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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沒關係,季樹人,你可以再懶一點,散仙轉世嘛你!
就算你是日本響噹噹超有名時裝集團的當家小開,
骨氣沒有(Sorry,我忘了你是專黏在我身上的軟體動物)、
五官俊美(桃花春風吹又生,還要我當你專屬的「除草機」)、
鈔票最多(最好你敢說你的職業是專務不是廢柴宅男一個),
我們畢竟只是掛名的表兄妹,
為什麼你被家裡老頭逼振作,我也得跟著去當你的小秘書?
欸欸,好啦,我知道我們是認識超過二十年的麻吉,
你就安心混吃等……發達,你這新任部長該做的事我來扛,
誰教我失戀是你陪我醉,誰教你是我代打男友的不二人選,
不過我交了新男友後你就要自立自強喔,
你也知我暗戀學長很久了,他終於跟我求婚你要祝福我,
只是……只是怎麼聽到你說「巴美,恭喜你要當新娘子了」,
我竟覺得不嫁人為你這生活白癡忙上忙下,好像更幸福……
楔子
狂風大作,淒風怒雨,天上烏雲蔽日,地上斷梁毀柱,四面汪洋一片,屍鴻遍野,哀聲四起。
陰肅暴雨連著四十九日疾驟而下,翻天覆地,天上人間無一處完整,而這轍颯寒風似乎還毫無終止的跡象。
當一陣風饕捲起,海水瞬間翻上數十丈高鋒,水中激射出一條角似鹿、頭似駝、眼似兔、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鯉、爪似鷹、掌似虎、耳似牛的神物,其背有八十一鱗,具九九陽數,口旁有鬚髯,頷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鱗,正是修行逾三千年的龍王。
須臾間,雷鳴電閃,龍王的眸子炯炯有神,鱗甲噴動,裂開藍濁水痕,飛龍上天,一個翻身天地再度變色,數百丈騰雲高峰剎那崩塌,沒入海中,也捲進數以萬計的無辜生靈。
「龍王,你還不知錯嗎?」玉帝震怒的問。
「我何錯之有?」龍王態度蠻橫不屑。
「好個野性畜生!你將為你生下九龍子的瑤池仙女吞下腹,不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嗎?」
「哼,這瑤池仙女是自己要為我生下龍子的,我可沒逼她,再說當初她要與我在一起時,我就言明了,她為我孕育胚胎,我要食下她肚裡的紫衣增進功力,誰知那女人反悔了,在即將生下九龍子前就躲了起來,一口氣順利產下九子,這紫衣胚胎哪還能保存?這女人壞了我的事,我殺她也是應該的!」龍王不悔悟,一臉的猙獰。
「你可惡至極!枉費瑤池仙女對你一往情深,還向瑤池金母稟報,定會渡化你冷血無淚的性情,跪地懇求了金母三天三夜才讓她點頭同意她為你產子,而你不僅辜負了仙女的一片癡情,竟連自己孩兒的胚胎也要食下腹,所謂虎毒不食子,你無情無義到了極點,枉你龍王修行數千年!」玉帝怒不可抑。
「這世間哪裡不是弱肉強食,你責怪我狠戾無情,一點道理也沒有!」龍王為自己辯說,完全不認為犯下滔天大罪。
玉帝聞言更怒。「人本來就是情感的動物,你既已修煉成人,就應該有人性,怎能殺人嗜血,只求私慾?而且殘殺的還是對你用情至深,拚死為你保下九子的女人,你已經完全枉顧倫常,天地不容,連瑤池金母都要求我非取下你這暴獸的龍頭不可!」
龍王冷笑。「情為何物?七情六慾根本惱人精神,無用、更無益!那女人自作多情是死有餘辜,怪不得我!」
「你!哼,你這畜生就算已列仙道,終究毫無人性,該奪去神力,拿下鎮壓了!」
但龍王哪肯就縛,一場翻天覆地的厄難就此展開。
四十九日沒日沒夜的疾風驟雨,摧殘得天上人間一片狼籍,卻無人治得住這只千年巨獸,最後玉帝親自取來支撐北海天鼎的赤紅玉柱,命千萬大軍圍困住龍王,龍王無處閃躲,終於被北海玉柱擊中龍額,剎那間,身軀如絞浪般翻騰數百里,玉帝不敢大意,再出一掌,當下震出了龍王的魂魄,龍王數千年的修行轉眼煙消雲散。
從此天地終於歸於平靜,但玉帝感歎地瞧向遺留在龍宮,甫出世的九龍子。龍王的罪孽將累及九子,而這九子也遺有龍王的野性劣根,不適合再留在天庭,他心中頓時有了決定,將九龍子幻化成人形,貶入凡間,納入輪迴。
從此九龍潛伏人間,在不同的時空、朝代與國度中,各自尋求世間真情,唯有九龍皆圓滿悟出男女真諦,擺脫龍王遺自體內的劣性,才得以返歸仙列,免再落入輪迴之苦。
這九龍分別為——
「虯龍」、「蛟龍」、「應龍」、「螭龍」、「蜻龍」、「鳴龍」、「蜥龍」、「蟠龍」、「火龍」。
九龍潛伏凡間,各有所長,有的威儀懾人,有的柔情似水,有的火爆易怒,有的清冷無情,有的頑邪稚氣,有的嬉鬧不羈……九種不同的命運在不同時代背景中即將展開。
而「九龍壁」,則刻載下九龍子的愛恨情仇,九塊白璧在往後數千年都嵌在玉帝的泅龍殿中,當九塊白璧皆耀出澄紅燦光,轉白為熾,即是九龍子回歸之期……
第一章
蜥龍,性散也。
日本東京。
位於青山的高級餐廳裡,靠窗的位子坐了兩女一男。
兩個女的都是美女,男的懶散地靠在窗邊,臉貼著窗上玻璃,光看他半張臉,也是帥哥一枚。
這一桌三人俊男美女的組合,完全吸引住餐廳裡所有人的目光,不管是用餐的客人、送餐點的服務生、廚房裡的廚師……每雙耳朵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此。
四周好奇的視線那麼強,但這三個人全然無動於哀,因為此刻發展已到見面以來的最高潮了。
「你、你說你是誰?」美人一號,為日本名媛,細緻的鵝蛋臉、美麗晶亮的大眼睛、貴族千金模樣的美鼻,再加上端莊的粉色小洋裝,標準的氣質美女。
她邊說眼眶也紅了,像是受到驚嚇,即將潸然落淚。
「我,是這傢伙的女朋友,正牌的。」美女二號指著自己特別強調道。她整體給人感覺就是兩個字——冶艷,不,是三個字,超冶艷!
她身穿爆乳裝,兩顆豐滿的圓球彷彿隨時可能「破繭而出」,裙子也是短得不像話,要不是坐著,也許稍稍彎個腰,小屁股,不,黑色絲質的小內褲就會溜出來向大家打招呼。
再瞧瞧她的臉蛋,輪廓深明,眼大、鼻尖、唇厚,上了妝後更突顯她五官有多立體,這還不足以說明她的艷,最最最經典的是在於她眼角下方一公分半處的一顆性感至極的黑痣,這顆痣生的地方恰到好處,艷到讓人一盯上她的臉,整個人就會控制不住的產生火燒車的危機。
這女人標準的壞女人面相,絕對不是什麼正經人家的女兒!
「不可能,相親時,媒人說樹人沒有女朋友的……」美女一號震驚得要哭出聲了。
美女二號艷麗無雙的大眼睛,精明的瞇起,「媒人的話能聽,屎都能吃了!」人生得野,遣詞用語也挺野的。「媒人也曾介紹過相親對像給我,她說對方三十一歲,結果是五十一歲的老頭。另一個,套一句中國人說的話,是家財萬貫的對象,但真是『萬罐』,他們家賣的是靈骨塔,倉庫裡堆了裝死人骨灰的罐子有萬罐。」
美女一號的表情已經不是一個慘字能形容了。「可是……樹人與我交往三個月了……他怎麼也沒說自己有女友?」
美女二號狠狠瞪向那像事不關己的男人。「喔,這就是這男人的無恥了。」
原本委靡坐在一旁打呵欠的男人,感受到她的殺氣,立即被瞪得縮了縮肩膀,捏了幾下自己的大腿,趕跑瞌睡蟲。如果真睡著,他就死定了!
「狗改不了吃屎!」美女二號再啐一句。
男人俊俏的臉馬上心虛的再貼回玻璃上,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美女一號見狀都直了眼。如果對方不是他的正牌女友,他有必要這麼心虛畏懼嗎?嗚嗚……他居然騙她!
「我跟這傢伙在一起二十年有了,從小到大他都是歸我管的,有的時候會不知羞恥的跑出去亂搞一通,但最後會回來的,像『狗』一樣的回來。」姜女二號特別強調狗這個字眼。
男人連氣也不敢吭一聲,唯唯諾諾的縮在一旁。
美女一號聽了更火。原來兩人還是青梅竹馬!「季樹人,你都劈腿了,現在還想怎樣,始亂終棄嗎?你得給我一個交代!」她不甘願三個月的感情白白被糟蹋。
季樹人看著她,呻吟了一聲,裝死的整個人癱在沙發裡。這樣果然舒服多了。
美女二號瞪著他。這個懶鬼!「村上小姐,我知道你委屈了,這樣好了,我讓位,讓你們——」
她話說到一半,男人坐直了,模樣是一臉的正經八百,而且嚴肅非常。
她見了,冷哼一聲,「但是,你們不適合的,我不想害你,這男人懶得要死,在家只會伸指頭、出一張嘴的吩咐別人為他賣命,連一個杯子也沒洗過,這就算了,他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花心大蘿蔔,三天兩頭有女人找上門,幸虧至今沒鬧出有人抱孩子來認賊做父的,不然我真會劈死他。
「你若跟他在一起,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我勸你認賠殺出,損失三個月總比痛苦一輩子的好。」她苦口婆心的勸道,說完喝了口水潤喉。
美女一號臉色發青,「既然他這麼糟……你為什麼還跟他在一起,不離開?」
美女二號臉沉了下來,隨著歎氣爆乳顫了一下,喝喝……所幸沒顫出來,讓坐在身旁的男人,頓時咬牙切齒,失望不已!
「你以為我不想嗎?我是沒辦法。」她咳聲歎氣起來。
「為什麼沒辦法?」美女一號訝異的問。
「這小子欠我七千萬日幣沒還,在他沒將這筆錢還清之前,休想我會放他干休!」
「七千萬日幣?」她當場咋舌。「可是他家不是日本最大的時裝製造商,他怎麼可能欠你這麼多錢?」
「這你可就要問他了,他家那麼有錢,為什麼還花不夠,連我的家當都給花光了?」美女二號怒沖沖的拍桌瞪人。
被瞪的人,當場送她兩種笑,一種是陪笑,另一種則是乾笑。
美女一號看了傻眼。「你真欠她這麼多錢?」她忍不住問。
「嗯……」他愧疚窩囊的低下頭。「我平常喜歡小賭恰情……」
「小賭……就可以輸掉七千萬?這還算是怡情?」她抱著額頭要昏厥了。
「怎麼樣?你的家世在日本也是數一數二的,這樣好了,這筆錢算是你替他贖身,從此他歸你,男婚女嫁我與他不相干!」美女二號「熱切」的提議。
她嚇死了,拚命搖頭。「他劈腿就算,居然還是個賭徒!」
「愛情是盲目的,你只要閉著眼睛,忽略他的缺點,他就是屬於你的了。」
「不……不要!」
「不要?你不是很喜歡他嗎?」
「我……」
「喜歡就要付出,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白吃的不是我!」
「那是他嘍!」美女二號腳上穿的是細跟高跟鞋,這鞋跟不客氣的就往身邊的傢伙踩去。
這不要臉的東西,還敢佔人家便宜!
他立刻哀號一陣。「我只是牽她的手,還吻過一、兩次……呃,三、四次……十次應該有啦……」在她美目凌遲下,他聲音越來越小。
「哼!」她咬牙再瞪。「如何,這種男人你買不買?要買我再打你八折,還我五千六百萬日幣就好!」她降價求售。
美女一號大驚失色,脖子搖到要斷了。「這男人我不要了,你還是自己留著用吧!」
說完,包包一拎,逃之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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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路上,就見一個身穿火辣爆乳裝的女人拉著男人的領帶,快步的過街。
男人表情看來舒適愉悅,任她拉著走,好像這樣省力不少,自己不用看路,也不用擔心路況,只要跟著她走就對了,他盯著面前只包著薄薄一塊布的圓俏屁股,再往上瞄瞄。如果她肯讓他摟著她走,他應當會更舒適吧?
他垂涎的盯著她的小蠻腰。這女人腰真細、臀真俏,前面的胸還真洶湧啊!
不自覺地將口水吞下。
女人踩著三寸細跟的銀色高跟鞋,穿著又不是普通的暴露,一路上不知害了多少駕駛人差點撞車,但她像只花孔雀般,還是盡情的招搖扭臀,不久,「砰」的一聲,果然出現肇事現場。
巴美眼一瞟,兩輛小客車對撞了,繼續像與她無關似的,輕快的拉著狗……拉著男人的領帶,扭著屁股向前走。
過馬路了,又「砰」的一聲,只要她小姐經過之處,交通必亂。
交通警察趕來了,只瞄了一眼遠處的冶艷背影,暗暗咬牙,「又是她!」他這回一定要往上呈報啦,把她當成交通公害關起來!
恨恨的瞪著她囂張的背影轉過另一條街,看不見了,他才認命的趕緊將需要送醫的送醫、需要拖車的拖車,迅速的整頓這好不混亂的場面。
「把你送到家了!」巴美將領帶用力扯到自己面前,對著瞇起眼都快睡著的男人用著流利的中文說。
兩人都是日籍華裔,家裡實施中文、日文的雙語教育,私下若無外人在時,一律以中文交談。
季樹人這才搔搔頭,左右看了一下,確定是他在惠比壽的住處沒錯。
「喔。」這懶人,站都懶得站,直接往門上靠。
這傢伙是標準的有得坐絕對不站,有得躺絕對不坐,現在有得靠,他當然不會浪費力氣了。
「我走了!」將領帶鬆了手,她打算定人。
「等等,你不進來坐一下嗎?」他連忙喚住她。
「不了,我還有約。」她揮揮手說。
「喔,那我一道去——」
「你不可以去!」他才一開口,她立即十萬火急的拒絕。「你一去我的約會會搞砸的。」馬上換上一臉凶相。
每次他跟著去的場合,氣氛一定教他破壞殆盡。誰教這傢伙是個軟骨頭,一出門就喜歡靠在她身上,靠得舒服還能睡著,歷任的男友沒一個能忍受他,搖他不起來還裝死,就是耍賴在她身上,有一次還睡到口水流到她的乳溝裡,搞得尷尬得要死,她當時的男朋友還差點為此打死他。
這之後,只要他一出現,現場溫度立即會降下好幾度,所以一聽他又想跟,她馬上阻止。
「喂,你跟去做什麼?你要睡在家裡抱著枕頭睡不是更舒服?拜託,這個我才剛與他交往不到十天,你別又嚇跑人家。乖,你就待在家裡吧,我有空會來探望你的。」看你懶死沒有!她在心裡補上一句。
沒辦法,他實在太散了,若是三天沒有來看看他,他有可能會懶死在屋子裡。
記得有一次她與某個日本男模打得火熱,三個禮拜沒來找他,再見面時,他竟雙頰凹陷,快跟鬼沒兩樣了,一問之下,才知負責煮飯的歐巴桑突然沒來,他居然就懶到兩天只吃一頓,節食也不是這樣的節法,她若再晚一個禮拜出現,他可能已經變成餓死鬼了。
從此她會定期來看他,而且隨時有收屍的準備,如果見他還活著,就會帶他去溜溜,放放風,順便撒撒尿,找只母狗交配一下……呃,不是,總之他不愛出門,她就拉他出去走走就對了。
「我真的不能去?」季樹人問得可憐兮兮的。
連肩膀都垮下來了,難得這個傢伙人高馬大的,在日本人的圈子裡有副公認的好身材,駝什麼背,破壞美感,她不客氣的朝他後背捶下去。
「別這樣,這個條件不錯,我想定下來了,不能讓他跑掉。」她把打算實話告訴他。
他一聽,不只垮肩,連臉都一道垮下來了。「嫁人有什麼好,而且你才幾歲,大不了我養你一輩子嘛!」
她笑得眉眼彎彎,像拍寵物般的拍著他的臉頰。「別鬧了,要養也輪不到你來養。好了,我走了,你快進去吧!」她看看手錶,推了推他催促道。
「巴美。」他不肯進去。
「又怎麼了?我趕時間呢!」她不耐煩的跺腳。
這小子怎麼像三歲小孩一樣黏人啊?再不走她真會遲到了,才第三次約會就遲到不太好,她不想一開始就讓對方留下壞印象。
「巴美,我忘了說,剛剛謝謝你了。」他一字一句說得很慢,頗有拖時間的嫌疑。
「這事啊,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從小到大,你的風流韻事哪一次不是我幫你擺平的,小意思啦!」她爽快的擺手。
「嗯……」他笑得尷尬。「總之還是謝謝你的仗義相助了。」
她蹙起眉。「我是幫你沒錯啦,但這裡頭可是沒有『我』這個字存在喔,事實上,我這是助紂為虐,幫你欺凌良家婦女,我都擔心死後可能會下十八層地獄了,你居然還敢把『仗義』兩個字搬出來,這證明你真的是良心未泯——我說,你也老大不小了,還大我四歲呢,都三十歲的人了,別再老用『下半身』欺騙女孩子的感情!
「有『需要』的話,最好找『長期供應商』,別老想著打游擊,這早晚會出事的,萬一你哪天得病,或是被人情殺了,我少不了還得為你收屍,這很麻煩的,拜託你,別玩了,挑個最喜歡的就定下來吧!」
「最喜歡的又不在可以選擇的範圍內……」他咕噥道。
「你說什麼?」沒聽清楚他在低語什麼,她耳朵靠過去問。
「沒有,我沒說什麼。」他意興闌珊的說,一邊聞著她靠近時所傳來的頭髮香氣。這個牌子的洗髮精他也有一瓶,是她買給他的,說是很滋潤護髮,味道也很好聞,現在還擺在他的浴室,他有點捨不得用……
「又想睡了是不是,那就快進去吧!」巴美掏出自己皮包裡他家的備用鑰匙,幫他開了門,一口氣將他推進去,甩門,一氣呵成。
她吹了一聲口哨。總算擺脫他了!
將鑰匙丟回包包內,走出巷口,看看時間,捨棄地鐵,她攔了輛計程車,赴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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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裡,一泡尿逼得懶人非起床解決不可,上完廁所,聞到一股食物香氣,季樹人俊眉一挑,臉露驚喜,手腳俐落的立刻衝出房間。
他住的是兩房一廳的高級公寓,之所以高級是因為在這昂貴的地段上,公寓裡能有一個大陽台跟一間大廚房真的不容易,而這最值錢的兩個地方,偏偏是他最少踏足的場所,但此刻他卻以百米的速度衝到廚房,見廚房沒人,只有一鍋吃了一半的海鮮面。
「人呢?」他趕緊往另一個值錢的地方——陽台望去,他家裡的這兩個地方恰恰是那女人的最愛,也通常是她會出沒的地方。
果然,巴美一個人坐在陽台的涼椅上吹著風,手裡還拿了個酒杯。
這讓興匆匆要上前的男人放慢了腳步,甚至停了下來。
半夜裡來,又喝著酒,失戀了嗎?可是她下午才狠心撇下他,歡喜赴約去的不是嗎?
發生什麼事了?
他折回廚房,開了冰箱,為自己拿了一手啤酒,順道連那半鍋海鮮面也一起端到陽台,在她身邊的涼椅上坐下。
巴美瞟了他一眼,逕自喝了口紅酒。「沒說一聲就開你的酒喝,沒關係吧?」她問,聲音悶悶的。
「沒關係,你請便。」季樹人也跟著拉開啤酒拉環,灌了兩口後,開始吃那半鍋面。
他一雙眼悄悄的打量她,她洗過澡了,穿了他的T恤,長度剛好蓋住她的臀部,不過兩條勻稱的美腿還是光溜溜的露在外頭。
她有時會過來住,反正這裡有兩房,她也有地方睡,不會打擾到他,甚至因為她的好手藝,他還常常能吃到像現在手裡捧著的美味料理。
通常外人從她冶艷的外表,很難相信「壞女人」也會進廚房,但是她真的是異類,個性大方,又會煮好吃的東西,身材又好得沒話說……他又克制不住的瞄向人家的長腿了。
「夠吃嗎?不夠我再去煮。」她問。
「夠了,我墊個肚子就好,待會才能和你拚酒。」季樹人收回盯著人家美腿的貪婪目光,改望向她的臉。
她臉上的妝全卸了,素顏的她看起來沒那麼野了,甚至還有幾許清秀的味道,不過她眼角下的黑痣還是明顯的吸引人目光,人說痣長在眼角下,表示是哭痣,會很愛哭,而且也容易發生讓人哭泣的事,並非是一顆好痣。
可是,她很少哭的,總是笑逐顏開,就算生氣或傷心,也頂多像現在這樣,鬱鬱寡歡、苦悶的模樣,從她幼稚園到現在,他見過她哭的次數不超過五次。
季樹人再次盯著她的痣瞧,真是恰如其分的美,什麼哭痣,根本是色慾之痣,每個人見了她的痣都會不自覺的起色心,連他也不例外,記得小時候,他還忍不住偷親過她,咬了一口那顆痣,結果咬得太用力,她痛得大哭,那也是她在他面前哭泣的第一次,而且還是拜他所賜。
說真格的,那顆痣實在太可口了,搞得這之後的二十年,他逮到機會就想再咬……
「你知道我心情不好?」巴美斜睨他。
「嗯。」他吞著面的點頭。
「果然夠交情,一眼就看出來了。好,待會跟以前一樣,不醉不睡!」
「好!」他急忙吞下最後一口面了。
拿了酒就要和她干了,他很希望她醉的。
巴美也爽快的干了手中的紅酒,再為自己斟滿一杯。
「那傢伙欺負你了嗎?」他隨手壓扁空啤酒罐。
「嗯。」她點頭。
這讓正在開新罐的手頓了一下,季樹人表情危險的繃起,「他是怎麼欺負你的?」
「算了啦,反正這些年我也常被甩,這又不是第一次了。」她自我解嘲道。
「那不一樣!」他咬牙切齒起來。
「哪裡不一樣?」她落寞的又喝了口酒。
他臉上扭了扭。當然不一樣,因為這次他還沒出手!
「別囉唆,快告訴我那傢伙做了什麼?」他一掃懶散的態度,臭著臉問。
她感動得拍了他的胸膛一記。「我就知道受了委屈來這裡就對了。」他的地盤永遠是她最好的療傷處。
「這是當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開心的時候儘管來找我!」他很有義氣的。
「嗯。」兩人把酒言歡,沒多久就干光了桌上的酒類,又回屋裡搜出一瓶威士忌,繼續喝。
「你知道那傢伙有多惡劣嗎?以為是建築師就了不起啊!得過無數世界級建築大獎就臭屁了嗎?他真的很過份,居然在第三次約會時將前任女友帶來,還『誠懇』的對我說,他們忘不了彼此,所以決定復合,希望我不要介意……不要介意個頭!我如果不是修養好,當場就拿刀砍人了!」
巴美使勁的揮拳,一腿還豪放的跨上椅子,看起來很有大姊頭的殺氣。
但他注意到的不是這股殺氣,而是她豪放動作下的養眼春光,這時他就恨起自己高大的身材了,T恤買這麼大件做什麼,再小一點的話就可以看見了——
「王八蛋!」桌子被拍得砰砰作響。
他以為是自己的色眼被逮個正著,趕緊縮回目光,眼觀鼻,鼻觀心,等著被踹出十一樓的陽台外去,不過緊張了半天,遲遲等不到她的下一步動作,偷偷抬頭才看見她又在灌酒了。
原來她沒注意到他的賊眼嘛,不禁暗自鬆了口氣。這些年面對她時,自己這兩顆眼珠子越來越難控制方向了,真糟糕啊!
看著她猛灌酒的動作,其實她平時酒量還不錯,但是心情不好時就另當別論,現在的她應該有七分醉了。
呵呵……
「那傢伙這不是污辱人嗎?」巴美喝光一杯威士忌後,用手抹著嘴角的酒漬,怒氣沖沖地發洩道:「如果不想交往,他打電話說一聲就好,幹麼將自己女人帶來示威,這分明是讓我難看嘛,他以為他有女朋友,我就沒有男人嗎?靠,我當場也撂話,下個月兩對一起吃飯!」
季樹人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你想回頭找David還是James?」他謹慎的問。
「這兩個混蛋都不是好東西,我才不想回頭再找他們囉唆!」這兩人都是劈腿讓她當場捉姦在床的傢伙,她才不想吃他們的回頭草,腥!
「那你哪來的男友可帶?」他小心的再問。
她美眸瞟向他,讓他心跳加快了一下。
「就你嘍,我幫你這麼多回了,這次換你幫我扳回面子。」
「我嗎?」他呈現出某種程度的驚傻。
「你不願意嗎?」她醉眼睨向他。
他俊眼一睜,立即點頭如搗蒜。「願意,開玩笑,你幫我的次數都數不出來了,我還沒回報過你,這次就讓我當你的男人……呃,我是說這是小事一樁,我、我願意。」他發現他沒那麼討厭那個男人了,那傢伙這次算是「欺負」得好,有貢獻。
「夠意思,好,下個月的第四個星期六空下來吧,我們連袂去修理人!」
「好!」他爽快的答應。
「那個男人去死吧!居然還敢當著女朋友的面,說我嘴唇很柔軟,親起來很有感覺,他也很捨不得,但是割捨不了對前女友的感情,對我很抱歉,不過我身材火辣,胸部有D奶,要找男人很容易,我去他的——欸?你怎麼了?剛才喝那麼多臉也沒這麼紅,現在怎麼有要冒煙的感覺?你是不是喝太多了,會不會休克啊——」
「我沒喝醉!」季樹人發狠的再猛灌幾口酒。
那傢伙死定了,他不會放過他的!.
「沒喝醉也不用喝得這麼猛來證明呀!」巴美身子傾向他,玉手在他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好似這樣他就會比較舒服,殊不知——
一對令人垂涎的D奶就在他眼前晃動,雖然包得很緊,但還是可以在近距離下瞧出它的彈性有多好。
幸虧這件T恤是圓領的,若是V字領,他可能已經重傷噴鼻血了。
「要命,你真的不能再喝了,臉都變紫色了,你酒量什麼時候變這麼差?以前都是我先醉你清醒著照顧我的,今天怎麼回事啊?」遜這麼多?
他想說,其實只要她的D奶不要再在他的眼前晃,他就能恢復正常的臉色了。
「呃……你今天還沒醉嗎?」她喝得不少,應該差不多了吧?
「我……還好啦。」沒想到剛說完,她就軟軟的倒在他身上。「應該還沒醉吧……」她賴在他身上,說話有氣無力的。
醉死前的前兆。
季樹人雙手摟著她的腰,怕她跌出他的懷抱然後親吻大地去。
果然不到三分鐘,懷裡就傳來輕微的呼嚕聲。
她睡著了,他露出淺淺的微笑。
此刻清明無醉意的眸子帶著慵懶的愉悅,抱著她,姿勢不變的看著東京的夜景,從他家陽台可以看見遠處高速公路的車道,夜晚婉蜒的路燈加上飛馳的車燈,形成了一條燈河,更像是一條巨龍在奔行。
「嘿,你說這棟公寓的夜景最美,要買就買這,你喜歡吧?喜歡的話,我天天陪你看……」他抱著她,很是滿足。
低頭瞧著她毫無防備熟睡的容顏,此時眼角下的那顆黑痣,不再張牙舞爪的散發野味,而是一種含蓄的引誘,這個妖精,連睡覺都不放過勾引人!
季樹人的笑容更大,輕輕吻上那性感之處,眼角瞄到了她的唇——
那個男人去死吧!居然還敢當著女朋友的面說我嘴唇很柔軟,親起來很有感覺——
可惡,才見面幾次就親到了,他與她認識二十幾年了,才——他恨恨的瞪著她的唇,大有一口咬下的打算!
第二章
茶道源自中國唐代,卻在日本發揚光大。
日本茶道世界聞名,還代表上流階層的身份表徵。
今天是季氏家族四個月一次的茶道大會,所有的季家人以及親友都獲邀參與,非常的正式,尤其是季家成員,若無要緊的事絕對不能缺席。
季家的大家長季壽山正依循禮節,在茶室像表演似的將繁複的茶道功夫流暢的展現,所有的動作完美、優雅,完全依照日本茶道的安雅精神,將自身的修養發揮得淋漓盡致。
此時的氣氛清寂而嚴肅,是日本人視為修身養性、學習禮儀的極道時刻,就在這麼肅穆的時分,一隻懶骨頭第十次倒向巴美,她用手肘頂了頂他,他勉強又移了
開身,不到三分鐘,又來了!
這次整顆頭都枕到她的肩上,還在這安靜到連蚊蠅飛過都聽得見翅膀震動聲音的場面給他打呼!
這笨蛋,他完了!
一雙充滿皺紋的老眼,立即嚴厲的掃過來,巴美頭皮一麻,顧不得動作毫不秀氣,立即狠狠給了身旁的人一個拐子——
「哎喲!」季樹人痛得叫出聲。
這聲慘叫一落她都想自殺了,抱著頭,想找地方溜,但是身邊的傢伙竟趕在她前頭,想先一步奪門而出。
「都給我回來!」季壽山都七十好幾了,聲音還是很宏亮,這一出聲,兩個人像被射了飛鏢,釘在原地不敢動了。
其他人見了,紛紛掩嘴偷笑,偷笑聲起起落落,還挺刺耳的。
「還不過來!」老人加重語氣。
兩人互覷一眼,巴美埋怨的瞪著他,季樹人則是一臉的歉意。
最後互歎一聲,硬著頭皮走到季壽山面前,依循古禮,雙膝跪下,連頭都趴到榻榻米上,不敢見人。
真丟臉啊!
「樹人,你昨晚沒睡好嗎?」季壽山沉聲問。他是季樹人的爺爺,季家龐大的時裝企業就是他一手建立的。
五十年前他隻身一人由台灣到日本打拚,努力讓自己融入日本社會,這才開創了這大片江山,成為華人圈裡難得能在日本富極一方的最佳典範。
他重視茶道,重視家族聚會,不容家道敗壞,所以四個月一次的茶道大會,其實就是訓示大會,反覆告誡子孫長輩創業有多維艱,子孫該恪守禮法,守住家業,不可頹廢荒唐。
他兒子這代還算勤奮,但到了孫子,而且是唯一繼承人的第三代,簡直是亂七八糟到了極點!
成天無所事事,也不去上班,平時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就連今日由他親自主持的茶道大會都敢打瞌睡,這小於快成廢柴了!
「我……這個……因為……那個……所以……」跪著的傢伙支吾了半天,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你們兩個昨晚喝酒了?」靠近時,他聞到從兩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酒味。
巴美暗暗叫苦,昨晚兩人皆喝得爛醉,今天早上還是她突然驚醒,想起早上有茶道大會,看看牆上的電子鐘,馬上嚇出一身冷汗,急忙衝下床要叫醒隔壁的傢伙起床,但是才跳下床,一股直覺讓她回頭——嚇,那小子昨天跟她同床,他們兩個醉得一塌糊塗,居然抱在一起睡了一夜。
她當場愣住,忽地意識到什麼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很整齊,短到只包住屁股的T恤還在,她的內褲也穿得好好的。拉開被子看看他的,也算OK,上衣脫了,但是下半身還在,那條看起來像短褲的內褲也穿在他身上。
她鬆了一口氣,還好沒有酒後亂性,要是擦槍走火就糟了。
看時間真的來不及了,她直接揪起他的耳朵,踢著眼睛都沒張開的人進到廁所刷牙,三分鐘後再拉他出來,幫他套上正式的和服,腳上穿上白足袋,拉著他就跳上計程車,然後再趕到她家,換她套上一身和服,這才匆匆忙忙在即將遲到的千鈞一髮之際趕上了。
本來以為只要低頭乖乖熬個兩至四個小時,喝茶聽訓完就可以離去,哪知道這傢伙居然睡到打呼,還差點沒壓斷她的骨頭,她真給他害死了!
最誇張的是,兩人身上還散發著昨夜的酒氣,死定了嘛!
「爺爺,我們昨天喝了一點點的酒……」巴美尷尬的說。
「你們昨晚又混在一塊了?」季壽山灰白的眉毛翹起。
「嗯……」她的臉都要與榻榻米貼平了。
「哼,真是絕配!」他哼聲道。
這兩人,一個懶散,一個招搖,兩個都是異類。
能湊在一起,感情還這麼好,還真是其來有自。
「為什麼喝酒?」季壽山不怒而威,只是問個話就已經夠壓迫人的了。
「因為……」巴美絞著腦汁想理由,總不能說自己失戀,所以到人家家裡買醉吧。
「因為我心情不好,是我拖她來我家喝酒的,她還勸我不要喝太多,我們只是小酌……大部份的時間都在聊天。」季樹人跳出來當英雄。
她瞥他一眼,感激他一肩扛了。
「心情不好小酌?你這小子天天醉生夢死,還有什麼資格談心情不好?還有,只是小酌身上的酒味都可以嗆死蚯蚓了,你這小子就知道睜眼說瞎話,我問你,你們一個晚上都聊些什麼?」季壽山表情往下沉,看起來更嚇人了。
「聊……巴美勸我要發憤圖強,做出一番事業讓爺爺刮目相看,希望我……別再做一個掛名的米蟲專務了。」季樹人牙一咬,犧牲到底了,若不奉上人頭以示真誠,是止不了血的,為了保住她,他只好自己赴死了。
此舉果然博得巴美感激涕零的眼神,也罷,值得!
「巴美說的很對,你這小子天天混吃等死,再不努力瞭解公司的事,等你爸退下來後,公司交給誰啊?不長進的小子,巴美說了一夜的話,你有沒有聽進去?」季壽山罵完後,臉色緩和很多。
「有。」這時候還能說沒有嗎?唉,這招叫棄車保帥,保了巴美保不了自己,只好被念了。
「很好,那你明天就回公司上班,職位也順道調動一下。慎明,別再給他閒差了,讓他掛個部長吧,唯有讓他真槍實彈上場,他才會有所長進。」季壽山轉頭交代兒子。
季慎明點了點頭,他是季樹人的爸爸,公司的社長。
季樹人聽到爺爺的話,臉都綠了,這次的犧牲空前壯烈,他始料未及。
「爺……爺……」他連聲立曰都抖了。
「還有,慎明,我再交代一件事,別給這小子特權了,他需要磨練,以後他要跟著大家上下班打卡,還要參加公司會議,徹底瞭解公司的運作,另外,在日本劃分一個區域,業績歸他扛,做不到就扣薪,薪水不夠扣,扣家族給的零用金,再不夠,扣年終紅利,若是不行,要他立下欠條,賣房子搬回家住,讓我親自調教他如何做生意,否則將來家業到他手上也是只有敗光的份。」
季樹人聽到這裡已經是整個人被剝皮的泡到冰河之中了,不是準備要斷氣,就是要送急診了。
「爺爺,這……會不會太嚴厲了點?」一旁的巴美實在不忍心,忍不住說情。早知道下場這麼慘,她就不讓他犧牲了。
「嚴厲?我放任他混得夠久了,再不整頓他,還有救嗎?巴美,你這次表現很好,爺爺很讚賞,以後就是要多激勵他,別讓他再繼續懶散下去,聽到了嗎?」
她點著頭,笑得極為僵硬,她這輩子被這位老先生讚美的次數寥寥可數,要是從前他肯這麼當眾稱讚,她不樂翻天才怪,但今天她心虛得根本抬不起頭了,尤其對身旁的傢伙更是愧疚,要不是為了她,他也不會被逼得去做這些令他生不如死的事。
她對他寄於無限的同情。
「巴美,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老在外面混,去把外面的工作辭掉,跟著樹人一起去上班,他做部長,你做秘書,兩人合力搞定公事,別讓他在公司丟臉。」季壽山看了她一眼後,下令。
「什麼?連我也要去公司上班?」她立即瞠目大叫。
季樹人聞言卻瞬間眼睛發亮,眼珠子靈活的轉了轉。一起上班,聽起來挺不賴的,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一整天都跟她泡在一起了。
「我可不可以不要辭職,我很喜歡現在當彩妝師的工作。」她哀求道。
「你真不想去幫樹人?」季壽山問。
「我不是不想,而是——」她話說到一半,大腿被人捏住了。
她瞪向捏她的人,季樹人竟露出一副悲慘至極的可憐相,那好像在說——我都為你下地獄了,你怎麼反而捨我而去?
她忍不住心軟了,他會這麼慘還不是她害的,但是要她去季家的公司上班,這……還是讓人很猶豫啊!
「巴美,有話就說,不願意就算了,我另外找人幫他。」季壽山明顯不悅了。
她的大腿又被人捏了,她痛得不敢聲張,偷偷撥開捏人的手,瞧了一眼面前的老人。爺爺很有威嚴的,她若敢拒絕,以後她大概也別想踏進這扇大門了,而且看樹人好像可憐到眼淚都要流下來,算了,死就死!
她無奈的翻了眼。「是,我明天就去辭職,然後和樹人一起去上班。」
說完,那傢伙的悲慘相哪還在,居然是彎著嘴角在笑了。這傢伙在高興什麼,他要上班了,一個弄不好還得破產的搬回家聽教,他不急嗎?她可是替他急出冷汗了。
還笑得出來,他到底知不知死活啊?
「嗯,這還像話!」啪啪兩聲,季壽山擊了兩次掌,「茶道繼續!」
事情解決,原本被不良子孫破壞的莊嚴氣氛,重新回歸正道。
沉悶、枯燥的酷刑再度啟動,整整四個小時,巴美生不如死的坐著,煩著之後進公司以後該怎麼度日,而一旁的傢伙卻只是傻傻的笑,也不知在想什麼,不過至少他沒再打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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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道大會結束後,主人須在茶室門外跪送賓客,同時接受賓客的臨別讚頌。
巴美代表兩人草草對爺爺說了幾句感激他的邀請,以及自己會努力精進茶藝的話,就與季樹人遮頭遮臉的快速離開了。
丟臉,在親朋好友面前,他們兩個今天算是丟足了臉了。
出了季家在品川的豪宅,因為季樹人懶得開車,他們是坐計程車來的,所以回去也是以計程車代步,兩人步出季宅已經是累翻了,這會一上車,全癱在後座。
兩人吁著氣,久久都沒力氣交談。
直到巴美不經意看到前座司機的後照鏡,忍不住瞇了眼的一瞧再瞧。
「喂,昨天喝的是什麼酒啊?」她突然問。
「怎麼了?」季樹人渾身懶洋洋的,連答話都懶,每次跟老傢伙交手,都會累得他直不起腰。
「我們可能喝到假酒了。」她生氣的說。
「假酒?」
「對啊,你看見沒,我的嘴唇紅紅腫腫的,一定是喝到假酒了,太可怕了,回頭我把你的酒櫃清一下,把那些劣酒都丟掉。」她憤憤的說,一面對著後照鏡照了又照,腫得跟熱狗一樣,醜死了。
「喔……」有人心虛的縮了縮肩膀,不敢看她。
「真討厭,怎麼會這麼倒楣的喝到假酒,這副德行還被所有的親友都看到了,幸虧沒人問起,不然就更丟人了——啊,我看看你的,你也喝了不少,應該也很腫吧?」
今天從起床就兵荒馬亂到現在,她還沒空正眼瞧過他呢。「過來,我瞧瞧!」
她扳過他掙扎的臉。
「真是的,也是腫的,不過沒我嚴重,你比我好運。」她審視他的嘴唇雖然一樣有型,不過還是稍稍變形了,只是完全不影響他的帥勁就是。
「可……可能是我體質比較好,而且喝的沒你多的關係吧……」季樹人臉皮抽動的乾笑著,喉嚨努力擠出話來。
「是這樣嗎?」她傾著頭,再往後照鏡看。
「小姐,以我的經驗,你這可能是被男人吻出來的結果。」司機插嘴道。
這位司機挺特別的,應該有點年紀了,卻教人猜不出他的年齡,他皮膚挺有光澤的,還白白的,五官看起來也很怪,但並不令人討厭。
「你說什麼?」她立刻花容失色。「被吻的?這怎麼可能!」
司機聳了肩。「我只是依照你的樣子說,信不信由你。」
「胡、胡說八道!樹人,我昨天晚上是跟你一起睡的沒錯吧?你半夜沒看見有人潛進屋子對吧?」她心急的問向身邊的男人,怕自個遇到色狼了。
他表情像張衛生紙,皺皺繃繃的,隨時有破裂的可能。「沒……沒有。」
「就說嘛,司機先生你別亂說喔,樹人的房子是有設保全的,昨天保全並沒有響。樹人,對吧?」她轉頭又問向他。
他輕應了一聲。
「就說嘛!」
「可是真的很像。」司機又說。
「很像什麼?」
「我如果吻了我老婆一夜,隔天早上兩人起來也是這副嘴臉啊!」
巴美一聽,瞇起眼,表情有些陰陽怪氣的瞄向身旁的傢伙,就見他膽戰心驚的臉皮跳了一下。
她的眼瞇得更細了,就在他快要坐不住跳車之際,她鬆了臉上的線條。「我們是好哥們,我相信你,一定是酒的問題。」
「對……我想也是……」他雖然氣虛,但點頭的姿勢超猛。
他發覺後背已經濕了一片,忍不住狠狠的偷瞪了前面多事又多嘴的司機一眼,那司機居然像是看透他心事般,對著後照鏡朝他詭異的一笑,他背脊都涼了,但一股氣還是要發,背著巴美,朝後照鏡比了中指,司機也不甘示弱,朝他冷笑一記,接著車子轉彎,緊急煞住。
巴美嚇了一跳。「怎麼回事?」趕緊看向外面,是發生車禍了嗎?
沒有車禍,只是停紅綠燈,不過有一個人正好要過馬路。
她眼睛一眨,「咦?那不是松島學長嗎?」她一臉的驚喜,不管車子還停在路中間,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跳下車,衝到馬路那頭將人攔下。
兩人就在街頭聊起來了。
司機見狀,還悠閒的將車子靠到路旁去,耐心的等待乘客歸來。
坐在車上的季樹人則是看得眼睛都飆火了,眉間隱隱閃現一抹紅光。
那被巴美稱之為學長的傢伙,身高跟他不相上下,少說有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外型雖然不是斯文雅痞型,但穿著非常有個性,是個標準型男,他們看起來聊得很愉快。
「這兩個,女的美,男的有型,真是登對啊!」司機竟讚歎的說。
季樹人聽了更火。「哪裡登對了?你別亂說!」
「小姐穿著和服,男的雖然穿西裝打領帶,但兩人站起來就是不唐突,這不是登對是什麼?」司機又說。
他再望向車窗外,時間趕,巴美來不及將長髮盤起,只隨便紮起,身上穿的和服顏色也是她一貫風格的鮮艷搶眼,是大紅花系列。
其實巴美並不愛穿和服,因為她嫌和服穿在她身上,味道總是有點怪怪的,沒能穿出和服傳統典雅的感覺,再加上穿和服得搭草履,難走得要命,所以非不得已她不穿和服的,不過四個月一次的茶道大會非穿不可,因為再不喜歡總比瞧見爺爺的臭臉好。
但是,現在的她,站在外頭那傢伙的身邊,竟然有股端莊的日本仕女味道……連笑起來也有股嫻雅風情。
「司機,按喇叭,催她上車!」他立即繃著臉要求。
「沒關係,我不趕時間,讓他們聊去,如果你趕,你自個降下車窗對他們喊好了。」司機竟嘻嘻的說。
季樹人瞪眼。這老傢伙!是存心跟他作對嗎?
司機瞄了瞄他,還吹起了口哨。
他氣炸了,正要降下車窗自己叫人,巴美回來了。
她一上車就對他晾了晾手中的名片,興匆匆的道:「真湊巧,遇見我在早稻田大學讀書時的學長,我們好久不見了,他現在在銀行任職,職位還不低——」
「他就是你唸書時曾喑戀過的對象?」他冷冷的打斷她的滔滔不絕。
巴美眉眼誇張的一挑,「你怎麼知道?」
「你讀早稻田時,每天回家就哀哀叫,說學長有女朋友了,暗戀好苦,就是這小子對吧?」
「是啊、是啊,你還記得這件事啊?」
「嗯。」她的事,他哪件不記得?
這個讓她天天哀哀叫的傢伙,他還曾偷偷去看過長得怎麼樣,跟現在比起來,差不了多少,不過多了份成熟的男人味罷了。
「你說兩人街頭邂逅,這代表什麼?是不是我們的緣份又再度被牽起?」她興奮的笑得臉紅紅的,好像一朵綻放的櫻花。
但是這朵櫻花,他卻瞧得礙眼極了。「可能吧!」他不經意瞄向司機,他竟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季樹人皺了眉。那張老臉真是越看越討厭!
「你也這麼認為?那我該主動約學長喝咖啡了。」巴美開心的晃著手中的名片說。
他臉更綠了,卻沒有阻止。「隨便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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