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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她叫金小管,專賣小管干,家住澎湖灣,身材黑瘦干,
這位酷酷帥帥冷冷的先生,確定是要買她而不是小管干?
「沒錯,因為我需要一個又窮又不起眼的老婆。」他這麼說。
為了大弟的大學註冊費,長姊有義務犧牲奉獻,
她阿莎力的嫁了!
新婚夜,正煩惱初體驗要怎麼進行,
他卻說不用麻煩了,誰教她看起來「不可口」,他不想吃,
哼,是啦,她本人不是他的菜,但他對她煮的菜倒是很捧場,
既然「家裡的工作」不用做,那她就不好意思只當個家管,
出去賣保險想貼補家用,他為了幫她拚業績,居然保單買十億?!
這麼疼老婆的老公,她當然得好好把握跟報答,
努力防曬做美白、租來無碼片做功課,變身很彈牙的床上尤物,
再迎合他的「戀痣癖」,從眉毛到腳底板都畫上鮮艷的紅痣,
唔,這樣是還不夠正嗎?為什麼他會說有一天還是要拋棄她……
楔子
狂風大作,淒風怒雨,天上烏雲蔽日,地上斷梁毀柱,四面汪洋一片,屍鴻遍野,哀聲四起。
陰肅暴雨連著四十九日疾驟而下,翻天覆地,天上人間無一處完整,而這飆颯寒風似乎還毫無終止的跡象。
當一陣風饕捲起,海水瞬間翻上數十丈高鋒,水中激射出一條角似鹿、頭似駝、眼似兔、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鯉、爪似鷹、掌似虎、耳似牛的神物,其背有八十一鱗,具九九陽數,口旁有鬚髯,頷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鱗,正是修行逾三千年的龍王。
須臾間,雷鳴電閃,龍王的眸子炯炯有神,鱗甲噴動,裂開藍濁水痕,飛龍上天,一個翻身天地再度變色,數百丈騰雲高峰剎那崩塌,沒入海中,也捲進數以萬計的無辜生靈。
「龍王,你還不知錯嗎?」玉帝震怒的問。
「我何錯之有?」龍王態度蠻橫不屑。
「好個野性畜生!你將為你生下九龍子的瑤池仙女吞下腹,不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嗎」
「哼,這瑤池仙女是自己要為我生下龍子的,我可沒逼她,再說當初她要與我在一起時,我就言明了,她為我孕育胚胎,我要食下她肚裡的紫衣增進功力,誰知那女人反悔了,在即將生下九龍子前就躲了起來,一口氣順利產下九子,這紫衣胚胎哪還能保存?這女人壞了我的事,我殺她也是應該的!」龍王不悔悟,一臉的猙獰。
「你可惡至極!枉費瑤池仙女對你一往情深,還向瑤池金母稟報,定會渡化你冷血無淚的性情,跪地懇求了金母三天三夜才讓她點頭同意她為你產子,而你不僅辜負了仙女的一片癡情,竟連自己孩兒的胚胎也要食下腹,所謂虎毒不食子,你無情無義到了極點,枉你龍王修行數千年!」玉帝怒不可抑。
「這世間哪裡不是弱肉強食,你責怪我狠戾無情,一點道理也沒有!」龍王為自己辯說,完全不認為犯下滔天大罪。
玉帝聞言更怒。「人本來就是情感的動物,你既已修煉成人,就應該有人性,怎能殺人嗜血,只求私慾?而且殘殺的還是對你用情至深,拚死為你保下九子的女人,你已經完全枉顧倫常,天地不容,連瑤池金母都要求我非取下你這暴獸的龍頭不可!」
龍王冷笑。「情為何物?七情六慾根本惱人精神,無用、更無益!那女人自作多情是死有餘辜,怪不得我!」
「你!哼,你這畜生就算已列仙道,終究毫無人性,該奪去神力,拿下鎮壓了!」
但龍王哪肯就縛,一場翻天覆地的厄難就此展開。
四十九日沒日沒夜的疾風驟雨,摧殘得天上人間一片狼籍,卻無人治得住這只千年巨獸,最後玉帝親自取來支撐北海天鼎的赤紅玉柱,命千萬大軍圍困住龍王,龍王無處閃躲,終於被北海玉柱擊中龍額,剎那間,身軀如絞浪般翻騰數百里,玉帝不敢大意,再出一掌,當下震出了龍王的魂魄,龍王數千年的修行轉眼煙消雲散。
從此天地終於歸於平靜,但玉帝感歎地瞧向遺留在龍宮,甫出世的九龍子。龍王的罪孽將累及九子,而這九子也遺有龍王的野性劣根,不適合再留在天庭,他心中頓時有了決定,將九龍子幻化成人形,貶入凡間,納入輪迴。
從此九龍潛伏人間,在不同的時空、朝代與國度中,各自尋求世間真情,唯有九龍皆圓滿悟出男女真諦,擺脫龍王遺自體內的劣性,才得以返歸仙列,免再落入輪迴之苦。
這九龍分別為——
「虯龍」、「蛟龍」、「應龍」、「螭龍」、「蜻龍」、「鳴龍」、「蜥龍」、「蟠龍」、「火龍」。
九龍潛伏凡間,各有所長,有的威儀懾人,有的柔情似水,有的火爆易怒,有的清冷無情,有的頑邪稚氣,有的嬉鬧不羈……九種不同的命運在不同時代背景中即將展開。
而「九龍璧」,則刻載下九龍子的愛恨情仇,九塊白璧在往後數千年都嵌在玉帝的泅龍殿中,當九塊白璧皆耀出澄紅燦光,轉白為熾,即是九龍子回歸之期……
第一章
應龍,性酷也。
澎湖的一個小小漁村。
這裡的村民樸實而熱情,他們以捕小管、曬小管干維生,因為漁村地處偏離澎湖的主要觀光區,少了觀光客的足跡,村民的收入並不理想,普遍都僅能餬口。
「小管干,保證新鮮好吃的小管,剛撈起曝曬成干的小管干,好吃又彈牙,來喔,金家小管的小管干又來嘍——」
「小管,金家小管,妳還賣什麼小管干,妳阿爸要妳趕快回去,家裡有人等著妳!」李大嬸急忙的在魚市裡找人,遠遠看見正在賣力叫賣小管干的金小管,火速上前揪住這曬成一團黑炭的大女生說。
「李大嬸,誰要找我啊?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嗎?」金小管黑黑小小的臉龐上,兩道頗濃的雙眉攏皺起來的問。
「哎呀,妳回去就知道了,快跟我走!」李大嬸身材圓圓胖胖的,一樣黑黑的臉笑得有點曖昧。
「可是,我今天小管干還剩下一大半沒賣完,如果不急,妳回去告訴我阿爸一聲,就說我賣完就回去,有事晚點再說。」金小管瞧著還一大籃沒賣完的小管干,搖著頭,捨不得走,想多賺點錢再回去。
「都要嫁人了,還賣什麼小管干,走走走,快跟大嬸回去!」李大嬸不由分說拉著她就要走。
「等等,嫁人?誰要嫁人啊」她嚇了一大跳。
「別問了,別讓人家等太久,快快快!」李大嬸性子急,拉著人乾脆用跑的。
一臉莫名其妙的金小管被拉回家,黑得發亮的臉龐不住喘著氣,連順氣都來不及,就被一堆人由門口開始被一路推到一個男人面前。
睜著圓圓的眼睛,她好奇的打量起對方來,這人坐在他們家客廳的正中央,皮膚不黑,一看就知道是那種住在大城市裡的人,穿了件簡單的白色襯衫,下身是牛仔褲,腳上穿著舒適的休閒鞋,很隨興的打扮,但儘管如此,已經比漁村裡任何一個只穿著無袖汗衫就趴趴走的男人都要講究了。
再看看他的長相,他額寬鼻挺,雙眉粗濃,非常有男子氣概,不過鼻樑上架了副細框眼鏡,讓人看不真切鏡片後的眼神。
他的嘴唇也非常的薄,如果照二姑姑的說法,這是一張絕情的唇……咦?這會兒薄唇微微上揚了,可惜不僅沒有削減掉那種薄倖冷涼的感覺,甚至讓人感到更譏誚了。
總括來說,這男人看起來有些嚴酷,嚴酷到她如果再多看他一眼,自己就會被他那雙戴著眼鏡的電眼給活活凌遲電死!
這是她利用短短十秒,驚鴻兩瞥所得到的結論。
「妳就是金小管?」她在打量他的同時,他也正不客氣的審視著她,眼鏡下的眼睛微瞇,他聲音是低沉好聽的,不過這口氣透著冰冷,教金小管打了個寒顫。
「你——」
「對,她就是我的大女兒,金小管。」一旁的金漁貨像是怕她答得不得體,張口幫她搶著答。
「妳今年二十一歲?」男人瞥了一眼多嘴的金漁貨後,又將視線調回金小管身上。這女孩長期在海邊工作,皮膚黝黑,黑到幾乎要讓人看不清楚她的五官到底有多平凡。
他薄倖的唇又揚高,無所謂,至少他可以確定,她就跟所有漁村的女孩一樣,都很不起眼,不起眼到不會讓人多注意一眼。
金小管被他盯得很不自在,不安的瞧向身旁的阿爸,看阿爸笑咧了嘴的催促她快回答人家,她這才搔了搔頭後答話——
「嚴格說起來,我再過一個月就二十二歲了。」
「看不出來。」男人蹙了眉,不希望被騙。
「是真的,妳可以看她的身份證,她只是又黑又瘦所以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但真是快二十二歲了。」金漁貨急著解釋。
「嗯,把身份證拿來吧!」男人還真的要確認。
這人很難相信人嗎?金小管越來越覺得不對勁,而且離譜。「喂,你是誰?我為什麼要把身份證給你看——」
「來了、來了,這是小管的身份證,辛先生可以看一下,還有這是她的農曆八字,你也可以順便帶回去核對一下八字,看看合不合。」女兒還沒抗議完,金郭美珠就已經自房裡拿出女兒的身份證,連八字一併奉上。
這舉動讓金小管傻眼,合八字?阿爸、阿母真的要將她嫁人了
男人根本沒有接過那張寫著她八字的紅色紙條,直接取過她的身份證,循著他的視線,她注意到他停留在她的年齡以及配偶欄上幾秒鐘後,就將身份證還給她阿母了。
「嗯,這是你要求的五萬五千塊的聘金,我三天後就會來帶人。」確定她的紀錄「清白」後,他像是魚市裡的買家,相中某條魚後,掏出現金來,銀貨兩訖。
金小管愕然,她被訂走了,真要嫁人了
「這麼快啊,三天後會不會急了點?」一聽到這日期,金漁貨瞧著表情驚愕的女兒一眼,有點捨不得了。
就這樣把女兒嫁掉會不會太倉卒了一點啊?
「如果三天後你不能嫁女兒,那我就不娶了。」男人站了起來,斬釘截鐵、沒有轉圜餘地的說。
「什麼不、不娶了?」
「沒錯,我急需一個妻子,如果你們不願意,我可以找別人。」
金漁貨與金郭美珠相視一眼,有沒有搞錯,這人娶人家女兒還這麼強勢?
「辛先生,畢竟今天我才由媒婆那裡第一次見到你,你又是個外地人,在嫁女兒前,有些話我得先要問清楚才行,否則我女兒不嫁。」金漁貨想了想之後一臉正經的說。
「那你問吧。」他也回以嚴肅的表情。
「婚後你會照先前說的,繼續待在我們漁村住下?」金漁貨問。
「會,我想過過漁村的生活,至少半年內不會離開。」
「你說你從事的是什麼行業?」
「商業貿易。」
「哪方面的商業貿易?」
「油類。」
「那是色拉油還是花生油?」
「都有。」
「那你的薪水是?」
「還過得去,養個女人沒問題。」
「那薪水一定超過三萬了,那還行,可是搬到漁村來住後,你的工作怎麼辦?」
「我不用天天到公司,只要偶爾出國開個會就行了。」
「這麼輕鬆啊,你們公司的制度還真教人羨慕呀——」
「老公,你羨慕什麼?還不快點再問問他離過婚嗎?別讓小管嫁過去才知道還得帶別人的孩子。」金郭美珠心急地用手肘頂了頂丈夫的腰,看這男人條件算不錯,長相也一流,也許已經結過婚,這是第二春也不一定。
「喔喔,對對對,我看你三十歲有了,該不會剛好離過婚還有小孩吧?」金漁貨撫著被老婆弄疼的腰,馬上板起臉來問個清楚。
再怎麼急著拿聘金……呃,嫁女兒,也不能急就章到完全不顧女兒的幸福。
換男人掏出身份證,遞了過去。
「辛明綬,民國六十七年生,配偶欄空白,老婆,應該沒問題啦!」金漁貨喜孜孜的將身份證遞給老婆看。
「你覺得沒問題那應該就沒問題吧!」金郭美珠點點頭。
「哎呀,老金、美珠,你們金家要有喜事了,恭喜啦!」李大嬸馬上說。
「是啊、是啊,小管終於要嫁人了,你們好福氣啊,多了個半子幫忙扛家計。」隔壁的張大叔也來湊熱鬧。
「好說好說!」金漁貨與金郭美珠夫婦開始笑得闔不攏嘴。
「有了這聘金,你們家小魚就可以上台北讀大學了,大哥,你運氣真好啊!」正當金漁貨笑到嘴快抽筋時,他的大妹也就是金小管的大姑姑,冷不防冒出這些話。
這話登時讓現場歡樂的氣氛急遽的冷卻下來,金家夫婦倆更是以尷尬的乾笑收場。
「妳哪壺不開提哪壺——」正要罵人的金漁貨話還沒罵完,眼角就瞧見未來女婿已經表情不耐的起身要走了。
「好了,這事就這麼說定,三天後我來帶人走,就這樣。」說完一刻也不願意多待,甚至連未來的妻子也沒多看一眼,轉身就走人。
「等等!」金小管趕在他踏出門坎前將人攔住。
辛明綬睥睨地望著張開雙臂擋在面前的她。「有事?」他聲音冷得可以,陽光下灑在他銀邊細框眼鏡上,竟閃得她連眼都快睜不開了。
「有。」這男人看起來很酷,讓她不由得緊張的吞了口口水才吐出這個字。
「什麼事?」他問得很簡潔,絲毫不想浪費珍貴的口水。
「你真要娶我?」她還是不敢相信地問。
「對,聘金都給了,還有什麼問題嗎?」他雙手環胸的問。
「有!」她當然有問題!
他冷哼一聲,「如果妳是嫌我聘金給得太少的話,不妨告訴妳,任何『物品』都有其價值,我從來不碰超乎價值的東西。」言下之意她只值五萬五千塊,多的他也不會給。
她聽完,窘困的紅了臉,「你誤會了,我知道自己不值什麼錢,我是想問你,為什麼要娶我這種不值錢的漁村姑娘?」
她長得不出色,家裡又貧困,就算要賣也賣不到幾個錢,這她相當有自知之明,所以才會奇怪他這個都市人娶她的動機是什麼?
辛明綬一愣,她不是來討價還價拉高價碼的?「那是因為——」他噙著冷淡的笑,終於以正眼上下仔細地瞧了她幾眼。「因為我需要一個又窮又不起眼的老婆,而妳正好符合我的要求!」
「欸」金小管張大嘴,都可以塞進一顆茶葉蛋了。
破舊的客廳裡,擠了一家子的人。
有金漁貨夫婦,金漁貨嫁出去的大妹、二妹、小妹,還有金小管的五個弟妹,由大到小一字排開分別是小魚、小魷、小蟹、小蝦以及小龜。
所有人全盯著站在中央的金小管看。
「真的為了讓大弟去台北上大學,所以我非嫁不可嗎?」金小管攢著黑眉問清楚。
金漁貨愧疚的看著大女兒。「妳也知道的,小魚好不容易考上台北的大學,雖然是私立的,但好過一輩子待在這個小漁村跟著我捕小管的好。」
「嗯。」她點頭,在漁村捕小管是沒辦法有什麼前途的。
見女兒認同他的話,他趕忙繼續又說:「我和妳媽都只有國中畢業,我總希望咱們金家能出個大學生,只是這學費實在高得傷透我和妳媽的腦筋,正好方媒婆今天就帶了個人來提親,還說願意立即下聘,所以——」
「所以妳爸就將妳以五萬五的價格給賣了。」大姑姑看笑話似的插嘴道,神情讓人覺得很討厭。「對方擺明了是『買婚』,大哥你這是賣女兒,而且還是賤賣。」
「妳說夠了沒?我也是不得已的,再說我也問清楚對方的底細,他有工作,長得也體面,不會虧待小管的。」金漁貨惱羞成怒的辯白。
「問過?底細這種事能問過本人就算數嗎?說不定他是專門做人口買賣的傢伙,先騙婚再賣人。」二姑姑也危言聳聽的說。
「就是啊,這年頭這種人模人樣的騙子多得是,你們要當心了。」小姑姑再接口。
「不會的,他不會是人口販子,他說過婚後不會立即帶小管走的。」金漁貨不安的說。
「他是說過留下來半年過過漁村的生活,但半年後呢?他要帶小管上哪去咱們阻止得了嗎?」金郭美珠的妹妹——金小管的二姨也不贊同這麼草率的將外甥女嫁給陌生人。
「這個……」連最疼金小管的二姨也這麼說,金漁貨不禁遲疑了,萬一那人真是騙子,半年後將小管怎麼了,他們也沒轍,不如趁現在還來得及把聘金還給人家算了,可是錢還了,那小魚怎麼辦?他為難的看向十八歲的兒子。
「爸,我不去台北讀書了,這個姓辛也不知是不是個好東西,貿然將大姊嫁給他我也不放心,我不要大姊為我犧牲幸福。」金小魚站出來大聲的說。
這話讓金小管當場感動得紅了眼眶,嗚嗚……大弟有情有義,也不枉她疼他到這麼大了。
「可是你好不容易考上台北的大學,大姊不忍心害你放棄機會……」她快要抱著大弟痛哭流涕了。
「沒關係,捕小管也沒什麼不好,阿爸不就是靠著捕小管、曬小管干把我們扶養長大的嗎?」
「嗯嗯嗯。」她眼淚真的流出來了,大弟,大姊愛你一輩子——
「唉——」突然間,久沒開口的金郭美珠重重的歎出一口長到不行的氣。
這聲長氣登時讓金小管的眼淚縮了回去,眼角餘光偷偷瞄向母親,阿母眉頭皺得這麼緊,一臉的可惜相,不用說她也知道母親的心思。
阿母是有點重男輕女的,雖然母親也疼她,不過更為兒子的未來著想,阿母嘴上沒說出口,可這聲長歎已說明一切,阿母不甘心啊!
金小管垂下臉來,將眼淚吞回去,她是大姊,為弟妹犧牲是她應盡的義務,再說女人最終總得嫁人,早點嫁人也不是壞事,而且嫁了人家裡少了她這副碗筷,阿爸的負擔會小一點。
至於那男人是不是騙子嘛……
「大弟,你們放心好了,那男人外表雖然看起來冷酷了點,但好像滿有誠意的,應該不會是壞人,我、我、我決定嫁了!」討論到最後她自己拍板定案,決定把自己賣了——不,嫁了!
☆☆☆
三天後金小管嫁了。
不過嫁得不怎麼風光,男方只不過去租來一輛黑色轎車把她接到戶政事務所去,簽了份結婚證書、辦了登記,當天中午在漁村的小飯館裡辦了兩桌宴請左右鄰居,就這樣,她的身份從小姐變成太太了,也因為阿爸的堅持,說是嫁夫從夫,所以在新辦的身份證上,她自願冠上夫姓,叫辛金小管,簡稱辛太太。
喜宴一散,她自然得搬到夫家去住,但辛明綬在漁村沒有置產,所以她跟著他住進了「金海海旅館」,這已經是漁村裡最好的旅館了,而由於它的歷史近六十年,所以不只在外觀上,就連內在的陳設也「古」到最高點,古到比她那破舊的娘家還要古味十足。
此刻,新婚之夜,金小管瞪著面前搖搖晃晃的鐵架雙人床,彈簧床正中央彈簧還彈出來,這人要是睡上去,不小心被勾上,屁股鐵定開花!
「這怎麼辦才好?要不要請先生換房間睡呢?」聽著浴室傳來淅瀝嘩啦的水聲,他正在洗澡,若要換房間有點麻煩耶!
她兩道黑眉像蚯蚓一樣,在臉上扭動了幾下,最後她到櫃檯要了黑色膠帶,跪趴在床上將那彈起的彈簧用力壓回去、黏住。
「好了,大功告成!」總算解決問題,她滿意的拍了拍手。
「什麼事大功告成?」辛明綬手裡拿著毛巾擦著濕答答的頭髮,下半身只纏了件大浴巾就出現了。
金小管聽見聲音嚇了一跳,轉頭正好撞見他還滴著水珠的結實胸膛,她立即用力的閉上眼睛,感覺兩片臉頰正火辣辣的燃燒起來。
「妳怎麼了?」見她像是受到驚嚇似的閉上眼,他嘴角微翹,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嘲弄表情。
這女人在搞什麼鬼?
「我……我沒事。」她嘴上這麼說,眼睛卻還是死閉著。
「沒事就睜開眼啊!」
「睜、睜開眼是嗎?好……好,我睜開了。」
他瞪著她,這是哪來的天兵?她的眼睛是「可能」睜開了,不過她又用雙手蒙住,讓他很難判斷她是否真睜開眼。
他注視著她黝黑皮膚上的兩隻耳朵更黑了,噢,變紫了,嘴角又再一勾,他差點忘了,他娶的是一個純情的漁村姑娘,看到他幾乎半裸,這種反應應該算正常,不正常的是自己,早習慣與大方的女人廝混,根本忘了眼前的她尚禁不起刺激,而重要的是——他也不想刺激她,這女人壓根引不起他一絲刺激感。
他對她的興趣完全是零蛋。
「去洗澡吧,別佔著床了。」他鄙夷的趕人下床。
金小管聽見他窸窸窣窣的穿衣聲音,但還是膽小的不敢放下遮眼的手,就怕看到「殘餘」的春光,但他都說了,要她去洗澡的,佔著床也不禮貌,索性閉著眼,憑著與生俱來優越的方向感,往著浴室方向沖。
很好,一路無障礙,顯示方向無誤,應該就快到達目的地了——
「哎呦!」達陣前慘遭門坎接殺!
這一跤發出了巨響,讓正在穿衣的辛明綬訝異的回過身,這又是哪家馬戲團在演出
「妳搞什麼?」他上前將人由地上扶起,看見金小管抱著膝蓋痛得齜牙咧嘴的模樣,他沉下臉,拉開她抱腿的手。「該死,瘀青一大片了。」他大聲咒罵。
這聲咒罵讓金小管不只膝蓋烏青,連臉都一併青了。
「妳是瞎了眼還是根本沒長腦,連路都走不好,笨蛋!」他破口大罵,然後起身進浴室拿了條毛巾,打開冰箱,沒有冰塊只有礦泉水跟啤酒,他扭開礦泉水瓶蓋,將冰水倒在毛巾上,再敷到她撞傷的膝蓋上。
冰毛巾敷上的那一剎那,膝蓋是冰涼的,她的心頭卻是暖呼呼的。
呵呵……她嫁的人還好是溫柔的……阿爸應該沒將她嫁錯人……
「怎麼樣?還痛嗎?」他口氣沒那麼凶了。
「不那麼痛了。」她笑開了顏。
辛明綬一怔,瞧著她被曬得「金黑」臉龐上那對異常發亮的眼睛,挺有神的……
「不痛就好,還能進去洗澡嗎?」他臉色不變,一樣不太爽的問。
「可以,只不過跌一跤罷了,之前我跟著阿爸出海捕小管,運氣不好遇到大浪時,在搖晃的船上摔得七葷八素的,那才是真的淒慘,這個,呵呵,小意思啦!」她人黑牙齒卻出奇的白,此時笑得閃亮亮的。
他蹙了眉,眼睛再次被「刺傷」,這女人可以去拍牙膏廣告了。「好了,既然挺得住,就趕快進去洗吧!」他酷酷的臉一撇,回到床邊扭開十年老電視,沒再搭理她。
金小管笑容更大了。
他真是個體貼的人耶……一直擔心她沒洗澡會不舒服……
第二章
蓮蓬頭的水嘩啦啦的下,忽大忽小,水溫也忽冷忽熱,但金小管渾然不覺,小腦袋裡想的全是待會的「初體驗」。
國中教科書上有教,昨晚阿母也有指點,今晚的破瓜之旅誓在必行,她好緊張啊!
待會該怎麼做呢?
二姨特地買了套性感的粉紅色內衣褲送她,交代今晚一定要穿上的……啊!內衣褲!
「糟了,我忘了將內衣褲帶進浴室了!」
她不只忘了將內衣褲帶進來,而是根本就忘了帶任何乾淨的衣物,哎呀,她慘了!
回頭再看看脫下來的髒衣服,浴室太小全灑到水,濕成一團抹布樣了。
這下怎麼出去啊?
接下來她傷著腦筋,想著該怎麼光著身子出去而不會「嚇到人」?
就這樣在浴室裡衝著忽冷忽熱的水,沖了一小時,忽然,噗地一聲,水沒了,噢噢,這下不出去都不行了!
金小管先推開了一小點門縫,聽見外頭電視機的聲音依舊很大,躊躇著到底該不該出去,毫無預警的,浴室門突然被用力的拉開,她光溜溜的身軀就這麼暴露在某人面前,她驚慌的想趕緊轉身躲起來,身後爆出怒吼聲——
「搞什麼,洗這麼久」
她身子一縮,顧不得自己未著寸縷,急忙緊張的再回頭,「對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要佔用浴室這……麼……久……的——」發現他居然看都沒看她一眼,就又轉身回到床邊去了,而且還換起衣服來,顯然要出門了。
今晚不是洞房花燭夜嗎,她的新婚丈夫要去哪啊?金小管衝出浴室,隨手抓起床單先遮住身體重要部位,然後追問,「先生,你要出門啊?」
「今晚我不回來睡了,妳先睡,明天我會來帶妳回門。」辛明綬套上長褲後說。
「回門?」
「妳母親交代的,依照你們的習俗,結婚隔天要帶新娘回門,我答應她了。」他拉上褲子拉煉。
「可是今天晚上……是我們的……的……新婚之夜……」金小管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由他的眼中看見了濃濃的不屑,他根本沒打算碰她嗎?
辛明綬在沉默十秒鐘後,雙臂環胸,眼神放沉,瞧著頭髮還滴著水,全身濕漉漉包裹著有著霉味的床單,模樣有點狼狽的她,慎重的搖了搖頭。
「我這麼說好了,妳現在雖然是我的老婆,但是妳看起來並不可口,我向來挑嘴得很,不想搞壞了胃口嚼黑炭!」他實話實說,在這點上,他不想欺騙她。
咻咻咻--她胸口連中三箭,有沒有必要說話這麼毒啊啊。「你、你、你、你不喜歡我幹麼娶我?」她受「箭傷」太重,都口吃起來。
他冷睨了她一眼,「我記得我對妳說過了理由不是嗎?」
她愕然想起下聘那天時他說過的話。「因為你需要一個又窮又不起眼的老婆,而我正符合你的要求?!」
「沒錯!」
「你……你不覺得這太污辱人了嗎?」金小管沮喪地低著頭問,她的丈夫說話好毒舌啊。
「我承認。」因為沒什麼好否認的。
「你也覺得對不起我?」這人還是有點人性的,她帶著一絲希望的覦向他。
「嗯,所以為了以防結婚後我會做出更多對不起妳的事,妳最好靜靜地待在角落,沒有我的指示,少來煩我,繼續當個又窮又不起眼的老婆。這樣,妳聽明白了沒有?!」辛明綬捺著性子,「好聲好氣」的交代。
「啊?」敢情她嫁的男人是個大男人,她凡事都得聽命行事?
「聽見了沒有?」他口氣變得嚴厲,非要得到她的回答不可。
她冷不防被嚇得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聽、聽見了……」吶吶的回答,意識到她的丈夫真的不喜歡她,可是隨即又想到阿母說,女孩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好嫁壞都是命,既然她嫁了人就要認命。
「很好。」辛朋綬滿意的笑了。「現在我要出去了,這是五千元妳拿著,若肚子餓了,就到外頭吃點東西,如果不餓就早點上床睡覺,明天一早我就回來了。」
金小管一聽,沮喪的臉龐又露出了感恩的笑容,將錢推還給他。
「不用了,吃麵的錢我還有,你要出門身上才是要帶著錢的人,你去吧,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
他還是挺關心她的,一定是知道她為了結婚從清晨四點就起來化妝,一整天下來忙東忙西的,肚子到現在還沒塞進兩口飯,他不僅注意到了,還體貼的拿錢給她「安家」,他並沒有像嘴上說的那麼壞嘛!
他瞧著她笑咧的嘴,再望著被推回來的錢,不明白她在高興什麼,聳了肩,將錢收進褲袋裡,不要就算了。
「我走了!」他扭開門把要出去。
「先生小心走,明天我等你回來喔。」金小管笑味咪的叮嚀。
這讓辛明綬腳步一頓,頭忍不住緩緩轉回,看見她亮晶晶的牙齒正露著,沒什麼心機、沒有想太多,開心的恭送丈夫在結婚當夜離開,這女人……還真怪!
金小管擔憂的看著躺在床上昏睡的新婚丈夫,來回的在床邊踱步,真是的,救護車怎麼還沒到!
今天一早八點他就回到旅館來接她了,帶著她回到娘家,瞪著她抱著阿母以及弟妹們哭了一回又一回,嫁了就是別人家的了,家人一見面當然得抱頭痛哭,不捨嘛!
他在一片大人小孩的哭嚎聲中忍受了近一個鐘頭,最後受不了的起身拉著她回到旅館,一回來他洗了澡倒頭就睡,這一睡已經過了八個小時,天都黑了,他會睡這麼久八成是昨晚出門太累了,多睡一點補眠是沒什麼關係,可是讓她緊張害怕的是,入睡後的他全身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一樣,連身體也發燙,她嚇壞了,擔心他昨晚在外頭著涼了。
摸著他滾燙的額頭,她毫不考慮的叫了救護車,打算把他送到國軍澎湖醫院急診,免得燒壞了頭就不好了。
歐伊歐伊歐伊歐伊--
「來了,救護車來了!」她總算聽到救護車的聲音,焦急地打開房門,救護人員也在旅館大嬸的協助下進到房間,救護人員一看見床上燒得火紅的人,二話不說兩人四手就要將人扛上擔架送上救護車。
「哎吆!」正七手八腳要搬人的同時,突然傳來其中一名救護人員的哀嚎聲,那名救護人員手才碰到辛明綬的身體,他就忽然睜眼的反手將人摔了出去,那人當場摔貼到牆上再由牆面滑到地板,然後,慘叫。
接著辛明綬敏捷的跳下床,衝上前去揪起另一個人的衣襟,拳頭高高掄起,嚇得那人要口吐白沬了。
「先生,你、你住手!」金小管看見他握拳要揍人的模樣,趕緊衝上前阻止他動粗。
「這些人是誰?」發現自己的拳頭被一雙小手握住,辛明綬一愣,這才回頭體著扯住他不放的女人,也注意到身旁的擔架以及被他搖倒在地上的人身上所穿的白衣制服,終於沉著臉問。
「他們是救護人員,你發高燒,是專程來送你上醫院救治的。」她牙齒打顫的解釋。哇咧,她的丈夫有暴力傾向,她最好趕快說明清楚,免得他又抓狂施暴了。
「發高燒?」他雙眼一瞇。
「是、是啊,你全身發燙的昏睡好久了,我擔心你會燒壞腦袋,所以!」
「所以愚蠢的叫來救護車?!」他的酷臉這下真的很Cool了,當場Cool得四周溫度急遽下降,就連被摔得狗吃屎的救護人員也在另一人的攙扶下,兩人抱頭逃離現場,這人身體好得很,現在需要進醫院的是他們,旅館的大嬸見狀,打了個哆嗦後,轉身也溜了。
當整個房間只剩下金小管一人獨自面對他時,她不安的轉動著眼珠子、「這個……你的意思是你沒生病是嗎……」
「廢話!」他口氣簡潔惱怒。
「可是……你全身發紅,體溫飄高--」她企圖解釋他當時狀況很危急。
「我一向如此,當我入睡後,身體會發紅,體溫也會升高,但一旦清醒後就會恢復正常。」他咬牙說。
「好怪的體質啊,這樣異於常人,身體真的沒有問題嗎?」她心驚膽跳的問。
辛明綬瞪著她。「我去醫院檢查過了,身體一切正常,沒有問題。」事實上,他也很困擾,因為根本找不出原因解釋他的體質為何會這麼怪異,不過幸好入睡時這些症狀並不會影響他的睡眠,相反的,他睡得越好,身體就越紅,體溫也就越高,可如果他睡得不好,身體狀況不佳,額心就會出現暗紅色的色塊,讓他感到全身不舒服。
「是嗎……」她側著腦袋還在想,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因為我沒有事先告訴妳這件事,所以今天發生的事我不怪妳,但是妳以後不要再自作主張或自以為是的做任何事,我不希望妳再為我帶來任何不必要的麻煩!」
「呃……是的。」金小管不敢反駁丈夫,她老公脾氣不好,體質也怪,還有暴力傾向……
不過幸好,他很體貼……
「睡了一天,我肚子餓了,妳應該也餓了吧?吃飯去了。」看了下窗外全黑的天色,辛明綬「體貼」的說。
「好。」他注意到她也餓了呢。
結婚半個月了,辛明綬看著小小旅館房間裡不斷冒出新的東西來,有電飯鍋、電磁爐、小小的烤肉架、幾個小鍋子,還有一些剛從市場買回來的新鮮魚貨蔬果,而他的妻子正克難的利用這些工具在為他準備午餐。
原本無聊的在看著棒球賽轉播的他,聞香忍不住將視線由電視屏幕轉向桌上的兩菜一湯,還差窗戶邊烤肉架上的烤小管,只要小管烤熟了送上桌,就湊成三菜一湯了。
瞧著她將窗戶開得大大的,專注的將煙往外揚,避免煙熏到他,一面縮一面翻動架上的小管,免得烤焦了,三分鐘後,看起來美味又香噴嘖的小管上桌了。
「先生,吃飯了。」金小管忙了一個早上,終於轉頭呼喚他了。
他酷酷的點了頭,沒說什麼,一坐下就有一碗白飯放到他面前,接著一尾香味四逸的烤小管也出現在他碗裡。
他夾起烤小管,一口咬進嘴裡,香Q多汁的口感,讓眼鏡下的眼珠子微微張大。「滿好吃的,妳手藝不錯。」他倒不吝嗇給與她讚美。
金小管一聽,簡直樂極了。「你喜歡就太好了,我還怕你不習慣吃我煮的菜,得天天到外面用餐那就傷腦筋了。」
「怎麼,妳不喜歡在外頭吃嗎?」他覺得很方便啊。
「不是不喜歡,而是太浪費了,如果我們每餐都吃外面,那伙食費肯定驚人,自己煮比較省啦!」而且像是一些蔬菜魚貨三不五時還可以回家拿,這樣就更省了。
「妳……自己煮飯是想為我省錢?」辛明綬略挑高了眉。
「是啊,我不知道你收入有多少,但是婚後你會繼續住在這間老舊的旅館,我想你手頭應該不是很寬裕,所以我們還是省著點花用比較好,以後存夠了錢,咱們在海邊買一棟小房子,日子就可以過得舒服點了……」她甜蜜的說著她的計劃,筷子也沒停過的繼續幫他夾菜。
望著這樣的她,他放下筷子,「其實--」
「你可別誤會,我不是嫌現在日子過得不好,我只是想說既然結婚了,就要計劃未來,現在日子過得苦一些些沒關係,只要將來你有了成就,咱們的日子就能夠好轉了,這段時間我會和你一起打拚,而且我告訴你喔,我想你也不希望我再去市場賣小管,將自己曬得烏漆抹黑的引不起你的興趣……所以我找了一份新工作,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了。」她紅著臉說,她也要幫忙扛家計,不能讓他一個人辛苦,而且多餘的薪水她想幫幫娘家,讓弟妹日子過得輕鬆一點。
「妳要去上班?」
「嗯。」她興奮的點頭。他應該很高興她願意負擔起一部分養家的責任吧!
「妳真的想上班?」他臉色有點怪怪的。
「是啊,我的工作很彈性喔,中午還有晚餐我都可以趕回來煮飯給你吃的,你不用擔心我會顧此失彼,疏忽於照顧你的生活。」
怕他反對,金小管連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算了,妳上什麼班?」他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眉頭一皺,懶得多解釋,直接問起別的。
「保險,從明天起我就是保險公司的保險經紀人了!」
十天後--
上班前的早上,金小管心神不寧的為丈夫煎著荷包蛋。
辛明綬注視著她將荷包蛋連殼一起煎得「酥黃香脆」,還將砂糖當鹽巴的撒了上去,再渾渾噩噩的端至他眼前,轉身順手倒了杯醬油當成牛奶擱在他面前。
「先生,我上班去了,今天中午可能沒辦法回來做飯了,不過我會帶豬腳便當回來給你吃,你不用擔心。」
說完,門一開,上班去了。
中午,便當來了,不過不是豬腳便當,而是空空的一個便當盒,她拿錯了!
便當盒一放她又出去了,根本不知道便當盒是空的。
瞪著空空如也的便當盒,辛明綬蹙著眉,望向窗外那抹匆忙離去的背影,這女人搞什麼?
到了晚上,他去洗澡時,聽見浴室外的她抓著電話猛打。
「三嬸,現在意外無所不在,叔叔又經常出海捕魚,這很危險的,我勸妳最好為叔叔保個險,以防萬一……不是的啦,我沒有詛咒叔叔發生海難啦,我也沒有說叔叔會翻船……妳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啦-喂?喂喂喂……」
「二姑姑,保險的好處多多以後妳百年後才有保障,而且意外無處不在……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說妳現在就會死……」
「李阿姨,這份保單涵蓋醫療險,將來妳生病住院都可以給付,就連車禍的傷殘醫療都有保障,就算不幸半身不遂也有個後路,妳每個月只要繳--」
話說到此,連浴室裡的辛明綬都聽見電話那頭傳來怒罵的聲音,接著喀一聲,顯然電話被掛了。
他擦著濕濕的頭髮走出浴室,看著金小管沮喪的盯著被掛斷的話筒。
「拉不到保險?沒業績?」他開了冰箱,拿了瓶啤酒,坐到床上喝著,懶洋洋的問。他本來是不想理的,但是房間太小,怎麼樣都會看見她苦惱的模樣,這讓他相當不耐,不問一聲也不行。
「嗯……」金小管有氣無力的應著。「漁村的人都很保守,保險的觀念不足,找他們保險,像詛咒他們去死一般,怎麼也不接受,還對我惡言相向,小姑姑甚至還放狗咬我。」
「放狗咬妳?」他臉色一變。他的老婆被狗咬?
「嗯……」她委屈的紅了眼眶。「這是我除了賣小管干外的第一份工作,想不到這麼難,我想過不了多久我就會被開除了吧?」伴隨黯然的語氣,她的頭垂得低低的。
「開除就開除,這份工作不見得適合妳。」一聽到她被狗咬,辛明綬莫名的感到一股氣,他重重的放下酒罐,撇著嘴說。
「可是當初應徵進去時,我對經理誇下海口說,我一定不會陣亡,至少可以簽上十張以上的保單,但是到目前為止,我一張保單也沒有,還得罪了所有的親戚,就連阿爸都打電話來罵我,說我到處詛咒人家去死,丟盡了金家的臉,我……唉!」她鼻子一吸,好洩氣啊!
「只要有十張保單就可以了嗎?」他突然問。
「嗯……也不一定要十張啦,只要總金額達到業務目標,也是可以對經理交代了,但我知道這是天方夜譚,根本不可能的啦!」
她好想哭,這幾天為了拉保險,忙得焦頭爛額,收穫卻不成比例,挫折感十足,不僅如此,為了做業績,她還自掏腰包為自己買了保險,還沒領到薪水就先花了一筆,這筆錢還是她想等大弟開學時讓他帶去台北當生活費的錢,如今!唉又是一聲歎。
「我明天下午會到妳公司一趟,妳在公司裡等我別亂跑。」他冷冷的交代。
「喔,我不會亂跑的,你明天要到我公司!什麼?你到我公司做什麼?!」
「去了就知道了。」
「你、你說什麼?你要投保?!」金小管驚愕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在下午兩點吃完她送回去的便當後,頂著大太陽來到她小小的辦公室,然後,說要保險?!
「嗯。」中午正熱,辛明綬冒著汗,不耐煩的點了點頭。
因為不賺錢,這間知名的壽險公司的分社也簡陋許多,連冷氣的風都不是頂涼的,看見他額上還冒著熱汗,金小管馬上抽了張面紙幫他擦汗。「不用了,我們沒有多餘的錢保險,你不要--」
「哎呀,這位先生要投保是吧?金小姐,妳怎麼說不用呢?既然妳不會招呼人,這業績就算我的!」辦公室裡另一名拉不到客戶正無聊的在打蒼蠅的女人,一聽到她將財神往外推,立即衝上前,急著搶業績。
「不是的,他是我的--」
「別說了,業績是妳自己不要的,這人是我的了!」難得有人自動送上門要投保,說什麼她也要搶到手,再加上這人雖然酷酷的不苟言笑,但長得還真帥氣耶,就算做不成生意,能與帥哥聊聊天也是挺不錯的,一隻手大膽的就勾上了辛明綬的手臂。
「來來來,到我辦公桌前來談,我可以為你分析所有的保單內容,絕對會為你規畫出一份對你最有保障的保單。」她將人強拉到她的辦公桌前坐下。
辛明綬冷冷的看著她積極的拿出各式保單,說明了各種保項的優劣,他也不吭氣,靜靜的聽著。
「都介紹完了?」當她說完了一大串的保險產品後,趁著她喘口氣時,他冷冷的問。
「介紹完了,請問你要買哪種產品?」對方一臉期待的問.
「我只要壽險以及意外險。」
「好,那你要保的金額是?」太好了,成交了!
辛明綬伸出五隻手指。
「五百萬?」
他搖了頭。
「五千萬?」肥羊來了!
他還是搖頭。
「不是?!那是--」她的眼睛簡直興奮得快爆出來了。
「五億?!不行,那保費有多高啊,你繳不起的!」金小管大呼阻止,可不能讓這男人為了幫她做業績而傾家蕩產的繳保費。
「什麼繳不起,妳少瞧不起客戶,看他的穿著雖然不是名牌貨,但人模人樣的,一副就是富家大少的氣質,妳怎麼可以說他繳不起保費,就算繳不起也不關妳的事,妳在這裡窮緊張什麼?那女人惱怒的說。
「不是的,他--」
「不要再說了,妳對客人這麼沒禮貌,待會經理回來了,看我怎麼報告妳的惡行!」她威脅金小管閉嘴,別讓她到手的肥鴨飛走了。
光這一筆就超過她一整無的業績了,她一定要好好把握。「先生,你確定你真要投保五億的人壽險?」她笑得諂媚至極。
「對,我不僅要投保五億的壽險,還要加保五億的意外險。」
她倒抽了一口氣,那笑容幾乎要化成棉花糖了,真是個大金主啊,待會辦完手續,她一定要把這男人拐出去喝咖啡,好好把一把,幸運的話這受益人的名字就有可能是她了。
「是是是,我這立即就為你填保單,請問你的受益人要填誰?」她一面填單一面興奮的問。
「金小管。」
「嗯嗯,金小管是吧……欽?金……小……管,怎麼好熟啊?這人我好像認識……」寫著寫著,她抬起頭來,想了半天,突然看向一旁的金小管。「金小管!不就是妳嗎?!」她一臉的錯愕。
「對……呵呵……就是我……」金小管指著自己,靦腆地笑著。
「他為什麼要將受益人填妳?」她愕然不解的問。
「我想是因為我是他老婆的關係吧。」金小管笑得尷尬,雖然有些虛榮的介紹自己是他老婆,而且他還大方的將受益人填上她的名字,但此刻她這一顆心可是暗自心急得很,老公打腫臉充胖子,光這十億金額的保費,一個月至少要繳幾十萬吧,他們哪有錢繳啊?
糟了,她嫁的人不僅脾氣不好、體質有問題,還有暴力傾向不說,性格上也有好大喜功、打腫臉充胖子等要不得的缺陷……
「什麼?他是妳老公!」這個看起來很有錢的帥哥是不起眼的金小管的老公?
真的假的石榴配蘋果,這也大暴殄天物了吧!
「妳真好單了沒?如果填好了,記得將這業績掛在金小管帳上,還有,謝謝妳自告奮勇的為金小管填單,如果手續都完成了,我岳父通知我要我帶金小管去媽祖廟一趟,她要提早下班了,妳們經理現在不在,記得回來跟他說一聲。」
說完,不理對方的臉色有多錯愕,他拉起金小管的手瀟灑的走出了辦公室。
金小管則是憂心忡忡地跟在他身後,想著即將就要債台高築的度日了,她眉毛打了三百六十個死結。
都怪她不好,找了這份工作不僅沒賺到錢,還連累丈夫為了她得借債繳保費了,唉,這可怎麼辦才好?
她煩惱得都快哭了,但那出手闊綽的男人卻像沒事人似的,在去媽祖廟前先晃進了冰果店,點了一碗蜜餞冰先消暑的吃了起來。
唉,那碗冰大概要三十五元吧,從現在開始,恐怕他們連三十五塊都要省了吧?
「喂,天熱,妳要不要也來一碗消暑?」點完冰辛明綬轉頭順口問。
「不、不要,我不熱,用不著消暑。」事實上她整個人急到都快要火燒屁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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