百貨公司門一開,鈞天便跟著一群婆婆媽媽魚貫進入。

  昨晚本來是隨口故意說給老媽聽的氣話,可是想了一夜,他決定付諸行動。

  就算被冰冰拒絕也沒關係,國父十一次革命才成功,日本偶像劇還拍過「一0一次求婚」,頂多每天都call通電話逼婚,煩也要煩到她投降說出「我願意」。

  反正,他跟她耗定一輩子了!

  「需不需要再買束花呢?」

  買好了鑽戒坐上車,他正在考慮要不要「囂張」地捧著一百朵還是一千朵玫瑰去公司「嚇人」,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喂?」

  「鈞天嗎?爸臨時有事走不開,下午三點在台北凱悅跟麥克碰面談代理權的事你替我去一下,沒問題吧?」

  他瞄了瞄手錶,原本他計畫好一去公司就要把冰冰拖去他已經事先訂好位的餐廳吃飯,哄到她心花怒放再求婚的說……

  「沒問題,我現在就上台北。」

  他收起戒指,從台北回來大概已經半夜,看來只好延到明天了。

  *******

  下午三點,冰冰人已在家中。

  她想,鈞天大概完全忘了她的「打工」日只到今天吧?

  一開始就說好了她只做到八月底,畢竟暑假不留幾天玩玩也未免太浪費了。

  一大早,因為車禍受傷的女秘書便按時來交接,可是一直到冰冰離開,都沒看見他踏進辦公室一步。

  其實這樣也好。

  昨天她裝瘋賣傻憋了一天,得假裝像以前一樣跟他嘻嘻哈哈,簡直快折磨死自己了。

  天知道,一向衝動的她昨天可是用盡了十年份的自制力,才沒有衝到鈞天面前,勒住他的脖子問他:「你昨晚那麼吻我到底是喜歡還是同情?你這個笨蛋,我真的愛上你了,你知不知道?!」

  「我要是真的說出口,他不是嚇死,就是會笑死吧?」

  她煩惱地一邊抓著頭髮,一邊呆呆看著自己已經整理好放在牆角的大背包。

  早在暑假之前,她便和芷涵計畫好十天的法國古堡自助旅行,因為兩人只專攻血拼用的法語,所以還特地預定了有提供英語服務,但距離圖爾城火車站較遠的旅館。

  哪知道芷涵的媽媽前天因為急性盲腸炎住院開刀,芷涵當然只得打消出國計畫,冰冰本來也不想去了,但是發生「激吻事件」後,她反而非去不可。

  先別說有了大嘴弟幫她四處廣播,害她在家飽受爸、媽的「關愛」眼光,就連乾爹、乾媽也跟著湊熱鬧,竟然煞有介事地拿著一本黃歷來問她要挑哪一天嫁過去。

  真是的,大家似真似假的瞎攪和,反而讓心裡有「鬼」的她更沒辦法面對鈞天,所以她瞞著爸媽芷涵不能跟她同行的消息,硬著頭皮決定在台灣消失十天,出國避風頭,也好整理一下自己紛亂的情緒。

  「唉,避得了一時也避不了一世……」

  手拿著護照和機票,她決定一回來就跟鈞天說清楚,如果他還要繼續暗戀那個她也不曉得是誰的遲鈍女,那他再敢吻她,她一定說到做到,真的揍扁他!  

  然後……

  ,然後她該拿自己迷迷糊糊愛上他的這顆心如何是好呢?

  *******

  高級的法國餐廳裡,一眼望去幾乎全是濃情蜜意中的情侶們在用餐。

  徐明義不安地扯了扯領帶,和客戶談完公事後,鈞天說要請他吃飯他便一口答應,原以為只是去什麼快餐店還是拉麵店隨便吃吃,哪裡曉得竟跑到這麼高檔的餐廳裡吃燭光晚餐。

  他忐忑地乾嚥了口氣,兩個大男人吃什麼燭光晚餐?這個時常有驚人之舉的天才該不會是在暗示他些什麼吧?

  「要不要叫人來拉小提琴?」

  「噗——」

  鈞天天外飛來的一句話讓正在胡思亂想的徐明義驚嚇過度,還來不及嚥下嘴的一口水全噴了出來。

  「哈……」

  鈞天看著好友一張臉脹得通紅,一雙眼珠子嚇得快掉出來,忍不住哈哈大笑。

  「喂,別鬧了啦!」徐明義方臉上寫滿了尷尬。「服務生要來趕人了!」

  鈞天止住笑聲,臉上卻淨是笑意。

  「老實說,你從剛剛進來到現在都在害羞什麼?你該不會以為我請你吃燭光晚餐就是對你有意思吧?」

  徐明義老實地點點頭,他雖然知道鈞天已經有個未婚妻,但就怕鈞天突然發現他才是「真愛」,一時衝動向他示愛。

  「你想太多啦!」鈞天乾脆明白告訴他:「其實是我昨天已經跟這家餐廳取消了一次預約,今天再取消好像是故意找人家麻煩一樣,所以想想就決定找你一起來吃,順便慰勞一下你這陣子幫我談生意的辛苦嘍。」

  「早說嘛!」徐明義這才鬆了口氣。「咦,那你原本是想約誰來?」

  鈞天聳聳肩:「除了冰冰還會有誰?」

  「吵架啦?不然她怎麼沒答應跟你一起吃飯?」

  鈞天搖搖頭,吃了一口服務生剛送來的前菜。

  「比吵架還慘,她沒跟我說一聲就飛到法國去了。」

  「再也不回來了?」

  徐明義一接口就被狠狠賞了一個白眼。

  「呸、呸、呸,童言無忌!」鈞天沒好氣地瞪著他說:「她只是去法國自助旅行十天而已,你別詛咒她好不好?」

  徐明義苦笑說:「喂,誰教你說到她飛去法國的表情那麼哀傷,好像失戀了一樣,我才以為她可能是移民法國去了呢!」

  「我不是哀傷,我是失落,因為我原本計畫今天晚上要向她正式求婚,這下子不但求不成婚,而且還得擔心十天,就怕她被那些浪漫的法國男人給拐跑了。」

  他說得正經八百,徐明義反而被逗笑。

  「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嗎?你還求什麼婚?而且你是說笑的吧?憑你的條件應該是她擔心你在這十天之內被哪個美女拐跑,而不是你擔心她吧?」

  「那你就錯了!」

  鈞天苦澀一笑,頭一次對好友主動提及他和冰冰之間雖有婚約卻曖昧不清的感情,以及老媽和他之間的賭約。

  「真的還是假的?」徐明義聽得一愣一愣。「你從小就喜歡冷冰冰到現在?連一次『外遇』也沒有?」

  鈞天白他一眼。「專情很奇怪嗎?不要拿看恐龍的稀奇眼光看我行嗎?」

  徐明義一邊點頭一邊忍笑:「行、行,不過實在太教人訝異了,而且你也未免太重承諾了吧?你媽不准你主動跟冷冰冰告白,你就真的不說?我看其實是你自己潛意識裡也希望能由她先說喜歡你,好滿足你的虛榮心,才有辦法一直憋著不講吧?因為你這個人也是有點愛面子的,只是她一直不說喜歡你,把你的耐性磨光了,你才不得不認命先說,免得她真的被別的男人追走——」

  一口氣說到這,徐明義才發現自己又犯了愛解析別人想法的毛病,而且好像說得有點過火了……

  鈞天沉默了很久,好像在慎重思索徐明義所說的話,靜得讓徐明義心裡七上八下,就怕自己一時多嘴又得罪朋友了。

  「原來是這樣啊……」鈞天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也覺得自己不是那麼聽爸、媽話的乖乖牌,可是每次一面對冰冰我就是會天人交戰,原來會違背承諾不是主因,怕被她知道我那麼愛她之後,她卻說不愛我,到時我不但沒面子,和她甚至連朋友也做不成,才是我遲遲不敢跟她把話說清楚的原因,原來如此啊……」

  徐明義乾笑說:「喂,我隨便說說而已,你不用太認真。」

  鈞天微笑搖頭:「不,你說的沒錯,不過什麼面子問題我再也不會去管了,我會死皮賴臉地纏到冰冰點頭嫁給我為止。」

  「你還真是有毅力!」

  「我的毅力是被她的遲鈍磨出來的!」鈞天自己調侃自己。

  「你要不要乾脆飛去法國給她個驚喜?」徐明義開始替他出主意。「反正你的法國簽證不是還沒到期?千里迢迢從台灣飛到法國向她求婚不是很浪漫嗎?她一定會深受感動,答應你的求婚,你可以考慮看看喔!」

  「驚喜?」

  鈞天摩挲著下巴認真考慮起這個建議的可行性,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眼尾餘光卻不經意地瞥見一對衣著時髦的年輕男女——

  「林芷涵?!」

  鈞天突然大喊一聲,正插了一口螺肉放進口中的徐明義差點沒噎死,就當他猛拍著胸口順氣時,卻瞧見鈞天跳起來,不顧旁人的詫異眼光飛奔到一位年輕美眉面前。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鈞天有些興師問罪的口氣嚇了芷涵一大跳,她和新男友來吃頓豪華大餐有那麼嚴重嗎?

  難不成是冰冰告訴了他,有關她媽盲腸開刀住院的事,他覺得她這時候來吃大餐太不孝,想教訓她嗎?

  「冰冰呢?」鈞天急著追問她:「你不是跟她去法國自助旅行嗎?」

  芷涵眨著一雙長睫:「去法國?我媽割盲腸住院,我們就取消行程啦!」

  「取消?!」鈞天真的被搞糊塗了。「可是冰冰她如期出發啦,還是我乾爹親自載她去機場的。」

  「什麼?!」芷涵一聽嚇白了臉。「這下慘了啦!」

  「慘了?」鈞天有種不好的預感。「什麼東西慘了?跟冰冰有關嗎?」

  「你們到底在談什麼?芷涵,他是誰?」

  芷涵身旁的男伴發出不悅的聲音,但她現在根本無心理會他了。

  因為……她已經把預約的旅館取消了!

  *******

  法國  圖爾城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麻煩你再幫我仔細確認一次好嗎?」

  背著沉重的背包,冰冰蒼白著臉一再要求旅館櫃檯人員再詳查一下預約住房的名單,可是得到的回答始終是已經取消了預約,而且他們已無空房了。

  「完了……」

  步出旅館,她沮喪地靠牆呆站,望著蒼涼的街道,再怎麼膽大的她也開始有些害怕。

  因為班機誤點,她已經是搭最後一班公車來旅館投宿,這裡費用便宜,但可想而知就是地處偏遠了一點,不像在車站那,四處可見林立的旅館招牌。

  現在要搭公車再回火車站附近找旅館是不可能了,她看著剛剛那間旅館的櫃檯畫給她的路線圖,再去附近僅剩的兩間旅館碰碰運氣,沒想到像是被衰神附身一樣,兩家全都客滿。

  「死了……」

  用蹩腳的法文跟死不肯說一句英文的櫃檯歐巴桑商量再商量,對方還是不肯為她設法挪個空床位,她無助地站在看來更偏僻的木造旅館外,淚水已經在她眼眶裡打轉。

  「都怪我太衝動,又忘了跟芷涵說我改變主意要來,這下子我要流浪異國,露宿街頭了……」

  她想來想去,一定是芷涵取消了訂房,都怪她故意想瞞著所有人她是一個人來法國自助旅行的事實,雖然她告訴芷涵退房的事她會處理,芷涵卻好心幫她取消了預約,這下她真是欲哭無淚了。

  「好餓……」

  還沒吃晚餐的她折騰到現在真是又累又餓,雖然舉目望去還沒看到有哪裡在賣吃的,但她還是一邊走,一邊卸下背包要拿錢包,卻突然發現——

  「錢包不見了?!怎麼會?!」

  冰冰快昏過去了,她在無人街邊一蹲,把背包都快翻爛了就是沒看見錢包。

  「難道是遇上扒手了?」

  她慘白了臉,飛機上、火車上、公車上,她都曾經因為太累而小睡一會兒,難道是在那時候被扒走的?

  「完蛋了……」

  這次她真的哭了,都怪她自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自以為一個人也無所謂,又認為一切早安排妥當,一定會如她想的順利,結果……

  「嗚……」

  太丟臉了,頭一次自己出國就搞出這麼大一個飛機,露宿街頭還身無分文,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護照還在,也有張信用卡還放在背包小夾層裡沒被偷走,可是……

  她好想回家,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根本就無心旅遊,明明是想藉此逃離鈞天幾天來讓自己沉澱心情,可是就算搭上了飛機,她醒著想他,連睡著也夢見他,現在她更是巴不得能看見他醉人的笑顏,好想看他展開雙臂迎她入懷。

  她想告訴他,她真的無可救藥地愛上他了,就算會被他嘲笑也沒關係,她想賭,想賭他或許也會有愛上她的可能,不然,能聽到他斬釘截鐵的拒絕,更少也能給她死心的藉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疼揪著心,整個腦袋都糊塗了,連跑來法國「流浪」這種蠢事也做得出來,簡直快變笨蛋了!

  「好冷……」

  她環抱著自己雙臂,又冷、又餓、又害怕,她好想聽聽鈞天的聲音,哪怕他取笑她也好,只有他的聲音能令她覺得安心了。

  走回她早先曾經經過的公用電話亭,放進電話卡,她想著也許該先打電話回家騙爸媽她一切平安,但指尖按下的數字卻直通她最思念的人……

  「喂?」

  電話那端傳來了冰冰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原本暫停的淚水又不爭氣地下滑,她連忙捂著嘴,生伯被他聽見她脆弱的哭聲。

  「喂?喂?冰冰?冰冰,是你嗎?」

  「……嗯,是我。」她仰起頭,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聽來輕快些。「我忘了問,你想要我帶什麼禮物回去給你?不過我沒什麼錢——」

  「笨蛋!」他氣得快跳腳。「你現在快點回到你先前預約的那間旅館,我替你打電話問過了,附近你走得到的旅館不是早就關門休息,就是客滿,你先回那間旅館,我跟他們談好了,讓你待在大廳沒關係,待會兒就會有人去那裡接你,你聽清楚了嗎?」

  「你……你怎麼會知道我……」

  「我遇上了林芷涵,才知道她已經把你們事先預約好的旅館房間取消了,你別擔心,事情我全處理好了,你快回那間旅館,知道嗎?」

  「……嗯……」

  淚水不斷順著她蒼白的臉龐滑下,往事突然如幻燈片在她腦海中一片接著一片播放。

  總是這樣,每次遇上危難,十之八九都是鈞天出面為她解危的,可是她想也想不到,連遠在法國,他還是想盡辦法救了她。

  為什麼她這麼笨,直到鈞天有喜歡的人了,才明白他對她有多好,才發現自己對他的依賴與喜歡呢?

  就算他一輩子樣樣都比她強,什麼都贏過她,她也無所謂,她再也不跟他爭第一,不死要面子了,她只想跟他在一起,她只希望他願意讓兒時的婚約成真,她……好想立刻飛回他身邊……

  「冰冰,別哭了……」

  聽見電話那端隱約傳來的啜泣聲,鈞天就像被用藺草繩緊緊捆紮住的大閘蟹一樣,快要痛苦死了!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掛斷電話之後就回旅館,千萬別再繞到其它地方,現在你那邊應該已經很晚了吧?你回去的路上要小心點,知道嗎?」

  「嗯。鈞天,我……」

  「你怎樣?」

  「我……」

  我喜歡你、我愛你、我想見你!

  冰冰心裡在大聲吶喊,可是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口。

  「冰冰?」

  「我的錢包也被扒手扒了,」她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只能另找話搪塞,自我揶揄地說:「真糟糕,什麼時候被扒的我都不知道,我真是遲鈍到極點了,簡直是笨蛋!全世界最呆的大概就是我了。」

  「你只能算是第二呆,」他溫柔笑語:「第一呆的是那個愛上你這個遲鈍笨蛋的男人。」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

  他話還沒說完,電話就斷了,他看了一下表,大概是冰冰把電話卡用完了。

  「意思就是……我才是那個全世界第一的呆子啊!」

  *******

  坐在旅館的大廳裡,冰冰抱著自己的背包正在打瞌睡,突然一陣寒徹骨的冷風刮了過來,她打了個哆嗦,精神振作了一下,這才發現有個身材高姚,留著一頭亮金卷髮,還有一雙貓眼般神秘的琥珀色眼瞳,穿著連身粉藍色毛衣裙,腳踩米白高筒馬靴的美艷混血女子,正微笑朝她走來。

  「冰冰?」

  沒想到對方一開口就用流利的中文喊出她的名字,冰冰的直覺反應當然是——

  「有!」

  「呵……」

  冰冰反射性地抱著背包起身答「有」,看見對方呵呵大笑才發現快累斃的自己又做了件蠢事,臉都紅了。

  「鈞天要我來接你的,你可以叫我Rita,跟我走吧!」

  她說完轉身就走,冰冰只好立刻追上她。

  「Rita,我們要去哪裡?」冰冰有些不安。

  「巴黎,我家。」Rita瞅著她笑說:「放心,我不會把你給賣了,鈞天說了,我要是沒把你安全載回巴黎,他就要千里追殺過來,我可不想他來我家翻天覆地。上車吧!」

  搭上Rita的黑色Peugeot  607,擁有JBL十支高傳真喇叭的音響正播放著浪漫的法國香頌歌曲,原該因為有人搭救而覺得安心的冰冰,心裡卻有著深深的不安。

  Rita真的好美,有國際名模的架勢,又高,身材又窈窕,還有一股微帶慵懶的美艷,那個黃若瀅跟她比起來不過就是個黃毛小丫頭,完全比不上她。

  鈞天怎麼會認識這個住在法國的美麗女子?難不成……她就是他暗戀的那個遲鈍的女人?

  「呃……Rita,你和鈞天是什麼關係?」肯為了他一通電話,三更半夜跑來圖爾接人,肯定關係不尋常吧?

  「關係?」Rita看她一眼。「鈞天沒告訴你我是誰嗎?」

  冰冰搖搖頭。「沒有,他只說會找人來接我。」

  「是嗎?」Rita彷彿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會兒,唇角透出了一抹笑。「怎麼說呢,我跟他關係匪淺,他在美國讀書的時候,我們『同居』過一陣。」

  「同居?!」

  冰冰大受打擊,但她這一聲大吼也讓Rita小嚇了一跳,差點把油門踩到底。

  「對……對不起。」

  冰冰面對Rita拋過來的狐疑眼光只能以道歉虛應,尷尬地硬擠出笑容。

  「因為那傢伙保密功夫做得太好,我都不知道他交過你這麼漂亮的女朋友,所以有點吃驚,不好意思,嚇到你了。」

  Rita嫣然一笑,沒再多說什麼便繼續開車,冰冰裝得若無其事,心裡卻難過極了。

  就是她吧?

  一定是因為鈞天回國幫忙乾爹,所以他才和Rita暫時分開吧?

  可是……暗戀又是怎麼一回事?他們倆不是在美國同居過嗎?難道鈞天是真心喜歡Rita,Rita卻只把他當性伴侶?

  怎麼辦?她心好痛,一想到Rita曾經和鈞天那麼親密的相處,她的心都快碎了。

  明明知道自己沒有嫉妒的立場,除了開玩笑的婚約之外,她根本沒有什麼敵得過美艷如花的Rita,鈞天和Rita在一起才登對,可是她就是嫉妒得快抓狂了嘛!

  「你看起來好像快哭了喔!」

  Rita的話讓冰冰驚覺自己一個不留神讓表情洩漏了心事。

  「我沒有——」

  「你剛剛說錯了一件事,」Rita打斷了她的強辯,朝她一笑後繼續看著路說:「我不是鈞天的女朋友,我是他大伯的女兒,算起來就是他的親堂姊,你明白了嗎?」

  Rita臉上掛了個頑皮笑容,冰冰愣住一會兒,茫然的眼神逐漸清明。

  「你就是鈞天那個在當模特兒的堂姊?!」她記得乾爹跟她提過鈞天有個中、美混血的名模堂姊。

  「沒錯,Rita是我的英文名,我的中文名字叫作韓芳晨,還請多多指教嘍!親愛的『堂弟妹』。」

  堂——  .

  冰冰脹紅了臉,再也不曉得該接些什麼話了。

  *******

  睡夢中,冰冰唇邊始終泛著甜甜笑意。

  Rita說,鈞天從小喜歡她,這在韓氏一族裡早就是公開的秘密。

  Rita說,鈞天突然改變拿到博士學位再回台灣的主意,全為了她那時候唬他說已經交了一個男朋友,急得他要趕回去「收復失土」,才不是乾爹召回的呢!

  Rita說,鈞天在美國那幾年為了她「守身如玉」,倒追他的熱情女郎排山倒海而來,他全當人家是地上一粒沙,看都懶得看,一心一意就只愛著她這個青梅竹馬。

  真的還是假的啊?  

  鈞天這個和他一樣愛捉弄人的堂姊,會不會只是說來尋她開心呀?

  ……不管是真、是假,她開、心得快飛上天了……

  她開始作夢,夢見鈞天正微笑看著她,輕撫她的臉、輕吻她的唇、輕輕地將她擁入懷中、輕輕地對她低喃愛語,她好開心,睡了個好甜、好溫暖的覺……

  *******

  一睜眼,冰冰就呆住了。

  漆著白漆的拱型木窗外,陽光正燦亮,灑了一室如金沙般的美麗光團。

  超大的雙人床上,她仍窩在鵝黃色的羽絨被下,但這份溫暖卻有另一個人與她共享。

  「鈞……天?」

  她輕語,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她現在人在巴黎,鈞天怎麼可能出現在她枕畔?

  可是……

  他的鼻息既輕且柔地吹拂過她臉龐,他的手腳緊緊地攀附在她身上,他的睡姿像著佔有慾十足的孩子,雖然霸氣卻又可愛極了。  

  怎麼辦?她忽然好想哭……

  他的氣息、他的體溫,在在都在向她證明他的存在,冰冰知道他是為她而來,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有多擔心她,也終於明白他有多在乎她。

  是啊,全世界再也找不到比她還遲鈍的女孩子了。

  他抱了她N遞、吻了她N遍、說了N遍愛她,可是她從來沒有當過真,他沒被她氣死真是奇跡呢!

  怎麼辦?她開心得全身血液沸騰,想大笑又想大哭,她是不是快瘋了?

  突然,他濃長的睫毛動了一下,冰冰一緊張,心跳也怦出了好大一聲。

  「好糗!」

  她低語,看他沒有動作了,便試著想扳著他的手、腳好下床,不然待會兒他清醒,她更不知所措了。

  「冰冰……」

  她不動還好,一動反而驚醒了淺眠的鈞天。

  他只不過微微眨了眨惺忪睡眼,冰冰就緊張得屏住呼吸,當他凝視著她的一雙星眸愈來愈清明,她的臉蛋也愈來愈紅,完全都不受她自己控制。

  「早。」

  他開心地緊摟了她一下,一醒來就能看見她在身旁,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生活啊!

  「都下午了還早?」她算一下他接完她電話立刻搭機過來,再快也不可能還是早上。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白天、晚上都無所謂。」

  他展顏燦笑,好看得讓冰冰幾乎移不開視線。

  「你可以放開我了吧?」她一臉嬌羞。「我又不是抱枕。」

  「不放!」他偏耍賴。「一放手,你又不曉得要給我飛到哪裡去了,你就不能一輩子乖乖待在我身邊嗎?非要我千里追、追、追?」

  「為什麼我得一輩子待在你身邊?」她明知故問。

  鈞天理直氣壯地說:「因為你現在是我的未婚妻,將來是我老婆。」

  她輕揚羽睫,笑問他:「哦,那你暗戀許久的那個『遲鈍的女人』呢?」

  他磁石般的星眸凝住她:「我一知道她沒得住,聯絡上我堂姊之後,衝回家拿了護照就買了機票直奔法國,擔心得都快爆血管了,『她』沒道理還是不開竅吧?除非她真是個白癡!」

  她噘起小嘴:「你說誰是白——」

  鈞天封住了她的唇,兩朵羞赧的紅雲立刻浮上她雙腮。

  「就是你呀!小白癡。」鈞天笑睇著她:「你現在知道自己有多遲鈍了吧?」

  「不是我遲鈍,是你太皮了!」冰冰盯住他,不服氣地辯解。「你老愛捉弄我、開我玩笑,我哪裡知道你說的哪句真?哪句假?而且你說你喜歡的是一個遲鈍的女人,可是我很聰明,一點也不遲鈍,是你自己說錯了,我當然不會連想到我自己身上來。」

  「是喔!」

  「喂,你那是什麼語氣?懷疑哦?」冰冰再次提醒他:「還有,你打算抱多久啊?萬一待會兒Rita開門發現你偷溜到我床上——」

  「我才不是偷溜!」鈞天邪邪一笑:「我一來就跟她說不用幫我準備別的房間,我也沒打算跟你分床睡,而且她早就飛到義大利走秀,臨走前還說了,她一個禮拜後才回法國,這段期間我們在這借住度婚前蜜月也沒關係。」

  「等等,什麼婚前蜜月?你的動作會不會太快了?」冰冰滿臉通紅。「韓鈞天,你好像還沒開始追我吧?」

  「冷冰冰,我追了你二十年,是你一直無知無覺吧?」他馬上抗議。

  「是這樣嗎?」

  看他說得那麼篤定,害她有點動搖了。

  「就是這樣。」他百分百確定。

  「那麼說,你堂姊說你從小喜歡我是真的嘍?」

  「嗯。」他一口承認。

  「這樣啊……」冰冰突然一臉喜孜孜地瞅著他說:「原來如此,我這輩子總算是贏你一次了,而且還是大贏喔!」

  瞧她得意到眉飛色舞,鈞天卻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贏了我什麼?」

  「贏了你的心呀!」她甜甜一笑。「是你先愛上我的,所以我贏嘍!」

  「是喔!」這下可讓他抓住她語病了。「有『先』就有『後』,也就是說後來你也愛上我嘍?你總算承認你愛我了!」

  「我……」冰冰雙酡嫣紅,這下真是自打嘴巴了!「是……是又怎樣?反正是你先愛上我的,我贏你一次就是了!」

  害臊歸害臊,她還是挺逞強的。

  「不怎麼樣,」他癡迷的眸光眷戀地凝注她倔強的臊紅小臉。「你要贏我幾次都可以,只要你愛我就行了,輸給自己心愛的老婆也不算丟臉嘛!我很樂意把我的一輩子全輸給你,請『笑納』嘍!」

  瞧他說得那麼心甘情願,冰冰終於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

  誰贏誰輸、誰先愛誰已經無關緊要了。

  能在自己摯愛的男人心裡佔第一,冰冰已經心滿意足了。



  --全文完--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