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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說到他宮之寶,可是金陵喊水會結凍的大人物,
偏偏有人有眼無珠,看到他落水居然站在岸上跟他大眼瞪小眼,
非得等他都要滅頂才肯出手搭救,
照理面對救命恩人,他酬謝百金也是應該的,
但她說出來的蠢話實在有氣瘋聖人的本事,
怕再待下去會吐血身亡,他決定快快閃人,
只是經過她的揉捏,他那纏身多年的頭痛竟奇異的舒緩許多,
他才再度上門來求醫,誰知她這個廚娘廚房不待,
大白天的就跟客人鎖在房裡幹些苟且之事,
週遭的男客還一個個誇讚她天賦異稟,
聽得他是七竅生煙,莫名的有種砍人的衝動,
結果他還沒出手,人家正牌妻就帶著家丁來要棒打姦夫淫婦,
而那個小廚娘還不知情的傻傻賣力演出……
第一章
兩岸垂柳的秦淮河,一岸書塾,一岸花樓,兩相對照,好不熱鬧。市集沿著河岸上橋,兩岸穿廊,南來北往乾糧雜貨,圈點出大唐金陵城的繁華盛景,十里秦淮帶著金陵的豐饒往東走。
整個河面上,畫舫處處,彩繡流蘇、錦幟揚旗,嬉鬧喧天。
然而,今天霏霏細雨從天而降,販子走避,畫舫停休,唯有秦淮河靜靜地捲浪而去。
站在架在岸邊穿廊上的毛曙臨,看著河面,看了又看,看了再看,秀美五宮微微擰起,似乎對眼前這一幕感到相當不可思議。
「妳不能拉我一把嗎?」在河裡上不了岸的狼狽男人終於忍受不住地咆哮出聲。
「欸,你不是在泅泳嗎?」毛曙臨慢半拍地反應著,輕摀著訝異微張的粉嫩菱唇。
「妳瞎啦!」
「既然是落水,想求救要早說呀。」
他倆已經眉目對視好一會了,他呼都不呼救一聲,難怪她會誤會。
「那我現在喊了,妳到底救不救」用盡最後一分氣力,男人朝天咆哮,順便對天起誓,要不就讓他死,否則等他上了岸,絕對要她死得很難看!
因為他怕水,所以不學泅泳,偏偏今天他喝得微醺,不小心教人從橋上給擠落河,偏又遇上下雨,橋上兩岸的人都跑光了,要不豈會向她求救?
他家住城南,已經有多年未從這條橫過東西城門的河岸經過了,今兒個為了談妥一筆生意,卻累得他失足落河,賠得可大了!
「那你可厲害了,不會泅泳,還能在河裡待這麼久。」她說時,淡噙著笑。
男人一愣,渾身酒意盡退,才驚覺自己真的在河裡待了好一會……怪了,他明明不會泅泳,明明就怕水啊!但是他真的浮在水面上,怎麼會這樣?
他忖著,突地腦門爆迸出盡乎碎魂般的痛楚,痛得他沉入河底……
只見水淹上他的胸膛、他的臉,淹過他的頭頂,那相似的淹水感受,讓他想到多年前該死又沒死的他……
這時頭痛的他突地聽見——
「三月!」
自己此刻正沉入河裡,是誰在說三月?
他用盡力氣睜開眼,想尋找聲音來源,抬頭瞥見河面恍若有洛神再世,朝他泅游而來,游姿如龍,身形如束帶,像在河裡隨浪逐流的一片柳葉,異樣的美、妖詭的美,這樣的情境好像在哪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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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痛。
頭痛欲裂。
宮之寶痛得想要張嘴咒罵這該死的疼,突地,有股微涼的氣息逼近,往他的眉心額際緩緩捏揉,那微涼的觸感,像是待在水面底下,涼中帶著異樣的暖,似風如浪地把纏結不放的疼楚慢慢釋去。
真舒服∼
他向來抿緊的唇微微扯動,緊繃的粗獷五宮也逐漸放鬆,濃揚的眉頭不再深鎖,同時,睡意正沉,他壓根不想管自己身在何處,順著睡意深深入睡。
他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有這麼濃的睡意了,睡得著就好。
於是乎,等到他再醒來時,難得的精神抖擻,感覺像是睡上了一輩子似的,把他這幾年來的疲憊一次釋放。
只是,這是哪?
宮之寶微挑起濃眉,倒也不驚不懼,深邃的眸緩緩打量著這素雅的房,聽著外頭細微的喧囂,最後瞥了眼外頭的天色……嗯,應該是下午,但天色太沉,不能確定,唯一能確定的是,這裡是間客棧。
換句話說,有人把他從河裡給救起。
是那個腦袋看起來很有問題的女人嗎?
他哼了聲,爬坐起身,伸展著雙臂,看著身上單薄的中衣,一頭未束的發,眉頭立即又攢起。
不會是她幫他換的衣服吧?
這衣服的質地太差,跟抹布差不多,而他的衣服就擱在一旁的架上,整齊地迭好,恍若等著他隨時清醒,隨時套上,隨時走人。
「欸,你醒了?」
門開伴隨著輕軟的嗓音,不抬眼,他也知道是誰,這聲音太細軟,太好認。
懶懶橫眼抬去,就見那個穿廊上的女子打著水盆進房。
她蓮步款移,動作緩慢但姿態卻極具風情。再認真瞧她的眉眼,她黛眉杏眼,秀鼻菱唇,巴掌大的臉玉般的瓷亮,是個相當標緻的美人胚子,依他所見,不脫十七、八歲。
「爺兒,你醒了,先洗把臉吧。」毛曙臨開口,嗓音軟細,透著童音。
「這是哪兒?」哪間客棧?
她垂眼替他把濕紗巾擰乾遞給他。
「秦淮河岸。」她甜笑著,有問必答。
「廢話。」難不成她有本事把他從秦淮河岸給拖到揚州嗎?
「怎麼會是廢話?這裡真的是秦淮河岸。」毛曙臨看著他,語氣倒是一點也不惱,神情很正經地道:「我在這兒待了快兩年,這兒這麼有名,每個上門的客倌都知道這裡是秦淮河岸。」
「誰不知道這裡是秦淮河岸啊」他惱咆著,卻突地一怔——欸,要是往常,他這麼一吼,腦門肯定痛得他齜牙咧嘴的,怎麼現在卻一點事都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
毛曙臨眨著捲翹長睫,瞅著他愀變的神情,再看他一身價值不菲的服飾,怎麼看都像是個富貴人家。這是她到金陵近兩年來的觀察心得。
「妳看什麼?」他驀地抬眼,惡意嚇她。
以往要是這般嚇偷偷打量他的姑娘家,肯定一個個嚇得放聲尖叫,再不也要雙腿軟跪,羞赧得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
但,她沒有。
「爺兒生得真好看。」她由衷讚道。
宮之寶呆掉。
她是個異類。
他再確定不過了,打從她能夠站在岸邊見死不救還說出氣死人的話後,他就知道這個女人腦袋肯定有問題,遺憾的是,她長得還挺俏的。
「難不成妳在岸邊就是因為打量我這張臉,看到忘了救我?」他掀唇冷哂著。
「不,我只是在想,很久沒在河裡救過人了。」想著想著,所以有些出神了。
「妳常在河裡救人嗎?」怎麼,女神龍嗎?
嘲諷著,突地想起,在他昏迷之前,游近他的那抹軟柳身姿就是她?
「不,爺兒是第二次。」她甜笑著。「幸好你最後有跟我說話,讓我知道你不是在泅泳。」
「……」他是不是要感謝自己終於沉不住氣先開口?「我要回去了。」
「爺兒住哪?」
「秦淮河岸。」他很惡意地嘲諷她。
她的神情太天真,眼神太迷濛,怎麼看都覺得她太過無邪,顯得他很污穢,不污染她,就覺得很對不起自己。
宮之寶站起身,當著她的面脫下中衣,露出他一身結實的好體魄,等著她別開臉,等著她羞澀得說不出話。
「爺兒也住這兒?」她好疑惑。怎麼她會不知道呢?
宮之寶很沒有成就感地看著她。
這就是她的反應?有沒有一點自覺啊?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再加上他衣衫不整,這幕若是教人看見,她的清白可是跳進秦淮河也洗不清了!
「我住在秦淮河岸,妳有意見嗎?」沒好氣地應著,他走過她,確定她真的沒反應,很氣餒地拿起自己的衣物,咻咻咻地快速穿戴整齊,再隨手將髮束上。
「可是我怎麼沒瞧過你呢?」兩道彎彎柳眉輕輕擰起,像是不解極了。
「妳以為妳是誰啊?」秦淮河岸長達十里,橫穿整座金陵城,她以為想見到他是那麼容易的事嗎?
「我?」毛曙臨以為他在詢問她的芳名與出處,趕緊欠身自我介紹。「我是毛曙臨,秦淮河岸的廚娘。」
宮之寶翻白眼,很想順便翻桌,覺得跟她說話好累人。
「我要走了。」
「爺兒不多歇一會嗎?」她急忙向前。
「不用。」再跟她多說兩句話,他很怕自己會被她傳染傻病。
「頭不疼了嗎?」她又問。
宮之寶微愕,回頭瞅著她。「是妳幫我揉捏的?」
「是的。」
他有些意外,想不到她的手竟有這麼大的魔力。
原本想說什麼,但終究還是閉上了嘴,轉頭離開。
下了樓,一樓是熱鬧的食堂,他才發現已是掌燈時候,換言之,他從白天睡到晚上了?
真是該死,他染織場裡還有很多事等著他處理。
嘴裡啐著,他快步走向外頭,沒有道謝、沒有謝金,什麼都沒有,只有他高大昂藏的背影相送。
出了房間的毛曙臨看著他的背影很久很久,久到他人早已不在,她的視線還黏在他踏出客棧門口的那一幕。
「妳看夠了沒?」噙著笑意的涼涼嗓音逗著她。「他五宮相當精緻,立體眉骨上有著濃揚入鬢的眉,底下有刀鑿似的鼻,還有深嵌如黑曜石般的眸,不惱時微揚的唇角。這人生得可真是好看呢,粗獷又落拓的丰采,眉擰生出不怒而威的氣勢,唇抿迸出不惡而嚴的氣息。」
毛曙臨回神,看著客棧大掌櫃伊靈朝她曖昧的擠眉弄眼,她不禁抿了抿唇道:「妳呀∼敢笑我,不理妳,我要去廚房了。」
一聽見她要進廚房,伊靈臉色突變,快快阻止。「別別別,我的好姊姊,妳的客人在那,去忙唄!」二話不說把她推到一桌客人面前。
「毛姑娘∼」那桌客人臉露期待,莫名興奮地看著他。
「請往這兒來。」毛曙臨欠身,笑容可人,纖白柔荑指引著通往二樓的木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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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飯桶!飯桶!」
大罵了一頓,罵到雙鬢快要迸出火了,宮之寶才趕緊收功,抱頭不語。
一個個被罵飯桶的布莊掌櫃、織造場、染織場主事,個個灰頭土臉,被罵得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等待著老闆下一步的指示。
過了許久,宮之寶緩緩抬眼,試著平心靜氣,卻被眼前一張張呆臉惹得又火冒三丈。「餘杭水患不斷,棉絮短收,趕緊轉往揚州調;至於蠶繭不夠,就轉往蘇州振興館調,再不夠,就混點絮絲在裡頭,沒人會發現的嘛!這些事不需要我多說,你們應該都可以做到,為什麼每件事都要問我?我養你們這些人到底是怎樣?一個個飯桶,等著混吃等死嗎?」
他吃不好、睡不著!頭痛得要死,偏又有堆飯桶吵他,那麼多生意要處理……都怪老爹,說什麼要去雲遊四海,也不想想他這個獨生子有痼疾在身,還硬把所有的家業都交給他打理,根本是要害死他!
要不是他太有原則,有錢不賺太難過,早晚把他的家產敗光!
他陰狠著臉,離開位在城中的布莊之後,距離城中位置的秦淮河邊有大塊腹地,他離河岸很遠,不敢靠得太近,就算他今天沒喝酒,就算今天的人潮不算太多,但誰也不能確定他的水難之劫到底過了沒有。
想到幾天前落水,被客棧廚娘救起後,經她輕輕地揉捏了他的額,讓他得已好睡數天,就連頭痛的毛病也沒以往犯得那麼頻繁。
忖著,他不自覺地撫上痛得快要教他抓狂的額頭。
也許,他應該去找她。
早在幾個號稱再世華佗的蒙古大夫醫過,宣稱無效之後,他便對這頭疼之事束手無策都要放棄了,沒想到她那一雙手卻有那樣奇異的療救,他不求根治,只求短暫快活。
只是,那一帶是出了名的銷金窩,怎會混了間客棧?那間客棧臨河,一踏出客棧門口就是秦淮河,朝著穿廊走約一里路,才有腹地較廣的踏實石板路可走,要他再走一趟,若是不小心又被人擠下河……思及此,他不由得想起,為何那一日他竟能待在河裡那麼久?
為什麼?垂眸忖著,腦門又爆起劇痛,恍若有人在他腦袋裡抓了把鞭炮炸著。
牙一咬,宮之寶打定主意,不管自己怕不怕水,也不管自己為何能浮在河裡,他決定朝那日離開時的地方走去。
加快腳步,眼見前頭腹地漸窄,變成河岸穿廊,他微揚起濃眉,向左看去,三層樓高,飛揚的旗幟幾乎和鄰近的幾家花樓都纏結在一塊。
宮之寶微瞇起黑眸,看著那片扭曲的旗幟,上頭寫著「秦淮河岸」四個字。
「還真的是秦淮河岸。」原來不是她找碴,而是客棧真叫這個名啊。
他攢著濃眉,快速踏進客棧裡,立即有人招呼著。
「唷,這位客倌,這兒請、這兒請∼」伊靈身穿湖水綠軟綢抹胸,外搭件錦橙色的薄衫,蓮步款移,腰間玉鎖叮叮噹噹,頭上金步搖清脆響亮,看得宮之寶差點直了眼。
他瞪著她,心想這是客棧吧!
「是啊,咱們當然是客棧,這位爺兒幾天前不是才來過?」伊靈拿起紗質團扇掩嘴呵呵笑著。
怪,他剛才有把話問出口嗎?「……妳還記得我?」
「可不是嗎?那日是咱們家的廚娘救了你,趕緊差店裡大當家去把你給扛回來的。」伊靈聰黠的水眸溜呀溜的,朝他一身行頭打量著。「我是這兒的掌櫃,閨名伊靈,今天爺兒是來答謝我家廚娘的嗎?」
答謝?想都沒想過。宮之寶撇了撇嘴。
「不是來答謝的?那肯定是來用餐的。」伊靈二話不說地朝另一頭喊著,「亦然,把咱們店裡好吃的、好喝的全都端上來∼」不是來答謝的?那就坑、死、你∼「爺兒請這兒坐。」
宮之寶幾乎是被趕鴨子上架,但也無妨,反正頭痛甫歇,他也餓了。
坐上雅座,他開始打量著客棧,擺設得極為素雅,談不上奢華,但已齊全。正值晌午,一樓食堂高朋滿座,隔壁桌的客人吃得津津有味,他想,廚娘的手藝肯定相當了得。
還真是看不出來呢,那娘們。
「爺兒,咱們客棧一樓是食堂,二、三樓是雅房,後院更設有頂極房舍供遠途旅客長期住宿,還有總管親自服侍呢。」在龐亦然送上了一壺茶後,伊靈乾脆一屁股在他身旁坐下。
宮之寶張口欲言,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這女人肯定是哪家的花娘,攢夠了銀兩後自立門戶,好好的客棧搞得跟花樓沒兩樣。
「哎呀,爺兒好利的眼光,怎麼知道我以前是個花娘?」伊靈笑得花枝亂顫。
宮之寶翻了翻白眼,卻突地想起,怪了,他有說出口嗎?
「你不用說出口,我也猜得到。」伊靈依舊笑吟吟的。「每個進客棧的客倌都是這麼想的。」
「……虧妳還能不介意。」佩服、佩服。
他替自己斟了杯涼茶,有一下沒一下地嘗著。
味道算不上頂級,但至少甘醇回韻。
「有什麼好介意的?」伊靈狐媚的水眸顧盼生光。「不就是為了溫飽?這世道笑貧不笑娼呢。」
「那倒是。」他不禁開始懷疑,那腦袋怪怪的娘們該不會也是跟她同出一派的吧?
正忖著,便瞧她自一道簾帳後頭出現,然後就見離簾帳最近的一桌客人喊著,「毛姑娘,妳總算來了!」
「靳大爺。」毛曙臨見人便笑,笑得柔軟似水,饒是鐵石心腸都在她眼波底下化作繞指柔了。
「我可以、我可以請妳讓我舒服了嗎?」靳大爺滿臉期待,好興奮哪。
「可以的。」她甜笑著,指著二樓的方向,她走在前,不斷回眸笑著。「靳大爺,小心腳下。」
「好好好。」
就在這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之中,四處響起了好不欽羨的聲響,開始談論著毛姑娘可以教人多銷魂,又說了她可以教人忘卻多少煩憂,又說了就算死在她床上,做鬼也風流……
啪的一聲,突來的聲響是茶杯碎裂的聲音。
眾人莫不朝聲音來源探去,瞧見宮之寶黑了大半的惡臉,嚇得紛紛回頭,不敢再多看一眼。
「有沒有搞錯?」他低啞的嗓音恍若從地底下竄起,震得伊靈耳朵嗡嗡作響。
「搞錯什麼?」她掏了掏耳朵笑問著。
「現在是大白天耶!」他娘的,大白天就行苟合之事,有沒有這麼缺錢啊!
才在想她是不是跟這掌櫃的同一掛,就見她明目張膽地帶著恩客上樓,四處紛紛響起她的能人異事之說……真是太∼不要臉了!
「大白天又怎麼著?」伊靈佯裝不解地逗著他。
宮之寶瞪著她,黑眸閃出數道火花,可惜她無動於衷,不痛不癢。
算了,關他什麼事?人家喜歡作踐自己,他能怎樣?畢竟這是個笑貧不笑娼的世道嘛!
恨恨地想著,他再拿起一隻茶杯,猛灌了一杯涼茶後,又想起,那他到底是來幹麼的?原本是想要請她幫他掐揉的,結果她卻……說她沒腦袋還真是沒腦袋!難道她就不會靠那掐揉的功夫替自己攢錢嗎?
還是說——黑眸陰狠地朝坐在身旁的伊靈瞪去。
「不關我的事。」她趕緊澄清。
「不是妳逼她的?」這裡就有現役花娘一枚,誰能保證那沒腦袋的娘們不是被她給推進火坑的?
「天地良心哪,爺兒。」伊靈跺著腳,噘起嘴,不依不依∼「曙臨可是我的好姊妹,我會那樣對她嗎?」
宮之寶瞇起黑眸。那麼——是她自願的?
「可不是嗎?她呀……」話未說完,門口傳來爭吵聲,她回頭探去,瞧見了一名婦人,後頭跟著數位家丁,大剌剌地踏進客棧。
「這裡有誰姓毛?」婦人一進門就吼道。
伊靈像只蝶兒般地輕躍到她身旁。「這位姊姊,怎麼了?」
婦人一見她滿臉狐媚樣,更火大了。「客來酒樓的靳掌櫃來這兒了沒?」
「他呀……」
宮之寶挑起眉,暗忖著,剛才毛曙臨喊著那個男人,她好像是叫他靳大爺的,難不成這位婦人是那姓靳的髮妻,如今找上門來了?
瞧!大白天就關緊門窗在房內幹些私密事,現在人家髮妻找上門來,看她怎麼辦?沒腦袋也不是這種呆法!
打定主意不管她死活,卻在瞥見那婦人衝上二樓時,他想也不想地足不點地躍上她之前的階梯上。
「你幹麼?」婦人嚇得倒退三步。
「我……」對呀,他也很想問自己在幹麼。
關他什麼事?就算她被打得殘廢,就算她被掄到破相,還是被丟進河裡淹死……不對,她會泅游,應該淹不死她,但要是拿竿子硬將她給打沉入河底呢?
不知道為何,他心頭顫了下。
「你到底要幹麼?」後方手持棍棒的家丁蜂擁而上,婦人的火焰更漲了幾分,有恃無恐。
宮之寶垂眸看著那婦人,她被他內斂的傲慢與氣勢給嚇得再退三步,原本想要再論理,卻突地聽見——
「好棒、好棒,妳真的太棒了∼」靳大爺滿足的聲響極曖昧的從房內傳到梯間,婦人瞬間氣紅了臉,壓根不管眼前的男人有多危險,一把將他推開。
「死老頭,你死定了!」大白天的就狎妓,到底把她這糟糠妻當什麼?
宮之寶被那猥瑣的嗓音氣得定住不動,但瞧那婦人帶著家丁往上衝,不知道為何,他竟也跟著衝上頭,愈接近那間房,那靳大爺的聲響就愈下流——
「啊啊,嗯嗯∼」
一行人停在門外,沒勇氣推開門去瞧裡頭究竟是怎生的荒淫場面。
「靳大爺,這樣可好?」宮之寶聽得出她軟暖童音竟摻雜著些許喘息,那喘息讓她的童音走了調,變得好惹人遐想,他的胸口繃得好緊。
「好、好極了,這勁兒……好爽、好爽,我真是太舒服了!」最後聲響突地抖顫了聲,迸出一道像是又痛又愉悅的高音,而後是旖旎粗啞低吟。「我覺得我好像恢復了二十歲的風采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婦人一腳踹開房門,劈頭就罵,「死老頭!你跟我在一起,就讓你沒了二十歲時的風采嗎」
床上趴著的靳大爺不解地看向殺氣騰騰的婆娘,和後頭準備行家法的家丁,眉頭擰了起來。「蘭兒,妳這是在幹麼?」
「你!」婦人圓潤且保養得宜的手指向他一指,突地發現狀況有點怪。「……你在幹麼?」
「推拿呀。」靳大爺理直氣壯得很。
「推拿?」推拿,她不懂,她懂的是,房內只有一男一女,冒出極其污穢的言語,但弔詭的是,兩人皆是合著衣,也未免穿得太快了點?
不對,那模樣是根本沒脫下過。
後頭這句是宮之寶的想法,而且不知道為何,他竟覺得安心了些。
「我不是跟妳說了嗎?來來來,叫毛姑娘幫妳推拿一番,妳就會知道我為何每過幾天必要來找她一趟。」靳大爺爬起身,對她招了招手。「妳不是說頸項這兒挺酸疼來著?」靳大爺不由分說地將她推到床畔,強迫她趴下,再對著毛曙臨說:「毛姑娘,得麻煩妳了,這帳待會一起算。」
「好的。」毛曙臨甜甜吟笑,柔軟雙掌往她頸項一貼,她隨即哼叫出聲,「靳大爺,靳夫人很操勞呢,是房好妻子,可不許你待她不好。」
「那當然,我這婆娘是嗆辣了點,但我知道她是為我好,替我打理著那家酒樓,忙進忙出的,跟我說她頸項犯疼,我心疼極了。」靳大爺笑著,對著婦人說:「蘭兒,現下覺得怎樣?」
婦人不開口,然就在毛曙臨指間游移停頓,再轉揉為按時,她忍不住輕呼出口,「就是那兒、就是那兒,很酸很疼的。」
「夫人,妳要記住,可別搬重物了。」毛曙臨軟淺呼吸著,臉上漾著令人如沐春風的笑。「這兒有些發炎了,我替妳推推,待會上藥鋪子買罐涼膏塗抹個幾日,就會覺得舒服些了。」
婦人聞言,用力地回頭看向她。「妳不氣我剛才誤會妳了?」
「不,我也是有錯的,不該把門關上,引人疑竇。」但要是不關門,就怕那聲音傳送好遠好遠,會惹人誤會。
「啊啊,真舒服、舒服啊∼」婦人忍不住的感動低吟著。「我覺得我也快要恢復到未出閣前的身強體壯了呢。」
真是通體舒暢,好神的手呀∼
「可不是嗎?」靳大爺一臉讚賞地看向毛曙臨,餘光瞥見門邊有尊黑色的雕像,下意識地探過去——「哇,這誰呀?」
第二章
「妳不是廚娘嗎?」
就在靳大爺偕同髮妻,兩人再三道謝,帶著大批家丁離去後,宮之寶劈頭就這麼問著。
「是的。」毛曙臨下了床,用力地點了點頭。
宮之寶閉了閉眼,很無力地垂下肩頭。「廚娘需要幹這種工作嗎?」
「怎麼,頭又疼了?」她走向前,很自然地攙著他到床上坐下。「躺著,我替你推拿一番吧。」
「妳連推兩個,不累啊?」剛才站在門邊,他可是親眼瞧見她按揉的勁道有多大,幾乎是用盡全身的氣力。
「不礙事的。」她臉上堆滿教人舒服的笑,輕易地征服了他的心。
宮之寶乖乖躺下,看著她蔥白的指落在他的額上,他閉上眼,感覺力道沿著鬢毛往上推,恍若有股麻栗感穿透而過,帶著難喻的波動,注入他的腦門,如水般逐步吞噬了腦袋裡頭悶燃的火。
極、樂、呀!
他總算知道那靳老頭剛才為什麼會叫得那麼猥褻了!
實在是她這勁道如浪襲來,捲入苦難,尤其是下指之處,酸楚並存,順暢翻起,教他快樂似神仙哪∼
「舒服?」瞧他唇角微勾,毛曙臨眸底的笑意更濃。
「嗯……」他從喉口滾出了感動。「妳這推拿是上哪學的?」
「無師自通的。」
「這麼強?」可以無師自通?「欸,妳既然有這麼好的手藝,為什麼不乾脆自己擺攤攢錢算了?幹麼到這兒當個廚娘?」
不過話說回來,她這推拿的手勁這麼道地,說不定她的廚藝亦是一等一的強。
「這說來可話長了。」她輕歎口氣,臉上依舊漾著笑。
「說吧,我不介意聽。」反正閒著也閒著,再加上頭也沒那麼疼了,聽聽故事也無所謂。
毛曙臨想了下,才輕輕啟口,「其實,我是被這兒的掌櫃給救的,所以便在這裡當差,算是報答掌櫃,也算是替自己攢口飯吃。但原本是要當廚娘的,可掌櫃的說我有著推拿好本事,應該擅加利用。」但實際上是靈兒根本不讓她進廚房。
「她救妳?」宮之寶驀地張開眼。「她沒要妳幹什麼古怪的事吧?」
「沒呀,你別瞧伊靈好像有些不正經,其實她人很好的。」
「是嗎?」他很懷疑。「等等,妳說說來話長,怎麼才一句就說完了?」哪裡來的長?唬他呀?
「你想聽我的事嗎?」她有些猶豫地問著。
宮之寶輕佻地挑起一邊的眉。嗯,怎麼覺得她這說話的口吻有點怪?他輕咳了聲,「如果妳不想說,我就不勉強。」
好像一副她說了,他就得要準備娶她似的,誰敢問啊!
「如果你不想聽,那我就不勉強。」
喂,有必要學他說話嗎?「算了,妳開心就好,不過我可真愛上妳這手藝了。」再次閉上眼,那難言的舒暢感依舊如浪席捲,舒服得教他快要低吟出口。
「你喜歡嗎?」她有些喜出望外。
再次張開眼,瞧她又湊近自己幾分,近到已經可以讓他清楚分析出她身上戴的是哪種香包了……幹麼呀?喜歡又怎樣?直接打包帶回家嗎?他暗諷著,突地眼睛一亮——也許可行。
「妳有到府服務嗎?」就算不能整個包下來,但一天一回,應該不過份吧。
她眼色微黯,但還是強打起精神揚笑。「爺兒府上何處?」
「就在……秦淮河岸。」故意逗她。
「住這兒?」她傻氣問著。「爺兒今天要住宿嗎?」
宮之寶眼皮無力地抽動了下。逗她真的很沒趣。「我說,我住在秦淮南岸東十字大街底。」離秦淮河岸是有點距離的。
「那兒呀……」她忖著那兒離這裡有多遠。
「從這兒到那兒,腳程快些,不用一刻鐘。」但若依她的腳程嘛……「給妳半個時辰,應該走得到,不過,若是妳答允了,我會派馬車過來接妳。」
「這樣好嗎?」
「有什麼不好?」難道是在意打賞的問題?「放心吧,上我那兒一回,我一次賞妳一兩銀,夠吧。」
「一兩銀?」一兩銀算多還是少?她不是很清楚。「都可以,我只要能夠安家就好。」
「安家?」哦喔,對厚,說不定她上有老父老母。「放心吧,只要固定時間過來一個時辰,其餘的時間,我是不會佔用的。」
「那……哪個時候好?」
「就晌午過後吧。」
「……好。」她瞅著他舒服的闔上眼,瞅著他唇角微揚的笑,瞅著他眼底的黑影,彎彎唇角抹上淡淡苦澀。
毛曙臨錯愕驚詫得說不出話。
菱唇微張,她站在朱紅大門前,望著裡頭穿堂廳後的樓閣亭台,院落交錯,渾然天成的河水引入府中,巧奪天工地成為每座院落的分隔,以小橋銜接,百花為飾,綠蔭為林……
「毛姑娘嗎?」宮府管事留意快快迎向前來。
「呃,我是。」毛曙臨緩慢地把視線拉回至眼前白髮蒼蒼的老者。嗯,不對,只是頭髮而已,沒有很老,叫聲大叔就可以了。「大叔,這裡是宮府吧?」
「正是,這裡是金陵宮府,主事的宮爺正是江南文明俠義的錦織布莊老闆,我是這裡的管事,毛姑娘喚我一聲留管事即可。」留意笑容可掬,長臂朝內指引著。
「請往這兒走,爺兒正等著呢。」
「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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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儼然像個鄉下土包子,被宮府近乎鬼斧神工的自然園林給震懾的說不出話來,跟著留管事的腳步,在曲橋上拐來彎去的,總算來到一處主院。
她走了有一刻鐘吧。
好大的院落啊……「管事先生,請問宮爺以前曾經重創過頭?」走得太久,她忍不住閒話聊著。
留管事驚地回頭,精璨黑眸直打量著她「毛姑娘是打哪聽來的?」
那就是有嘍?毛曙臨緩緩地把心思一點一滴地收在笑臉底下。「我猜的,宮爺頭犯疼,像是撞擊過,我是這麼猜的。」
「毛姑娘確實是慧潔,我家宮爺確實是在十年前受過傷呢,十年來被這頭疼給折磨的緊。」說到這,留管事突地加快腳步。「快快快,我到忘了宮爺頭正犯疼呢。」
「喔。」她順巧地小碎步跟上。
留管事快步穿過庭院,來到後方主屋的正廳門口。「爺兒,毛姑娘到了。」
「進來。」那嗓音極沉,像是萬般壓抑過。
留管事立即替毛曙臨開了門,隨即退下。
毛曙臨水眸子瞅著伏在案前,臉色蒼白又神色猛厲的宮之寶。
宮之寶連話也不說了,食指朝她勾了勾,面色痛苦地扭曲起來。
毛曙臨立即會意,快步向前,恍若帶著魔力的蔥白十指輕壓在他的額際,涼如水,暖如風,深鏤在腦海死賴不走的痛楚瞬間被抽掉了許多,他才吐了那憋著已久的一口氣。
「頭很疼嗎?」她捷眉輕問著。
「不是很疼,是根本痛得要死。」他能撐到現在,覺得自己真是了不起。
「怎麼沒找大夫?」
「沒用,全都是一堆膿包大夫。」他哼了聲,高大的身形緩緩地朝後貼進椅背,她身上馨雅的香氣突地撞進他的鼻間,教他心頭一顫,脫口問:「你身上的香料可真特別。」
淡雅馨寧,不是特別濃,亦不俗,就是覺得很清爽,清爽到胸口麻傈著。
「……我沒用香料。」
「喔,那就是……」他二話不說,急踩煞車。
天生的體香?怎麼會有如此教人覺得舒服又莫名起心動念的……思及此,他啐了口,體香就體香,又不是沒問遇姑娘家身上的天然香料,他跟人家緊張個什麼勁兒?競因此而心浮氣躁,這多年在商事上歷練出來的內斂自製全都白費了!
「宮爺?」
「……你說話別忘了繼續別掐!用力一點,你今兒個沒吃飯嗎?」他近乎羞惱地低咆著,語氣很重,偏又能教人感受到他半點惡意都沒有。
「喔,好。」她深吸口氣,按!
「哇,你殺人啊!」宮之寶快手揪住在他腦們上偷襲的雙手,回頭,怒沉黑眸直瞪著她。「你沒事使這麼大的勁做什麼?」
這手恁地細弱,她是哪來的力道將他掐得這麼痛?
「……不是宮爺要我用力黠嗎?」她疑惑又不解地看著他,然後澄亮水眸往下探去,落在他緊抓的手。「會疼呢。」
「嘎?咦?喔!」他這才發現他扣著她的雙手,而且扣得很用力,白皙手腕上頭都出現一道明顯瘀痕了。「真是該死,我這是怎麼著?等我一下,我差人拿藥遇來。」
「不用了。」她有些受寵若驚。
「那怎麼可以?你要是傷了手,往後我找誰為我推拿?」他損失可大的呢。話落,他快步走到外頭喊著下人。
毛曙臨緩緩垂下眼,瞅著上頭紅地近乎醭血般的瘀痕。
原來是怕往後沒人幫他推拿呀……
「藥來了,來了。」他折回,拉著她到一旁的錦綾矮榻坐下。「這藥膏挺涼,可以通血除瘀。」
毛曙臨瞧他挖了一口藥,輕柔地往她腕間塗抹著,均勻地推開,仔仔細細地塗抹,無一處漏失。
她看著他專注的神情,垂斂的長睫在他眼下形成一道蔭影,然漆亮眸瞳欲能自濃密長睫中並出十足霸氣的光痕,立體如刀削似的鼻直挺,感覺像是極頑固,然他的唇菱角分明,唇角微勾,理該是個愛笑之人,但他欲幾乎不笑。
他表情很多,但笑意很少。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突地笑了——
「怎麼,瞧我瞧傻了?」他嘴角勾得邪氣,笑得愉快,就連長睫也微之輕顫。
「沒!」難得的,這一回反應超快,愈顯得她作賊心虛。
「是嗎?」他還是沒抬眼,口吻漫不經心極了,然而抹在她腕上的力勁愈來愈輕,像是在呵護什麼至寶似的。
「宮爺,你千萬別誤會。」瞧他像是誤解了什麼,毛曙臨急急想要解釋,略鷲下身——
「喂!」聽她忙解釋,他心頭有點不舒服,不爽地抬臉,說時遲那時快,毫無心理準備的兩張唇就撞在一瑰,就像是兩顆沒有防備的心剎那間撞出了莫名火花。
他瞪大黑眸,唇上遲來麻麻傈傈的電流,那粉嫩的唇瓣竟是恁地軟潤,恁地誘人遐思。
他是男人,面封投懷送抱,沒道理不屈就的,更何況是她自己貼遇來的,又不是他強迫她的,關他什麼事?況且她又沒拒絕、沒反應……
思及此,幽深的黑眸直瞅著熠亮水眸淡泛著霧氣,慢慢堆成水珠盈在眶底。
「這是意外。」多頓了下,他心不甘情不願地退開一些。
可惡,太不遇癮,太不遇癮了!
可是,他除了退開還能怎樣?那雙無麈秋水滿是楚楚可憐的淚光,讓他覺得自己好禽默,一張臉不知道要擱到哪去,那顆蠢蠢欲動的心更不知道要怎麼安撫。
「嗄?」毛曙臨慢半拍回神,不解地眨眨眼,水眸好迷濛,神情好無辜。
宮之寶橫眼瞪著她。「嗄什麼嗄?你聽不懂我在說什麼是不是?難不成是要我跟你道歉嗎?好,我道歉,行了嗎?」他禽默不如,可不可以?
「為什麼要道歉?」她還是不懂。
他瞪大極具殺傷力的黑眸。「不用道歉嗎?」早說嘛!不對,為什麼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雖說近來女子觀念開放許多,但好歹女子首重名節,不至於教人親了嘴還一點反應都沒有吧!
「不用啊,這只是不小心。」她甜甜笑著,似在笑說他很實心眼,不遇就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他也能看得那麼認真。
「那你剛才是在哭什麼?」他咬牙咬得好酸好痛。
是!他就是很認真!親了嘴還不夠大條?若是直接把她推上床,來個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飯,再跟她說,抱歉,不小心,行不行?
「沒,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想到一些事?這電光石火的瞬間,她竟還能想到其他事,眼裡完全沒有名節兩個字的存在,宮之寶簡直是氣到無言以封。
「……你在生氣?」兩人封看許久,她好不容易從他黑眸中讀出了憤怒的火花。
「我為什麼要生氣?」他哼笑著,臉色說變就變。「你重不重名節關我什麼事?」
「名節?」她垂下長睫,細細咀嚼他說的話。「這很重要嗎?」
宮之寶一雙極具危除性的虎眼瞪大。「不重要嗎?名節封女人來說就像命一樣重要,你說,重不重要?」她到底是打哪座深山野林來的?
「喔,我想起來了,靈兒有跟我說過。」她很受教地用力點頭。
靈兒?「那個花娘?」花娘跟人家談什麼名節啊?
「她已經不是花娘了。」
「管她是不是花娘,反正她說的話不能聽。」花娘哪來的名節可言?「你要記住,你跟她不同,你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家,別老跟那種女人混在一塊,早晚有天,連你也會被染上污名。」
毛曙臨聞言,微抿起唇。「請不要這麼說靈兒。」
「我偏要說她,怎麼著?」花娘還怕人說啊?
毛曙臨倒也不跟他爭辯,直接起身,準備走人。
「喂,你要去哪?」
「話不投機半句多。」避免生氣,還是別談得太多太深入得好。
「我又沒說錯!花娘本來就是為了錢財,什麼都可賣。」他椅在矮榻的把手上,瞧她動作緩慢地朝門口走,像是打算一去不回頭,他牙一咬,「大不了,我不說了,總可以吧!」
他退一步,可以吧?
她緩緩回頭,那雙水眸子看似傻氣,欲也有著屬於她的堅持。「公子是個富貴人家,不會懂得某些女子在這世道下,為了攢錢,得要付出多少努力。有許多事,不是單看一面的。」
「我知道。」他看起來有那麼不解世事嗎?
「靈兒是我的好朋友,在我最危難的時候,她二話不說地幫了我,這恩情比天還大,我不允許任何人封我的好友口出惡語。」
「我道歉,可以了吧?」他氣勢又虛了幾分。
「跟我道歉有什麼用?」
「跟你道歉,讓你心裡好受。」說著,他撇了撇唇,又說:「往後見著她,我會封她客氣一些,這總可以了吧!」
「真的?」她有些遲疑,總覺得像他這樣的天之嬌子,不遇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要不要我跪地發誓啊?」
「宮爺可別以為誓言可以亂髮,若是做不足,真會遭天譴。」她可是親眼見證了毀誓言的下埸呢。
宮之寶瞇眼瞪著她,黑眸透著讓鋪子的掌櫃看見會渾身發毛的惡光。「毛毛姑娘,你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呀。」居然敢懷疑他宮大爺起誓的背後用心,以為他做不到嗎?
毛曙臨瞅著他,偏著螓首。「我沒有啊……」
宮之寶咬牙低吼了聲,大步走到她面前。「我宮之寶在你毛曙臨面前起誓,若是忘了今日所言,必遭五雷轟頂。」怕了沒,這種毒誓不是每個人都敢發的!
毛曙臨聞言,螓首微偏的看向門外。
「你在看什麼?」喂,他在發誓耶,這麼嚴肅的事情,能不能撥點心神注意他一點?
「我在看有沒有落雷。」今天天氣不太好,天空霧濛濛的,好像就快下雨了,會打雷也不太意外。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粗喘口氣,臉色猙獰了起來。
他聽錯了吧,肯定是聽錯了吧!
她居然在看有沒有落雷!有落雷又怎樣?會拐彎打進他屋裡頭嗎?這不是擺明了根本不信他起的誓、不信他的決心,等著看他被雷劈死?有沒有這麼狠毒啊!
毛曙臨收回心神,很認真地看向他,「宮爺,記得,今天千萬別出門。」
宮之寶閉了閉眼,一口白牙咬得好酸。「給我聽著!別以為本大爺在說笑,一言既出,四馬難追!我說到一定會做到,你要是不信,咱們立刻就走。」話落,他一把扣住她那像是一折即斷的手腕。
然而這一回,他力道放輕了許多,就連嘴裡說急,腳步也刻意放慢,就怕她跟不上。
「去哪?」她不解,直被他拖著走。
「去跟那個花娘道歉。」這樣可以了吧?可以充份地表現出他知錯能改的誠心誠意了吧。
「她叫伊靈。」不愛他花娘花娘地叫著,她再次更正他。
「姑娘家的閨名豈能容男子唐突?」
「可是你剛才叫了我的全名耶。」她的能叫,伊靈的不能叫?這會不會有點厚此薄彼?
他突地停下腳步,沒注意的毛曙臨一頭撞上他的背,痛得她搗起鼻子。
「沒有吧,我剛才是稱呼你毛毛耶。」他回頭,神情很認真。
他不可能犯這種錯誤的!太多女人都巴不得混進他府上,所以他對女子的防備比男人還多,哪可能唐突她?
毛曙臨搗著鼻子,痛得水眸泛淚光。「有,你剛才起誓時,有叫我的名字。」嗚嗚,好痛?
宮之寶垂眼看著她蒙霧的水眸,那無辜惹人憐的眸色,恍若挾怨還羞似的,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突地卜通卜通地亂跳一通。
「有叫就有叫,有什麼了不起的?」他大手胡亂揮著,企圖來個船遇水無痕,順手再牽住她的手。「走走走,辦正事比較要緊,等我跟她道完歉之後,你一定要再替我推拿,知道了吧。」
「喔,原來你以為我會因此而不幫你推拿?」她輕喃著,恍然大悟:心頭蘊著難言的失落。
「不然呢?」問她,也問自己。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理由?
這不討喜又不夠驄明的女人,除了推拿的手藝太絕,還有那雙眼睛教男人看了很想照顧她以外,他想不出她還有什麼其他長處。
只是,心跳得好快呀,跳得他渾身都發熱了,熱得他連掌心都透著火,熨著她軟暖的掌心,手心酸軟了起來,這詭異的滋味似滲入體內,順著血液橫行,教他渾身又麻又軟的。
心頭又酸又甜又苦又澀的……他娘的!什麼玩意兒!
不就是牽著手而已,哪來這麼多詩情畫意的滋味?騙人沒牽遇嗎?不就是一雙手,柔白的、細嫩的,他牽到已經不想牽了,而她的手絕對不會是最軟最嫩最白最美的那一雙,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牽著她的動作,竟是如此自在,恍若他打一開始就改這樣牽著她,站在她身旁的也該是他……
他在想什麼啊?為什麼無端端的生出這可怕的想法?
「爺兒,這位毛姑娘家中有急事啊。」留管事從小橋另一端跑來,喘了口氣忙喊著。
「什麼事?」
「有人傅口訊,說毛姑娘的家人出事了。」
「家人?」他回頭看著她,見她臉色瞬地刷白。
「我、我要趕緊回去了。」她緊張慌亂,想跑,欲雙腳發軟。
宮之寶將她的不安都盡收眼底,握著她的手依舊未放。「我送你回去。」話落,看向留管事。「立即備馬車。」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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