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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09-9-29 00:01:50

第三十九夜  乖龍

  習慣了城市的喧囂,偶爾遠離壹下還是非常愜意的。這�的旅館雖然簡陋,卻十分幹凈。起碼妳在使用被褥的時候不用去揣摩這�前任房友的身體狀況和作風問題。難得的壹位客人讓小店的招待員和老板都笑得眼睛不漏光了。恨不得打瘸了我的雙腿讓我住這�已輩子,可惜,第二天壹早我養足精神就告辭了。

  白天應該是安全的,起碼人們的共識是這樣。那些個朋友也從來發過什麽公告說自己白天就壹定不出來,由此可見,壹切的東西還是人的心理作怪,認為有就有,認為無就無。就像前不久看的怪談新耳袋�的那個夜警的報告,妳要真達到了�面那位仁兄的境界,視鬼怪與無物,估計它們也奈何不了妳了。

  離車站要經過壹段空曠的田野,偶爾還能看見幾個放牛娃,忽然有了“牧童遙指杏花村”的詩意感。可惜這感覺很快就被天上的炸雷打得粉碎。我擡頭看了看,納悶這時候居然還會打雷,可是天氣卻晴朗的很。

  前面出現個牛角。

  壹個普通的牛角,不過我好奇地把它撿了起來。牛向來被認為很通靈的動物,據說農村�後生是不準殺牛的,而且殺牛的時候要背過臉,殺牛的人有規矩,只殺壹刀,如若壹刀不死絕對不能補刀,因為這證明這牛命不該絕,而且傳說牛的眼淚塗抹到眼睛上可以開鬼眼,可惜沒人試過,倒不是害怕,只是牛眼淚不好搞罷了。

  至於牛角,我只聽說過犀牛角點燈也有塗抹牛眼淚相似的效果,“晉書”中曾經有這樣的記載:“嶠旋於武昌。至牛諸磯,水深不可測,世雲其下多怪物,嶠遂燃犀角而照之,須臾,見水族覆出,奇形怪狀。其夜夢人謂之曰:“與君幽明道別,同意相照也!”大意是說:中國古人通過燃燒犀牛角,利用犀角發出的光芒,可以照得見神怪之類。後來被用來形容人的眼光獨到之處。不過牛角有沒有這種功能就不得而知了。不過這個牛角似乎剛剛斷裂,似乎被什麽燒斷的,殘口處居然還非常熱手。我小心的收了起來。

  總算等來了輛車,坐上去昏沈地顛簸了將近壹個多小時才回到市區,雖然遲到了些,不過稿子老總還算滿意。落蕾給我留了言,說中午有事找我。

  回到家�,居然忘記了牛角的事,只是將包隨意扔到了桌子上。結果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包居然在蠕動。看樣子似乎是條蛇。鄉下水蛇多,也不怕人,或許慌亂間跑進了我的包也有可能,可使我是非常怕蛇的,像類似的蚯蚓壁虎蛆蟲都非常厭惡,但現在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我用晾衣架撐開包,不料壹道白光從包�沖出,速度太快,居然沒看清楚。

  白光似乎很生氣,在房間撞來撞去,過了下,看來累了,趴在了地上,我小心的走過去,這才發現,那�是什麽水蛇,居然是條龍!

  是的,是條龍,不過看樣子是條沒發育的龍。

  頂多壹尺來長,通體漆白,身上有七條黃色的圈紋,大概半個手腕粗細,緊緊閉著玻璃球大小的眼睛,扁長的嘴巴壹張壹合,趴在地板上,爪子也收了起來,猛看過去還真像白蛇,不過它頭頂上兩只角和長長的胡須證明我沒看錯,的確是條龍,壹條小龍。

  “怎麽龍有這麽小的麽?”我奇怪到,印象�的龍大都是英資威武,碩大無比,呼風喚雨,怎麽是如此狼狽模樣,覺得好笑,居然冒失的拿手去摸它,但後來證明我犯了大錯。

  趴,它壹下就咬住了我的手指,眼睛也睜開了,是水紅色的,雖然不算太疼,但總歸咬著了,而且死不松口,我甩了半天,只聽說過被王八咬住不松口學驢叫能解脫,不知道這龍和王八是不是近親,我學了驢叫貓叫狗叫蛤蟆叫都不見反應,恨得我大喊道。

  “妳這有角的長蟲,帶鱗的畜牲!”不料咬的更緊了。這個時候,門鈴響了起來。我把被咬到的手別到身後去開門。

  是落蕾,她手�提這個食品袋,壹臉笑容。

  “來妳家吃火鍋!”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感覺手指頭壹松,這小家夥居然松口了。

  幾乎是同時,那條白龍停在了落蕾的肩膀上,瞇著眼睛拿頭在落蕾脖子上蹭來蹭去,跟小貓壹樣。我心�大喊不妙,落淚非嚇暈不可,正盤算如何像她解釋,不料她已經大喊了起來。

  “好可愛啊!”說著,落蕾把東西扔下,手�捧著小龍,拿手撫摸著它,而這家夥也心安理得的接受著,時不時地拿眼睛瞟下我,充滿了不屑。

  “妳,不害怕?不奇怪麽?”我覺得女人真是不可思議。

  “不啊,反正和妳們呆久了膽子也大了,而且我知道它是什麽。”落蕾笑了起來,把小龍抱的更緊了點。(好吧,我承認,我很嫉妒那條龍。)

  兩人把被小龍撞壞的東西收拾了下,坐在了沙發上。

  “妳說妳知道這是什麽?不就是龍麽。”我輕輕說了句。

  “是龍沒錯,可龍生九子,就像人壹樣,它們的種類也很多啊。”落蕾摸了摸小龍。

  “那這個是什麽?看樣子好象還沒長大。”

  “不,它就是這麽大的。”落蕾把小龍拋了起來,小龍漂浮在空中。

  “它叫乖龍,《搜神記》�記載,乖龍是專門幫助龍王和雨伯行雨的助手,而且只能長這麽大,不過小家夥很討厭單調的工作,所以它會經常曠工,偷跑到人間來玩耍。當然,雷神會四處尋找它,乖龍喜歡躲藏在很狹窄的地方,像�角,柱子,甚至人的身上,有時候也會躲避在牛角�面,雷神會用雷去震嚇它出來,不過往往是牧童因此受到連累,被活活劈死。乖龍是神獸,而且他會選擇性的讓人可以看見它。”

  “妳怎麽知道這麽多?”我驚訝地問落蕾,落蕾得意地說自己的祖父母留下很多這方面的書,自己也從小就看,自然記得牢。

  我思考了下,難道就是那只牛角把乖龍帶來的?我看了看在半空中遊來遊去的乖龍,壹臉悠閑自得。

  “那它不是凡物了,我們怎麽把它送回去啊。”我走過去,不過很快乖龍又對著我瓷牙咧嘴了。落蕾趕緊過來,把乖龍抱了起來。

  “為什麽要送走呢,妳沒看出來它很喜歡我麽,我也喜歡它啊。”落蕾逗著乖龍,它居然還會撒嬌。

  我說不過她,但總覺得收養神獸不是件容易的事,很快,我遇到了第壹個難題。

  乖龍的飯量。

  我很驚訝它個頭不大,但食量極大。四人份的火鍋食物幾乎被它壹人,啊不,是壹龍吃光了,落蕾忙著餵它,女孩子喜歡減肥,少吃壹頓家常便飯,可憐我只吃到了幾片菜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吃得直打飽嗝。

  東西吃完了,是該商量下乖龍的去留問題了。我說服落蕾把它放了,可是乖龍堅持不離開落蕾。

  “它很喜歡女性麽?”落蕾奇怪地問我。我看了下正往落蕾懷�鉆的乖龍,壹把將它提了出來。

  “我來證明下。”我提這它的脖子,這樣它也咬不到我。正好,街上過來個女孩子,只是長得不算太好。我把乖龍轉了兩圈,朝那女孩扔了過去。當接近女孩的時候乖龍飛快地逃了回來,心有余悸地趴在落蕾肩膀上。

  “它不是喜歡女性,嚴格地說是喜歡美女。”我斜了乖龍壹眼,它裝做看不見轉個頭努著嘴,又繼續拿頭蹭落蕾的脖子,落蕾被逗得哈哈大笑。

  “歐陽,我把乖龍帶回去養幾天好麽?”還沒等我說話,那小家夥已經在雞啄米似的點頭了,這樣我還有什麽好說的呢,只好如此了。但我沒註意,本來還是晴朗的天空已經開始慢慢烏雲密布了。

  送走落蕾後才感到非常餓了,剛接到紀顏的電話,正像埋怨他怎麽還不回來,是不是被美女包圍樂不思蜀了,紀顏罵了句。

  “妳以為我是妳啊,妳看好落蕾就不錯了。”他還說,這邊的事比較麻煩,可能要等過年後才能回來了。我覺得非常無趣,本來還希望和他過年好好吃頓飯,看來是不可能了。我無意把乖龍的事告訴了紀顏,他也很詫異,並再三叮囑我,最好還是趕快把乖龍放了。

  “哦?為什麽?”

  “乖龍是屬於行雨龍,傳說中,壹旦乖龍失蹤,雷神會來捕捉它的,到時候壹個雷打下來,乖龍是沒事,旁邊的人和東西就難說了。”

  我壹聽大驚,忽然想起了那個牛角。上面的斷裂的黑色燒焦痕跡。

  現在還是上午,但是窗戶外面就日食壹樣,全黑了。

  我掛了電話,直奔落蕾家。

  我幾乎靠著微弱的光線來到她家,房門緊閉著,這時候頭頂厚厚的黑色雲層仿佛隨時會掉下來。

  我叫了幾聲,但是卻沒有任何反應,打電話也沒人接。

  壹個悶雷直接劈了下來,砸在了落蕾家,房子立刻開始燃燒起來,很快第二個也下來了。房門也被掀開了。

  由於冬日幹燥,風助火勢,落蕾家又是老木建築,很快開始燃燒起來,當我沖進去的時候,刺鼻的濃煙和火已經把房子包圍了。

  我在落蕾的房間�找到了她,不過落蕾已經暈過去了。但是這麽大的火我們怎麽出去啊。

  乖龍不知所措地在落蕾的頭邊飛來飛去,不時的拿頭撞又伸出舌頭舔落蕾的臉,我沒好氣地把它壹巴掌打開。

  “如果不是妳堅持留下來,也不會搞成這樣。”我對它喊了句,似乎語氣有點過重,但事實就是如此,乖龍早點回去的話,也不至於讓雷神責難到我們頭上。但現在多說無用,關鍵是我們如何逃出去。整個房子隨時都有坍塌的危險我抱著落蕾,雖然不重,但壹個人都很難出去,何況還抱著壹個。

  乖龍望了望我,忽然周身放出耀眼的白光。和開始見到它壹樣,整個身體都被白光包圍了,不,應該說是整個房間,火焰和毒煙被光從我們身邊隔離開了。接著,乖龍沖破了已經在燃燒的屋頂。

  下雨了。

  就如同高壓水龍頭的迸射壹樣,不過很奇怪,雨水是熱的,並不冷,火焰很快被澆滅了。這時候警察和消防隊也來了,四周的人都了起來,乖龍的光芒開始減弱,最後回到了原來的樣子,摔倒我肩膀上。乖龍很虛弱,壹點精神都沒了。

  我和落蕾渾身都濕透了,把她交給趕來的醫生後,我自己也裹了條毯子回家了。回頭看了看,落蕾的家幾乎夷為平地了。

  肩膀上的乖龍依舊沒醒過來,但天上的烏雲還是沒散開,雷聲仍然能隱約聽得到。

  “妳還是回去吧,在這樣下去,會連累無辜的人的。”我把乖龍捧了起來,它閉著眼睛點了點頭,吃力地飛了起來,慢慢消失了。

  很快,烏雲便散去了,天空馬上恢復了開始的晴空萬�,連人們都詫異怎麽快過年的天氣卻變化的如此之快。

  回家換了套衣服,下午去看落蕾的時候她已經醒了,醫生說只是被煙嗆了,沒什麽大礙,當天就可以出院的。落蕾知道了乖龍走了,低頭不再說話。

  “它還會回來麽?”落蕾擡起眼睛望著我。我不忍看她難過,但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乖龍不屬於我們的世界啊,妳要是喜歡小動物我明天幫妳去買只小貓吧。”落蕾搖搖頭,背過身躺了下去。

  當我接落蕾出院的時候,新的問題又出現了,落蕾睡哪�?

  她和紀顏壹樣,其余的親人都在老家梵村,這個城市又沒別人,同事大都回家過年了。還好她經常把資料很重要的東西放在辦公室,所以只損失了些日常用品和那棟老房子。

  “幹脆住妳家吧。”落蕾對我笑了笑。當時我就臉紅心跳呼吸在加速,信不信由妳,我壹種超速回家吃齋還佛的沖動。不過當我聽完她下面壹句的時候,整個人又從赤道打回北極了。

  “紀顏不是不在麽,正好我住妳家,妳住紀顏家。”落蕾再次笑了下,我有種被忽悠的感覺,既然她堅持,我也沒什麽好說的,只是不明白為什麽她不直接住紀顏家。

  “因為我總覺得他家好陰森。”落蕾小聲說,原來如此。

  “乖龍應該回去了吧,或許我們以後都不會再看見它了,其實它還是很可愛的。”我擡頭看了看天空,忽然感覺壹下離開了乖龍似乎有點冷清,落蕾更加是不說話。

  忽然我好像看見什麽東西從高處掉了下來,我瞇起了眼睛仔細看了看。那物體下落的很快,最後我看清楚了,居然是乖龍。

  它又回來了。

  不過這次是直接砸在我臉上,速度太快我沒來得及躲避,當時整個人差點被砸暈了,它到好,根本不看我,直接撲到落蕾懷�去了。我捂著臉站了起來,落蕾高興地把乖龍抱起來親了又親,那小家夥看上去很得意。

  “妳這死泥鰍,告訴妳我小時候就滑軲轆鞋,經常扒拉在車子後面,輪子都冒火花了,跟風火輪壹樣,直到旁邊的人叫我什麽麽?哪咤!妳看我今天不抽妳的龍筋!”我沖了過去,可它繞到了落蕾身後,還沖我噴了壹臉口水。

  落蕾笑得彎下了腰,把我用手撐開。

  “好了,別鬧了,妳和它計較什麽。”

  “可是妳要知道,如果留它在這�,雷神還會來找我們麻煩的。”玩笑開完,我正色告誡落蕾。落蕾也收起了笑容遲疑地望著乖龍。

  街道上很安靜,頭頂的天空�忽然響起了沈悶的笑聲,仿佛壹個中年大叔用手捂著嘴巴壹樣,乖龍得意的飛到我頭頂,扒在我頭發上望著天空。

  “或許雷神已經允許了它吧,太好了,我可以天天照顧乖龍了。”落蕾開心的拍起了手。

  我有預感,這段時間我的日子是不會好過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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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09-9-29 00:02:58

第四十夜  訃告

  和我想象略有不同,乖龍似乎並不能長時間呆在這�,壹天內它只有在早上十點到下午四點這六個鐘頭能在落蕾身邊。但是我依舊非常討厭它,因為我壹天能和落蕾相處的也只有這幾個小時啊。

  今年的過年真是非常的晚,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不停地受到李多的騷擾了,她幾乎是每隔十幾分鐘就打電話問我紀顏的消息。我也不厭其煩地向她解釋她的紀哥哥被人叫走了,當然,我絕對不是傻瓜,不會告訴她叫走紀顏的是壹個美麗的女孩子。

  “好了好了,妳要我說多少次呢?”我終於有點生氣了,老總下午才把材料給我,我不得不晚上加班,手頭上的稿件還未處理完。電話那頭忽然沈默了,我意識自己有點過分,剛想和她道歉,李多忽然說。

  “我不時想煩妳,只是忽然覺得自己孤獨得讓我害怕,同學都回家過年了,宿舍�只有我壹個人。”說完,電話掛斷了。都都的盲音讓我有點呆滯,我真沒想到平日�瘋瘋癲癲的丫頭居然會這樣,或許我真的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對我來說,紀顏只是個要好的朋友,而對她來說,紀顏則是全部。

  沒有再忙於接電話,工作的速度快了點,忙了整晚,終於搞定了專稿,剛才開始做專題的時候才想起是情人節,報社�根本沒氛圍,因為大都忙得要死,閑人們都是領導,個個都正兒八經,沒幾個說要買禮物給妻子的,似乎情人節是年輕人的玩意,與操作系統相反,當情人升級成老婆的時候,大部分軟件硬件反而更新的沒以前勤快了,當然,妳也可以選擇用盜版,便宜方便。

  我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明天早上起來,就去約落蕾吧。

  在印象�好像每年的情人節天氣都格外的好,今年也不例外,剛剛走到樓下,發現這年頭外國的年節比本地的要吃香的多。連門口賣包子的大爺都與時俱進,號稱今天只賣雙數包子,美其名曰情侶包。雖然是早晨,但街道上已經能看見很多手拉手頭碰頭的情侶們,臉上充滿了滿足和快樂。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壹對,就像學雷鋒日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活雷鋒。當然,偶爾也能看見些大煞風景的,比如剛才從我旁邊就過去壹對穿著背後印有去死去死團的黑色外套十指緊扣的兩大老爺們。

  “這�有篇訃告,妳在六版找個地方登下。”負責廣告的小劉扔給我壹張薄紙,我心想睡這麽會條日子,居然在情人節去世。

  這張臉好熟悉。

  雖然是黑白照,但依舊可以看得出他是個相貌清秀的人,壹般我們說女孩子相貌秀麗,但男人用清秀來形容似乎欠妥當,但眼前的這個人就非常適合,瘦而不長的臉,寬卻不闊的額頭,眉毛細長,眼睛看不太清楚,因為被壹幅無框眼鏡遮擋了,不過這更透著壹股書生氣,緊閉的薄嘴唇,讓人覺得他雖然瘦弱卻非常的固執。

  但怎麽說呢,這種人是那種雖然很能讓女孩子產生親近感卻無法愛上他的那類型。

  “霍思遠。”我輕聲讀出了名字,越發感到熟悉了,但記憶這玩意正是如此,仿佛壹個頑皮的孩子,越想找到它,放而越是和妳作迷藏,我幹脆賭氣不想,但這個男人的樣子卻始終在我眼前晃悠。

  在六版找了地方放下來他的照片。

  “只有22歲啊,好年輕。”我感嘆了句,霍思遠是那種看上去很憂愁的人,連拍照都緊皺著眉頭。

  訃告壹般不登照片,但小劉說那�的人特意囑咐要登照片,小劉提醒他價格會高些,但那人壹點也不在乎。

  霍思遠的死因上面寫著割腕自殺,不過其他的資料卻提之甚少,只有寥寥數筆。

  拿去校訂後我也沒在留意,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臨近下班的時候老總叫我去了趟資料室,因為臨近年關,所以那邊的資料需要搬動下。我卷起袖子開始翻騰那些以前的舊報紙,還算保存的不錯,沒有發黴,但灰塵是免不了了。

  我忽然發現了張報紙,壹張去年二月十四的報紙。

  我終於知道為什麽對霍思遠的相貌依稀有些相熟了。在去年的報紙上,同樣登載著他的照片,不,正確的說也是壹個訃告。我趕緊翻出來,果然,的確是他,死因確是服毒,而且也是22歲。

  不是有人說過麽,生命只有壹次,難道有人可以不停的死?

  是惡作劇吧,不過這人夠無聊的,估計是很討厭這個叫霍思遠的。我把報紙隨手壹扔,忽然腦海中閃過壹個念頭。

  想證明是不是惡作劇只有壹個辦法。

  和整理資料的同事商量,以我獨自壹人整理的代價把他忽悠出去了,接著把這�能找到的所有報紙都拿了出來,最早的是十二年前。

  十二張報紙擺在我面前。這下我捂著嘴巴,連衣服上的灰塵都忘記去拍。這些都是每年二月十四號的報紙。上面同樣刊登這壹則訃告。望著那壹張張黑白照片我的腦子轟的大了。除了每次死亡的原因不同外這些訃告沒有任何區別,十二年來這個叫霍思遠的男人居然用了十二種方式自殺,跳樓服毒割腕上吊吞槍等等。我稍微回過神後,我把這十二張報紙全部卷起來。

  “如果是惡作劇也太過份了點吧。”我看了看那些資料,但又有種想調查清楚的沖動,好奇心的驅動力是驚人的。

  我似乎也感染了紀顏的毛病了,看來必須先找到那個來這�發訃告的人,不過從小劉那�得知,那人把自己包的和嘉興肉粽子壹樣,還帶了墨鏡口罩,怎麽認得出什麽樣子。我心想那豈不是要等到明年情人節了。

  總能找到點線索吧,我暗自想了想,本來想去約落蕾晚上去步行街,看來時間還算充裕,不如去查查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去查了查各大醫院或者喪治會,還找了做過些相關的熟人,卻發現最近去世的人中根本沒有個叫霍思遠的,包括以前幾年,難道真是個玩笑而以?但我壹位做片警的高中同學在電話中聽完的敘說忽然想起了什麽,不過他說電話不好說,於是我只好去他的管區壹趟。。

  “我來這�之前,聽說我們管區�有個怪人。”他拿食指敲擊著黃色的木桌子,大部分人都出去了,因為他住的比較近,所以被留下值班,這小子高中經常裝孫子,沒想到把大蓋帽壹戴就開始裝樣了。打了幾句哈哈,他才開始正式說。

  “那時候我也就壹傻不啦嘰的小警察,跟孫子壹樣,跟在那幫老油條後面,他們教導我說那家商戶是大戶,那家店的背景足,那些人妳可以高聲咬喝,那些人妳必須好聲應對。”他得意地點燃根煙,我壹看,居然還是硬中華,以他的工資那�抽得起,估計是別人送的,這片管區屬於市繁華地帶,他們當然也隨著身價看漲。我忍了忍,提醒他快講,同學不快的瞟了我壹眼,哈了哈喉嚨,吐出壹口濃痰。

  “不過聽了那麽多教誨,最讓我吃驚的卻是壹個人,就是那個叫霍思遠的家夥。”他聲音略有點顫抖。手中的煙灰掉到了幹凈發亮的名牌皮鞋上。

  “哦?那他沒死過羅?”我好奇地問,同學也驚訝地望著我,自覺失言,也沒再多說,好在這家夥神經比較大,也沒多想。

  “幾乎所有的警察都指著壹個叫霍思遠的家夥的頭像說,不要去招惹他,也不要同他說話,雖然大部分時間他也不會和人攀談,另外他的家也十分奇特,很小很簡陋的房子,據說有些年頭了。他在這�住了很長時間了,平時總把自己包個嚴嚴實實,就是夏天也要帶著帽子和墨鏡,弄得自己跟個名人壹樣,其實在這�得老警察都知道,霍思遠號稱是作家,作家作家,其實就是做在家�罷了,天天悶頭寫,可是報紙雜誌上連個屁都沒見他放過,更別提出書了,但是據說他十幾年前自殺過壹次,被救活過整個人就變那樣了,文人都愛瞎琢磨,幻想美好的愛情,可再美好人家姑娘也要吃飯啊,還不如哥們我呢,現在多快活。”我見他來勁了,趕緊制止。

  “得了,瞧妳那點出息,妳現在也就老婆孩子熱炕頭就知足了,看妳得瑟的,不同妳扯皮了,快把那人地址告訴我。”同學趕緊把霍思遠的地址抄給我,不過臨走前還是說了句。

  “妳最好還是別去,我爺爺以前是看風水的,我略知壹二,那小子每到二月份身上就怪怪的,我老遠看到他就能聞到他帶著壹股子死氣。”說完,他神秘的閃進屋子。我楞了下,心�暗罵壹句,既然是活人怕個俅。

  按照地址,我找到了霍思遠的家,果然是破舊的利害,整個房子外面看上去千瘡百孔,真奇怪居然還能住人。

  或許住的不是人呢?

  我忽然打了個冷戰,奇怪怎麽會冒出這樣的想法。但很快我也沒去多想,只是走上前,敲了敲房門,大聲喊著霍思遠的名字,不過很奇怪,房門自己開了,而且也沒人答應。

  我擡腿走了進去,房間�充滿了怪味,不過很熟悉,因為自己大學寢室四年都是那股味道,比這�還大著呢。房間不小,但雜物太多,擁擠不堪,反倒是連站腳的地方都沒有,我小心翼翼的繞開那些衣服和啤酒罐子,看來這�的主人非常喜歡喝酒。我把門窗都打開了,空氣對流了下,舒服多了。

  前面有張書桌,恐怕是這�唯壹能看得順眼的東西了。桌子不大,壹米來長,緊貼著�放下,上面整齊的摞著壹堆書,都是小說,古今中外都有,當然也有我比較喜歡的,像《野性的呼喚》,《雙城記》等,另外還有很多鬼神異誌,看來這位仁兄狩獵很廣,桌子上還有壹疊書稿,不過沒有動筆,旁邊的臺燈雖然擦拭得非常幹凈,但已經發黑的燈泡和幾乎破掉的桔黃色燈罩都說明它工作了有些年頭了。

  “沒什麽特別之處啊。”我環視四周,典型的單身漢的住所,�面是廚房和廁所,不過人不在也不鎖門,但轉念壹想,他這�也沒什麽可偷的,除非了那臺幾乎是老掉牙堆滿灰塵的21寸電視和錄像機。加上這�小區治安又是口碑不錯,夜不閉戶到也不是沒可能。。

  但是我找到了點東西。

  在那張單人床的床頭角落�,對方著壹件黑色外套,墨鏡,帽子,還有整套的內衣,鞋。難道剛才去報社刊登訃告的人正是他自己?

  居然有自己為自己發訃告的?簡直是荒唐,但這看似荒唐的事隨後被證實了,我在外套的口袋中找到了我們報社的證明。

  不過我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已經觸犯法律了,壹時情急居然翻動了人家的私人物品。剛想退出房間,卻又在電視下面找到了壹些錄像帶。我好奇地拿了壹個。

  錄像帶的側面貼著行標簽,我小聲讀了出來。

  “1999年2月14日”我壹驚,連忙把其他的拿來壹看,果然,所有的錄像帶都編排了日期,從十二年前的2月14日到今天!

  看看吧。我拿著錄像帶的手不自主地伸向了機器。

  畫面很暗,但奇怪他是如何拍攝的,我拿的是今天的那盒帶子。在鏡頭�,我終於看到了霍思遠。

  他比照片上的要瘦的多黑的多,頭發很短,稀稀拉拉的,像被羊啃過的草地壹般。按理他應該才是青年,但看上去卻很蒼老,眼睛旁邊罩了層層黑黑的眼圈,半閉著的雙眼無神的望著鏡頭。

  “又是情人節了,今年是第十三個了,妳到底要如何才肯原諒我?”他開口說話了,露出壹排整齊但是黃的發黑的牙齒。背景似乎就是他家中,上身赤裸的他似乎是坐在鏡頭前面,霍思遠的聲音嘶啞,看得出好像還哭過,兩頰還有淚痕,手上拿著把刀片,對著自己的動脈劃了下去,鮮血壹下就湧了出來。緊接著,他不在說話,閉起嘴唇,臉色漸漸變得蒼白,然後躺下去了。我仔細看著錄像帶的時間。

  13:40。

  我看了看手表,現在是下午兩點半,也就是說,差不多壹個小時前他在這�自殺,我看了看地面,似乎有被擦拭的痕跡,在廁所,我還發現了粘著血跡的拖把。

  既然他是自殺,那收拾東西的是什麽人?而且如果是他自己拍攝的,可我也沒發現攝象機啊。我剛想到這�,錄象帶忽然完了,接著是壹片雪花,我想去取出來看另外壹盤,但卻卡住了。

  本來開著的窗戶和門也全部關了起來。我嘗試著去開,結果是徒勞無功,看來,我是被鎖在這�了。

  錄象帶發出嘎吱的聲音,接著,本來是布滿雪花的屏幕出現了畫面,背景依然是霍思遠的家中,不過,和剛才的有所不同。

  我看見壹個人,站在門旁邊,那人我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那就是我自己。

  無論是搖晃雙手,還是蹦跳,畫面中的人也做著相同的動作,我看見錄像帶�的時間正是現在的時間——2:40。

  但是我沒看見攝像機。

  針孔?還是微縮?我看鏡頭的放線似乎是右邊,我朝著那�走了過去,畫面上的我也越來越大,果然,鏡頭在右邊。

  右邊是堆衣服,壹堆霍思遠換下來的衣服。我把衣服抖開來,但�面什麽都沒有,同時電視上的畫面再次發生變化。

  我開始旋轉,不,到不如說是那個所謂的鏡頭開始旋轉,畫面中的我帶著疑惑和畏懼的神情,我能從上面看到自己的驚愕和恐懼。

  房間�只有我壹個人,和錄像機發出的嘎吱嘎吱的錄帶子的聲音。

  終於,畫面停住了,我也看清楚了,那個鏡頭正對著我,而且從距離上看非常近,我甚至可以看見自己臉上的毛孔。由於是在太近,我的頭已經開始有些扭曲了,仿佛照著哈哈鏡壹般,但我卻沒心思笑。因為我面前只是空氣,我看不見任何東西。嘗試著用手去觸碰,也只是徒勞無功。

  “妳到底是什麽東西?”我答聲喊叫了句,但回應我的只有自己的聲音。電視上的畫面又開始轉動了,那仿佛是雙我看不見得眼睛。它繞到了我的背後,無論我怎麽轉身,就如同粘住了壹樣,電視上的畫面總是我的脖子和肩膀。

  它忽然不動了,我也僵立不動,時間過去了幾分鐘,但卻如同幾小時壹樣漫長。

  電視�的喇叭發出了壹陣很濃重的男人的嘆息聲。那聲音我聽過,長期吸煙的人導致喉嚨的嘶啞會有那種聲音。

  我盯著電視,在畫面中,我看見自己的肩膀上有東西。

  是片指甲。

  的確是片指甲,我以為自己看錯了,居然貼近了電視,但我看見的已經不只是片指甲了。

  現在是壹根指頭,準確地說是壹根中指。

  我回頭壹看,真的有半截中指在我的肩膀上。

  緊接著,空氣中仿佛出現慢慢從水中浮現出來的壹個人壹樣。或者說好比壹個畫家拿著筆,在空氣中作畫,而且速度極快。

  現在我已經能看見壹條完整的胳膊了,從肌肉來看,我判定這是條男性的胳膊。

  然後是肩膀,脖子,胸肌,腹部,大腿,最後是整個身體。

  太奇妙了,幾乎每壹個部分像快進壹樣,顯示白色的骨髓,然是使灰白的骨幹,接著是神經,血液,脂肪,皮膚,仿佛壹個制作流程壹樣,就那麽壹下,仿佛眨眼壹下,壹個大活人就憑空從我面前變了出來。不過我沒有眨眼,甚至忘記了恐懼,又什麽能比看見造物主制造人類的過程更讓人驚訝和興奮的呢?

  這個男人的左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低著頭,打口的喘著粗氣,他沒有穿衣服,但是我看見在我肩膀上的左手腕上,有壹道明顯的疤痕。

  我把他扶起來坐在床上。果然,這人就是霍思遠。不過他很虛弱,似乎連呼吸都很費力氣,我在後面裝了杯水給他,他看都沒看我,端起杯子就喝光了。喝完後把杯子往床壹扔,又躺了下去。我接著為他倒水。這樣他喝了四杯後,終於說話了。

  “妳剛進來的時候我就看見妳了。”他擡起眼皮盯著我。“只不過我剛剛死,妳看不見我而已。”

  “死了?”我驚訝地問他,霍思遠還很虛弱,說話壹快就會喘氣,他隨手穿了件外套,畢竟裸著身子和人交談不是什麽大雅的事,我們又不是詩人。

  “是的,雖然我很快又會在回到這個世界,從第壹次自殺到現在,我可以說死了十三次了。”他的表情非常輕松,仿佛和我談論的事過生日的次數壹般。看我依舊迷惑的樣子,霍思遠忽然自嘲地笑笑。

  “妳是個記者吧。”他忽然問,我點點頭。

  “我讀過妳的文章,妳是個相信鬼神的人吧。所以,我的故事妳應該會感興趣。”他既然肯告訴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我拉來張凳子,和他面對著坐了下來。

  “人的生命只有壹次,這是大多數,或者說是絕大多數人的想法,十四年前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作為壹個窮的叮當響的作家,我只能靠著家�僅存的積蓄來維持生計,維持我那個在別人看來虛晃縹緲的夢。

  只是我沒想到,我居然遇見個女孩子,她的名字我不想在提起了。開始的日子當然很愉快,有壹個美麗的女孩子在身邊鼓勵妳,還有什麽比這更大的支持呢?

  可是她的父母極力反對,也難怪,天底下沒有那個為人雙親的原意自己女兒嫁給我這麽個廢物,說是要給她幸福,這其實是自欺欺人罷了。”霍思遠說到這�咧了咧嘴,搖晃了下腦袋。

  “經歷了很長壹段時間的折磨,甚至我們還壹起私奔過,說出來妳別笑,真的和那些俗氣的三流電影情節壹樣,但是壹切都是徒勞。

  那個女孩子是壹個外表柔弱但性格十分剛強或者說有點偏激的人。

  “我們自殺吧,壹起死,就像故事�的情侶壹樣,我相信人死後還是有靈魂的!”她在情人節的前天晚上抱著我,我當時被她的話嚇了壹跳,仔細看了看她的臉,發現她不是在開玩笑。

  我不是個堅強的男人,多年的挫折感和別人鄙視的眼光把握僅有的壹點自尊擊得粉碎,但既然她都打定主意了,我還有什麽可說的。所以我們約好在情人節那天的下午壹點四十分的時候雙雙跳樓自殺,當時我們研究了很多方式,她堅持要跳樓,說死的很快,沒有痛苦,而且死亡過程很美好,華麗。

  我同意了。

  我們沒有選擇樓房,而是去了處比較偏僻的廢舊工廠。兩人爬到了高聳的煙囪上。

  但是真站在了上面,我害怕了,生平第壹次有了對死亡的恐懼。

  “跳吧。”她整理了下衣領,壹如往常壹樣漂亮,但現在我看她卻覺得很不舒服。

  “我們不如想想其它辦法,不見得壹定要自殺的。”我忍了良久,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她聽完後面無表情,最後笑了壹下。

  “妳會後悔的。”說完她就從我面前跳了下去。幾秒鐘後。我聽到了啪的壹聲沈悶的巨響。在空曠的廠房內壹下就消失了。我的腿不自覺地坐了下來,在上面哭了整整壹下午,直到天色變暗才走下來。”霍思遠的眼睛又紅了,我很同情他,自殺的確需要很大的勇氣,而在這個時候背叛了自己最愛的人,其實他也很痛苦吧。

  霍思遠的語氣忽然變了,高亢而嘶啞,臉也開始充血,眼眶�全是壹條條的血絲。

  “可是當我趴下煙囪,下面根本沒有屍體,是的,只有壹灘血,沒有屍體!”我壹聽呆住了,難道有人可以從幾十米高的地方摔下來不死?就算不死,還能有力氣離開?

  霍思遠接著說,自從那件事後,天天都做著噩夢,夢�面以前的女友只是看著他,卻不說話,帶著嘲諷的笑看著他。女友的家人也沒有再來找過她,只是外面都傳說她失蹤了,但真實的情況只有霍思遠了解。

  終於,壹年過去了,霍思遠無法忍受這種折磨,也選擇了自殺,不過他是服毒。

  “我把壹包老鼠藥都倒進了嘴�。”霍思遠玩笑般地說。

  “接著不到幾分鐘,我的胃開始絞痛,接著是翻滾,非常劇烈的嘔吐感。然後是抽搐,劇烈的抽搐,我知道毒性發作了,但我沒有打電話,我是真的想死,或許我還能見到她,說句對不起。然後我的意識模糊了,倒在了床上。

  但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還在家�,而桌子上卻多盤錄像帶。我不知道哪�來到,於是我把帶子放來看。

  妳也猜到了吧,那就是我自殺的錄像帶。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誰拍攝的。但是我明白自己的確應該已經死了的。我沖到鏡子面前才看見。

  我只有壹半身體,另外壹半也正在高速的恢復中,就好像我以前是隱形人壹樣。”

  幾分鐘前,恐怕我看到的那壹幕也正是如此吧。霍思遠接著說。

  “我意識到自己應該是死了,可是卻又被什麽力量活了過來,而且每次我死後,那沒有的肉體就會慢慢消失,但當我又重新獲得身體前有段肉眼看不見身體的過程。而且在獲得身體後我會如新生嬰兒壹樣,非常虛弱,剛才妳也看到了吧,就是那樣。

  錄像帶忽然結束了,接著上面出現了我的女友的臉,很白,很美。但我卻說不出話。

  “高興麽?重生的感覺很不錯吧,不過妳以後就會厭倦了,我不會原諒妳,雖然我現在過得很快樂,妳在我心�完全是個騙子而已,記住,每年的情人節妳都會再死壹次,然後又重新活過來,妳永遠只有22歲,妳永遠只能活在我和妳決定去自殺的那天,我要妳痛苦的活下去。”說完,她就消失了。”霍思遠長舒了口氣。不在說話了。

  過了很久,他才再次開口。

  “現在,妳都知道了吧,地上的血跡是我擦拭得,我看見妳走進房子,不過我無法叫妳而已,我把每年自殺的錄像帶都保存了下來。因為我發現自己的眼睛和那錄像機有奇怪的聯系,於是我不用拍攝,只需要坐在鏡子面前就可以了。所以每年的情人節前,我都自己去報社登載自己的訃告,真是滑稽啊。”他指了指�邊的壹塊鏡子,果然,可能每仔細看,那真是面擦拭得很亮的鏡子,大概壹人多高。

  “妳為什麽每年都去報紙登載訃告?”

  “很簡單,她也或者,而且顯然還在這世界上,每年的情人節她就在我身邊,如同看著籠子�的小白鼠壹樣,戲耍著我。所以我把訃告登出來,想乞求她的原諒。”

  “原諒什麽?”我問道。霍思遠猛地站起來,走到了窗子前轉過身體,用手指著自己的胸膛。

  “原諒我的背叛,讓我能真正的死,因為這種折磨太痛苦了,每次臨死的體驗都是真實的,死壹次就足夠了,而我死了十三次,還要忍受無休止的自責和內疚,所以我乞求她讓我死吧。”霍思遠說的很輕松,仿佛說著別人的生死,我還是第壹次看見有人這麽想死的。

  “難道沒有辦法解決麽?比如說這只是法術,我認識個朋友,或許可以幫妳。”我也站了起來,給他出了個主意。霍思遠拒絕的伸出手掌。

  “妳以為我沒去想辦法麽,古今中外我全部都試過了,根本沒有。後來壹個道士說,那是魂詛,像我女友那樣臨死前帶著不滿和憤恨自殺的人很多,但是也只有她沒死,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麽,總之自殺後未死的她對我恨之入骨,有什麽比用自己的靈魂為代價來詛咒壹個人更強大的呢?除非她肯原諒我,否則沒有任何辦法,壹年過壹年,我會以各種不同的方式自殺,死去,然後又再次像嬰兒壹樣回到這世界。是不是很有意思呢?”霍思遠笑了起來,起初是忍著,後來居然哈哈大笑,不過最後他卻跪在了地上失聲痛哭。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兩人在房間�呆坐了幾分鐘。哭過之後,他似乎看起來放松了點。並告訴我讓我離開吧,自己需要靜壹靜。我只好走出那個房間。

  走到過道的時候,我看見個女孩。高瘦,但頭發很長,也很秀麗,只是額頭上有好大塊疤痕,不過被頭發遮掩住,到也無傷大雅。

  她看見了我,望著我笑,那笑容令我發毛。

  “妳從他那�來麽?”女孩忽然沒頭腦的問,我也不自覺地嗯了壹聲。

  “今天是情人節。有準備巧克力給女朋友麽?”女孩笑著問,我搖搖頭。她從口袋�摸出塊東西。

  “給,把這個給她吧,沒有禮物女孩會不高興的。”我接了過來,是塊榛子巧克力。我剛想說謝謝,但擡頭女孩就不見了。

  我回到了報社,正巧遇見了落蕾。

  “給。”我把巧克力給她,落蕾驚喜了下,很開心的收下了,她看了看巧克力。

  “哦?是榛子巧克力啊。”我問她有什麽不妥麽,她笑而不答,只是把巧克力吃下,然後跑開了。

  我也奇怪的去查,原來榛子巧克力代表著忠貞。

  忠貞麽,我擡起頭,我忽然想起了霍思遠,明年的情人節,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會來報社來登自己的訃告。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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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09-9-29 00:03:44

第四十壹夜  人棺

  紀顏終於回來了,我是今天早上接到他的電話的,不過當我來到他家,開門的卻是壹個十歲的孩子。

  小孩長的很俊俏,但眼神冰冷,穿著件蘭色的運動服,戴著頂粉紅色的絨帽,他看了看我,沒有太大的驚訝,雙手插在口袋�,對我說了句進來吧。

  我滿懷好奇地走了進去。紀顏正坐在沙發上。

  還沒等我詢問他那個孩子是誰,不料他卻搶先問我。

  “妳壹定很想知道這個少年是誰,不過還是讓我先把這幾天的經歷告訴妳吧。”紀顏樣子略有點憔悴,看來這個新年過的並不是十分舒服。我把身體埋進厚厚軟軟的沙發,盡量擺了個合適的姿勢,開始專心聽他說。

  少年不屑的望著我們,把頭上的帽子拉到眼睛處,冷冷的說了句:“我對妳們的談話沒興趣,我去房間休息了,等說完了叫我。”我心想這個孩子還真是愛耍酷,但紀顏沒有絲毫的介意,對少年點了點頭。不過我始終覺得這個男孩好生面熟。

  “我沒有想到,雅瓊找我,居然是為了人棺。”他開始說了,不過聲音略有點低沈,我依稀記得雅瓊好像就是那個來接紀顏的漂亮女孩子。不過,人棺是什麽?

  紀顏看出了我的疑問,自然為我解釋開來。

  “中國人極重視棺材,所謂生老病死,紅白二喜。棺材有時候比活著的時候的住房還要重要。所謂在窮的人家�,老人們都會預留筆錢,所以年輕人存媳婦本,老年人存棺材本。別小看了這不過幾尺長的木頭盒子,對壹些人來說可是看的比其他東西還重要。

  棺材種類很多,自古有“穿在蘇州,玩在杭州,吃在廣州,長壽在柳州”,長壽在柳州,實際指的就是柳州的棺木,行行都有翹楚,做棺材的也壹樣。”聽到這�我不免笑了壹下,但紀顏壹臉正經地阻止我。

  “棺材發展到今天,其實已經不光光是為了葬人之用,由於國人迷信棺材棺材乃升官發財諧音,所以很多人會訂制壹些精致的小棺材作裝飾用。”

  我終於忍不住,不禁問他,這些和紀顏被那女孩請走有什麽關系呢。

  “雅瓊帶我去,就是為了讓我看口棺材,壹口非常奇特的棺材。”紀顏擡了擡頭,犀利的眼神望向我。

  “哦?有多奇特?難不成是金子打造的棺材?”我打趣道。

  “若是金子水晶棺材到也沒啥稀奇的了,有趣就有趣在這口棺材既不失金子也不時木頭,而是人。”他比劃了個長方形的手勢。

  笑話,棺材裝的就是人,哪�有人做棺材的道理。我不置可否的歪歪腦袋,紀顏看出我不相信,繼續說。

  “妳別不信,準確地說,所謂的人棺實際外面還是有口棺材,或者可以這樣說,被埋葬的人其實是包在兩口棺材�面。”

  “那天在車子上壹聽,我也和妳壹樣曬笑不已,我自認為見多識廣,而且父親生前也從未提起過關於人棺的傳說或是事情。但是父親卻說過,永遠別覺得自己比別人強,妳終究不過是比別人看的多而已。而雅瓊把照片給我看得時候,我深刻感覺到自己見識還是太淺薄了。”

  “照片?”我驚訝道,既然有照片,看來人棺並非空談了。不過紀顏並沒有把照片拿出來的意思,只是搖了搖手。

  “妳還是不要看為好,那照片即時如我這樣的人看了也為之駭然,倒不是都恐怖或者惡心,只是看了之後渾身覺不出的不舒服和詭異。

  何謂人棺,從字面來看,當然是以人為棺材。

  齊家不是富翁世家,他們家發跡在民國初年,亂世出英雄,齊老爺子雖然談不上英雄,但絕對算是聰明人。他利用搜集古玩倒賣賺了大錢。其實據我父親說,齊家的收集其實就是和盜墓者達成交易,以比市面低的多得價格把古墓中的東西收來在倒手賣出,這活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壹來盜墓的都非善類,二來盜賣倒賣古玩被抓住也是要吃官司的,這兩處是明的,而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古物離開古墓的凈化過程。

  我們叫凈化,其實齊家人稱作“落皮”指讓高人驅除掉上面的不幹凈的東西,不過壹切非常順利,齊家的財富像堆雪球壹樣滾積起來,而且齊家人善於避禍,所以在混亂的年代也能全身而退。

  汽車載著我和雅瓊幾乎行駛了半天才來到壹個非常偏遠的地方,我依稀記得這�是私人住宅區,沒有通行證是不允許進入的。因為這�的地勢奇特,是壹個凹型的臉盆狀,在旁邊壹條小河蜿蜒盤旋,水主財運,而且又像個聚寶盆,所以很多有錢人把家宅建在這�,因為有人傳說這�實際就是個太極八卦圖,不過都是傳聞罷了。

  但齊家的富裕倒真是令我砸舌。

  從下坡開始,我就看到了壹棟或者可以說壹片巨大的房區,首先看見的是長十米多的帶有花紋的銅制大門,門的兩邊連綿著看不到邊際的大理石圍�,圍�的頂部有巨大的圓形玻璃等,�壁上刻著精美的陽型浮雕。兩個年邁的老人穿著保安類費力地打開了厚重的銅門,我不明白為什麽讓兩個老人幹這麽重的體力活,不過還沒等我多想,房子的真正外貌才如隱藏在海洋�的冰山壹樣漸漸露出壹角。與其說是房子,不如說是莊園更恰當。

  正中間是個巨大的噴泉,四層高,每層都不壹樣,池子的底部安裝了彩燈,不同顏色的光從水底照射上來和噴出的池水疊章在壹起,看上去很漂亮。不過總感覺偌大的地方人卻極少,縱使外人少擔在這�工作的人也應該有點吧。兩邊是半個同心圓的結構,種植了大量的植被草木,整個地勢都是傾斜的,房屋被建築在了最低處,我暗想那�有這樣修建的,下起雨來豈不淹了。

  “人棺是家父在數年前托人從老家運送過來的,從父親開始家�就不在設計古玩生意了,不過還是有收集的癖好,而這個人棺,卻是從祖爺爺那�傳下來的,因為以前都安放在老家,這次建了新家後我們就把人棺運了回來。其實說是祖傳,但家規森嚴,只有人棺大人要求絕對不允許接觸。所以我和父親對這個都很好奇。所以打開了棺材,並拍攝了這些照片,但接著怪事就不斷了。”車子繞著噴泉開進了壹條狹長的樹蔭帶,旁邊的枝葉長的過於茂盛了,難道這�的圓丁偷懶麽。最後停靠在壹棟高大的黑色建築物前,雅瓊從車子上下來,壹邊帶我進去壹邊說道。階梯很漂亮,是橢圓形的,也是由黑色的大理石制成,光滑的可以做鏡子了。

  下車的時候,雅瓊看見車子的後背箱開了,提醒了下司機,司機解釋說剛才停靠在我家的時候他曾經下去拿過清潔工具,但他又奇怪地說自己明明關緊了的。

  房子的外面雖然帶著中世紀歐洲的皇宮風格,但是�面卻是典型的中國風,不過大都是黑色的色調,看得略有點不舒服。不過�壁上的古畫和擺設的陶瓷銅像等古物簡直讓我覺得身處在博物館了。我的腳步聲在�面回蕩開來,同樣,安靜得可怕,我沒有看見壹個走動的人。

  在左邊的房間�,我看到了人棺。

  和妳說過了,雖然開始見過照片,但親眼看見這個仍然覺得非常的震撼。外面是暗色的木制棺木,非常的厚重,上面有很多精美的圖案,不過年代估計過久,已經模糊不清楚了。棺木是四層夾板型,每層中間都是空心的,大概兩道三毫米左右,估計中間填充大量類似石灰之類的防腐劑。而棺木�面躺著兩個人。其中的壹個,自然就是我說的人棺了。雅瓊似乎有點害怕,只是遠遠站在旁邊,我則在棺木旁邊仔細觀察。

  我所看見的,是壹位穿著十分華麗的女屍。大概七八十歲上下,很奇怪,頭戴皮毛暖帽,�面穿這華布衣衫外套紅黑相間的長裙,何宋朝的衣物幾分相像。但怎麽說也應該死了很長時間了,但她沒有任何腐爛的極限,相貌還十分清秀,臉龐消瘦,但眉宇間卻蘊含著帝王之氣。在女屍的身體外,還包裹著另外具屍體,這個,估計就是人棺了。

  那時壹具身材十分巨大的屍體,從中間劃開了,整個人的內臟和骨骼均被掏空,也就是說只剩壹張皮,女屍猶如穿衣服壹樣,躲藏在屍皮中,估計開館的時候應該是密封的,可能被後來的人把皮扒拉開了。外面作為人棺的人的皮膚也沒有腐爛,包裹女屍頭部的也是被分開的兩邊連,從側面看的確很不舒服,因為只有壹只眼睛和半個鼻子半個嘴巴的臉實在看得有點反胃。

  我非常詫異到底是如何將人的皮膚如此完整的保留住原貌而從中間切開,從外面作為人棺的男人外貌和�面的女屍來看,兩人似乎都是少數民族,特別是女屍,看起來應該地位十分高崇,而且,她的右手腕,被生生的切斷了。

  沒有右手腕?我壹時納悶,到也想不起來。

  “先去休息下吧,我還有其他事情告訴妳。”雅瓊似乎不是很願意留在這�,兩人上了三樓偏廳,那�已經準備好了飯食,我和她邊吃邊聊。

  “這口棺材不可能只有這些,看得出主人生前地位比較顯赫,應該由大量的隨葬品,不過既然被開了棺這麽久,居然壹點也未腐爛,而且外面的人棺也沒有腐爛的跡象。”我說到人棺,就想起剛才看見的那張薄薄的人皮衣,飯菜�居然有海蜇皮,實在有些惡心。雅瓊點點頭。

  “其實我正要告訴妳,挖掘這口棺材的人把其中的隨葬品賣掉後,這口棺材不好處理,但祖爺爺卻執意花高價買了下來,並好好的保存在我們的老家祖廟中。

  但是,自從這口棺材被搬到這�,事情就變得奇怪了。”

  我有些不解,看得出這�好像也沒發生什麽大事啊。

  “首先,父親解散了很多雇員,並親自招收了壹群女孩子,然後接下來的日子�,經常會有人從這�失蹤。”雅瓊緩緩地開口說。我終於明白這�為什麽這麽少的人了。

  “失蹤?妳沒有報警麽?”我問她。雅瓊搖頭。

  “本來這�有將近壹百多人,包括傭人園丁和保安之類的,但發生怪事後,失蹤的失蹤,逃得逃,除了壹些齊家忠心的老員工願意留下來,這個地方已經沒幾個人了。”雅瓊面帶悲傷,話說回來,我壹直沒看見她父親。

  “令尊他還好麽?”我小心地試探問道,不料雅瓊站了起來,吟首踱步來到我身邊。

  “這正是我找妳的真正原因。”她苦笑了下,“家父自從人棺搬到這�後就臥床不起。他幾乎不肯進食任何東西,也不太說話了,把自己關在房間�,即便是我,平日�也是我問三句他才答壹句。”

  離開了餐桌,我提出見壹下齊老爺,但被拒絕了,雅瓊也沒有辦法,她說父親常把自己關在房間�看書或者看拍攝下來的人棺的照片。我對人棺知之甚少,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好在雅瓊的帶領下四處轉轉。

  莊園很大,是呈品字形的建築格局,前面的主樓是長方形的,這�是齊家父女和重要的古玩收藏的地方以及會客廳,而左後是在這�工作的人的休息場所。至於右後實際上壹直處於空閑狀態。

  人棺搬來才壹個月不到,已經失蹤了十幾人,剩下的大都辭職不幹了,齊老爺並沒有阻止,不過每個人都領到了筆優厚的遣散費。現在留下來的大都是老人。

  “失蹤人的名單有麽?”我詢問雅瓊,她把名單和照片給我。這些人大都家境貧寒,失蹤的人的家屬既然可以得到壹大筆的賠償自然也沒有鬧事的,聽起來似乎不可思議,但其實暗想下,那些在城市�打工的人們辛苦工作數年有的還弄得壹身的傷甚至付出性命都得不到壹分錢的工資,向上告狀無門,向下索討被拒,相比來說,齊家到顯得頗為慷慨仁慈了。

  居然全是年輕人,而且大都是女性。

  “妳說現在莊園�面除妳之外大部分是老人了?”我問雅瓊,她想了想,點頭同意。

  雅瓊告訴我,人棺是由壹個年輕人押運過來的,當時齊老爺很驚訝,如此重要的東西居然是壹個人長途跋涉運來。年輕人和齊老爺進了房間談了很久,出來的時候,齊老爺的神情就變了,著急地要打開人棺,然後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年輕人?”我問道。雅瓊擡頭想了想,肯定地回答道。

  “是的,壹個滿頭銀發相貌清秀的年輕人,穿這白色的西裝戴著副茶色眼鏡,說老實話很惹眼,所以我對他印象比較深刻。不過總覺得他有點陰暗,而且他的眼睛……”

  “眼睛怎麽了?”

  “沒有瞳孔。”雅瓊小聲回答著。

  “黎正?”我聽到這�忍不住喊道。紀顏點頭道:“當時我和妳的想法壹樣,但又不敢肯定,畢竟我只是聽了雅瓊的描述罷了,所以我沒有流露出太多的驚訝,結果後來證明了,我的考慮是正確的。”紀顏繼續說著。

  我繼續詢問那銀發年輕人的下落,雅瓊為難地說他送來人棺後就走了。也不知道下落。

  既然無法找到那人,我決定還是從人棺中的女屍下手。找到必要的工具和得到齊老爺的首肯後開始仔細的檢查女屍。

  剝落那層人棺實在不是個好活,首先皮膚邊緣剩下的脂肪已經牢牢粘在了衣物上,稍微壹用力,那衣服就會被扯碎,我小心地用暖氣烘烤後慢慢脫下。

  當脫落到壹半的時候,我看到了外面作為人棺的男子胸部有個奇怪的圖騰紋身。

  是狼頭。

  準確的說應該是半個狼頭,開始的時候被翻到�面去了,所以我沒註意,現在,我知道�面躺著的人是誰了。

  但這猜測是在太不可思議了,不,簡直可以說是荒唐。壹個如此有名的人,怎麽會以這種方式下葬,而且她的屍體還沒有腐爛,她的墓室應該非常奢華,怎麽木棺�什麽也沒有,就算盜墓人所為,但屍體經過空氣這麽久沒有壹點異樣。

  我沒有把人棺完全剝離,只是把上半部分移開了,在女屍的後頸處,還插著六跟銀針。

  如果和我想法壹樣,那麽銀針,以及棺材特殊的夾層防腐設計都可以解釋了。問題是齊家人為什麽如此看重這個棺材。

  “知道了些什麽?”雅瓊看見我走了出來,關切地問。我擺擺手,因為暫時不想嚇著她。她則失望的低下頭。

  “我的高祖父和祖父雖然富可敵國,但卻多年病魔纏身,他們常常說是倒賣古物觸怒了神靈,所以壹直在尋找可以躲避詛咒的辦法,但最後都在痛苦中死去,齊家人的人丁並不興旺,我父親是獨子,而我又是他唯壹的後代,所以父親最大的希望就是我平安的成長下去。可是他現在卻臥床不起,但我只能看著,壹點辦法都沒有。”晚飯用過後,我和雅瓊在花園聊天,自然談到了她的家事,說到傷心的地方,她居然落淚了。那天正好是年二九,但齊家壹點過節的氛圍都沒有。雅瓊央求我陪她壹起過春節,所以我索性沒有回來。

  也是奇怪,似乎自從我來了之後,這�熱鬧了許多也平靜了許多,當然,廚房的人也會來報告說經常會丟失少許食物,可能是餓極的野貓吧。不過我每隔幾個小時都會去觀察人棺壹下,看看有沒有什麽異樣。

  這些天壹直都沒機會拜見齊老爺。終於,年三十的晚上,他說身體好點了,我可以和他見面。

  齊老爺的房間幾乎我和我家壹般大小了,從門處走到他床邊竟然有十幾米遠,地面上鋪設的時高級波斯地毯,走上去壹點聲音也沒有,這也是他要求的,據說得病後齊老爺十分懼怕腳步聲。

  “坐吧。”聲音略顯疲憊,但還是透著幾分長者的尊威,他畢竟是我的長輩,並且曾經是商界赫赫有名的人物,雖然在病中卻仍然不自覺地保持著原有的威嚴。

  我弓背行了個禮,坐在他的床頭。

  “算起來,我和妳父親已經十五年未見了,可惜他卻比我早壹步駕鶴西行,不過他又妳這樣壹個兒子,也算含笑九泉了。”齊老爺用手肘撐住身體,仿佛隨時都回滑下去壹般。我謙虛地說了幾句托詞,他則笑了笑。

  “雅瓊也很不錯啊,很孝順您。”我談到了他女兒,但他卻面露不快。

  “女兒終究是女兒,齊家偌大的家業遲早落在外人手�,要是我能永遠保持年輕時的體魄多好,有沒有兒子自然無所謂了。”齊老爺的話讓我心壹寒,原來雅瓊在他心�竟然是這樣壹個地位。

  “對了,這個人棺,相比大有來托,小侄從棺內女屍的狀態推測她可能是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皇後。”我把話扯到正題上,齊老爺雙眼無神的看著我。

  “說下去。”

  “遼國醫術非常發達,尤其表現在針灸和防腐術,另外人棺的胸前的浪頭圖案也是遼人特有吧,而且最關鍵的是女屍右手手腕。遼太祖死後,從阿保機死到新君主選出,這段時間按照遊牧民族的傳統習慣,要由皇後主持政務,就是述律後管事,繼承人也要由皇後主持召開大會選舉產生。所以,阿保機死後,皇後的權力就更大了,她的意見往往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述律後聽政,暫時還掌握軍政大權。然而,這時的述律後是想永久掌握大權。於是,她采取了壹系列措施。

  她把阿保機安葬之後,主持了契丹貴族參加的推薦繼承人的大會,廢掉當初阿保機所立長子耶律倍的太子位,按照自己的意願選擇了耶律德光繼位。述律後為自己掌握實權打下了基礎。

  接著,就是排除異己。

  這位皇後幹了壹件極漂亮的事,逼得再嗜血的男子都低下了頭,由衷地臣服:狠,算妳狠。當時有兆思溫等元勛重臣不服管制,為了穩定朝局,她以“親近臣子應追隨侍奉太祖”為由,要沿襲老土的少數民族舊例,命令他們為太祖阿保機殉葬,以此清除政敵。兆思溫反駁她:“親近之人莫過於太後,太後為何不以身殉?”只見她臉色漠然,揮起金刀,砍下自己的右手,放在太祖棺內,說道:“兒女幼小不可離母,暫不能相從於地下,以手代之。”兆思溫等人沒有辦法,只得全部為太祖殉葬,從而使遼國皇統得以順利傳繼。,此後蕭太後也得到各“斷腕皇後”的外號。”我淘淘不絕地說著,壹邊註意齊老爺的反應。不過他只是低著幾乎謝頂的頭顱,半天沒有說話。

  “其實從隨葬的物品和衣著服飾上我已經知道她是蕭太後了。不過關於她以人棺下葬到從來沒有聽說過。”終於,他開口了,我仔細地在壹旁傾聽。

  “人棺的出處在於遼國古老的傳說。只要通過繁雜的篩選,將適合的壹個人除內臟骨骼肌肉全部挖去,以皮籠於身外,被埋入人棺的人,不僅可以保持住死前的模樣,肉身不爛,而且據說,如果活人用人棺,還有更奇特的作用。”說到這�,齊老爺忽然精神抖擻起來,兩只眼睛泛著攫取的光盯著我。我趕緊起身,說不打擾您休息了,然後從房間退了出來。

  看來,齊老爺是完全知道人棺的來歷和作用了。但莊園�失蹤的人去了哪�。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雖然是過年,但這諾大的地方去空空蕩蕩,死氣沈沈,甚至連壹點紅色都看不到。天空壓下來的黑雲仿佛隨時都會摧毀這�。

  回到臥室後,在書桌上居然出現了張紙條,上面的筆跡很漂亮,但絕對不是雅瓊的字。

  “來中央噴泉,七點整。”沒有任何落款。我擡手看了看表,六點半了,現在動身去正好合適。

  臨走時,雅瓊告訴我,父親又把自己關在了臥室,並叮囑任何人不準進入,她趴在門邊聽了下,似乎在和什麽人談話。我沒有功夫去了,必須先知道紙條的來歷。

  既然在噴泉,哪�非常寬闊,想暗算恐怕也沒那麽容易。

  六點五十,從臥室步行來的確要花點時間,我沒有告訴雅瓊紙條的事,只推說想出外走走,而她則叮囑說快點回來吃晚飯。

  但是,我沒想到,見到的卻是壹個孩子。”紀顏把頭轉過去,看了看房間,我用手指了指哪�,他點了點頭。

  “我自然要問他是誰,但那孩子壹言不發,只是把手插在口袋�,背過身搖了搖手,示意我跟他過去。這樣的孩子還真是少見。

  對於他對莊園的熟悉大大超過我的想象,宛如漫步在自家後花園壹樣,我們很快來到了齊老爺居住的那棟樓的後面,小孩走了過去,居然不知道在哪�摸了壹下,�壁上多出了門壹樣大小的窟窿。下面是深入地下室的樓梯。

  “走吧,妳需要的答案和我需要的東西都在下面。”那孩子終於說話了,根本沒有充滿稚氣的聲音,與他可愛的臉龐完全不符合。我跟著他,走進了地下室。

  隧道很暗,我壹直往前摸索著,但那孩子的腳步聲卻非常有規律,可見他根本不為黑暗而影響他的行路。

  前面忽然飄來了很濃的血腥味。在不大的空間�那味道充斥著這�,即使我使勁閉著鼻子,但氣味卻透過我的毛孔穿了進來。

  啪。

  房間突然亮了起來,我的眼睛暫時還無法適應,原來那孩子點燃了壹根火把,接著是另外的幾根。

  我看到了壹具屍體。是位年輕的女性。但這�只有壹具屍體,沒有看見失蹤的其他人。

  “他把所有失蹤的人帶到這�,進行嚴格的檢查,所有的女員工都是那位齊老爺親自挑選的,最初的事生辰,然後是血型,身體健康程度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指標。所有這壹切,都是為了選出適合做人棺的人選。”那孩子壹步步地在房間�遊走。

  我驚訝他怎麽知道的如此詳細,那孩子笑笑。

  “我是跟著妳來到這�的,在車子停靠在妳家門口的時候,我上了車廂。在鎖扣出放壹塊口香糖,自然可以輕易的打開下車了。不過來的匆忙,只好從廚房拿了點吃的。

  原來那餓極了的野貓是他啊。

  “妳到底是誰?”我能確定他不是孩子,最起碼,他不是普通的小孩。

  “等我拿到屬於我的東西,妳自然會知道我是誰。”他頭都不回的說著。

  我看了看躺在桌子上的女屍,除了手腕處的傷痕暫時沒有別的了,據我的判斷,她是被放光了全身的血而死。

  “原來妳們在這�啊。”背後傳來個聲音,不是齊老爺的。我壹回頭,果然。

  銀色的頭發,白色的西裝,而且如雅瓊所說,這人的眼睛,真的沒有瞳孔,灰黑色的壹片。最主要的,是肩膀上停著的那只我在熟悉不過的東西,長而肥胖的身體,金色的皮膚。

  控屍蟲。

  那孩子也走了過來,冷眼看了看,並沒說話。

  跟在後面的事齊老爺,他看上去精神很好,壹點也不像有病的人,他還摟著壹個人,我仔細壹看,居然是雅瓊。

  “那時妳女兒,難道妳想拿她做人棺?”孩子的話讓我嚇了壹跳。

  齊老爺楞了下,隨即低著頭不說話,眼神著地,看來是真的了。

  “怕什麽,妳不是壹直擔心自己死後沒兒子繼承麽,如果妳能壹輩子不老不死,還要後代做什麽,到時候妳要多少女兒兒子都可以啊。”那銀發的男人戲虐的調侃著齊老爺,順便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閃爍著昏黃火光的密室�,我們五人對峙著。

  “算了,紀顏,我看還是收拾掉妳吧,本來想和妳多玩玩,雖然沒有妳的力量事情會麻煩點,但我始終認為多存在壹天的妳始終是禍害。”銀發的男人揮了揮手,肩膀上的控屍蟲碎裂了,變成無數的小蟲子,往地下鉆去,壹下就消失了。

  我的腳感覺到地面在振動。壹直黑色的手從下面插了出來,抓住了我的腳踝。

  接著是第二只,第三只,同來的孩子也被緊緊抓住了。

  “忘記說了,這個莊園的下面原本是萬人冢,控屍蟲到是有用武之地了。”銀發男人笑了笑。轉過身對正在發呆的齊老爺說。

  “碎片的力量支持不了多久,妳要完全治好妳的病,就趕快制作人棺吧。”齊老爺木然的點點頭,把昏過去的雅瓊放在了臺子上。

  可是我根本無法動彈,地面鉆出來的死屍越來越多,我和那孩子被黑乎乎的死屍們圍了起來,它們緊緊掐住我的脖子和身體,我只能從縫隙中看到齊老爺從旁邊拿起了壹把刀。

  我眼睜睜地看著齊老爺顫抖著拿著手術刀伸向了白皙的脖子。

  但那刀沒有割下去。

  壹陣耀眼的光從屍堆中透了出來,所有的屍體被彈開了。

  竟然被什麽東西打飛了。忽然感到壹陣輕松,原來屍體們散架壹樣全部摔在了地面上。更奇怪的是,原本散開的控屍蟲再次集合在壹起,不過這次不是停靠在銀發男人的肩膀上,而是停在那孩子身邊,那孩子挺直地站立在屍體中間,頭上的帽子也掉了,露出壹頭非常漂亮的頭發,居然也是銀色的。

  銀發的男人詫異的從地面上拾起壹枚釘子,正是這枚釘子打落了手術刀,而且那孩子的手上的釘子正對著齊老爺兩人。

  同來的孩子壹臉不屑的用掉落在地上的手術刀在手心�劃開壹條口子,然後蓋在乖乖躺在身邊的控屍蟲的頭上。

  “控屍蟲只有壹個主人,雖然當妳提供屍體給它會暫時讓它服從妳,可真正的主人出現的時候,它會毫不猶豫地轉過來。”孩子壹邊說,壹邊拿開手,我看到控屍蟲的頭部出現了個“正”字。

  我知道他是誰了。不過卻依舊無法相信啊。

  銀發的男人笑了笑。

  “原來妳也在,沒想到居然能同時遇見紀黎兩家的傳人。”他看了看旁邊正在顫抖的齊老爺,冷笑道:“算了,以現在的我還沒傻到同時和妳們兩人為敵,反正碎片已經凈化的差不多了。”他把口袋�的手掏出來,居然是個黑色的小盒子。

  銀發的男人把盒子打開,對準齊老爺,但見齊老爺的嘴巴壹張,壹塊薄而散著黑霧的壹寸長寬的東西飛了出來,進入了盒子,而齊老爺仿佛被抽掉了靈魂壹樣,癱倒在地。

  “雖然上次那塊碎片每收回來,不過也無所謂。以後再見吧。”他將盒子放回。

  操縱控屍蟲的孩子把手中的釘子射了出去。銀發的男人的身體如同被水沖刷得墨跡壹樣,漸漸散開,變得透明,當最後壹點身體消散的時候,他的聲音還在密室�回蕩。

  “下次,記得壹定要在壹起,省得我去找妳們。”

  在密室的暗道�,我們找到了失蹤的那些人,不過很可惜,她們似乎都失去了記憶,而且都大量失血。齊老爺很快蘇醒過來,但很虛弱,後來醫生診斷出他得了重病,並驚訝他已經很長時間未曾進食了,卻還能活到現在。可能他是靠吸食大量的人血得以存活吧。

  我們沒有查出手術臺死去的那位姑娘的身份,只好將她厚葬,然後根據檔案把所有人送回家。事情看上去是結束了,不過我還是想起了那個人棺。

  當我再次回到人棺前,發現蕭太後的屍體已經迅速腐爛幹癟了,很奇怪為什麽那時候屍體會出現回復以前時間的情況。

  人棺或許的確有防腐的作用,遼國在時間存在時間不長,加上屬於少數民族建立的國家,但從遺留下來的殘存文獻上得出,遼人的醫術達到了很傳奇的地步,或許,活人使用人棺說不定真能可以長生不老。不過至於人棺如何選擇合適的對象,恐怕就鮮為人知了。

  告別了雅瓊,我便和黎正回來了。”紀顏終於說完了。而我則糊塗了。

  “妳是說那個孩子,就是黎正?”我問道,紀顏還未回答,�面的房門卻開了。那孩子,不,應該說黎正走了出來。

  他果然不是普通的孩子,難怪我覺得他和大人壹樣。

  黎正跳上沙發,雙手插在上衣口袋�。

  “我餓了,去吃東西吧。”紀顏點點頭,站起身來,轉頭對我說:“壹起去吧,妳應該也沒吃飯。”

  我答應了,不過吃飯在其次,主要是我想知道黎正怎麽會變成了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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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09-9-29 00:04:25

第四十二夜  母床

  餐桌上擺放了很多菜,看來兩人都餓壞了,我看他們恨不得連盤子都吞下去。

  “素質,註意素質。”我小聲提醒他們,這才有所收斂。

  “妳怎麽會變成這樣?”我終於忍不住問黎正,對方則毫無反應,繼續大吃,直到紀顏把話重新說壹遍,他才停下來。我好像不是外國人吧,難道還要翻譯?

  “我也不知道,似乎怨崖爆炸後奪走了我壹部分的時間,結果我回到了這麽小的身體�,當然,我也花了很長時間才適應過來,結果想第壹時間去找紀顏,結果遇見了那輛車,在車子周圍我感覺到了由控屍蟲的味道,所以壹路跟了過去。並在齊家的宅院�躲藏了很久,後來的事妳都知道了。”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啊?是妳親戚?”我又問,不過這下黎正神情變了。

  “我沒有任何親人,即便是李多,我也希望她和我的關系越少越好,我只希望她平安生活下去。不過我沒猜測錯誤的話,似乎怨崖的爆炸把我身上的時間剝離了,而加到了那個家夥身上。”

  黎正把筷子壹扔,擦了擦嘴巴,往後仰靠在椅子上,舒服的閉著眼睛。

  “現在的關鍵是要恢復我的身體,然後找出那個躲在暗�的小人。”

  “然後呢?”紀顏笑問。

  黎正瞇起眼睛,微笑著盯著他。壹字壹頓地說:“然後就殺了妳。我壹定要贏妳。”

  “那好,反正起碼現在我們是合作關系對吧。”紀顏的臉上毫無變化,依舊笑著,倒使坐在壹邊的我,覺得有些緊張。

  “算是吧,如果妳能先把這頓飯結了。”他伸了個懶腰。

  “不急,現在沒事,幹脆聊聊,妳應該也遇見過很多事吧,幹脆講來聽聽。”紀顏的真正目的出來了,黎正奇怪地望了望他,又望了望同樣非常好奇地我,不耐煩地說,“好吧,我就說個關於床的故事。”

  “床?”我問道。

  “是的,床。

  當我還在讀高中的時候,已經從我母親遺留下來的書中略微知曉了些這方面的事情,例如法術靈術等,但壹直是理論階段,不過很幸運,我當時同學的父親,正好為我提供了個機會,壹個練習的機會。

  那人四十歲上下,家境富裕,但卻是個螺夫。據我同學說,他母親自從六年前離家出走後就壹點消息也沒有,而他父親也在當天患上了怪病。

  那的確是種非常奇怪得病癥,從外面看不出任何不妥,但只有壹點,他父親無法離開床,那張曾經是他父母壹起睡過得床。也就是說,整整六年,那男人都躺在床上,包括吃喝拉撒。

  簡直和癱瘓了沒有兩樣,但醫生的診斷確是他壹切正常,家�人也曾強行把他脫下過床,但只要背壹離開,那個男人就開始抽搐和呼吸困難,並高喊著死也不下床之類的話。結果,只好請了個保姆,二十四小時照顧他。

  同學也是無意向我提起,這事他誰也沒告訴,畢竟家�有這樣壹個父親不是什麽光彩的事,高中生又是極愛面子的年代,所以他只悄悄告訴過我,並央求我去他家壹趟,因為先前幫他解決過壹些小問題,我自然應承了下來,因為那時頭腦有點發熱,自以為什麽事情都難不倒自己。

  有錢人的家果然裝潢的非常華麗,我跟著同學,幾乎怕自己走迷路了。不過經過迷宮壹樣的過道後,我來到了間房間。

  門壹打開,我就有股想吐的沖動。

  雖然及時清掃,但�面長期壓抑的人體排泄物和長久不通風家具發黴的味道混雜在壹起,真難以想象那人居然在這個房間呆了六年,不,應該是躺了六年,身體壹動不動。

  除了氣味難聞外,壹眼看去我竟沒瞧出什麽不妥,反正進去看看人再說吧。

  他真只有四十多?

  我眼前的這個人如果在外面遇見叫他六十也饒了幾歲。頭發掉得如同稀拉的球後的草皮,整個額頭如同樓梯壹樣,深深地皺紋把眼皮壓塌下去,嘴角還淌著口水,六年沒曬太陽,皮膚老化蒼白的利害,如同被漂白洗刷多次的衣服,皺白的壹塌糊塗。

  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裸露的胸膛上上有多處紫色的瘀痕,可能長時間被壓得。不過他的眼睛,卻非常有神。

  我們說壹個人眼睛有神,是指看的人可以輕易地讀出東西,我讀到了。

  他很慌亂,像非常害怕人的動物壹樣,費力地嘗試把身體往�面挪,但長期不動,他的脂肪也養了壹大堆,那種樣子很像壹只想要爬走的胖蛇。

  同學安慰了他父親幾句,大體是說我的身份和來訪的目的,這才讓他安心下來。

  “伯父,您是不是在害怕或者逃避什麽?這張床有什麽特殊之處麽?”我小心的坐到床邊,看來他沒有拒絕的意思,只是眼睛壹直盯著我看。

  “沒,我不過不原意離開罷了,我也不知道,只覺得壹旦離開,壹旦離開我就會死,真的,我真有股很強烈的感覺。”他終於開口說話了,還好,蠻清楚,我最怕他把語言功能也忘記了,溝通起來就比較麻煩。

  我再次站了起來,仔細地觀察這床。

  很普通的壹張雙人床。除了比較貴之外。

  有錢人的東西有什麽不貴呢,連馬桶用金子打造也不算新聞,按照他們的說法,“黃金”,當然要用金馬桶裝。

  不過貴也不能算他害怕的理由啊。

  我註意到了男人旁邊的部分,那個本來是另外各人睡覺的地方,雙人床的另外壹半。

  “您經常翻來翻去睡?”我問道。男人搖頭,他自嘲地說自己胖成這樣,動都難,壹般只睡這壹邊。

  但我卻分明看見床的另外壹半有個深深的人形睡印。

  而且從體型來看,是個高個子的女性。

  我從房間退了出來。

  “妳的母親個子很高麽?”我問同學,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肯定地回答:“是的,我印象中媽媽個子很高,也很瘦。”

  我又追問她六年來有無他母親的任何消息,同學依舊搖頭,說母親是孤兒,朋友也不多,只留下張字條說去外國了,然後就渺無音訊了。我又問他,既然他父親不肯離開那床,那他們有沒有去看看那床是否有什麽問題之類的。結果同學嘆氣說,自己的父親根本不能離開那床,陌生人只要靠近床,他都回喊叫,而且那床是他父母結婚時候買來的,從沒別人接觸過。

  看來床可能不是問題的來源了。

  我回到家,遍查了所有的書稿,甚至包括詢問了那個人。“黎正的表情有點不屑。

  “是黎隊麽?”紀顏問,黎正不自覺地點點頭。我始終不明白他對養大他的黎隊為什麽如此憎恨。

  “不過即便是他,對此也壹無所知,反倒還追問我是怎麽回事,我懶得理會他。只好決定再去壹次同學的家中,因為兩人家離的近,當天晚上吃過晚飯後我就去了。

  他們家雖然富裕,但很奇怪,卻不請任何傭人。照顧躺在床上的伯父也是鐘點工,絕不在家過夜。所以家�壹般只有三個人。同學以及他的父親和祖母。

  他的祖母據說以前是上海非常著名的出入上流社會的社交名人。所以雖然年歲已大,卻依舊保持著幹凈素雅的風範。上次見過她,但卻不愛說話,老人家皮膚白皙,面目清秀,頭發也整齊的梳理起來。不過她對兒子依舊非常愛惜,多次進來看望,並戀愛的用瘦骨嶙峋的手撫摸兒子的頭發。她說自從兒媳婦走後,兒子就變成這樣,讓老人心�非常難過,老人家壹生就這個壹個兒子,或許在她看來,即便兒子都滿頭華發,在母親眼�,依舊是孩子依舊需要母親的照顧。

  想必她心�也很難受。

  到他家的時候同學顯得略有驚訝,不過很快就被高興代替了,因為我對他說決定今天和他壹起睡在他父親的臥房�,既然白天沒發現什麽異常,那試試看晚上吧。

  開始伯父不是很願意,有些抵觸,而同學的祖母進來的時候也很不高興,但礙不過孫兒的面子。兩個孩子便在臥室�鋪了兩張床,味道雖然難聞,但習慣也就好了。

  我們壹直聊天,不過很小聲,直到床上響起了鼾聲,同學也累了。房間�只剩下我壹個人是清醒的。

  很奇怪,從我小時候我就發現。我有可以控制我自己睡眠的能力。

  也就是說如果我不想睡覺,可以連續很久不粘床,而且沒有壹點睡意,精神如常,但前提是以後必須加大休息量。所以當天我整個晚上都咪著眼睛,我們的床鋪就在伯父床的右側,也就是空著的那邊。

  及時關了燈,但接著窗外透過窗簾的月光,還是可以依稀看清楚床。

  如果妳不是親眼看見的話,僅僅憑我的描述,是無法體會到我當時的感受的。

  伯父肥碩的身體隨著呼吸壹起壹伏,猶如座活動的肉山。但是,令我驚異的是旁邊的那塊按理沒有人睡過得床上出現了個印記。

  而且是由淺入深的那種,就好像有人慢慢從床邊睡下來壹樣。

  但我看不見任何東西。

  蓋在伯父身上的床單也漸漸鼓了起來,成了個人形。從床單�面神出壹只手臂,修長而白皙,如同古希臘支撐神殿的乳白色的大理石石柱。

  那明顯是只女人的手。

  那只手穿過了那座巨大的肉山,靈巧如蛇。手伸進了伯父的腋下。大概會從另外邊伸出來。

  接著,原本側身睡覺的伯父翻了過來,整個人躺了下來。床單�的人在慢慢蠕動著,把身體緩慢的塞進了伯父的身體下面與柔軟的床中間。

  那種運動如同海蜇壹般,慢而力量巨大。沒多久,那東西穿過了伯父的後背。換句話說,伯父完全躺在了壹個肉墊子上。

  被壹個如此肥胖的人壓著,換誰都不會舒服的。

  當然,前提是被壓著的如果是人的話。

  兩只白皙的手臂從伯父的身下伸了出來,從胳膊外面死死的勒了起來。同樣,雖然緩慢,卻異常地堅決,似乎根本無法阻止。就仿佛妳站在了兩塊�壁之間,�壁緩緩地合上,妳卻絲毫沒有辦法。

  伯父的呼吸開始急速了,雖然我看不見他的樣子,當胸膛上勒了條越來越緊的繩子,別說他如此肥胖之人,換了我也受不了。

  那手臂柔軟,但堅韌。我正納悶壹個女性的手臂如何能勒住壹個男性的身體。但後來才發祥,手臂已經深深陷進了伯父的肉�。

  終於知道白天看見的手臂和胸膛的紫色淤痕的來源了。

  急促的呼吸聲像剛停水的水管壹樣,嘶啞而連續。那手臂仍然死死的箍著同學父親的身體,的確和蟒蛇壹樣,緊緊纏繞著。

  難道要把他活活勒死?

  我試著推醒同學,卻發現全然無用,他睡得通死豬壹樣。

  我只好躡手躡腳的爬起來,走近了那床。

  漸漸走近同學父親的我想把他身上的手臂掙脫掉。我的手伸向了那只白皙的手臂。

  手臂猛地壹松,居然脫離了伯父的身體,而是勒住了我的手腕。嚇了壹跳的我還未反應過來。感覺手腕處疼得異常。那手臂的力量居然如此之大。何鐵鉗壹樣。

  我拼命想掰開那手臂,但修長的指頭死死的勒著,窗外的月光改變了角度,直直的射了進來。

  從伯父已經勒的發紫的頭顱下,探出了半個腦袋。

  銀色的月光正好照在了那人的臉上,半個臉上。

  我不會忘記那張臉。準確地說是張非常美麗的女性的臉。

  但那美麗我情願從未看過。她的眼睛睜著大大的盯著我,長而烏黑的頭發壹縷壹縷的搭在光滑的額頭邊,嘴巴邊上有個不大的美人痣,微微向上翹起的嘴角,帶著溫暖的笑意。膚色細膩白滑,但被月光照射的情況下卻令我駭異非常。

  這女人是誰?我心�驚問自己,難道就是同學的母親?

  但還沒等我張口喊人,我感覺手腕被抽了壹下,整個身體摔倒在床上,正好在伯父旁邊,而那張臉離我的臉已經很近了。

  我叫不出來了,因為另外只手已經捂住了我的嘴巴。

  冰冷,嘴唇好像擦到了冰塊,凍得有點發麻。她這樣壹只手捂著我的嘴,另外只手拉著我的手腕,我的臉慢慢靠近這她的臉。

  只有幾公分了,近到可以應該可以感覺到她的呼吸。

  但我沒有感覺到,眼前的這個女人就像蠟像壹般。

  她的喉嚨動了下,發出了咕嚕咕嚕的吞咽聲,慢慢張開的嘴唇伏在我耳朵邊上輕輕說。

  “麻煩您照顧我兒子,麻煩了。”

  聲音很好聽,充滿了柔情。

  話壹說完,手腕和嘴巴立即輕松了不少,再擡頭壹看,哪�有什麽女人,伯父正酣睡著,好像壹切都沒發生過壹樣。

  真的沒發生過麽?我摸著自己的還在劇烈跳動的心臟問道。帶著寒氣的嘴唇和手腕上的紫色淤痕告訴我這不是在夢中。

  壹夜無眠,倒不是我自己控制,實在是睡不著,其實日後我經歷的事業漸漸多了起來,比這兇險的也有,卻不再有那種心驚的感覺,但可能畢竟那時候年級尚小,又是第壹次親歷這類事情,自然印象深刻。

  天亮後伯父先醒了過來,這時候鐘點工也準時來了,此後他洗漱吃飯。他除了說手臂和胸口酸脹之外,什麽記憶都沒有。

  同學的祖母起的也很早,照例駝著腰來看看,和伯父聊了會好好安慰了下後又出去了。同學告訴我他奶奶習慣起的很早,大概是年輕時養成的養生習慣,所以到這麽大的歲數,皮膚和相貌都保養的很好。

  “她只擔心父親,每次看見他這樣都忍不住掉淚搖頭。”同學嘆了口氣。的確,不怕得病,就怕得的什麽病都不知道。我本想告訴昨天晚上的事,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冒然說出來,只會徒增人家的擔憂罷了。

  只是那床,實在邪門的緊。但換床是不可能了。我認定昨天晚上看見的正式同學失蹤的母親,是否可以找到關於他母親的資料,或許可以解決這件麻煩事情。

  但從何查起啊。

  我甚至動用了那個人的關系,幫著查了查戶籍,但對同學的母親的下落依然壹無所知。我腦海�忽然浮現出壹個想法。

  或許他母親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而且那天晚上她不是還叮囑我麽,希望我幫忙照顧她兒子。

  那樣子多像壹個母親對兒子依依不舍啊。”黎正說著,忽然咬了咬下嘴唇,停頓了壹下。我看了看紀顏,他也臉色黯淡,相比兩人都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我只好低頭不語。

  擁有者永遠不會體會失去者的心理。

  黎正終於繼續說道:“我便尋了我所知道的所有書籍,都沒有關於這事的確切答案。每次問道同學,他還是嘆息地說他父親已久每天早上喊著胳膊和胸口很痛。

  我也不說話,自然知道原因是什麽。

  這件奇怪的事困擾了我半年之久,知道有壹天,我接到了個令我詫異的消息。

  我那位高中同學的母親居然回來了。

  當同學興奮地把這個消息告訴我的時候,我嚇了壹跳,壹再問他是否確定。

  “當然確定壹定以及肯定和雙重否定!”他高興地回答,並說自己昨天還和從國外回來的母親去吃過飯。他還高興地把和母親的合影給我看。

  的確是個很漂亮的母親。

  但絕對不是那晚我見過的女人!

  我那天晚上看到的究竟是什麽人啊?或者說是什麽東西?

  同學的母親是來這�短暫停留的,不久又走了,臨走她想去看看前夫,聽說他們已經辦了離婚手續了,但被祖母攔住了,她也只好回去了。

  我依舊被那晚的事所困擾,沒過多久,我聽同學說,他的祖母病重了。又不肯上醫院,說是死也要把老骨頭撂在家�,他急得沒辦法了,希望我能過去幫把手,心想也難怪,他們家早就斷了親戚來往了。

  有錢人要麽就門庭若市,要麽就被親戚們所唾棄。看來同學屬於後者,據說那些借錢的親戚大都被他祖母給了筆錢後就大罵回去了,背後沒少被詛咒。他們家之所以有錢,其實也全靠老人家以前辛苦積攢的家產經營有方而以。

  老人比上次我見到的時候已經衰老了不少,雖然在昏迷狀態,但依然喊著兒子的小名。我剛過去,就被她拉住了手。

  相當熟悉的感覺。

  沒想到壹個瀕臨死亡的老人居然有如此大的腕力。

  “兒啊!”她聲嘶力竭的大喊壹句,那淒厲而震動心肺的喊聲讓我嚇了壹跳。

  喊出壹句後,老人的意識似乎清醒不少,望了望孫子,又望了望我,帶著祈求的眼神。

  “麻煩您照顧我兒子,麻煩了。”我聽完身軀壹震。

  老人已經咽氣了,臨死前抓住我的那只手也無力地松開了。望著她的臉我又充滿疑惑,嘴角並沒有痣啊。

  幫著同學處理完喪事後。我驚奇的發現伯父居然可以下地了。以前賴以生活的床和他之間的紐帶仿佛被斬斷了,那些不適也消失了,只不過他要花大量的時間來好好鍛煉身體和減肥了。

  雖然祖母過世了,但父親重新恢復健康,也令同學高興大過了悲傷。沒多久,他母親再次回來,雖然沒有復婚,但和伯父保持著良好的關系。

  當我再次來到同學家做客的時候,忍不住提出是否有老人年輕時候的照片看看,同學想了好久,說有,於是在壹陣翻箱倒盆中,他拿出本很老的相冊。

  我看到了張旗袍像。

  �面的女人年輕貌美,嘴角有壹痣,她正是那晚我看過的女人。

  “為什麽妳奶奶後來沒痣了?”我指著照片問。

  “聽說那時候流行美人痣,奶奶喜歡天天帶著個假的。”同學都囔著嘴回答。

  原來是假的,原來那女人居然就是同學的祖母。

  在於同學母親的攀談中,我又知道了些事情。

  “我婆婆簡直有些溺愛她的兒子了。甚至到了難以容忍我的地步,無論我做什麽她都看不上眼,我稍微和孩子父親發生口角或者爭吵她都要出來橫加指責,飯菜也老嫌棄我做不好,在她眼睛�不允許有任何人搶走她在兒子心目中的地位。”同學的母親如實說到。

  “據我前夫說,他直道中學前,都和母親睡的,公公過世早,婆婆拉扯壹個孩子也壹直沒有再婚,的確不容易,但這樣似乎都有點病態了,她很喜歡在床上摟著兒子,哄著兒子睡覺,直到兒子自己都有些討厭煩了為止。最後我實在受不了,只好逃出這個家,去了外國。”

  我終於明白事情的原委了。

  老人過於擔心自己的兒子,當開始兒子由於妻子離去而病倒,她的意念居然附加到了那床上,老人固執的以為只需要和以前壹樣,抱著兒子就沒事了。晚上被這樣抱著,使伯父的身體居然對床產生了依賴,就像孩子依賴母親的懷抱壹樣,說來匪夷所思,但言之又確有道理。當然,既然是意念體也就是所謂的靈魂出竅,自然力度控制差了點。

  至於為什麽會以那個樣子出現,大概女性年老後腦海�浮現的景象都是自己年輕時候最漂亮的樣子的原故。

  所以當老人去世後,伯父的病自然不治而愈了。

  事情圓滿結束了,最主要的是我解開了心中的疑問。不過還剩下最後壹個。”黎正停了下來,沒再說話。倒是紀顏笑了笑。

  “妳的意思是說到底人的意念產生的東西是否有實體,是否真的可以接觸到真實的物體。”黎正點頭。

  “我也不知道,其實這世界最未知的往往就是人自己。有很多人都說人天生最能讓自己舒服的睡覺姿勢就是側著身體把腿和授權所起來。其實這就是人最初在母體子宮內的姿勢,因為那種姿勢最能讓人產生安全感。

  或許那老人也是這麽人認為的。”紀顏的話說完。我看到正前方過來兩個熟悉的人。

  還沒等我開口,壹只白晰漂亮的玉手摸到了黎正帶著的帽子上,因為他頭發過於招搖,所以外出壹定堅持戴帽子。黎正和紀顏同時回頭壹看。

  手的主人正是李多。倒是我非常期待,看看這兄妹二人的相遇,不知道李多還能認出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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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09-9-29 00:04:49

第四十三夜  信貓

  李多飛快地跑過來的時候我就看見了她,不過有點不相信,與平時有些許不同,她壹改素面朝天的樣子,化了些淡妝,由於去年的暖冬,搞得這�初春就有二十多度了,穿著紅色套裙的她顯得非常惹眼。我依稀記得紀顏曾經摸著她的頭說,丫頭要有丫頭樣子,頭發長點才好看,所以她也開始留起了長頭發,果然是女為悅己者容啊。不過樣子雖然變了但性格依舊,仍然是如同兔子壹樣蹦跳著過來。這時候,黎正也轉過臉,兩人打了個照面。

  李多呆住了。睜著大眼睛盯著黎正,張著嘴巴不說話,而黎正也有點緊張。我心想果然是兄妹,血緣關系是無法斬斷的。

  “好可愛的小孩啊!”李多忽然壹把抱起黎正,用手大力地摸著他的腦袋,我們忍著笑看著,黎正的表情非常尷尬,想轉過去,無奈李多的力氣很大,幾乎把他抱了起來。

  “等等,他看上去好眼熟啊!”李多忽然正色道,然後望了望紀顏,又望望懷�的黎正。我心想果然還是認出來。

  “長的和妳很相像啊,紀顏哥哥。”李多斜著眼睛看了看紀顏,“該不會是妳的私生子吧?”我聽完差點把喝到嘴�的可樂噴出來。

  紀顏壹臉無奈,也不知道如何分辯,我只好出來打圓場說這孩子是紀顏鄉下親戚的,在這�寄養幾天。李多雖然還是壹臉的不信任,不過很快又去逗黎正了。只是黎正不太搭理她。

  “妳過得很快樂就好了。”黎正說完這句,把帽子拉了下來,遮蓋在眼睛上,然後往後仰下去睡覺了。李多見黎正不說話只好和我們聊起來。

  “這小孩好悶啊,幹脆紀顏哥哥講個故事吧,順便點些吃的給我。”原來她本是來吃飯的,結果正好來這蹭上壹頓了。

  紀顏笑了笑。

  “講個信貓的故事吧。”我和李多都多豎起耳朵。黎正也把頭側了下,雖然依舊沒有把帽子拉起來,但看得出他也在聽。

  “中國之大,如果靠步行恐怕窮己壹生也難系數遊閱。不過和我有相同愛好的人不在少數。我曾經去過那些比較偏僻的山村,壹來看看有沒有比較奇異的故事,二來可以接著看看不同的民俗民風。

  在雲貴壹帶,我遇見了四個比我年級還小些的幾個大學生。他們還沒有畢業,我原以為他們和我壹樣,都是驢友。不過沒想到,他們卻不是旅遊這麽簡單。

  其中壹個高個子身材單薄喜歡穿著黃色運動衫紮著馬尾的女孩子驕傲的對我說,他們四個是為了做件很有意義的事。

  我自然感到好奇。便決定和他們壹起上路,這樣旅行之中可以有幾個夥伴,使得旅行不至於過於孤單寂寞,而且也安全點。

  從這個女孩口中,我知道了原委。

  這幾人都是教育基金協會的義工。他們到處籌錢打算為這壹帶的壹個比較貧困的農村修建壹所小學。這個村子太窮了,別說學校,村民居住的房子都是岌岌可危的老舊房。但這�的孩子渴望讀書,看著孩子的眼睛,即使在心硬的人也受不了,雖然大家盡力搭造了個臨時學校,但卻非常破舊,連課桌都是從別的地方借來的舊木桌子。雖然在這�教科的老師非常想把知識傳授給這些孩子,但沒有學校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這種木棚學校既無法正常上課,而且壹旦下雨刮風孩子的健康也成問題。由於有個記者好心把這�的事情寫成文章報道出來,所以這些學生決定成立個基金來幫助這些孩子圓壹個擁有真正學校的夢。

  但是我不明白,這和他們來這�有什麽關系,如果我沒算錯,這時候還是大學上課的時候。女孩子證實了我的想法,的確,他們是請假出來的。

  “難道不能等放假再來看這些孩子麽?”我忍不住問道。

  我姑且稱這個領頭的女孩叫馬尾吧。

  馬尾把頭發壹甩,氣氛的說:“別提了,開始籌好的壹筆錢,都是我們同學省出來的,還有老師和壹些善良的家長。結果沒想到孩子們回信告訴我們,錢根本沒到村子�。問起中間的那些所謂的幹部,都推說是遺失了,大家這才想起以前傳說希望工程的錢都有被貪墨了的,原來居然是真。真是缺了大德。結果我們只好壹邊回信安慰孩子,然後重新再籌集壹筆資金,不過我們不再相信別人了,所以大家自告奮勇說要親自把錢帶來,我們四個就是選出來的。”她剛說到這�。忽然意識到有些失言,不過她和旁邊幾個男生對視了下,又用眼睛掃了掃我,笑了笑。

  估計她怕我會也是對錢有所窺視的人。話說回來,如果我真有這心思,這四個人都不是對手。

  我叫她放心,並告訴她前面就是壹片比較荒蕪的林地,當然,如果從大路走很容易,但要繞些路,但如果直接穿越過去,會比走大路快上三天。

  “那當然從這�直接過去啊,我還想早點回家。”壹個男生說著站了起來,我搖搖頭。

  “最好還是我來帶路吧,否則在那森林�很容易迷路。而且大家最好養足精神,爭取白天就走過去。”四人同意了。第二天,我們開始徒步穿越那片森林。

  其實就算不是為了幫助他們的事情,我也會選擇去那片森林。

  因為我聽說傳說信貓就在那�出沒。

  信貓是壹種喜歡幫人運送東西的妖怪,所有被稱之為信貓。不過誰也沒見過。甚至有人傳言信貓幫助人運動信件和物品是要收取回報的。不過到底是什麽卻不得而知。但有壹點可以肯定,信貓極少出現在人面前,更別提幫忙運送東西了。

  但我還是想看看它到底什麽模樣。

  森林如同迷宮,我自己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迷失方向。雖然早有準備,但面對四周如同鬼怪般層層疊章的樹林,我們還是沒有走出去。本來穿過這片森林按理只需要幾個小時。但是我們特意從早上開始,卻壹直走到下午還沒有看到盡頭。這�的天色暗的很快,陰郁的天空加上厚密的樹葉把僅有的陽光都遮蔽幹凈了。雖然馬尾的性格很男孩子氣,但也畏畏縮縮地拉著走在最前面的我的外套角。

  在這�過夜是件非常危險的事,先不說那些毒蟲野獸,單是晚上就會在森��彌漫開的毒霧和瘴氣都很致命。我也開始後悔過於逞強把他們帶進來。還好這幾人都比較熱情並不輕易氣餒。

  但體力終於有耗盡的時候。據馬尾說,錢最好在規定的時間送到。我們決定在壹塊比較空闊的地方暫時休息下,喝點水回復些體力。光線穿過樹葉投下壹個個不規則的格子,猶如棋盤壹樣。這塊地方到處都是掉落的樹葉,壹層層的鋪墊的非常厚實。坐上去軟軟的,像坐在彈簧床壹樣。如此多的樹葉腐爛後又重新肥沃了土地,使得這�的樹木保持著非常好的生長勢頭。不過可惜,這樣的保留著原始生態系統的樹林已經很少見了。偶爾從都市�出來接觸這些大自然的不經過認為加工的植被,可以讓人很舒服。

  “為什麽?又不是急著蓋,就算錢到了也要有壹定的時間吧?”我奇怪地問她。

  “不是的,因為這是承諾。”馬尾垂下睫毛,咬著下嘴唇,用手指絞著剛剛擦拭過汗水的略微發黃的毛巾。她低頭的樣子雖然談不上好看,卻有著天生的秀麗和不經加工的女性感。

  “我們已經失信那些孩子壹次了,雖然錢是被那些人拿去的,但我們也有錯啊,沒有盡到自己的全力。所以這次我們答應他們在暑假之前壹定要把錢送過去。他們還是孩子啊,如果連續兩次遭受到欺騙,那他們以後還會相信人麽?還會相信有好人麽?壹直和我們通信的是個叫福娃的孩子,他老說自己很幸運,居然和奧運會的吉祥物壹個名字,但實際上這孩子家�最窮了,平時這孩子連飯都吃不飽,人黃瘦得厲害,身上的衣服大都是改得,寬寬大大的,跑起來就拉風。但確實眾多人中功課最好的壹個,字也寫得不錯,所以壹直都是他和我們通信。所以,我們絕對不能讓那幫孩子再受傷害了。”馬尾說的有點激動,清秀蒼白的臉居然浮起了紅暈。旁邊的幾個男孩子累倒在地上,不過也點頭同意。

  我看著這些充滿激情的同齡人,忽然也被感染了。大家稍微休息了下,決定再次出發,因為在當地的地圖上看,只要能穿過這�,就可以到達那個村子。我拿起地圖走到前面,努力的辨識方向。

  壹行人在森林�吃力的步行著。我忽然看見前面起了片非常薄的霧氣,隱約看見有什麽東西走了過來,體形很大,我嚇了壹跳,心想該不會是熊吧,如果是的話,那就糟糕了,這時候眼前忽然出現了壹只叫不上名字的動物。開始以為是眼精花了。但其余幾人都呆立在原地。看來也是看見了它。

  以我以前的閱歷和知識絕對沒有見過這種東西,我心�壹緊,難道這就是信貓?

  這家夥身材肥胖的出奇。幾乎是瞇著眼睛搖著壹身的肥肉慢慢散步而來。灰色的貓蓬松的蓋在軀體上,讓本來巨大的身體又擴大了好多。大如磨盤的圓圓腦袋左右晃悠著,悠閑得神態宛如是在自家花園�散步壹般。它的腿很短,又粗大,宛如四跟矮短的柱子,支撐著壹個繁重的房頂。壹條粗壯如同掃把般的尾巴在身子後面搖晃著。

  知道走到近處,才發現它多少有點貓的模樣了。如果說以前我看過的八尾貓是美和神話的代表與象征。那這家夥的相貌就實在是令人無法恭維了。不過卻透著股憨厚和可愛。

  “應該就是信貓吧。”我自言自語了句。馬尾奇怪地望著我。

  “妳剛才說什麽?”其余幾人也走過來,起初看見有些驚異和害怕。但發現信貓無聊地蹲坐在不遠處不理睬大家,反而讓他們開始有些喜歡了。有個男生壯著膽子想伸手過去摸摸它,可信貓靈巧的閃開了,始終和我們保持這十幾米的距離。

  說起來,它的個頭幾乎有成人壹般大了。天色漸暗,我們想繞開信貓,但它卻始終阻攔在我們面前。

  信貓張了張嘴巴,打了個哈欠,然後懶洋洋的看著我們。短小的腿使得它坐下去後都看不到了,隱藏在了厚厚的灰色絨毛�。

  我這才想到,既然叫信貓,當然它的出現意味著要完成自己的工作了。

  可是不知道作為回報,它會要求我們做什麽。而且為什麽信貓會出現在我們面前呢。我看了看信貓,它的爪子上好像掛著什麽東西。

  “喵。”信貓叫了壹聲,和普通的貓叫沒什麽兩樣,不過聲音更大了點。

  信貓蹲在那�,伸出前爪對著馬尾晃了晃。那樣子和招財貓壹樣。馬尾看了看,小心的走了過去,不過這次信貓沒躲開。

  它把爪子上的東西遞給馬尾了。信貓這才站了起來,不過沒有走開,依然看著我們。馬尾走了回來。

  她手�拿著壹個淺黃色的帆布袋子。非常的破舊,還有幾塊補丁。大家都很好奇袋子�裝著是什麽。打開後才發現居然是個蘋果,還有張疊的很整齊的字條。

  打開字條壹看,馬尾居然哭了。我從她手�接過來壹看,也很震驚。

  紙張很粗糙也很黃,不過字很端正,透著股稚氣,雖然字跡有些模糊。但看到落款我知道是那個叫福娃的孩子寫來的。

  “親愛的大哥哥大姐姐

  福娃病了,寫這信的時候福娃的筆都拿不住了,字有些難看吧,請姐姐別責怪我,如果平時我的字是村子�最好的。

  我和同學們壹直在等妳們來,雖然有人說妳們是片(騙)我們的,但我們不相信。後來我在村口被淋到了雨,回家就病了。家�沒錢,我只好躺在炕上多喝熱水。爸媽說多喝熱水福娃的病就能好了。

  昨天我看見了只大貓,我問它可以幫我把這信交給妳們麽,它點了點頭,所以才寫了下來。

  對了,這平(蘋)果本來是爸爸給我吃的,我不舍得,就也讓這只大貓帶來了。

  我真的希望能看見妳們來,還有我的同學和他們的爸媽。

  我好困了。

  福娃寫”

  蘋果很漂亮,但大家都沒吃。只是拿在手�,互相傳遞著。信貓依舊懶散的半瞇著眼觀察著我們。

  “我們壹定要趕快出去。”馬尾擦了擦眼淚,堅定地說。我也想,但哪有那麽容易。忽然看見了仍然沒走的信貓,想到個辦法。

  我遠遠的對信貓喊了句。它抖抖肥碩的腦袋望著我。

  “妳既然是負責送信,那麽把我們送到村子�吧。”我大聲喊了句。信貓不動了。眼睛完全睜開了,銅鈴大小的貓眼透著光盯著我。但是它沒表現出是同意還是拒絕。

  “我們會支付相應的代價,但是天黑前妳必須把我們帶到村子。”我又喊道,馬尾和其他人也點頭。這時候信貓又瞇起了眼睛,張開大嘴喵的叫了聲。然後,信貓開始大口的吸氣,正當我奇怪它想幹什麽的時候,眼前卻出現了非常有趣的情景。

  簡直難以想象,信貓的身體如同吹起般膨脹了起來。開始耷拉下來的毛都壹根根豎立了起來。它如同壹個巨大的毛絨玩具。

  不過,我打賭妳絕對沒見過像壹個房間那麽大的。

  身體膨脹後,信貓回頭對我們叫了下。大家明白是讓我們坐上去。抓著又長又堅韌的毛,我們很容易上到它背上。

  出乎意料的柔軟和舒服,而且還散發這壹股非常親切而淡淡的貓的味道。接著,信貓那如同粗毛麻繩般的尾巴把我們緊緊箍了起來。它見我們都上來了。開始往前奔跑。不要小看它的四條短腿,跑起來卻風馳電掣。要沒有它尾巴固定我們,說不準還真會掉下去。

  很快,信貓就帶我們穿過了森林。村子已經幾乎可以遠遠看見了。這時候已經是晚上了。信貓把大家停放在河邊,然後就不在過去了。

  “喵。”它低沈的加了句,然後喉嚨�發出嚕嚕的聲音。我和信貓約好,先把東西送到村子�,然後再回來找它。信貓很溫順的伏在地上。把腦袋藏在伸出的前腿。

  眾人趕到村子,幾乎受到了貴賓般的待遇。大家像過節壹樣,男女老少都迎接了出來。不過說老實話,這村子的貧窮程度甚至超過了我的想象,幾乎沒看見壹個人穿著壹件好衣服。馬尾激動地把錢交給了村長。村長握著我們的手,半天說不出話。粗實黝黑的大臉憋的通紅,最後跪在地上,扶著馬尾的手,言語梗塞地說。

  “我代娃兒們謝謝妳們了!”我們趕緊攙扶起村長。

  但是馬尾轉動著腦袋四處尋找著什麽人,我問她難道沒看見福娃?她說是啊,那孩子如果知道我們來了壹定會出來看的。

  村長默然無語,只是帶著我們踏這崎嶇的村路帶到了福娃家�。

  但福娃已經看不到我們了。他安靜地躺在簡陋的木板床上,手�緊緊抓這壹個墨綠色的書包。他的父母在旁邊低聲哭泣。

  “這娃被雨淋了,加上以前沒日沒夜在村口等妳們,所以壹下鬧了肺炎,村子�沒藥,最近的醫院也要五十多�,再說,送去了,我們也拿不出錢。但沒料到他去的這麽快。”村長在壹旁抹著眼淚解釋道。但馬尾已經說不出什麽了。只是走過去,從口袋�拿出壹排嶄新的彩色鉛筆和橡皮放在福娃的胸口上。還有那個依舊紅的鮮艷的蘋果,那個福娃到死仍然舍不得吃的蘋果,也壹並放在他頭邊上。接著,馬尾用手捂這嘴巴就低頭走了出去。

  我記得那天整個村子壹直都很熱鬧。所有的孩子圍著我們要聽我們講故事,笑聲很快淹沒了這�。雖然馬尾壹直都很難過,但其他孩子幸福和開心的樣子多少還是感染了她。

  事情太多,壹時竟把還在遠處等我們報答的信貓給忘到腦後了。知道第二天早上起來。我們才記起。

  匆匆趕到河邊,沒想到那個大家夥還伏在地上睡覺。壓根沒有任何的抱怨和不滿啊。我們把它推醒。信貓眨了眨眼睛,望著眼前的我們。

  “說吧,需要什麽代價?”馬尾也從我這�知道了信貓的事。信貓忽然躺了下來。四腳朝天,露出白白而毛茸茸的肚皮。然後喵的叫了起來。大家都大惑不解,這家夥到底要幹什麽。

  還好我和貓接觸多,看出來了原來信貓的腿太短,無法撓到壹些地方。貓毛太多了,使得它的皮膚很瘙癢。

  所謂的代價居然是要我們為他瘙癢!

  結果讓我們哭笑不得。不過五個人還是盡力為它抓著。從脖子到腹部。信貓瞇著眼睛看著太陽,時不時知足滿意的喊兩嗓子。

  當信貓終於翻過身子,搖著肥碩的屁股和粗粗的尾巴走進森林後。而我們好久都沒有離去。

  我和馬尾他們在大路上分手了。我幫助了馬尾,同時也幫助了我自己。信貓的故事我把它記錄了下來,免得世人對它誤解。但是有件事我壹直不明白,到底信貓選擇為之送信的標準到底是什麽。”

  “善良而毫無雜念的心吧!”李多忽然說道,“就像那個叫福娃的孩子,或者是那個留馬尾辮子的女孩。”紀顏贊許的望著李多點了點頭。

  這時候服務員來收拾東西了。我們四人站了起來,紀顏和黎正決定把李多送回家,我也先回家,因為我們決定三人去附近新開的壹家非常有名的室內溫泉去泡泡澡。

  和他們分手後。我回到家�,找到了那份報紙。

  或許我沒想到。不經意由於我寫的壹份報道,居然引出了這樣壹個故事,這也絕對是我當初沒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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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09-9-29 00:05:18

第四十四夜  屍奴

  泡澡最早源自於兩千多年的古羅馬帝國。古羅馬帝國的貴族們就非常熱衷於修建奢華的公共浴室,而且不收取任何的浴金。當然,所謂的免費的對象並不包括奴隸等最底層的人們。

  自從不過1348發生的黑死病大流行,由於公共浴室的入浴有感染的危險,公共浴室壹時幾乎絕跡。直到進入18世紀,在歐洲泡澡再次復蘇。伴隨著產業革命帶來的城市化進程,因工業汙染患病的人口增多。在此背景之下,產生了現代化衛生的概念,衛生的思想很快普及到全世界。具體體現在鋪設下水道,洗澡作為衛生的壹種有效手段也得到了大家的重新認識。

  這個浴室又與普通的公共浴室不同。因為它號稱要做城市�的溫泉。據說這�的用水取自人造溫泉。

  不過在我看來,所謂的人造溫泉不過是壹個不停地往�面加水的熱水池。當然,老板也可能往�面加點鐵屑或者鵝卵石。這樣就成了含有豐富礦物質的溫泉了。不過這�生意火爆,居然還要排隊。所以這次來好奇的心理多過洗澡。

  當我來的時候,四人已經等待良久了。沒想到李多居然把落蕾也喊來了,女孩子就是這樣,逛街,洗澡也要喊個伴。

  “對了,妳叫什麽名字?”落蕾蹲了下來,問黎正。黎正楞了下。那是,我們還沒給他取名字。三人互相望了望。我立即把黎正拉了過來,拍著他腦袋笑了笑。

  “他姓鄭,妳叫他鄭理把,道理的理。”我隨意安了個名字。黎正擡頭瞟了下我,隨即嘆了口氣。

  “好古怪的名字哦。”李多手托著下巴擡頭望著天空,作思考狀。

  “對了,小理。妳多大了,大概才七八歲吧,要不和姐姐壹起去泡澡吧。”落蕾說著拉起黎正就走。

  我迅速把黎正脫了過來。

  “男孩子應該進男子浴室!”黎正又半睜著眼睛看了看我,攤開雙手搖搖頭。我則狠狠瞪了他壹眼。李多和落蕾則交待我們要幫黎正洗幹凈些,就雙雙高聲談笑著進去了。

  “剛才真危險。”我嘆了口氣,紀顏笑了笑。

  “進去吧。”黎正插著手,回頭看了我們壹下,然後自顧自的走了進去。我發現自己越來越討厭他的臭脾氣了。比起以前的他更令人不爽。

  浴室很大。左邊壹個正方形的換衣間。與幾元錢的浴室就是不壹樣。右邊就是仿造野外溫泉的浴石。脫完衣服用浴巾壹圍,就由壹個類似門童壹樣的服務員領到我們訂好的浴石。所有的浴石都座落在單獨的房間�,而且居然都是像假山壹樣的石頭制造的,看來老板還真下了點本錢。

  這個浴石直徑三到四米的盛滿水的不規則圓形。和壹個大臉盆壹樣。外圍都是由花崗巖制成的,感覺和真的溫泉壹樣。在這�泡澡就和在KTV唱歌壹樣。按照人頭數來訂包廂。不過這�應該叫包盆才隊。只不過壹個人的叫小盆,我們這樣三到四人叫中盆。當然,還有大盆和巨盆,估計是用來商務會談用的。每個包盆都互相隔離開。既不透音也互相看不見。而且還有很好的排氣設施。不會被水的蒸汽弄得過於模糊不清。

  所有的水都是活水,在石盆的上面有個流水口,不停的供應熱水,下方的水則緩緩流出,所有大體來說水質還是很不錯的。�面還蠻深,差不多坐下來可以到下巴這�了。

  三個人把身體浸到熱水�。臉上都顯露出非常滿足的神情。我感覺全身三萬六千五百個毛孔仿佛統統打開了。熱氣仿佛在身體�流動壹樣。從全身各個地方壹直往腦袋�沖,壹陣陣的發麻。其實人體對水有著天生的依賴吧,本身我們的肺在胚胎的時候就是可以從水�呼吸的。

  “小心些,不要中暑了。”紀顏見我閉著眼睛,叮囑了句。冬季泡澡也會中暑,因為緊閉這門窗,熱氣無法流通,加上汗液排泄不暢,自然會中暑。

  我看著對面只露個腦袋,看著我和紀顏的黎正,忽然好奇他那只胖乎乎的控屍蟲平日�到底放在那�。我問了問紀顏,紀顏也十分好奇。於是我們就叫黎正解釋下。

  “妳們真是無聊,總去想些這種問題,有工夫考慮這個,還不如多想想怎樣把那個盜取我身體的人逼出來。”黎正開始不想說,不過耐不住我們死纏爛打,只好慢慢說了出來。

  “我得到控屍蟲和妳得到妳眼睛�的那個壹樣。”黎正忽然從水�伸出手指著我眼睛。哦,看來他知道我眼睛�封著鏡妖。

  旁邊的熱氣直沖腦門,我感覺到眼睛壹陣酸脹。壹個小東西跳到我的肩膀上,緩緩的把身子放進熱水�。然後瞇著如黃豆大的小眼睛渾身顫抖著,接著發出壹陣陣的吱吱的叫聲,顯得非常愜意。

  居然是鏡妖!紀顏說它會冬眠,看來天氣暖和它還會跑出來。我壹把抓住它的脖子,鏡妖的眼睛立即往上翻,短短的爪子搖晃起來,還不停的亂叫。

  我大力地搖晃著它,壹想到自己老遇見危險,需要幫忙的時候,這家夥卻在我眼睛�呼呼大睡就要抓狂了。

  “我每次出事妳倒是睡的正酣,現在泡溫泉妳又活過來了?還壹臉的滿足,我到底是不是妳主人啊?”鏡妖被我搖的細長的耳朵都軟綿綿地耷拉下來。

  “放開它吧,冬眠是這類妖怪的天性,不能怪它,不過鏡妖本來就是極為膽小的妖怪。”不是紀顏勸我,我真想把它徹底給封了。從我手�跑出來的鏡妖趴在石壁上,打著哆嗦,囁躡地望著我。

  “真是什麽人養什麽妖怪。”黎正又說了句。

  “讓我來告訴妳們,我是如何成為控屍蟲的主人的。”黎正用水潑了潑臉,我忽然發現他的眼睛�流出了少有的哀傷,與其外表絲毫不相稱的成熟聲音緩緩的伴隨著熱水流淌聲,在這個空曠的房間回想開來。我們也安靜了下來,鏡妖也睜大了眼睛,跳到我頭上,趴在上面仔細地挺了起來。

  “在我大學壹年級的時候,我無意在圖書館發現了壹本書。我是從壹堆非常破舊的書中翻找到它,不,與其說是我找到那本書,倒不如說是那本書自己選中了我。因為當我正準備離開的時候,那本書自己從書架上掉了下來,啪的壹聲摔在地上。

  沒有書名,只是本線裝本,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既沒有作者,也沒有書名,我都不知道如何借了。後來我發現直接把書帶出去的時候圖書館的報警系統也沒響。

  書的事情我沒告訴任何人,反正我沒有什麽朋友,白天上完課就找個僻靜的教室看。

  起初看不太懂,不過我慢慢了解,這本書是教妳如何禦屍的。在以前的歷史中,湘西趕屍者壹直都帶著某些神秘的色彩。

  在有些人看來,趕屍純屬無稽之談。據說在江西某地有著人死後需要由其某個強壯的男性親人穿其黑衣將其屍體背起來,沿著他或她平時習慣的路線把周圍走壹遍,而且必須是走過七步就跳躍壹次。如果在夜色中或者眼神不好的人看去,仿佛屍體自己在走路或者在跳躍。所謂詐屍也就來源於此。

  起初我也以為這就是趕屍的真相。但當我從以後閱讀的書籍中發現。操縱死去的人並非只在中國。

  據壹個外國旅遊者稱,他曾經某個島嶼上發現了壹處秘密種植鴉片的莊園。而所有種植者都面無表情而且可以做到在烈日等極端嚴酷天氣下依舊連續工作不用吃喝。後來他了解,莊園主通過某種藥物居然可以控制死人為其幹活從而牟取暴利。

  這類的事情數不勝數。而我在那本書中也知道了,控屍也分了很多種類和層次。

  其中最高級的,就是屍奴。”

  “屍奴?”我問道。紀顏則摸著下巴沈思了下。

  “我聽家父提及過。好像早在我們的祖先那個時代控屍術就出現了。甚至最早可以追溯到漢朝。據說黃巾起義初期之所以橫掃中國,是因為他利用了死人做軍隊,這樣的士兵根本是無堅不摧。不過後來他的術被人破了,那些起義軍自然不再是正規軍隊的對手。”

  黎正點點頭,繼續說:“控屍術對屍體的要求很高,不同能力的人達到的效果不同,像現在我使用控屍術可以使死者如在生時壹樣說話做事,甚至可以掩蓋身上的腐臭味,而低等級的人只不過暫時能使屍體動起來而已。

  那時候的我瘋狂的迷上了這種禁術。並在壹些小動物身上做實驗,結果很成功,死亡後的動物又重新可以站了起來。不過我壹直不敢把這個術實施到活人身上。

  我無法找到新鮮的屍體,所以對術的使用也只好告壹段落。書的末尾提及到,真正的控制屍體的最高就是駕禦控屍蟲。但卻沒有說如何得到它。而且書的最後壹頁被什麽東西粘住了。我把書隨手扔到壹邊,漸漸將這事忘記了。

  後來書也不翼而飛,我大意的認為是自己不知道放到哪�了。沒再尋找。但隨後學校接連不斷發生怪事。

  開始是多名學生失蹤。接著,在離學校不遠處找到了他們的屍體。大都已經高度腐爛。

  雖然學校秘密封鎖了這個消息。但我還是從壹個同學那�知道了。

  他叫文克。我說,自己幾乎沒有朋友。不過文克可以算壹個了。由於和我有相同的愛好,所以我有時候會和他討論關於中國古代奇聞軼事。不過他和我不同,文克對那些神話中的神術妖術非常向往,經常在眼睛�流露出非常渴望的攫取的眼神,這點,連我也覺得有些不舒服。不過我對他非常信任,甚至有種依賴感。他比我年長壹歲,加上家境富裕,所以懂的東西也遠比我多,人總是這樣,喜歡和比自己強的人交朋友。不過我從未告訴過他我的身世,還有那本書。

  不過作為校領導的兒子,文克的確可以告訴我不少內幕消息。

  “妳知道那些屍體和別的屍體有什麽不同麽?”那天文克找到我,故作神秘地向我說。我自然是搖頭,然後追問他,文克賣了個關子後得意地說。

  “所有的屍體上,都有肉眼看不見的小孔。那是幾乎要在放大鏡下才可以觀察到。由於這些孔,所有僅僅死了幾天的屍體卻高度腐爛。現在已經找到四個受害者了。全部都是學校在校學生。這幾天他們忙的焦頭爛額。”說到這�,文克有種按奈不住的快樂。我知道,他,壹直都很恨父親。

  我提出和文克壹起去屍體發現的地方轉轉,他爽快地答應了。我們找了個沒課的下午,來到了發現屍體的學校後山。

  我所就讀的大學非常大,其中的後山本來就是座荒山,據說還有人傳言曾經看過野獸出沒。山腳挖了條小路,以供給在山上看山人食物運輸和壹些學生的野外實驗課。另外山上還有很多學生自己種植的樹木,發現屍體的地方,正在山腰處。不過,與失蹤的人數和屍體數相比,還是莫名的少了壹具女孩的屍體。

  那個女孩正是我們的校花,這個女孩子文克非常喜歡,但校花卻同時和幾個男的保持關系,按照傳說中女孩的話的意思就是說,她還需要在甄選壹下,她要看看誰更愛她,因為她認為只有存在對手才能更好的激發男性的競爭欲望。

  不過文克是那種沒有競爭欲望的人。

  “能在壹起就在壹起吧,不行就算了。”每當我和文克談及這事,他總是聳聳肩膀,輕描淡寫地說。我總覺得他似乎對什麽都不在意,從來不認真的去對待壹件事,就宛如看破紅塵的老和尚壹樣。雖然我不是很喜歡他這種個性,不過壹個無欲無求的人做朋友總有種讓妳心�安靜下來的作用。

  我們爬了大概壹個多小時。由於出了這樣的事情,按理山上應該戒嚴了才對,可是壹路走來卻非常平坦。我猜想大概是學校希望暗地�把這事隱瞞下來。

  “到底在哪�啊?”我走的很累,不時的問在前面帶路的文克。起初他還回頭笑著說快到了。但慢慢他不再理我,速度越來越快,我幾乎快要跟不上他了。他的背影讓我覺得很陌生,但我卻始終跟隨在他後面。

  對於我來說,對於經常裝著壹副讓人無法接近的冷漠面孔的我來說,我從心底�希望看見個高大的背影能擋在我前面,為我遮蔽壹下風雨。

  是父親,還是兄長?

  反正文克經常能帶給我這種感覺。

  “阿正。”文克忽然停了下來,壹直低頭看著崎嶇山路的我沒提防,差點撞在了他背上。

  “嗯?是不是到了?”我回望下四周。原來我們來到了山上壹處意外突出來的石場上。大概有個籃球場般大小,非常平坦,這�沒有雜草也沒有樹木。不過壹直往前走的話,就會走到懸崖邊上了。據說自從學校建成後有很多人選擇在這�自殺。不過即便如此,大部分上山遊玩的時候都會來這�。理由是有這麽壹大塊空地可以休息,另外,這�也是非常好的觀景地。壹路上總感覺後面有什麽東西,但回頭望去又什麽都沒有。

  我記得看過本書,書上說越是風景好的地方,可能下面埋藏的屍骸越多。

  這�就是吧。

  文克緩緩轉過來,臉上帶著很怪的微笑。

  “來殺了我吧。”文克舉起手,做了個刀似的形狀,在他那細長的脖子處劃了壹下。

  “妳瘋了麽?幹嘛開這種玩笑。”雖然文克平常亂說話,但我都不以為然,但這種話我還是第壹次聽到。我想走過去,但發現腿卻無法動彈。

  低頭壹看,兩只手抓住了我的腳踝。

  那是對很鮮艷的手,的確,白的讓人覺得有點刺眼,有點膩,有點惡心,就如同那過了期的奶油壹般。我隨著手臂轉頭看見了手的主人。

  壹個衣衫襤褸,幾乎是半裸著身體的女孩子,身上有很多擦傷。她低垂著頭,我看不見容貌,但身材很好,修長而細致。不過,在她長著長長頭發的腦袋上,有個碗口大小的血洞,黑糊糊的,把壹些頭發粘在了壹塊。看樣子是被石頭砸的吧。我幾乎無法挪開自己的眼睛了。雖然以前母床的那件事讓我知道了原來這個世界上真存在壹些普通人無法解釋和抵抗的東西,但這次,實在讓我覺得有些許膽怯了。文克幹凈清晰的臉逐漸變的模糊起來。

  “阿正,我回不了頭了。”文克慢慢朝我走了過來,並且擡起左手做了個奇怪的手勢。我感覺身後的人手上壹用力,我被猛地的拉了下來來,趴在了滿是碎石的地上。文克蹲了下來,我擡著頭看他。

  “原諒我,我拿了妳的那本書。”他淡淡地說了句,原來那書是他拿的,想想也是,除了他,的確沒有其他人有這個動機和機會。

  “操縱死者啊,多麽誘惑人的法術。我知道妳學習的很快,似乎妳很有這方面的資質。不過妳僅僅停留在動物身上。這,就是我和妳最大的不同了。妳可能認為我對任何事多抱著無所謂的玩世不恭的態度。其實妳錯了。我對任何東西的占有欲都比其他人要強。只不過我討厭表現出來而已。”他看了看後面趴在地上的那個女孩。

  所有的人,看來都是他殺的了。只是我不明白,為何他要殺人,書�並沒說練這種東西需要殺人。

  “屍體,我需要新鮮的屍體來培養控屍蟲。那書的最後壹頁我打開了。上面記載了如何培養控屍蟲並與之訂立主仆關系。不過,如同養育孩子壹樣,控屍蟲需要在人體內繁殖。最後吸幹養分後壹條條從屍體�爬出來。它們很小,小到甚至和人的毛孔壹般大。最後,大量的控屍蟲可以融合成壹個擁有獨立意識的妖怪。這樣,它的主人就可以隨意操縱死者的屍體,是隨意,完全按照妳的想法來。

  我以為我成功了,可是我錯了。”他說完看了看我,眼神很冰冷。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麽,雖然開始說叫我殺死他,但從始至終我才是待宰羔羊。被控制的屍體力量很大,我無法站立起來。而文克依舊站在我面前發表著長篇大論。

  “我恨我父親,母親因為生我而死,所以他把所有的怨恨都歸咎與我。在這個學校�人們都看不起我,表面的尊敬全是因為他的地位。無論我做什麽,不管成功也好失敗也好,總是會被人提起自己的父親,我不過是他的影子。而他也很滿足我作為他的附屬品,在家�我不過是條供他發泄不滿的狗,隨便的打罵,肆意的侮辱。所以在認識妳之前我壹直渾渾噩噩的活著。不過妳不壹樣,妳生活在自己的世界�。妳是唯壹平等看待我的人,妳和我談話交流是因為我是文克,而不是因為我是誰的兒子。

  但是,我的好奇心害了我,當我把那幾個人殺了後弄出了控屍蟲的胚胎。那些小蟲子在吸幹人體僅存的營養之後會使屍體腐爛的速度加倍。但那書上卻說要實現真正的控屍蟲,實現有獨立意識的控屍蟲需要用自己最親近的壹個人的身體和意識做代價。”文克忽然站了起來,大笑著,雙手捂著自己的臉。

  “我第壹個想到的是我的父親。”文克的臉開始抽搐,他用手遮擋住自己的眼睛。

  “真的,如果可以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可是我發現根本沒用,是啊,但是我覺得他根本就不是我最親近的人。接著我想起了那個我曾經喜歡的校花,我把那個女孩騙到這�。推她下了懸崖。下去的時候她回頭望了我壹眼,充滿了疑惑,她甚至聲音都沒叫出來,身體像個沙袋壹樣重重筆直的掉了下去,砸在巖石上又彈了起來。說真的,看著壹個活人短短的幾秒死亡過程妳會有種很強烈的興奮和快感啊。她的腦袋撞在了石頭上。我費了好功夫才洗幹凈血和腦漿。

  可是依然不行。我的控屍術僅僅停留在短暫的操縱屍體上。妳回頭看看,她的眼睛依然死氣沈沈。真正利用控屍蟲得到的屍奴應該是和常人無異的。”

  我回頭壹看,那個女孩也擡起了頭。我和她的眼睛恰巧撞在壹起。

  那不是活人的眼睛。

  很茫然,帶著暮氣,死白的眼眶�仿佛被誰硬塞了個黑色的沒有擦拭幹凈布滿灰塵的鐵珠子。就像是蠟像館�面的人偶壹樣。這種眼神,即便沒有頭上的大洞,我也不會認為她是活人。看來文克說的沒錯。

  “只有妳了,阿正。”文克伸出手,撫摸著我的頭發。他經常這樣,總說我要有妳這樣個弟弟多好。以前我會很高興,但今天我卻下意識的躲避他的手。文克皺了下眉毛,但很快又揚了起來。

  “殺了妳,就能得到真正的控屍蟲了。可是我不想殺妳。但我又收不了手了。戒嚴的警察我全殺了。所以,現在這�只有我們兩人。殺了我吧,辦法我為妳想好了,不需要太多氣力和工具,那樣我會覺得解脫。”文克低頭望著趴在地上的我,從口袋�掏出壹個盒子。

  “我還沒有改變註意,快,要麽殺了我,否則,我就殺了妳。”他壹字壹頓地說。我知道,他沒有開玩笑。

  我平生第二次有了想要哭泣的感覺。

  第壹次是看見父親殺死了母親,壹根根的釘子釘下去,母親的每壹聲慘叫都讓我害怕。

  而這次同樣,恐懼和痛苦糾纏著我。

  “盒子�就是控屍蟲,打開後隨便在我身上劃開個傷口就可以了。”他拿出壹張刀片。把兩樣東西壹起遞給我。

  “拿著。”文克帶著命令的語氣說。我顫抖地結果了刀片和盒子。那個盒子是那種扁平的硬紙盒。結果的時候,我居然可以感覺到溫度和有東西在�面蠕動的感覺。

  文克伸過來自己的右手,他卷起袖子,露出白皙纖細的手腕。

  “很快的,只需要輕輕劃壹刀。”

  我沒有下手。文克的臉變得很冷。

  忽然感覺到腳踝處的受力加大了,而且又拉開的感覺。

  “再給妳次機會。如果妳再不動手。我就讓後面的屍體抓著妳的腿撕成兩片。”文克面無表情地望著我。

  刀片從他手腕劃過去了。文克滿意地笑了。細長的傷口迅速走出鮮血。我打開了盒子。壹條如普通蠶大小通體金色的東西飛快的蠕動到傷口上。然後居然鉆了進去。文克的臉壹直沒有太多的痛苦表情。他對我微笑著。

  “我壹直在想給妳件什麽禮物。現在做到了。對於妳來說,我壹定也是最親近的人吧。殺了我,控屍蟲就屬於妳了。”

  沒過幾秒鐘。文克就不會說話了他迅速地栽倒了下來,身上沒有任何傷痕。我身後的屍奴也放開了手。連忙站起來的我跑到文克面前。

  他沒呼吸了。

  我來不及悲傷。只聽到很細微卻很整齊的沙沙聲。就像蠶在啃食桑葉的聲音壹樣。

  接著。從文克身體旁邊漸漸出現了些小黃點。黃點又合成壹根根黃線。大概半分鐘後。我滿臉驚訝的看著我面前的東西。

  大概壹尺多長,肥胖的家夥。

  那正是控屍蟲。不過它沒有離去的意思,只是晃悠著姑且稱作腦袋的東西對著我。

  我想起來書中介紹過,需要和它訂立主仆關系只需要用自己的鮮血把名字中的壹個字寫到控屍蟲的額頭上。我立即用刀片劃開指頭,用血寫了個正字在它額頭上。

  正字剛寫完,紅色的字就緩緩的如同烙印壹樣慢慢陷進了控屍蟲胖胖的大腦袋。接著,它便消失了。

  不過只要我想讓它出現,它就隨時會出現在我肩膀上。

  身後的女屍也迅速腐爛了。

  我幾乎是慢慢挪著步子下了山。隨後在山澗發現了大量警察。不過他們都沒死。只是昏睡過去了。

  這是文克對我撒的唯壹壹個謊。我到現在依然認為,文克的靈魂就在控屍蟲�面。文克的屍體被擡回了他父親那�。很快,他殺死多名學生的事也暴光了。因為文克自己把照片在當天就寄給了警察。文克的父親沒有太多的悲傷之感。

  不過以後再也沒人看見過他。有人傳說他瘋了,也有人說他自殺,也有的說他又娶了另外個妻子。

  總之,文克就這樣沒了。像每天死的大多數人壹樣。這種意義來說,人的死和其他動物的死沒有太多的分別。或許,陌生人的生死還不如自己養的壹只老鼠或者貓狗的健康更重要。

  不過,我會壹只記著他。因為自那以後,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我明白要學會保護自己才能活下去。

  所以文克是我唯壹的朋友,以前是,以後也是。”黎正說完了。然後閉上眼睛把鼻子以下的部位全部放入水中。我看了看紀顏,他的臉龐也沒有太多的變化。

  “現在,我們算是合作關系吧?”紀顏開口問到。黎正沒有回答,或許他嗯了壹聲,只是水聲太大我沒有聽見吧。

  “對了,那本書呢?”我問黎正。他從水中浮起來,甩了甩水。

  “不見了,這件事壹直困惱著我,唯獨這本書不見了。我去過文克所有可能放書的地方,但壹無所獲。我不知道文克是用什麽辦法打開了最後壹頁,當然也不知道上面除了記載如何培養控屍蟲外還記載了什麽。反正那書就這樣神秘的消失了。”

  真是本奇怪的書。

  頭頂的鏡妖吱吱的叫了起來,就如同表演高臺跳水壹樣。撲通壹下跳進水�,飛濺了我壹臉的水花。然後我看著小家夥在我面前得意的表演著各種遊泳動作。

  “它從哪�看來這些的。”我奇怪地問。

  “鏡妖通過妳的眼睛可以觀察外面的事物,妳看見什麽它自然也學到了什麽。”紀顏解釋道“像這類妖怪可以隨時使自己實體化,當然,只要它願意,其實妳觸摸不到它的。”鏡妖仿佛聽到了,正對著我面,伸出只有三個爪子的短胖前爪,對著我做了個比出中指的動作。長長的半透明的耳朵得意的晃動著。

  我發誓壹定要回去好好修理它。

  “鏡妖是光系的,所以它很害怕寒冷,溫度壹低,它自然躲藏了起來。人體的溫度當然要適合得多。”紀顏拍了拍鏡妖光禿禿的腦袋。

  黎正看著我們,我隱約看見他的嘴角揚了揚,是笑麽,或許我看眼花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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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09-9-29 00:06:25

第四十五夜  不穿鞋

  黎正暫時住在紀顏家�。而我繼續著我時而緊張時而悠閑的工作。只是今天我接待了個非常奇怪的客人。

  說是客人也不能完全是。她幾乎是強行進了我的家。今天正在家中午休。門被拍的很急促。壹開門,壹個年輕女孩忽然竄了進來。我還沒來得及問她又把門關上了。

  我低頭壹看,女孩沒有穿鞋,赤著腳,壹溜小跑坐到沙發上,把腿盤了起來。

  年輕女孩子在陌生人房間�是很少這種坐姿的。

  “請問您是公安局的便衣麽?”我小心地問她,電視經常看見這類情景,女孩子搖搖腦袋,胸膛壹起壹伏,似乎剛剛跑過來的,還來不及喘氣說話。我始終看著她的腳,倒不是說我有特殊的嗜好,只是覺得現在外面的天氣還沒達到要可以光著腳丫子撒歡亂跑的程度。她的臉被風卷的通紅,身材很瘦小,即便身上裹著件件厚厚的毛絨衣服也覺得可以把她輕松的舉過頭頂。

  “那您是特工吧?”我再次問她,這回女孩已經可以說話了。

  “您別瞎猜了。”女孩雙腳互相搓著,腳趾使勁卷曲起來,就像剛從冰箱拿出來的雞爪子壹樣,看得出很冷。“我是您的讀者,只是遇見些怪事,我實在受不了了。只好抱著試試的心態直接來找您,電話怕說不清楚。”我倒是沒見過這麽直接的。

  我端了杯熱牛奶給她,女孩像得到母乳的嬰兒,貪婪的壹口氣喝光了。

  “先給您道個歉,但我非常害怕,看了您的文章,我想知道您的朋友能否幫助我。”她指的是紀顏吧。

  我示意她別急,慢慢的把事情說清楚。喝過牛奶後,女孩的臉色好多了,恢復了紅潤,雖然不及李多和落蕾漂亮,但卻有種很難得的清純和透明。大大的眼睛始終盯著交叉放在膝蓋的雙手。我看著她裸露的雙腳很不舒服,我討厭不和諧。

  想拿雙棉鞋給她,但她很快拒絕了。我發現似乎她對鞋子有種厭惡,那只好給了她壹條毛毯,把自己雙腳抱起來,要不然,這樣凍著絕對會生病的。

  “我是名在讀的大學生,今年開始決定復習考研,怕在寢室�吵,就在學校外面租了個房間。就在學校斜對面的壹棟居民樓的第五層。壹室壹廳。可是,自從我上個月搬進去後我總覺得不舒服。”

  “哦?能具體說清楚麽?”我好奇地問她,女孩傻傻地使勁點頭。

  “那個房間進去的時候居然家具齊全。我是在網上的租房廣告上看到的。由於和學校近而且很符合我的要求,所以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房價稍微便宜了些,但那房東非常開心的把房子鑰匙交給了我。現在想想,這人還真是壞心眼,他肯定知道那房子有問題。那人大概二十多歲,感覺和街邊的痞子壹樣,我問他房子的問題他都會回答得很不耐煩,最後拿了錢壹下就跑了。”女孩狠狠的咬了咬牙,說老實話,她生氣地樣子很像小孩子被別人搶走了心愛的玩具壹樣,或許對我來說她本來就是孩子。

  “房間�家具都很整齊。當天晚上我就住了進去。那棟宿舍住的人很少,當然也很安靜。我還為自己能找到這樣的環境暗暗慶幸。

  為自己隨便做了點吃的,我就開始溫書。房間很冷,我不明白為什麽連臥室都喜歡鋪瓷磚,我只好找來壹件不用的衣服,墊在腳底下,在房間�,我壹般喜歡穿著那種大頭的卡通毛絨鞋,壹是好看,二也為保暖。

  可是沒過多久,我聽見電鈴的聲音。

  單身女孩子在外面總覺得很危險,尤其是像我這樣頗有幾分姿色的。”女孩非常可愛地眨了眨眼睛,很認真地說。我則笑了笑,示意她繼續。

  “那是,向您這樣的晚上在街上走路無異於告訴別人壹個瘦弱的人身上背著壹袋金子。”在報社工作幾年,別的沒學會,恭維人妳壹定要會。

  “當時我找了個手電筒,您別見笑,我實在找不到其他更有攻擊性的武器了。”她用手比劃了下,我看了看她的指甲,心想都可以直接練九陰白骨爪了。

  “門是安裝了貓眼的,這也是我看重這房子的原因,順著貓眼看了看,是壹個長相很英俊的年輕男子,穿這壹身洗滌的快要發白的藍色工作服,可能是外面的樓燈太暗的緣故,因為看上去蠻實誠的。我喊了聲是誰啊。他則對著貓眼笑笑。並舉起了壹塊夾著表格紙的硬板,我猜想他是來查抄水電的吧。

  我見沒有惡意,就把門開了條縫,下面用鐵鏈鎖著。因為外面還有鐵閘門,所以我也不是十分害怕。

  但打開門去發現門外空無壹人。我起初認為他想引我出去,所以沒理會,去繼續溫書了。

  那天晚上睡的還算踏實,只是老聽見頭頂上有劈劈啪啪的聲音傳過來,如同小孩光著腳丫子踩在光滑的大理石上壹樣,不算大,但有點煩人,心想可能是樓上的小孩跑來跑去的緣故,孩子麽,和小動物壹樣,壹刻也不得安靜下來。而且睡著後經常會被風吹醒,我以為是窗戶沒關,但關上了還是有種涼風吹在我臉上的感覺,仿佛還帶著壹種小孩子的抿著嘴巴笑的聲音。

  第二天,當我收拾好東西準備去學校的時候。我發現門外有東西。

  是壹雙男式皮鞋。

  我小心的蹲了下來,把鞋子拎起來,非常普通的皮鞋,不過很破舊了,鞋頭幾乎都磨平了,兩邊都皺的出現了像魚尾紋搬的白色折痕。我小心的把其中壹只拿了起來,發現鞋頭處還有些幹掉的泥巴。我有些不解,誰這麽無聊啊。不用理會,我告訴自己,接著把那雙皮鞋用腳踢到樓下去了。

  下樓的時候,從樓上下來個三十來歲帶著個可愛小男孩的女人,她還在整理著自己的黑白相間的職業裝,小男孩背著個和自己體型極不相稱的琴盒,壹只手提著包袋裝牛奶,壹只手拿著個啃了壹半的面包,眨巴這壹對黑色如瑪瑙的大眼睛盯著我看,他似乎很不安分,穿著小運動鞋的腳老是蹭來蹭去,好象很討厭壹樣。我友好地沖她笑了笑,點了點頭,算是對鄰居的問候,但她卻很吃驚地看了看我。

  “您住這�?”她問我,接著催促調皮的兒子趕快把手上的早點吃掉。

  “是的。”我告訴她自己是學生,打算租住這�考研用,女人聽完後恍然大悟的啊了壹下,隨即點點頭。接著帶著兒子下去了。我則跟在她們後面。有壹句沒壹句的聊天。

  快到樓下的時候,我們分開了。那孩子忽然高聲對母親叫了起來。

  “媽媽,我看見那個漂亮姐姐的鞋跟後面有手印,好臟啊。”母親立即拍打了他壹下。

  “趕快吃,學完琴還要去練毛筆字,媽媽下班來接妳。”兒子很委屈的摸著被打痛的頭,都囔著嘴巴。而我則吃驚的看了看自己的鞋子。

  什麽也沒有啊,那天我穿著的是灰色面藍底的休閑鞋,我這人很愛幹凈,若是鞋子臟了絕對不會穿出來。

  我心想,昨天晚上大概就是那個孩子跑來跑去吧,看上去挺調皮的。

  第二天晚上,我照例看書,房間比昨天更冷了,雖然天氣預報說溫度卻比頭天要高。

  “大概是五樓的緣故吧。”我壹邊搓著凍麻木的雙腳壹邊背著單詞安慰自己。誰知道越來越餓了。冷還能受得了,但饑餓就很煩人了,比如我在背單詞,如果背到食物類的就會不停的去想。這�樓下有個小賣部,我決定去買點吃的。

  說來也巧,正當我換好衣服準備出門,門鈴又響了。我順著貓眼壹看居然又是什麽人都沒有。打開門卻聽見壹陣急促的上樓梯的跑步聲和孩子隱約的嬉笑聲音。

  樓道�很暗,雖然和管理員提過意見,但總是不肯更換那盞幾乎快斷氣只能發出昏黃光線的樓燈。

  我笑了笑,估計又是那個孩子的惡作劇。

  可是當我低下頭,卻發現早上的那雙皮鞋好好的擺放在地上。而且旁邊還多了雙兒童鞋。

  壹雙很臟的兒童鞋,上面沾滿了泥土,鞋帶隨意的散落在鞋面上,而且好像還在動似的,由於光線太暗,我也看不得很清楚,反正是雙連收破爛的都不會要的破鞋。兩雙鞋端端正正的房在我面前。

  “誰這麽無聊!”我生氣地把鞋子踢了出去,但去發現有點不對。

  鞋子�好像有東西,以至於壹腳踢過去鞋子沒有如想象的飛了起來,而是沈重的顛了兩下。

  我蹲下身子,用手電筒照了照那個黑乎乎的兒童鞋。

  壹條碩大肥胖的蛆蟲從�面爬了出來,擡起了頭左右慢慢的壹邊蠕動壹邊搖晃。原來我看見的蠕動的鞋帶就是這個。

  我有點想吐的感覺,可是等手電筒的光直接照進鞋子�,我卻連吐都無法吐了。

  鞋子�之所以有蛆蟲恐怕就是因為這個。

  �面有壹只從腳踝處被齊齊切段的腳,已經高度腐爛了。顯然,那是只小孩的腳。傷口的碎肉像被扭斷的鐵絲壹樣翻卷了起來,紅色的肉和灰白色如巖灰的斷骨刺激著我的眼睛。我捂著自己的嘴巴,看著那只在鞋子�的斷腳,身體靠著�不由自主地癱軟了下去。

  我告訴自己,這都是幻覺,以前老看電影,總是嘲笑主人公膽子小,結果這下發現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等到我稍微可以站起來,立即沖到樓上,把早上遇見的女人叫下來看。

  可是門前早就什麽都沒有了。我目瞪口呆的望著地面,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壹樣。女人很和善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上來坐坐吧。”我只好隨著她壹起上去。

  她的家比較寬敞,布置得也很得體,他兒子見我來了很高興,但很快被母親呵叱進去繼續練琴了。

  女人端來了杯熱茶,我顫抖著灌進了肚子,好受多了,身體也沒抖得那麽厲害了。

  “您不該住進那房子。”女人插著手站在我面前,神情很嚴肅。她的皮膚很白,在客廳的燈光照射下看的很清楚,說老實話,即便是我的同學也沒有她這麽好的皮膚,何況人家還生過孩子。

  女人在任何時候都會對美的東西產生渴望,即便剛才還嚇得失魂落魄。

  “到底是怎麽回事,您能告訴我麽?”我把茶杯放下,希望可以從她嘴�知道些什麽。

  “他們不想害妳,只是希望妳趕快離開,如果要殺妳,妳昨天晚上就死了。”她輕輕動著薄如蟬翼的紅色嘴唇,宛如壹抹會動的血跡。

  我聽了大吃壹驚。女人見我不解,只好慢慢告訴我原委。

  “妳住的那個房子以前好像是對夫婦住的,他們還有個孩子,不知道為什麽,前幾年他們全家居然都死在家�,死的時候三個人都沒穿鞋。後來警察在房子尋找的時候發現家�壹雙鞋子都沒有。後來這房子據說就變成兇宅了,在這樓�住的人大都在開門的時候見過鞋子。比如那雙男士皮鞋和兒童鞋,有部分人忍不住搬走了,當然那也有些像我這樣找不到合適的房子又帶著小孩的。”

  我聽了嚇了壹跳。

  “現在要去找房子哪有這麽容易。我需要帶著孩子,在這城市我又沒別的親人,離開這�就要露宿街頭了,有時候,事情要從反面去想,壹些東西看上去奇怪,但如果妳多想想自然有發生的原因,雖然住的很不舒服,但我也沒有辦法。”

  電話忽然響了起來,那女人起身去接。我順便站起來看了看。

  和下面我的租的房子布局壹樣。我的臥室上面果然也是那個孩子的臥室,他正躲在�面練琴呢。

  “知道了,明天把錢給妳。”女人掛斷了電話,笑著走出來。

  我又和她攀談了幾句。期間她還是勸我趕快搬走。我也想搬,不過想想大家既然都住在這�也就算了,畢竟再去找比這�又便宜地位又好的房子太難了,而且我給了那個壞房東三個月的房租,搬走就太不劃算了。

  女人見我沒有搬走略有失望,不過還是熱情地對我說只要覺得不適都可以上她家來坐坐。

  “記住,聽別人說看見男士的皮鞋和小孩的兒童鞋都沒關系,但是看到了白色的老式女裝鞋的人都出事了。要麽發生意外受傷,要麽莫名其妙的死去。”女人神態嚴肅的交代我,我則點了點頭。

  臨走前,我發現出來和我說再見的孩子和那個女人都不穿鞋。小孩的腳凍的通紅。我有點驚異,但不好說。

  關門的時候我望著孩子的臥室,總覺得那�有些不協調。

  由於租住了房子,我在學校辦理了走讀,把床位退了,所以即使想搬也不行了。但壹個人實在害怕,只好叫上我壹個住在當地的同學和我壹起同住,沒想到卻害了她。”女孩的樣子有點憔悴和難過,我有些不解,希望她繼續說下去。

  “她曾經是我的室友,因為關系不錯,所以被喊來壯壯膽。

  她是那種非常熱情而且膽子很大的女孩子,和我不太壹樣,而且托付她辦事都會爽快答應,和她說的時候她還壹直笑我是自己多疑罷了。那天來的時候還帶來了根學校體育部借來的壘球棒,她很喜歡體育,穿了身運動服和壹雙黑色的運動鞋。兩人吃著買來的零食談笑著,倒也很開心。我把事情告訴了她,但沒有告訴她我和樓上女人的談話。

  這樣壹直到深夜。

  我們都有點困了,把衣服換了。這時候,門鈴又響了起來。很刺耳,我們兩都不敢做聲。朋友拿起壘球棒,對我做了個噓聲的動作,然後探著身體接近了大門,並對著貓眼看了看。

  隨後,她面帶微笑的聳了聳肩。把壘球棒扛在身上,背過身子朝我走來。

  “什麽也沒有啊。我沒看見妳,可能是惡作劇吧,我說妳在學校膽子就小,叫我怎麽說妳呢。”我也很高興,畢竟多個人就是不壹樣。

  當我準備朝她走過去接過壘球棒的時候,我看見對面的門居然自己打開了。開的很慢,仿佛是那種電影電視�的皇宮�的厚重鐵門壹樣。我幾乎張不開嘴,楞楞地看著門打開了。

  外面的鐵閘門也自己打開了。

  女友見我發呆,於是搖晃著我問怎麽了,我喊不出聲音,只是用手指給她看。她回頭壹望,也嚇了壹跳。

  那門完全打開了。而且樓燈不知道為什麽也熄滅了。屋子�的燈光仿佛根本找不到外面,漆黑壹片,宛如個會噬人的黑洞。

  門外什麽也沒有。

  女友嘆了口氣,笑我可能門沒鎖好吧,居然被風吹開了。我暗想這�雖然冷,可是風還沒到能刮開大門的地步啊。兩人於是走了過去想帶上門。

  樓燈嚓的壹下忽然亮了。而且比平時要光亮數倍,壹瞬間把外面照的清清楚楚。

  當時我寧願是黑暗壹片,反正自欺欺人什麽都看不到也好啊。

  可是我們都看到了。門外整齊的擺放著兩雙鞋子。

  是的,兩雙,壹雙男士皮鞋,壹雙兒童鞋。那天看見的鞋子又回來了。室友卻笑了笑。

  “這麽差勁的把戲。”她用壘球棒把兩雙鞋像擊打高爾夫壹樣打了出去。很奇怪,這次並沒發生別的什麽事情。

  當時我在想,可能真的是自己太多心了,或許是學習壓力太大搞得自己神經緊張出現了幻覺。

  晚上,我們兩個相擁而睡,依然聽見樓上劈劈啪啪的聲音。我也沒去多想,只當是那是那孩子在玩耍,不過問室友,她迷糊地說什麽都沒聽見。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先走了。可是當我換鞋準備去上課的時候,卻發現了她的黑色的運動鞋卻安靜的躺在門口。

  她沒有穿自己的鞋子走。而我檢查了壹遍,我的鞋子都在。

  她到底穿了什麽走的?

  那壹整天她都沒來上課,也沒有聽說請假。我打給她電話,才知道出事了。

  等我來到醫院,原本熱情的室友滿臉痛苦的躺在床上。居然渾身幫著繃帶。還好傷勢並不是太嚴重,有幾處骨折和擦傷。來的時候我大概知道,她居然是被車子撞得,我納悶了,壹向反應和動作都很快的她到底是怎麽了。

  “到底怎麽了?”我連忙問她。

  “早上起來,我發現自己的鞋子不見了,看妳睡的很熟,沒叫醒妳,自己在鞋架那�拿了雙鞋,穿的很不舒服,我打算回家來換鞋去跑步。但沒想到腳上越來越重。”

  “越來越重?”我奇怪地問。她點了點頭。繼續說。

  “是的,而且那鞋子仿佛感覺越來越緊,就快要陷入肉粒壹樣。當我準備過馬路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腳被灌了鉛似的。根本邁不開步子,最後居然像被粘住了,動都動不了。我只好低頭看著自己的腳。

  鞋面居然被深深按了下去。

  兩只腳都是,我可以清楚地看見兩只手的印痕,接著,就是壹瞬間,我絕對看到了,壹個小男孩跪在我腳邊,用雙手按著我的鞋面,居然還擡起頭沖著我笑。

  我當時嚇傻了,直到壹陣汽車喇叭聲才把我拖回現實。

  接著壹輛汽車直接朝我撞了過來。還算幸運,那車速度不快,而且司機反應及時,不過車沿還是帶到了我。結果左腿和肋骨骨折了。不過我很知足了,能撿回條命就不錯了。”說完,她嘆了口氣。我感到非常內疚,如果不是我膽小叫她來陪我就不會出這種事情了。

  臨走的時候,她勸我趕緊搬家。

  “妳的鞋子呢?”我忽然問她,“我家並沒有少鞋子啊。”

  “壹雙白色款式很舊的女式皮鞋。我在妳鞋架拿的,出事後就沒找到了,現場也沒有。我還納悶,為什麽妳整個鞋架上都是壹模壹樣的鞋子,難道妳想學愛因斯坦麽?”

  “整個鞋架都是?”我大驚,因為我的鞋架上根本就沒有任何壹雙白色的皮鞋。

  “是的,”室友斬釘截鐵的點頭,“否則我也不會穿壹雙那種鞋子上街。”

  “看見白色女式皮鞋的都回發生意外。”那女人的話在我耳朵邊上回響。

  我整個人天天處於精神半遊離狀態。

  直到今天早上。這幾天我無論做什麽都能看見那雙白色的女式皮鞋。有時候我從床上醒過來就能看見本來在床下的拖鞋卻變成了那雙白色的女式皮鞋。我想我快神經衰弱了。想去找樓上的那個女人聊聊,但她也說無能為力。

  早上出門的時候,我發現家�沒有別的鞋子了。

  我把自己縮到�角,整個客廳都堆滿了白色的皮鞋,外面冷冷的陽光射在鞋面上,反射出慘敗的光。放在我面前的只有壹堆白色女式皮鞋。到處都是。飯桌上,客廳,地板,書桌,椅子,廚房。到處都是,整個房間幾乎快變成白色了。我都快瘋了,只好赤著腳跑了出來。

  沒有別的解決辦法了,平時見過您寫的故事,所以我只好來您這�。”女孩終於說完了,我也終於知道她為什麽不穿鞋子了。

  “奇怪的女式皮鞋麽?”我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為什麽,為什麽不搬走呢。”我問她。

  “沒有用,我沒其他地方去,無論走到哪�,在學校我也能看見那白色的皮鞋,但別人都看不見,而且我也怕再使得身邊的人出現和我室友壹樣的事了。”女孩說話的時候半閉著眼睛,說著說著居然趴在沙發上睡著了。看來這麽多天她都睡眠不足。

  我幫她蓋了條毯子。接著打了個電話給紀顏,把事情的大概告訴了他。

  這的確是件奇怪的事情。

  紀顏答應了,而且很快趕了過來。不過只有他壹人。

  “黎正呢?”我問道,紀顏回答說黎正對自己父親遺留的筆記很感興趣,正坐在那�天天看呢,所以就沒過來。

  由於女孩睡得很熟,我們沒有吵醒她,但總不能把她壹個人留在我家。我和紀顏只好去了�屋攀談起來,也怕說話的聲音打擾她睡覺。

  與紀顏交談過後,我們決定帶著女孩去她租住的那個地方看看。過了會,她醒了,但還是不肯穿鞋。

  “我怕穿鞋。”她抱著雙腿縮在沙發角落�。紀顏皺了皺眉頭。

  “這樣吧,我和歐陽輪流背妳,妳多穿幾雙襪子,這樣光著腳走路很傷身體。”紀顏的話語很柔和,女孩感激地擡頭看了看她,紅著臉點了點頭。

  都說現在女孩子喜歡骨幹,但看上去瘦弱矮小的她壹上來還是有些重量,開始時我背,可能長期缺乏鍛煉,在電腦前坐太久的緣故,居然有點喘氣。不過這次就當負重長跑算了。

  由於是在路途遙遠,紀顏也不再堅持不乘車。三人拉下壹輛的士。

  等我們來到那間民居的時候已經接近下午四點了。天色比較暗,像蒙了層灰的玻璃。

  “對了,妳能說說那房東什麽樣子麽?”紀顏把女孩從車上背下來。

  “很年輕,大概和妳們年紀差不了多少,170公分左右,長相很普通。不過他和我說話的時候喘氣很厲害,臉上通紅的,開始我還以為他是凍得,說話聲音很粗糙,像在磨砂紙。我看見他從口袋�拿了瓶東西老往嘴巴�噴。噴完後臉色就好多了。”

  “看來那人有哮喘啊。”紀顏把女孩往肩上壹托。我們走進了那棟居民樓。

  樓層的下面有個破爛的停靠自行車的竹棚。�面有幾輛幾乎褪了色的自行車。連賊都懶得偷了,自然也沒人去打理。整座樓顯得很荒敗。車棚的�上貼著壹張大大的告示,正上方寫著“拆遷通知”四個字。

  我們走進樓道,女孩小聲說:“放我下來吧,我能自己走了。”紀顏把她放下來。這�面的燈光果然很昏暗,長久沒有更換的燈炮燒得外殼起了層厚厚的黑色汙垢。我順著�壁摸索過去。發現�上有很多裂痕。

  爬了五層樓,終於到了她家,女孩戰戰兢兢的把鑰匙扔給我們,自己不敢開門,紀顏笑了笑,找準鑰匙開了門。

  �面收拾得僅僅有條,很幹凈,東西也很少,不大的客廳�果然鋪著方形的大理石瓷磚,壹塊足有四十多平方厘米。�角擺了張書桌。�面的臥室還有張,上面堆放了很多書,我隨意掃了壹眼,都是考研用的。

  書桌旁邊是張雙人床。�上大都起了黴斑了,黑乎乎的,壹片連著壹片,還好被人用�紙糊了起來。

  “上面太高了,所以我也沒去管,只是看著由點惡心。”女孩指了指天花板。

  果然,上面的黴斑更厲害,幾乎整個天花板都是黑色的。紀顏盯著看了看,然後對我說。

  “床也是妳自己的?”我問她。女孩笑了笑。

  “不是,我只帶了張書桌,床本來就有。”

  “能倒點水給我們喝麽,有點渴。”女孩笑了笑,轉身出去。我正奇怪,紀顏是極少在陌生人家吃喝的,更別提主動要東西了。女孩剛出去,紀顏就拍了拍我的肩膀。

  “閉上妳的眼睛,靠鏡妖看看天花板。”我奇怪地看了看他,紀顏沒有再說話,我只好照辦,把眼睛閉起來,擡起頭,讓鏡妖充當我的視力。

  我看見了。

  原本壹片黑色的天花板卻有著壹連串腳印。看大小應該是小孩子的,腳印很零亂,不過壹直延伸到女孩的床頭上面就沒有了。而且,似乎那腳印總有些那�不妥,但壹時又沒想明白。反正給人壹種很不對稱的感覺。

  “把她支走是免得嚇著她,再經受刺激怕她受不了。”紀顏在我耳邊輕聲說道。我睜開眼睛,想想也是。

  由於家具很少,我和紀顏幹脆在屋子�轉悠了壹下。非常普通的房子,略顯有些陳舊。

  “今天,好像還是三八婦女節啊。”我見大家壹言不發,空氣略顯沈悶。

  女孩笑了笑,用手把頭發擼到耳後。我看了看她的腳,依舊不肯穿鞋,難道那雙白色的女士皮鞋真有這麽大的力量?

  “這�看不出其它奇怪的東西。”紀顏低沈著喉嚨說了句。

  “對了,妳叫什麽?”這麽久還不知道女孩什麽名字。她很幹脆的說自己叫池月。

  好聽的名字,反過來念就是月池了。

  “我和歐陽想多去了解下著房子的情況,好像這棟樓還有幾家住戶吧。”紀顏問池月。

  本來打算我和紀顏兩人去,但池月死活不肯壹個人呆在房間�。大家只好從五樓壹直問下去。

  直到壹樓,我們發現這�除了池月和六樓的那個還沒見面帶著孩子的女人,總共還有六戶人家。

  他們大都對我們的到到來持有很嚴重的戒備心,有的連門也不打開,其中有個戴眼鏡的,非常不友好,壹直對我問來問去,然後啪的把門摔上了。不過在我們見過的幾戶人家中,發現了個共同的特點。

  這麽冷的天,他們都沒穿鞋。

  紀顏站在壹樓的樓道口,把領子豎了起來,瞇起眼睛望著天空。

  “要下雨了。”

  的確,天色比來的時候更為沈重了,宛如壹個倒扣著的燒了很久的黑鐵鍋。

  “走,去拜訪下那個六樓的女人。”紀顏揮了揮手。臨進去前,我聽見了壹聲不大不小的咯嚓的聲音。

  類似什麽裂開或者粉碎的聲音。不過只是壹瞬間,或許是我太多心了。

  三人站在六樓的門口,敲了敲門,過了許久才打開了壹條縫隙。

  壹個小男孩只露出雙眼睛,小心翼翼地站在�面盯著我們。

  “我媽媽出去了,不在。”

  “還記得我麽?小弟弟?”池月蹲了下來,微笑著看著小孩,小孩似乎有些高興,但還是不開門,看來這孩子警惕性還是值得贊揚的。

  “我記得妳,妳是那個鞋子很臟的姐姐。”小孩的回答讓池月有些尷尬。這時候,我聽見樓下傳來了腳步聲。

  壹個長相端莊秀麗身材高挑穿著黑色的職業套裙的女人走了上來。左手提著壹個大大的還未打開包裝袋的毛絨玩具,右手拎著壹個坤包。

  她上來後看見我們楞了下,很快臉色變得很難看。

  “妳來了?”她幾乎無視我和紀顏,冷冷地望著池月。池月似乎有點不知所措,只能傻傻地點頭。

  “我告訴過妳,既然妳被那壹家人選中了,就別來糾纏我了,我幫不了妳,我死沒關系,可我孩子是無辜的,我求妳離這棟樓的人遠點吧,他們都還想好好的多活幾年。”女人忽然開口說到,壹口流利的普通話,但聽起來卻讓我很不舒服。

  “妳的意思是說池月的死活和妳沒關系了?”我問那個女人,她不再回答我,只是固執的轉過頭,然後從包�翻出鑰匙走了過來。

  剛剛打開門,壹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跑過來抱著女人的腿。

  “媽媽,我好害怕,外面好黑,舅舅又不停的喘氣,臉通紅通紅的。”孩子忽然喊道。紀顏壹聽,壹步走了過去。

  女人剛想用手捂住孩子的嘴,但手被紀顏揪住了。

  “讓我們見見您的弟弟吧。或許事情會清楚些。”紀顏的聲調不高,但語氣十分嚴厲,女人掙脫了兩下,把手抽了出來,腦後的長發耷拉在眼前,低著頭撫摸這兒子的臉,低聲抽泣著不說話。

  “姐。告訴他們的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還不如抓緊時間把錢花出去多享受壹下。”壹個年輕男子從�屋閃了出來,穿著身厚實的羽絨服,手�攥著壹個小塑料瓶,看上去很瘦弱,雖然我不會看相,但他的臉色實在不敢恭維,黑而且帶著絕望。

  池月忽然盯著那男人,指著他叫了起來。

  “是他,就是他把房子組給我的!”那名男子笑了笑。

  “感謝妳的錢,我玩的很開心。”現在房間�只有那個小男孩依然天真的望著這些身體比他高上壹截的大人們,眼睛�充滿疑惑。

  外面幾乎全黑了,風夾著沙石把玻璃抽打的啪啪作響。大家圍坐再客廳的沙發上。

  除了我和紀顏,大家都沒穿鞋。

  “是我叫弟弟把房子組給妳的,不,應該說是這棟樓的所有人決定的。”我吃了壹驚,難道整棟樓層的人都和這事有關麽?

  “知道倀麽?我們這些茍活的人和悵沒什麽兩樣。”女人雙手交叉在胸前,從鼻孔�悶哼了壹下。而那個自稱是弟弟的男人則吹著口哨若無其事的望著窗外,不時地逗逗那個小男孩,壹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那個房子像壹個不停的需要填平的窟窿,所有在這樓的人都無法離開這�超過24小時。所有的人都見過那雙白色的女式皮鞋了。就在那件事發生的五年來,茍活下來的人其實內心和死了沒什麽兩樣。”女人的聲調很奇特,非常尖刻,充滿了自嘲。

  “到底發生什麽了?我們剛才去問過那些其他的人,他們都不理我們。”我連忙問道。這時,壹直不開口的那個男人冷不丁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我好生奇怪。

  “因為他們都怕,他們怕什麽時候壹覺醒來自己的腳上就套了雙白色的鞋子。”

  女人狠狠地瞪了她弟弟壹眼。

  “妳少說句不會憋死吧,把小寶帶進去。”男人順服的低著頭,把叫小寶的孩子抱了起來。

  “來,小寶,舅舅帶妳進房間玩。”說著兩人走了進去。

  “我不想讓小寶知道,雖然他不是很懂。”女人看著孩子完全進了房間並把門帶上,才舒了口氣,繼續說著。

  “這棟樓的人本來是住的很平和的,左鄰右�雖然談不上親如兄弟姐妹,但還是有說有笑。但是那個女人搬來後壹切都改變了。

  她很漂亮,很年輕穿著時髦,非常喜歡穿壹雙白色的皮鞋,帶著壹個很小寶差不多大的男孩。那男孩別提有多漂亮了,開始的時候她為人很和善,加上小孩可愛,大家都很喜歡他們母子。可是時間壹長,問題也就如同海岸邊潮退後的石頭,凸顯出來。

  首先是那個女人根本沒工作,但家�環境卻比任何人都好,經常早出晚歸,孩子則托付給鄰居們照看,雖然孩子每次見到母親離去都會放聲大哭,哭地很悲慘。大家紛紛猜測她的職業。當我們看到壹個個不同臉孔不同年齡但都穿著考究的人送她回家的時候,大體知道了結果。

  但是有壹個男人又有所不同。來的最為頻繁。

  壹次我下去買東西,看見那個男人半裸著身體叼著根煙手�纂這壹些錢從房子�罵罵咧咧地跑了出來。接著那個女人頭發淩亂的追了出來,邊哭邊罵,看見我後,她沒追出去,而是靠著門壹下滑到地上,痛哭起來。

  我自然過去安慰她,看見她的臉頰腫的很厲害,似乎被什麽東西抽打過,把她扶進房間。攀談之後,才知道她的故事。

  淪落風塵不是她的錯,錯就錯在那個男人身上。壹面強裝笑臉去用身體迎合那些男人,壹面還要拿錢給他去吃喝嫖賭。我覺得這個女人很傻。

  “為什麽不離開啊。”我奇怪地問她。但她卻摟著兒子,流著淚說了這麽壹句。

  “他威脅我,只要我敢走,就不會放過我兒子。那孩子不是他的,那畜牲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的!我不能看見兒子出事。”作為母親,我自然明白她的苦心,但作為旁觀者,我卻無能為力,只有在平時有空就安慰她壹下。

  我原以為這件事會慢慢過去,但沒想到,慘劇就發生了。

  當警察敲響我家門的時候,我還沒睡醒。結果我被告知,樓下,就在我的床下面的五樓房間,躺著三個人。

  那對母子,和那個經常來的男人。

  我在警察的帶領下走進了房間,幾乎吐了出來。

  首先是那個孩子,左腿的腳掌被砍斷了。地上到處都是血,三個人的血混雜在壹起,把客廳都染紅了。孩子的臉色慘白,警察說是失血過多而死。但是那個男的就可怕了。

  他的臉根本就爛掉了。

  平心而論,他本來還算是長的比較英俊,但那時候的我卻被嚇的連續幾晚上做噩夢。

  那男人的耳朵沒有了,整個肩膀被血浸泡著,臉上已經分不出五官,全都是不規則的傷口,肉粘著骨頭綻開的到處都是,宛如壹份被剁過的肉餡,就像是被什麽猛獸咬過壹樣。

  而那個女人,脖子上插著壹把菜刀。她的臉也變得和平時不壹樣,完全失去了美麗的樣子,非常的猙獰,就像寺廟中看過的鬼的雕像壹樣,瞪著雙眼。

  最令我難以忘記的是她的笑容。

  嘴角向壹邊誇張的隆起。帶著解脫和舒適,而且她的嘴巴�,還含著壹片耳朵。

  我估計那男人是被她活活咬死的。

  可是現場壹雙鞋也沒有,三個人都是赤著腳。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可是接下來的數年�。房子雖然空閑著。可是住在這�的人卻都開始倒黴。

  首先就是我丈夫。”說到這�,小寶的母親停頓了下,吸了吸鼻翼,然後擡起頭繼續說。我看見她眼睛�有淚花。而紀顏也認真地聽著。

  “我丈夫是司機,在某地稅局。那天因為有事情,送壹個局長去外市出差。早上出去的,第二天中午我就接到了消息。

  我丈夫居然出了車禍,他的技術是公認的,否則也不會被委派給局長開車,而且為人非常謹慎。接到噩耗我幾乎昏厥過去。而去現場領取屍體的時候我卻更吃驚了。

  當事人就是局長,他壹點事也沒有。局長告訴我,我丈夫在開車經過高速公路以後,忽然低頭奇怪地喊了句。

  “怎麽我穿了雙這個?”接著車子速度越來越快,直接沖向了護�。我丈夫整個人甩了出去,脖子被玻璃割開了壹個大口子。而局長只是被撞暈而已。

  我依稀記得他說早上出門的時候看見門口有雙白色女士皮鞋。

  那件事以後,凡是在樓層�看見那雙鞋子的人,只要離開這�超過壹天,就會死與非命。所以表面上我們還住在這�,但是大家都被看不見的繩子幫著,誰也跑不掉。

  我們討厭鞋子,住在這�的所有人都經歷過妳壹樣的恐懼,但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除了出外沒辦法,否則絕對不去穿鞋,我兒子雖然小,但也看見了,所以他也很懼怕鞋子,只要在家就絕對不會穿鞋子。”女人看著池月說道,面帶愧疚地說:“妳的同學我想可能只是個警告罷了。其實我不想加害妳,但我怕孩子出事,也沒有辦法,而且樓下的人逼這我這樣做。他們不知道從哪�聽來的,只要壹個和那女人長得很像的妳死了,怨氣才能平息。”

  “所以妳見我住進來後就想讓我趕快搬走,只要過壹天,我就會死?”池月吃驚地問。

  “妳看見的那些東西不是她想讓妳離開,而是警告妳不準離開。所以,我才會說,我們這些人就如同倀壹樣,把妳領到這�來。”小寶母親說完了,長長喘了口氣。

  紀顏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事情似乎清楚了,不過我還是想知道當年那房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揮了揮手,示意我出來。

  “月池暫時留在這�吧,我和歐陽下去看看。”

  到了五樓門口,我問紀顏打算怎麽辦。

  “其實那件事我有所耳聞,只是沒記起來發生地是在這�。我壹向喜歡搜羅比較特殊的案件,加上有些警察朋友。其實五年前的事情那女人只說對了壹部分。”紀顏點燃了根煙,順便給了我壹根。

  “哦?難道還有後續?”我沒心思抽,好奇地追問他。

  “是的,那個男的,其實當時並沒有死。不過也差不多了,在現場的時候心跳呼吸都很微弱,才被誤以為死了。後來在途中被救了過來。”紀顏慢慢說著。

  “那太好了,把他找來就是了。”我趕緊說到,但是紀顏聽完卻搖頭。

  “我要是那個男的,我會後悔自己沒死在現場。他被救活後,交代了那天的事情,雖然他的嘴唇都被咬掉了,而且精神很不穩定,但還是大體上說清楚了當時發生了什麽。

  案發的當時,他正在女人家�休息,由於欠了壹屁股債務,他在打算如何從這�再搜刮壹筆錢,很可惜,那個女人也幾乎被榨幹了。當他打算掃興的離去時候,發現自己的鞋子不見了。

  壹雙很普通的皮鞋。

  兩下�壹交織,他就大吼起來。結果發現是那個小男孩藏起來了,問他藏到哪�,也不說話,結果母親出來後發現所有的鞋子都不見了。全被男孩藏了起來。

  原來這個人很喜歡用皮鞋毆打男孩的母親。男孩總是躲在壹邊觀看著。”紀顏壹邊說,壹邊走進了房間。我隨著他,走到了池月的臥室。

  “當男人發現鞋子不見,錢又沒弄到,非常的生氣,他開始毆打男孩,結果女人從廚房�跑了出來,手�提著菜刀。

  在爭執的過程中,男人搶過了菜刀,並把到架在了小孩的腿上。

  “如果不給我錢,反正我也會被放高利貸的砍死,要麽,我現在就把這討厭鬼的腳砍下來,以後討飯也容易點。”男人這樣威脅道。

  自然換來的是壹頓痛罵,不知道為什麽。或許人在意識混亂的時候行為也混亂了,總之這個男的居然真的下手了,壹刀砍掉了孩子的腳掌。

  任何壹個母親面對這種情況都會發瘋。這個也是,結果自然是沖過去廝打起來。壹個被咬成重傷,而那個女的被砍到了頸動脈,當場死亡了,孩子也失血過多沒救回來。據說開始的時候女人在外面喊了很久,想乞求幫助,雖然是中午,大家都聽到了女人的哀嚎,可是沒有壹個人肯出來。

  如果事情就這樣結束也就罷了,可是住進醫院的重傷的男子沒過幾天就失蹤了,屍體,不,應該說是屍塊被發現扔在了醫院的垃圾堆中。

  幾乎被剁了個粉碎。監視器錄像只錄到了壹個畫面。”紀顏壹邊拖鞋,壹邊站上了池月的床。

  我奇怪他想幹什麽的時候,他卻用手敲了敲天花板。

  “到底拍攝到了什麽?”我問他。

  “壹個女人,壹個拿著刀的女人走進了病房,頭發全是白色的,但是只有背面。”紀顏又跳了下來,繼續在房間�踱步,似乎在尋找什麽。

  “妳知道死者不穿鞋光腳意味著什麽麽?”紀顏突然問道,我自然搖頭不語。

  “沒有鞋子的人,會永遠在常世不停地走下去,永無止境,直到找到自己合適鞋子為止。或許這�居住的人認為池月可能就是適合的“鞋子”。

  當壹個母親看著孩子受到傷害,再懦弱或者溫柔的人,在那壹剎那也會變成夜叉。”

  “夜叉?”

  “使得,佛教中的夜叉履行著行刑者的職責,他們會吃鬼。人,也會變成夜叉。”紀顏又轉悠回臥室。他的話讓我糊塗了。

  “妳不是看見了天花板上孩子腳印了麽。有沒有感覺到什麽不妥?”

  “看到了,好像覺得似乎只有壹只腳的腳印。”我終於想了起來。紀顏點點頭,他忽然蹲了下來。

  “來幫幫忙。”紀顏喊了我壹下。我走過去,幫他把床翻了起來。

  床的地板顯露出來。

  紀顏笑起來。

  上面用膠帶紙幫著很多雙破舊的鞋子。包括那雙白色的女士皮鞋。

  我們回到了樓上,池月仍然躺在沙發上和那個女人聊著。

  “我躺在樓下的時候,妳家小寶好像很喜歡光著腳跑來跑去,有點鬧啊。”池月對小寶的媽媽說。女人非常驚訝的站起來。

  “沒有啊,小寶的房間�鋪的是很厚的地毯,我怕他著涼才特意買的。”池月驚訝的望了望女人,又低下了頭。

  這時,門外響起了很嘈雜的聲音。

  原來所有的住戶都上來了。他們手�都拿著東西,拖把,菜刀或者撐衣架。

  “把那個女孩趕出這樓!那樣女鬼就會追著她出去了,這樣樓層拆了大家也不會有事了!”其中開始那個戴著眼鏡,知識分子模樣的人喊道,其余的人立即贊同。

  除了我和紀顏所有的人都赤裸著雙腳。這麽多雙腳交叉站在了壹起。

  “妳們不覺得太自私了些麽?”我忍不住問道。

  “那妳說是死壹個好還是死大家這麽多人好?”眼睛忽然沖我噴了壹句,弄得我啞口無言。

  “如果我離開大家可以安全的話,我願意走。”池月忽然站了出來。壹時吵鬧的人群忽然安靜了些。

  我和紀顏包括小寶的母親都無法勸阻池月離開。池月不說話,只是默然穿起了鞋子。

  “既然要走,還是穿這吧。”我和紀顏與池月壹起被趕出了這棟大樓。

  外面的天氣已經非常壞了,初春的雨帶著還未完全離去的冬寒劈頭蓋臉的下了下來。

  “妳們走吧,我們只想好好的活著,不想再擔驚受怕了!”眼鏡和大家站在樓道出口,冷冷地說。

  這時候,壹個閃電打了下來。

  眼鏡忽然失聲驚叫起來。

  “她來了!”�面赤裸著雙腳的人紛紛往�避去。小寶的母親被人擁到了�的外側,幾乎出來了。

  可是在雨中的我和紀顏什麽也沒看到。可是池月也坐到了地上。

  “她來了。”她也指著地面顫抖著聲音說,身體還不由自主地朝後挪著。

  小寶忽然叫了壹聲。他的身子居然自己走了出來,不,應該仿佛是被什麽脫了出來壹樣。

  另壹面小寶的母親和舅舅死命拉著小寶的另外壹半。

  “別搶走我兒子啊!“那女人尖聲高叫起來,接著微弱的樓道光和閃電,我發現女人的神情很駭人,真的如同我看過的夜叉雕像壹樣。

  但是似乎小寶的母親和舅舅兩人的力氣也無法組織小寶被拖出去。他的身體大半已經被淋濕了。

  �面的人忽然騷動起來。

  “既然她要妳兒子,就給她啊!不要連累我們!”他們自覺而默契地壹起從後面把三人推了出去。我和紀顏連忙扶起小寶,幫他遮擋下大雨。紀顏則和小寶的舅舅把女人扶到壹邊。

  混亂之中我聽到了轟隆壹聲巨響,接著是壹陣沖擊把握震倒在地。等我意識到的時候,發現樓層開始坍塌了。

  還是紀顏反應迅速,連忙把我們拉開。

  樓層塌的非常之快,�面的人壹個也沒來得及跑出來。

  廢墟中,我看見了無數赤裸著的雙腳,從廢石堆�伸了出來,他們到死也沒穿上鞋子。

  “看見了麽?”紀顏抱著小寶,指著廢墟向我說。

  是的。我也看見了。壹雙沒有穿鞋的腳。壹個拿著刀渾身白頭發的女人,她的臉如同帶了個面具,完全變成了佛教�夜叉的樣子。

  她的另外只手牽著壹個小男孩,男孩的左腳掌被砍掉了,男孩的手上提著壹雙白色的女士皮鞋。他們兩個呆滯地站在那片廢墟上。

  不過只是壹瞬,很快又不見了。

  原本就要被拆遷的房子,結果在暴雨中自己坍塌了。這件事其實也算不上什麽新聞了。

  而從中獲救的四人當然應該深感幸運。

  不過幸運從來都不是老天爺賜予的,幸運要靠自己爭取。

  解決了例行的公事,紀顏暫時為這四人找到了住處,就和我找了個地方坐坐休息下。

  “妳是怎麽知道鞋子在床底下?”我問紀顏。

  “當然是四處找啊,不過也得益於我父親。他經常外出,小時候我單純的認為只要把他鞋子藏起來,他就不會離開了。那時候的我,就是把鞋子用膠帶幫在了床板的底部。所以,我自然會去看看。”

  “那對可憐的母子還會出現麽?”我想起雨夜中看到的情景,還有些不舒服。

  “會的。成為夜叉的人是無法消失的,他們母子會永遠走在這世界上。”紀顏忽然嚴肅的對我說。

  “如果妳在夜晚街道上看見沒穿鞋走路的人,趕快把自己的鞋子脫掉吧,否則,他就會壹直看著妳的鞋子,跟著妳回家了。”

  說完,他又孩子似的笑了笑。我壹直追問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但他閉上嘴不再說了。

  “走吧,還是回我家壹起喝點酒驅寒吧,否則會生病的。”紀顏拍了拍渾身濕透的我。

  雨已經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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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09-9-29 00:07:28

第四十六夜  枕蟲

  雖然都說陽春三月,可是梅雨不斷,天氣還是寒的讓人不舒服。我不喜歡過初春,冬天冷倒還情有可原,可年歷上明明顯示的是春季,卻還這樣就真是讓人有些不悅了。

  這個星期下了兩場雨,壹場四天,壹場三天。整天頂著雨傘上班的我心情如同陰霾的天氣,糟糕的嚇人,稍有不順,就有摔東西的沖動,看看周遭的同事,好像都有類似的情況,我們如同塞在罐頭�即將過期發黴變質的三文魚。

  唯有下班後,才有少許的解脫。有家的人都去家�尋求溫暖了。像我這樣的人,只好去紀顏家轉轉。

  腳後飛濺的水花已經把褲筒完全打濕。小時候極羨慕那些即便雨再大,而褲腳依舊幹凈的人。而我則相反。當我收起濕塔塔的雨傘敲響了那座紅色厚實如同發糕的門,開門的卻是黎正。

  “是妳啊。”他打開了門,然後自己走進去了。我奇怪難道紀顏就讓他壹直留住在這�麽。

  紀顏的家是單獨的壹棟平宅。�面收拾得很幹凈,全然不像個單身男人的居所。

  我糾正,現在應該說是兩個男人,或者說壹個孩子和壹個男人。

  紀顏面帶著睡意從�面走了出來。壹見我,瞇起的眼睛陡然睜開了。

  “妳來得正好,我還想去找妳,這天氣弄得我好想睡覺了。”春眠不覺曉看來很適合他。我倒也想和紀顏壹樣,心情不爽就呼呼大睡過去,只是怕壹覺醒來,飯碗就不翼而飛了,唯有對他報以苦笑。

  “歐陽,妳的頭發全濕了。”紀顏扔給我壹條毛巾,我象征性的擦了擦。

  正想要扔掉,忽然在壹旁壹直默然的黎正開口了。

  “擦幹凈吧,帶著雨水入睡是不好的。”他極少開口,但我總覺得黎正的故事也很多,雖然這段日子兩人住在壹起商量如何對付那個盜用黎正身體的家夥,可是估計更多的時候是互相講故事吧。

  紀顏不知道從哪�端出幾杯熱熱的茶。我正覺得全身都是寒意,接過來先暖了暖冰涼的手,然後吧碧綠的茶水放到嘴邊輕輕呡了壹口,霎時全身打了個哆嗦,熱流從胃流向身體四肢,最後匯總到丹田處,喝了個全身通透,三神開竅。真是好茶,只是壹口,就將寒冷和疲乏趕跑了。

  “那是個怎樣的故事?”我脫去了外套,坐在沙發上,用毛巾使勁地擦拭頭發。黎正則慢悠悠地喝下壹口茶,雙眼無神的望著窗外的大雨。伴隨著雨滴有節奏的擊打窗戶的聲音,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分外清楚。

  “所謂無根水,在西遊記�提及過,就是指從天上下來沒有觸碰到任何東西的雨水。這種雨水本來也是道家修煉所需要的東西之壹。但其實雨水並沒有想象的那麽幹凈或者擁有所謂神奇的力量,相反,有的時候可能會造成不好的結果。

  年輕的時候,男人們都喜歡彰顯自己的活力,可以讓人,特別是女人覺得自己與眾不同,給人以深刻的印象,諸如此類的愚蠢做法有在半夜在宿舍樓下扯著嗓子狂喊妹妹我壹無所有妳何時跟我走,在教室的時候旁若無人的脫掉鞋襪光著腳丫放在課桌上,上身穿西裝打領帶下身穿黑色運動褲配著光著腳再套雙皮鞋去上課。其實從生物角度來看,這和那些在發情期喜歡到處炫耀自己身體和繁殖能力的雄性動物沒有太大的區別,不過人類懂得用更含蓄的辦法。

  我有壹個同班同學,他就屬於這種人,姑且叫他做阿龍吧,因為他經常喜歡人家叫他阿諾格式瓦星格史泰龍。阿龍天天期盼下雨,尤其是大雨暴雨,有時候打雷也想出去,還好被大家攔住了。

  只要下雨,他就如同沙漠�的駱駝壹樣,脫光上衣只穿短褲跑在操場上,壹邊跑壹邊叫喚,他經常說這就是展示青春和個性。可是在大家看來,尤其是女性同學,他展示的無疑是胸肌和背二頭肌罷了。

  不過即便如此,他的身體壹直都很健康,是的,壹直,只是在身體之外的壹些東西出了問題。我起初沒有留意,因為我和他總是保持著壹段距離。但是在我看見了他奇怪的動作後,開始知道他有些問題了。

  最初的時候,阿龍總是在教室�下意識的做些小動作,做些別人包括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動作,可是坐在後排的我看見了。

  他經常搖頭,或者用手掌拍拍自己的耳朵。

  接著,阿龍說話開始莫名其妙的結巴,這種事以前也發生過,但似乎卻越來越嚴重了。

  我開始接近他,因為,我對奇異的東西有著莫大的興趣。對我來說,他就像壹只管在籠子�被註射了不知名東西產生奇怪反應的小白鼠。”黎正開始壹本正經地說這我還有些好笑。但他說出這句時,不經意地看了看我,拿這杯子品茶的我忽然怔了壹下,壹時間竟然被他奇怪的眼神望著不知道該幹什麽,但他的視線從我身上離開的時候,我才能發覺自己可以動了。

  他始終是黎正啊,千萬別被他小孩的外表欺騙了。我在心�暗暗滴咕了壹句。

  故事依然在繼續。

  “當我和他開始交談的時候,阿龍的不適已經很嚴重了,他仿佛七八十歲的老頭,剛剛說過的話壹下就忘記了,記憶力之差實在讓人費解。

  “妳最近有吃過什麽奇怪的東西麽?”我只好從他的飲食來源著手。但話壹出口我就發現自己錯了,要他以現在的狀態回憶這段時間的食譜,無疑等於逼他考試壹般。

  看著他痛苦的冥想,我揮手說算了。忽然,我望著他滿頭濕漉漉,如同下完雨後雜草般的頭發。

  果然,剛進來�就聞著壹股子黴味。

  “妳多久沒洗頭了?”我問他,這次他很委屈地說自己每天都洗頭,因為最近老有人說他頭上有股子怪味。但是不管怎麽洗,頭發總是這樣。

  “最近老是下雨,煩死了,好像,好像連著下了壹個禮拜了。”他忽然擡起頭,望著外面的大雨。我看著他的背影,覺得像他這樣思想如此單純的人真的很少了,他和我壹樣沒有什麽朋友,而原因卻不同,我是因為在身體外面豎起了壹道籬笆,而阿龍則是別人嘲笑的對象,無論是頭腦還是他巨大笨重的身體都是男生女生閑暇時候的談資。

  我決定去阿龍的寢室看看,或許那�,能有什麽新的發現。

  還好,他的床鋪比我想象的幹凈的多。壹切並沒有什麽異樣。只有枕頭看上去好生奇怪。

  這枕頭是學校統壹發的,開始的到手�的時候都是白色。不過現在五顏六色什麽樣的都有了,枕頭的多種奇奇怪怪的功能也被開發殆盡。

  但阿龍的這個枕頭奇怪之處不是顏色。而是它居然是濕的。

  妳知道我當時想到了什麽麽?

  是雨女幹的?”

  “雨女?是日本傳說的妖怪麽?”我聽到這�忍不住說了句。黎正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相傳雨女只要在大雨中會要求有傘的那人和他共傘回家,以後就會壹直纏住持傘人,那人周圍的環境全會變的潮濕不堪,正常人根本無法忍受,很快就會死亡了。”紀顏再壹旁進壹步解釋道。

  “不過那不是雨女幹的。”黎正說,“的確,開始的時候我是懷疑,但想到阿龍下雨天出門從來不帶雨傘就徹底推翻了。

  可是那會是怎麽回事?,或許只是他最近那條神經不對,搞成現在這樣,又或者是他經常帶著濕漉漉的頭發入睡麽。

  “平時頭發濕了或者剛洗完澡懶得等它幹,所以直接睡下去了。所以枕頭有些濕吧。”阿龍見我看著枕頭發呆,笑了笑摸著後腦勺解釋道。

  我也只好無奈的看著他。

  當時他的臉離我很近,我又屬於那種視力極好之人,所以哪怕是他臉部的胡須,我都能根根看的清楚。

  可是我沒心思數他的胡子。

  我看見的是他的太陽穴忽然蠕動了壹下。是的,如同蟲子壹般的壹根巨大粗壯的不知道是血管還是神經蠕動了壹下。雖然只有壹下,但我確實看清楚了,因為伴隨這那蠕動,阿龍的臉也迅速做出了古怪的反應,他的嘴不自覺的笑了壹下,可是他自己卻沒有發覺,不知道妳們見過人偶麽,被控制後做出來的動作和自己本身做的動作差距很大的。

  很快,阿龍又習慣性格的拍了拍自己耳朵。

  “怎麽了?”我問他。

  “最近老覺得耳朵悶悶的,好像隔著壹層薄膜,就像進了水壹樣,不過拍兩下就沒事了。”他笑著回答。

  真是那樣麽,我狐疑的又看了看他,沒有發生剛才的異狀了。不過我還是取走了他的枕頭。並告訴他今天把頭發擦幹凈在睡覺,阿龍憨厚的點點頭。

  枕頭被我帶了回去。可是我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東西。有些懊惱的把枕頭扔到壹邊,就不再管它。

  只是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想起來,於是幹脆放到我自己枕頭旁邊。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做,或許文克在的話壹定可以提出個好的方法。

  我只是下意識的覺得,那枕頭壹定有問題。

  像我這種人經常做夢,而且睡的很遲。夜晚有點聲音我就輾轉難測,何況窗戶外面下著大雨,我不是女孩子,當然也沒有“夜雨飄窗前,榻風對長眠”閑情詩意。

  可是我究竟還是睡著了。不過我很容易驚醒,這恐怕也是個優點。

  人在睡眠的時候最為脆弱。任憑妳有在厲害的武功,在多的護衛。當妳睡著了,妳的生命就變得異常脆弱。即便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幼童,只需要壹把尺來長的刀子,朝妳最為軟弱的咽喉處來那麽壹下,壹切都完了。

  古往今來多少英雄都是死在床上,人們經常認為要殺壹個男人,尤其是壹個難殺的男人要靠女人,不是說女人可以讓男人放松警惕。而是女人可以讓男人睡得很死。

  當壹個日夜提防外人威脅自己生命的人睡的很死的時候,就離死不遠了。

  難怪曹操處心積慮,不惜演壹處夢中好殺人的滑稽劇來警告身邊的人,吾夢中好殺人!

  當然,我也不是張飛,有睜開眼睛睡覺的本領,可是我有控屍蟲,它可以讓我睡的很安穩。

  控屍蟲有天生保護宿主的本領,任何對它來說是能威脅到我生命的東西它都會毫不猶豫的阻止。因為我若死了,控屍蟲也就消失了。

  開始的時候,我只是感覺手上有壹陣搔癢,那是種很輕微的,宛如微風輕撫的感覺,可是我覺得不舒服。很快,這種感覺居然迅速轉移到了耳朵旁邊,我聽到了陣非常微弱但清晰的沙沙聲音。

  怎麽說呢,就像是蟲子爬行在沙礫的響聲。我猛地爬起,控屍蟲已經自動出現了,躺在我的枕頭邊上。

  可是我沒發現什麽特別的地方,但既然控屍蟲出現了,證明剛才的確有危險。不過我在枕頭旁邊看到了壹個很小幾乎肉眼不仔細看就看不到的白色小點。我的枕頭旁邊本來是沒有這個的。

  或許是我多心吧。

  我再次睡去,但沒有出現先前的情況了。第二天醒來,我拿著枕頭去找阿龍。

  可是他已經瘋了。當我知道消息的時候也大吃壹驚。

  是的,昨天還和我好好說話的人居然瘋掉了,毫無征兆和原因。他如同個三歲孩童壹般吵鬧著要這要那,東西到手後就壹個坐在床鋪上傻乎乎的玩耍,可是沒幾分鐘就把手�的東西扔掉,開始放聲哭鬧。他的室友已經被折騰得夠嗆,畢竟他這種體型發起蠻來是很難對付的。可是校醫也來過了,卻沒有任何結果。他根本不想離開房間,大家只好暫時讓他呆著,去找人把他送到醫院。

  我知道送到任何壹家家醫院他也會被診斷為精神錯亂然後送進醫院。大多數醫生都能無師自通壹項本領,那就是誤診。說的多麽冠冕堂皇,誤會而已,本是無心,何必說我有意,把過錯推的倒是壹幹二凈了,落的心�壹陣輕松。

  可是當我走近他,阿龍卻意外地平靜下來。

  他的臉比昨天居然胖了壹圈。與其說胖,其實說腫更恰當,就像壹個放置了壹晚發酵後的饅頭。

  這次我又看見了,他的臉上如蜘蛛網狀的神經似的東西在不停的蠕動著。其中最大的壹條朝天靈上爬去。

  我終於知道了這是什麽了。雖然不敢肯定,但起碼我知道對付的辦法了。控屍蟲離開了我的身體而進入到了阿龍的身體。

  “把他用繩子綁起來,最好堅固點,多綁幾圈。”我命令他的室友道,開始他們覺得納悶,可是還是去拿繩子了。

  剛剛把阿龍綁好,他就開始發狂了。九十公斤的身體發怒掙脫著身子起來就像壹頭暴怒的公熊。他的眼睛布滿了血絲,大張著嘴,口水從嘴角流淌下來。

  雖然他們看不到,可是我能看到控屍蟲正在阿龍的腦袋�吞噬著。

  控屍蟲正在吞噬著枕蟲,分散開來的控屍蟲像捕食者見到獵物壹樣,大量的吞噬這枕蟲。

  枕蟲壹種用醫學術語可以稱作為寄生蟲的玩意。我壹直沒有想到它,是因為我實在以為枕蟲只是壹種毫無實體的靈蟲,就像蜮(yu)或者東方朔以酒澆之就會溶化的怪哉,對人腦無直接傷害,包括控屍蟲本身,都是無法對活人的精神產生影響的。”

  “蜮是什麽?”我問黎正,東方朔的故事我自然知道,可是這個就沒聽過了。

  “蜮的解釋有很多種,但是在《博物誌》中最為有趣,相傳蜮為甲類,生於山溪中。長壹二寸,口中有弩形,以氣射人影,所中之出發瘡,不及時醫治則死。”紀顏在壹旁解釋給我聽。黎正見紀顏說完,接著敘述。

  “可是控屍蟲卻有著可以吞噬其他種類蟲類的本領。不過,阿龍的腦袋已經被侵蝕的差不多了,即便是把�面所有的枕蟲消滅光,他的神智也無法回復了,枕蟲靠吞噬人的記憶為生,當人所以學過記過的東西都不復存在,那他也就會回到剛出生的狀態了,就如同壹個嬰孩。

  他將永遠以無意識的狀態活著,因為這種破壞是無法逆轉的,即便想再慢慢學習也是不可能了。

  我很奇怪枕蟲的來源,後來知道這種東西原本是沒有身體的,只是擁有自己的意識,長期壹堆堆的聚攏在壹起。漂浮在空氣中的它們會混雜這雨水或者霧氣來到人身上。如果長期被雨水淋濕而又不及時擦幹凈頭發,大量的枕蟲會進入到人腦�面,並在�面生根發芽,吞噬腦內的記憶,甚至可以使自己從靈蟲過渡成擁有真實肉體的蟲子。

  而之所以叫做枕蟲,因為它們總要等人入睡之後,窸窸窣窣的從頭發中飄落下來,通過耳朵或者鼻孔眼睛進入人的身體。少量的枕蟲進入腦子是無法造成傷害的,因為它們無法抵抗的過人自身的意識和意誌,可是數量過於龐大就難說了。在開始,被侵蝕的人會感覺到頭部不適,耳朵聽不清楚,因為枕蟲會像織網壹樣在耳膜處集結在壹起。

  量變產生質變。就像螞蟻,單體幾乎可以說是最弱小的動物,可是那些行軍蟻群可以輕易的在幾秒內吞噬掉世界上任何壹直龐大動物。

  這種蟲子很脆弱的,只要保持頭發幹燥入睡,就會避免了。可是阿龍發現的太晚了。或許說,應該是我發現的太晚了。”黎正忽然望了望我。

  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麽讓我擦幹凈頭發了。耳朵邊似乎也傳來了壹陣陣的窸窸窣窣的聲音。我拿起毛巾狠狠的擦拭著頭發,擦得生疼。

  紀顏看著我的動作忍不住笑了出來。

  “沒必要這樣,妳只要記得別帶著濕頭發入睡就可以了。”紀顏指正我說。

  “或許是吧。”黎正的眼睛看著窗外的雨發呆,不再理會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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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09-9-29 00:08:46

第四十七夜  霧藻

  男女很多地方都有不同,洗澡就是壹個方面。

  男人洗澡,像我這樣要刮胡子的,頂多也就二十分鐘了不起了,倘若那種因為工作數月洗壹次的也就半小時足矣。但女性就不壹樣了,大學時代曾經陪室友等過他女朋友洗澡,好家夥,我洗完後等了十幾分鐘,接著去提水吃飯,還幫他帶了份,等我室友吃完他女友還沒洗完。這次後我才知道為什麽女孩都是用水做的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了。

  可能大家猜到了,我今天想說的就是關於洗澡的。正確的說,是關於女生浴室的。從小到大,澡堂廁所壹律向左轉,別說進去觀摩,倘若眼睛歪了點,被人發覺都會覺得羞愧不堪,但人又都是好奇的動物,越不能看又越想看。終於,拜李多所賜,我這個連女孩寢室都沒去過的人,居然站在了女生浴室�,當然,我旁邊就是紀顏同學。

  其實事情起始於上周末。我正和紀顏,黎正在省圖書館查詢資料。卻被李多壹個電話直接叫到她學校去了,黎正不想和李多見面,就留在了圖書館自己看書。其實自從合唱團的事之後,我不是很喜歡她學校,似乎每次進去都有些很不舒服的感覺。而這次,是她們浴室出了問題。

  “有很多同學都反映說今年新蓋的浴室出了問題,好像是說以前舊浴室發生過什麽事情,起初我開始不相信,但昨天卻被發生的事情嚇壞了。”來到學校我們和李多來到了學校的餐廳,坐下來談了談。

  “昨天我身體不舒服,就沒去上下午的課。妳知道的,從小我有點不適就愛去洗熱水澡,洗完就舒服多了。”李多端著熱熱的咖啡,對著杯子吹了幾口氣,蒸汽慢慢上揚,現在是下午,窗子外面的光打進來,和霧氣形成了壹種很華彩又很絢麗的樣子。李多的臉在�面若隱若現。

  “學校的澡堂時四點半開門,我早早的提著桶子站在外面等了,因為我不喜歡人太多,壹個人進去洗感覺澡堂時自己的壹樣,那麽大的澡堂而且壹次才兩元,沒時間限制,又經濟又劃算。”李多侃侃而談,還不時的用手比劃壹下。紀顏咳嗽了兩聲,她才反映過來,笑著吐了吐舌頭。

  “進去的時候果然只有我壹個人,整個浴室很空曠,但也很冷,我沒急著脫衣服,而是把好幾個熱水管同時打開,水流聲很大,可能是回音的緣故吧。我讓蒸汽先充滿下,這樣不會太冷,浴室的控溫系統很不錯,每個淋浴頭下面都有水溫顯示,很好控制。

  不久,�面就全是水氣了,到處朦朦朧朧地,接著我便開始洗了。但是在洗頭的時候,我低著頭,忽然頭上感覺上面有東西滴下來,冰涼冰涼的,冷得我縮脖子,我以為是天花板的水滴凝結掉下來,沒去太在意。

  壹不小心,我的香皂滑出手了,感覺是掉在了腳邊,眼睛上由於都是發露泡沫,我只好蹲下來地上慢慢用手摸索,可是,我沒摸到香皂,卻意外地看到地上好像有壹只腳。

  我忽然覺得很冷,即便頭上的熱水淋下來,但我還是仍打了個哆嗦。我覺得納悶,這個時段也有人?應該和我壹樣吧,不喜歡浴室太過於擁擠了。我站了起來,用水沖洗掉臉上的泡沫,這才仔細看清楚她。發現女孩皮膚很白,似乎有點過分了,居然比我還白,但是又覺得好像非常幹枯,仿佛放舊了變質的幹奶酪。但她頭發非常長,幾乎把整個臉都遮住了,也沒有打開水龍頭,只是呆呆地站著旁邊壹動不動。

  “同學,妳也來洗澡麽?這�水溫很好控制的,可以很清楚的調節溫度。”我以為她不會是用,就手把手的教她,並教她調好溫度,但從始自終,她都沒說壹句話,也沒擡起頭。只是低垂著站在我旁邊。我也沒在意,畢竟幫助人是件快樂的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舒服得淋著熱水,忽然感覺旁邊的水氣越來越重,而且飛濺過來的水滴都很燙,我奇怪的望過去,依稀看見旁邊的水溫記上居然顯示的是80度。”李多說道這�,我都不禁倒吸口涼氣,80度的水溫,人都可以煮熟了。可想而知,李多看見水溫的表情是什麽樣子。

  “我嚇壞了,但更驚人的卻是那個長發的女孩子,居然仍然站在水�面,我能清楚地看見她肩膀的皮肉已經在軟化脫落了,白色的肉混雜著黑色的頭發壹縷縷掉下來,然後露出了灰黑色鈣化的肩骨。

  想都沒想,連東西都沒收拾,我就跑出浴室,來到換衣間,連忙穿上衣服出去,那時浴室還是只有我壹個人。但她也出來了。

  壹步壹步,黑色的頭發依舊掛在前面,不過大部分已經和頭皮掉落了下來,每走壹步,皮肉都掉下來壹塊,啪的掉在地上。我人都癱軟了,坐在塑料長椅上。看著她漸漸靠近我。

  走近了看的就更清楚了,即便我想閉眼,可我發現自己的臉部肌肉完全不受控制了,那個女孩子的腦袋已經沒有多少頭發了,整個頭皮都被燙得皮開肉綻。可是,當走到我面前的時候她遲疑了,接著消失了,怎麽說呢,仿佛是慢慢變得透明起來,和氣體壹樣,揮發的無影無蹤。我等自己緩過來後,才哆嗦地穿好衣服,扶著�走出去。壹回到寢室就和妳們打了電話。”說完後,她仍然驚魂未定。很奇怪,我向來認為李多的膽識別說在女孩子中,就是在常人中也算大的,怎麽會嚇成這樣。紀顏沒說話,只是拿手摩挲著光滑的下巴,這是他壹貫的思考動作。

  當然,這都是幾十分鐘前的事,而現在,我和他正站在剛才李多說出事的浴室�面。當我決定去浴室探究壹番的時候,管理浴室的大爺似乎很不高興。

  他大概五十多歲,聽說很早以前這所新浴室還沒建好的時候他就在這�附近居住了。他是個光頭,而且極愛抽煙,左手手腕上還有老大壹塊傷疤,似乎看上去像燙傷,肉芽橫豎交錯,有些嚇人。進出的人只是尊稱他壹句劉叔。

  “妳們�幹什麽,這浴室有沒什麽問題,不過是那些娃娃被蒸氣熏得眼花了而已。”劉叔執拗的想阻止我們進女浴室,雖然和他說了是校方的安排,而且女浴室已經關閉了,�面沒有人,但他還是很頑固。沒有辦法,我只好動用鏡妖,讓他暫時休息壹下。

  只是在使用鏡妖進入他的時候,我感覺很熱,壹種非常莫名的灼燒感。雖然只是壹瞬間,不過還是很奇怪。開始的時候聽人說,似乎幾年前這�的舊浴室出過事故,燒傷過壹個女孩。

  不過今天它似乎很不安分,走到浴室門口就劇烈的動彈,還發出蜂鳴聲。

  浴室並沒什麽特別之處,和從小到大去過的另外壹邊沒有太大的區別,這不免讓我有點失望。紀顏則到處觀察,不過地上沒有任何可以的東西,當然沒有什麽所謂的血肉。

  “妳怎麽看?”真難得,紀顏居然會征求我的意見。我楞了下,有點不適應,思考了下,只好這樣回答他。

  “不是很清楚,不過我覺得應該和那封印無關吧,可能只是單純的靈體嚇人而已。”我知道他心中依舊擔心那件事,否則他不會那樣嚴肅,甚至還問我的看法,紀顏似乎覺得我的話印證了他看法,自己點了點頭。

  “可是,妳不覺得奇怪麽,為什麽同樣是浴室,對面好像沒傳出什麽事啊。”我忽然問到,紀顏本來是蹲在壹個衣櫥旁邊看,壹聽這話,立即站了起來。忽然笑了起來。

  “對啊,霧氣,女生浴室,我居然把它忘記了。”紀顏說,卻把我弄糊塗了。

  “不過要讓它出來,還必須靠妳的鏡妖幫忙。”紀顏指了指我肩膀上正在搖頭晃腦看來看去的鏡妖。它看見紀顏指著自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腦袋,我心想妳害羞個什麽勁啊,又不是誇獎妳來著。

  紀顏叫我去借壹面鏡子,隨便怎樣的都行,最好是圓的。我費了好大勁,才從兩個過路的女生手�買了壹塊,買完之後我隱約聽見後面小聲地議論。

  “壹個大男人買鏡子幹什麽啊?”女生甲。

  “不知道,旁邊就是女生浴室啊,他該不會去偷窺吧?”女生乙。

  “啊,太變態了。”女生甲。

  我當時也只能自己騙自己耳朵聾了,加快腳步跑回去。

  鏡子大概只有手掌大小。紀顏看了看,皺了皺眉頭,不過勉強答應了。然後他咬開中指,在鏡子中間畫了壹個我看不明白的符咒。接著,他又在鏡妖的圓腦袋上也畫了壹個。鏡妖睜著圓鼓鼓的大眼睛奇怪地向上翻著。畫完後,還不是得用小爪子摸摸自己的頭。

  “讓它進去。”紀顏對我說。我點點頭,命令鏡妖進入鏡子,它老大不情願的望了望我,把身體慢慢融入了那個圓鏡子。紀顏見鏡妖完全進去了,接著把鏡子朝著空中大力拋出去。

  鏡子沒有掉下來,而是如同壹盞燈壹樣高懸在半空�。接著發出紅色的光芒,把整個浴室塞滿了。紅得耀眼的光滿,就像是掛滿了大紅燈籠壹樣。這時候,從�角飄出壹陣白色的霧。

  “這是什麽?”我指著那白霧奇怪地問。紀顏面對著白霧走了過去,伸出手,可是那白霧仿佛有生命壹般,居然會自動躲避紀顏的手,好像壹條蛇壹般,委婉得在空曠的浴室�飄忽。

  “它叫霧藻,是壹種很奇特的妖怪,沒有實體,只是像壹陣白霧,而且無法生存在室外。和妳眼�的鏡妖壹樣,需要以來媒介才能移動變化,有水蒸氣或者霧氣的地方它就能生存,而且最大的本事是可以利用霧創造出各種各樣的幻覺,景物或者人,所以李多看見的應該是霧藻變化出來的幻覺。”紀顏再次把手伸過去,這次那股白霧沒有再躲避,而是小心地用仿佛觸角樣的霧狀東西碰了碰紀顏的手,又趕緊縮了回去,當發現沒有危險了,又像帶子壹樣壹圈壹圈的纏繞在紀顏手臂上。

  “可是,妳還沒回答我為什麽對面的男浴室沒有啊。”我仍舊感覺好奇。紀顏笑了笑。

  “妖怪之中,最為好色的就是這霧藻了,它只喜歡呆在女浴室,當然,霧藻的膽子也極小,人多地時候就絕對不會出來,所以它只是像捉弄壹下李多罷了。”變成帶狀的霧藻仿佛聽懂了我們的說話,點了點頭,然後又迅速的從紀顏手上褪下來。

  “那現在怎麽辦?”我問紀顏。

  紀顏想了想,對我說:“就讓它呆在這�吧,好好教訓下它,別再四處亂嚇人,如果把它趕出浴室,它是無法活下去的。不過,這次要幫它換個家。”紀顏話音壹落,霧藻就像被吸塵器吸起來壹樣,全部進入了半空中飄懸的鏡子�,等它完全壹點不漏的進去後,鏡子掉了下來,回到紀顏手中。

  “走吧,把它放到男浴室�,呵呵。”很少看見紀顏笑得如此開心,看來把霧藻放在對面的男浴室也算是小懲大戒了。

  可是當我們想去打開浴室的門,卻發現被鎖死了。從�面無論使出多大氣力,門卻紋絲不動。

  這時候,浴室內的天窗都自己關閉了,包括通風關口。而且我聽見了水流聲。原來所有的熱水龍頭自己打開了。壹時間本來是空曠幹凈的浴室充滿了水蒸氣,我和紀顏仿佛生活在幻境�壹樣。兩人漸漸被濃厚的白霧分開了,我看見紀顏的身體消失在霧氣�。而我自己也分不清東西南北。

  水龍頭還在開著,整個浴室成了壹個大的蒸籠。緊接著,我聽見壹聲清脆的鏡子破裂的聲音,因為鏡子在紀顏手�,我當然按照聲音的方向走過去,果然,我看到了壹個模糊的人影站在那�。

  “紀顏?是妳嗎?”我被蒸氣嗆得難受,連忙走過去拍他的肩膀,由於是背對著我,所以我只好繞到他前面,並且用手趕走蒸汽。

  眼前的哪�是紀顏。

  這人的整張臉像曬幹的桔皮,全部萎縮了起來,五官深深陷進了臉,宛如壹個被放了氣的氣球,我大吃壹驚,退後數步。

  水龍頭的聲音停住了,所有的水蒸氣壹下聚攏了起來,形成了個白色的人形,看樣子好像是個女人。這時候我才看見,紀顏其實好好的站在我旁邊。手�拿著剛才的鏡子,不過鏡面已經破了。

  “剛才的霧藻不是被妳收走了麽?”我疑惑的問著紀顏色,可是紀顏並不說話,只是嚴肅的看著那團白的像壹團棉花的蒸汽。現在那東西好像壹直在變形,就如同壹塊正在塑形的泥巴,慢慢的變成人形。

  “看來這個浴室還有別的東西。”紀顏說著,在破碎的鏡子上用手指點了壹下,鏡妖便從�面鉆了出來,看起來似乎有些疲憊,眼睛也閉上了。

  雖然已經完全能看出是個人體的形狀,但還是像雲層壹樣,似乎碰壹下就會散掉。頭部有兩個黑洞,直勾勾的盯著我們。紀顏蹲了了下來,同時也把我拉了下來。

  “不知道這是什麽家夥,但是水蒸氣比空氣輕,我們蹲著會安全些。”

  “安全?它很危險麽?”我奇怪地看看那個怪物,不過是壹團蒸氣罷了。

  還沒等我說完,四周便開始產生熱浪,我的頭發能感覺到它在向外噴射著高溫蒸汽,這要是被燙著可就不好受了。

  我們兩個只好半蹲著如蛤蟆跳壹樣蹦到門口,可是門已久緊鎖,而且這�的溫度由於那個怪物不停的噴射蒸氣已經越來越高了。

  “所謂妖魔鬼怪,其實是四種東西,妖怪並不可以混為壹談,大多數妖沒有實體,像鏡妖和霧藻,都要依托壹種物體才能被發現,而現在這家夥我自己都不上屬於什麽了。”紀顏壹邊說,壹邊掏出壹把匕首。

  我認識這把匕首,在怨崖的時候,他曾經使用過。不過這次才近距離看見,很奇怪,幾乎沒有刀刃部分,倒像是個錐子,手柄的前面是壹根很細的大概十幾厘米的空心管子,大概和針粗細差不多。

  “不過不管它是什麽,有沒有實體都好,血劍都可以刺穿。”說著,紀顏將匕首插入掌心,等拔出來的時候,我看見了血劍的樣子了,兩指來寬,薄如蟬翼,半透明的紅色劍身,大概有兩尺長左右。而拔出來的傷口卻很快恢復了。

  頭頂部分全都是滾燙的蒸氣,我看見紀顏的臉都通紅了,只要站起來立即會被灼傷的。

  而那個家夥就像壹個被燒開的水壺。

  紀顏決定把血劍扔出去,只要能擦到它就可以了。

  聽起來似乎很容易,但我們現在蹲著,首先力量就減弱不少,加上空間�再次充斥著大量蒸汽,我們已經看不見那家夥在哪�了。

  浴室雖然不大,但也有七八十平方米。

  “妳來扔。”紀顏把血劍交給我。“妳的眼睛封著鏡妖,可以透過蒸汽看見它。”

  我接過血劍,比意料的要輕得多,只是好像比先前短了些。

  “血劍拔出體內就會慢慢消失,所以要抓緊時間。”紀顏解釋道。

  我閉上另外只眼睛,果然,我可以透過蒸汽看見它。

  手�的血劍已近瞄準了,雖然我從小到大玩射擊類遊戲極差,但這次不容有失。

  我稍微對準壹下,手�的血劍飛了出去,直接刺在那怪物身上。只是壹瞬間,所有的蒸氣轟然消失,天窗也打開了,在陽光的照射下浴室又恢復了清楚涼爽。

  “霧藻呢?”我問紀顏,他站起來看了看。

  “不知道,在有陽光的地方看不見它,或許躲起來了。”紀顏從地上拾起已經消失了劍身的劍柄,放回口袋。“似乎,血劍把霧藻和那東西又重新分開了。”

  門也可以打開了。

  不過不是我們打開的,那位劉叔猛地撞了進來,壹臉著急的在浴室�轉了幾圈,接著抓著我的肩膀說。

  “妳們把它怎樣了?”

  真實女莫名其妙的話,浴室�明明壹個人也沒有。

  紀顏分開我們兩個。“您有什麽話慢些說,我們不是很明白。”劉叔氣憤地抓起我們的手,把我們拉了出來,直奔外面,壹路走還壹路罵罵咧咧。

  “我就知道,妳們是學校派來的,根本不懷好意。”他壹邊說著奇怪的話,壹邊把我們拖到壹所矮小的平房外面。

  到了門外,看起來蠻橫的劉叔忽然壹反常態的溫柔起來,小心的接近大門,掏出鑰匙慢慢打開,就像做錯事晚回家的孩子壹樣,讓我看了有些好笑。

  可是當我走進去就笑不出來了。

  矮小昏暗的房間�,躺著壹個人,我分辨不出她的年齡,,因為她的臉纏著紗布,包括手臂。不過我從床邊�上掛著的照片來看,她估計是劉叔的女兒

  在床的旁邊,還有很多換下來的就紗布,床頭的櫃子堆滿了藥品和壹些書籍,我隨便看了看,都是些大學教程和勵誌小說。

  “這是怎麽回事?”女孩奇怪的指著我們,她的聲音也很粗糙,完全不像人的聲音,猶如機械發出來的壹樣。劉叔尷尬的介紹了剛才的事,女孩有些悲傷地嘆了口氣。

  我和紀顏都糊塗了。

  “妳們在浴室�看見的怪物其實就是我。”女孩忽然輕聲說道。

  劉叔長嘆壹口氣,告訴我們事情的原委。

  原來這所學校以前的浴室存在很多漏洞,水管的供水經常出現問題,以前曾經有學生反映水溫會突然升高,但校方總是以資金不夠為理由壹拖再拖而且澡堂沒有專門的看守負責處理急性事故的人員。結果壹次劉叔的女兒,同時也是在這所大學上學,壹個人單獨去洗澡,鍋爐出現了問題,她被噴出的水蒸氣嚴重灼傷,本來如果處理得當也不會受傷太深,只因為當時外面壹個人都沒有,還好劉叔第壹個發現,但是送到醫院的時候大部分皮膚都壞死了,結果到現在做了多次手術還是沒有完全好。出了這事情後,校方才終於同意重新修建新浴室取代原有問題的澡堂,並且讓劉叔來管理。

  “我很想再洗壹次澡,但醫生說我的皮膚恐怕永遠不能成熟熱水的溫度了,家�離新開的浴室很近,我每天趴在這�都能看見女孩們高興的從浴室走出來,我很羨慕。”劉叔的女兒緩緩地說,“其實我也很哀怨過,甚至想到自殺,因為我的容貌和聲音全毀了,結果壹次我做夢,發現自己來到了浴室,而且和有壹陣白霧總是圍繞著我,在夢�我也驚奇的發現自己的容貌又回來了,每次做夢我都會很開心,後來我查閱書籍知道那個白霧叫霧藻,是壹種躲藏在浴室的妖怪,不過它變出的幻像真的令我很高興,也伴隨這我度過了最辛苦最難熬的日子,我曾經告訴過它不要嚇唬浴室的女同學,結果還是搞成這樣。”女孩忽然擡頭望著我們,那雙僅有的沒被損壞的美麗眼睛帶著哀求望著我們。

  “我希望妳們別帶走它,以後它會改正的,我不會在讓它嚇唬其他人了,放過它吧。”我聽了看著紀顏,紀顏走過去拍著女孩的肩膀。

  “我沒有帶走它,霧藻還在那澡堂,今天妳睡覺後還會在看見它的,相信我。”隨後笑著看著女孩,劉叔的女兒點了點頭,又重新躺了下去。

  劉叔送我們出來的時候告訴我們,自己的手就是當時跑來救女兒的時候被灼傷的。

  “這孩子命苦,所以我不想她唯壹的希望都沒了,起碼讓她在夢�高興些。”劉叔說著聲音有些許硬咽。

  我們安慰他幾句,離開了那平房。路上我不解地問紀顏,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女孩的精神和霧藻聯合在壹起了,所以才會變成那個樣子,而且不肯離開浴室。”紀顏笑著說。“大部分妖怪沒有思想和意識,當遇見遊離的女孩的意識後自然會捕捉下來,當作自己的思想,不過霧藻也沒有消失,應該是躲了起來吧。”

  “原來是這樣,不過那女孩真的蠻可憐的。”我想起來不禁又嘆了口氣。紀顏也有些許不快。

  “事情往往總是到發生了以後才會引起別人註意,就像曲突徒薪成語�建議主人家弄彎煙囪搬走柴火的鄰居,反而後來不如救火的人受到的待遇高。真正的智者往往防患於未然,但其實不是每個人都能看得到潛在的隱患的。”紀顏輕噓壹口,望了望又開始正常營業的浴室。

  “走吧,我們回去吧,黎正同學恐怕在圖書館等著急了。”紀顏笑了笑。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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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09-9-29 00:09:15

第四十八夜  禮盒

  禮盒本事尋常之物,大多收到禮盒的人無不歡喜雀躍。可是也不是每壹個收到禮物的人都會高興,相反,可能會陷入到莫名的怪異事情中。

  無疑,哲野就是其中壹個。

  哲野的名字聽上去就很怪,可是畢竟第壹次見面,我也不好去討論別人的姓名,那樣是很不禮貌的。

  “我希望妳能幫我刊登個尋人啟事。”哲野誠懇地對我說道,看他的樣子我覺得十分憔悴,臉頰的兩側如同很久沒有澆水而幹癟的仙人掌,帶著暗綠色,薄薄的嘴唇和切開口放置在空氣�的蘋果顏色壹樣,紅鐵�般的難看。我以為他已經四十多了,因為眼角旁邊堆滿了數條延伸出去的魚尾紋。可是壹問才知道,他居然只比我大兩歲。

  “妳的氣色,似乎不太好呢。”我壹邊記錄著他要刊登的內容,壹邊規勸他。我的身體也不好,從小就非常弱,生病幾乎是家常便飯,不過有道是久病成醫,每每看見氣色不好的人我都喜歡告訴他們幾句養生之道。今天也是壹樣,當我正要告訴他如何調養自己的身體時候,哲野低垂著頭,搖了搖手。

  他的手指很纖長,又白皙,像剛做好的石膏雕像般的光滑,幾乎看不到粗大的指節或者汗毛,我真懷疑這是男人的手指麽。

  “這,不是身體的緣故,我自己知道,要說起來,還真和今天刊登的尋人啟事有關。”他的聲音很幹澀,從進門開始,我看見他已經舔了自己嘴唇六次了,他舔得很快,肉紅色的舌尖只是壹掃,我便看見幹枯發裂起著白皮的嘴唇瞬間亮了壹下,但很快,像油漆幹掉的結果壹樣,嘴唇又比先前看上去更加幹涸。

  我倒了杯水給他,哲野感激地壹口喝下,這才恢復點元氣,憑心而論他還是可以用英俊來形容的,可是同我所認識的紀顏與黎正又不同,他的臉總讓人感覺到不安和陰沈,尖尖的下巴和高挺卻非常狹窄的鼻梁,以及那雙鷹眼,都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喝過水,哲野開始了自己的敘述。

  “其實我是壹個在農村出生的孩子,那是個非常古老有著很長歷史的村莊,這�的人有的甚至幾百年都沒有搬家過,獨特的地理條件使這�幾乎成了相對隔絕的桃源。家�雖然在村子�還算可以,但其實與城市�的妳們相比就相形見拙了。就好像在內地的富人搬家到沿海,階級壹下就降了個檔次。很多東西都需要參照物的,所以,對任何事物都不要盲目的主觀論定。

  我靠著自己的努力壹步步往上走,最後順利成章的考入了名牌大學,在大學�我靠著自己的勤工儉學,為家�分擔了部分學費,但昂貴的費用依然壓著我擡不起頭來,我只有靠著努力的學習和良好的為人處世的態度,獲得別人的尊敬。

  但那種尊敬是不值錢的。

  這個社會判斷壹個人是否優秀的標準很簡單,那就是妳是不是個成功的人,所謂成功,當然是靠金錢來衡量啦。”哲野說到這�,忍不住笑了壹下,充滿了自豪和得意,我看見他的眉毛下意識的朝上抖動了兩下。或許看見我對他的高論沒有表情,他只好繼續說下去。

  “還好,我靠著自己的能力在畢業的時候進入了壹家大型公司,並且在那�努力工作,或許如果我沒有遇見老板的女兒,事情會發生些改變。

  她實在太優秀了,無論長相氣質和能力智慧。當然,我瞬間就迷上了她。可是現實總是殘酷的,因為我的心�還壓抑著另外壹個女人的債,經過痛苦的掙紮,我告訴了老板的女兒,也就是我現在的妻子。

  那個女孩是我同村的,從小學到高中的同學。我說過,雖然我家在村子還算過得去,但要負擔那麽壹大筆開支還是很艱難,而且家�還有弟弟妹妹也要上學。這個叫龍秀的女孩子本來也考上了壹所師範大學。可是她為了我,居然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出來打工,為我交納學費。而我每次在回村子的時候,都會見她,我的家�人和村子�的人早就把她當作我的妻子了,我也很感激她,甚至壹度也對她發誓非她不娶,因為任何男人面對這樣壹個為妳付出的女孩,都是無法去拒絕的,我甚至在規劃何時賺夠了錢就回家和她成親,當然,這壹切都在遇見老板的女兒之前的想法。

  我知道妳可能會鄙視我,但我也沒有辦法,有很多事情是無法描繪清楚的,因為我發現對龍秀只是壹種感恩的心理,我覺得帶著這種心理和她結婚我和她是不會有幸福的。所以,當我幾年前回家的時候,告訴了她壹切,並且告知她我很快會結婚。

  我做好了壹切暴風雨般的責罵,甚至決定哪怕她如何羞辱我,我覺得也是應該的,因為畢竟是我辜負了她。可是很奇怪,她沒有任何的表情。

  只是說了句話。

  “結婚的那天,我會送妳禮物,以後只要我有空,我就會記著妳,送妳禮物。”然後淡淡地走開,沒有任何其他的表示。我感到非常驚訝,或許我低估了這個送來沒有上過大學的女孩的氣度和容忍力。仿佛她很早就知道了我已經變心了壹般。

  妳知道麽,我聽父親說龍秀的家�不是壹般人,他們似乎總有種未蔔先知的能力,而且龍家人經常早早過世,仿佛是種詛咒壹樣,又仿佛是神的安排。

  給妳壹樣東西,我就拿走壹樣東西。

  龍秀以前經常這樣對我說。她還笑著說,自己可能很年輕就會死,所以最好還是不要嫁給我。

  即便如此,我還是很內疚,給了她壹大筆錢,真的,是壹大筆,足足是她給我的數十倍。當然,我知道,這無法抵消她施與我的恩惠。從初中我就知道龍秀喜歡我,經常照顧我。因為學校離家�遠,大家都是住校,她主動要求為我洗衣服,雖然這使我壹度成為學校男生的笑柄。

  龍秀沒有接受我的錢,而是默默地出了村子,在離開的那天晚上,她把我叫出來,來到了村子的後山。那個晚上天色出奇的黯淡,連月亮都蒙著曾厚厚的灰色。我聽說過,這叫月枷。老人們經常說,日枷風,月枷雨。就是說太陽出現這種情況第二天就要刮大風,而月亮這樣自然代表著第二天有大雨了。

  我來的時候龍秀已經站在那�了,見我過來,就送給我壹個禮盒,她不算那總很漂亮,但非常清秀,壹種很讓人憐愛的感覺,在不亮的月光照耀下,顯得有些楚楚動人。只是月亮只能照到她壹半的身子。

  壹個很普通的禮盒。我不知道如何形容,只是感覺和裝骨灰壇的盒子很相像。

  因為以前小時候我抱著的爺爺的骨灰盒就是那樣大小,只是顏色不壹樣罷了。

  龍秀交待我,壹定要等結婚的時候打開,當然,如果我好奇心太重,提早打開也無所謂。

  說完,龍秀就走了。當時我看著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濃重的夜色�忽然有種很悲涼的感覺,我覺得自己以後見不到她了。

  第二天,果然大雨,但是我聽說龍秀坐了南下的火車離開了。

  村�的人沒有責罵我,因為我被告知,前些日子龍秀就告訴他們,我已經有了別的意中人,並央求大家不要給與我過多地責備和謾罵,免得讓我難受。

  我很感動,面對這樣壹個人,我只能以親人這個詞來形容。

  但親人不能變成愛人。

  所以我始終都會把她當作妹妹。

  後來我改了自己的名字,換了現在這個名字,和我的妻子在這個城市工作和生活。很幸運,我靠著自己的努力和老丈人的背景,順利地成為了商界為數不多的青年翹楚,我的同學和熟人無不對我報以熱切和羨慕的目光,這種感覺,還是不錯的,起碼在去年之前。”哲野仿佛陶醉在自己的以往的幸福之中,眼神有些迷離,這種故事橋段我原以為只有故事和電影劇本�才有,沒料想真的有這種事,當然,我也說不上討厭或者鄙視他。所有對那些名人或者成功人士評頭論足,充當著批評家焦色的人無論是自己還是旁人都知道,因為那是嫉妒罷了,換了他自己在那個位置,還不見得有多好。所以我也是,沒有資格去批評哲野的對錯,如果是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麽選擇,畢竟這個世界沒有永�的承諾,只有無限的誘惑。

  “我的幸福生活被壹個禮盒破壞了。”哲野的表情忽然變得猙獰起來,像壹頭被激怒的動物,白森森的牙齒咬著自己的下嘴唇,眼睛幾乎凸了出來。

  “可是,我不明白,這和您今天來刊登尋人啟事到底有什麽關系。”我終於還是不解的問他,雖然我早上還算有空,但也總不能聽他壹個勁在這�講故事。哲野恢復了他尊雅的面容,很有風度的向我道歉,並強調下面的話才是他今天來這�的真正原因。

  “您還記得剛才我說的龍秀送的禮盒吧。其實我壹直都沒打開過,我恪守著自己為數不多的對龍秀的承諾,因為這樣會讓我稍微好受些。可是沒想到我居然把它忘記了。盒子被歸置到儲物櫃�,居然壹呆就是幾年。壹直到去年我在家�做大掃除,才把它翻出來,雖然家�有錢,但我不喜歡讓傭人來觸碰我的東西,我寧願自己來打掃,因為每壹件舊物都能觸發我腦海深處壹些平時無法摸索的角落。這個盒子也是,當時我甚至還在那�回憶了好久這到底是什麽,最後好不容易才起來,這是龍秀送我的。

  既然都過了這麽久,打開,也就無所謂吧。於是我使勁打開了盒子,不知道是盒子太緊還是我的力氣小了,我費了好大氣力,弄得渾身是汗。

  可是很奇怪。打開盒子前我明明覺得盒子有些分量,但是打開後忽然壹下輕了。

  盒子�面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難道龍秀在戲弄我?我覺得很奇怪,她應該不是這種女孩。這時候我感覺仿佛有個很微弱的聲音在我耳邊叫了下我。但是回頭看去諾大的空房子�只有我壹個人,太太去了嶽父家。

  我把禮盒蓋上,重量又重新回來了,頓時沈了下去,但打開,�面還是空的。我這樣開開關關試驗了很多次,結果都壹樣。

  我決定去聯絡下龍秀,因為很久沒有她的消息了,這完全怪我,人事壹多,就把她漸漸遺忘了,我本應該想到,像龍秀這樣的女孩子從來不會主動去要求什麽。

  可是等我好不容易聯系到村子�,大家都說龍秀自從那天離開就再也沒有任何音訊。只是知道去了南方那個的某個大城市,可是她家�也不知道她的下落或者確切的地址。我帶著失望看著那個禮盒。

  盒子的顏色壹如數年前壹樣漂亮,顏色都沒褪,紅色。

  但是第二天,我的生活就改變了。

  壹大早,我就接到了壹個郵包。郵包是放在門口的,正方形的擺放在門前。

  但是打開後,是個盒子,準確地說是個禮盒,和龍秀曾經送我的那個顏色壹樣,仿佛出自同壹人之手。

  郵包�還有賀卡。我打開壹看,居然是龍秀的字跡。

  “妳打開盒子了吧,就像那天我答應妳的,會壹直送禮盒給妳的。”當時我很高興,甚至沒有想過這壹切又什麽不對,只是想龍秀能聯系我證明她原諒我了,所以興奮得打開盒子。

  可是明明打開之前頗重的盒子,�面還是空的。

  關上盒蓋,重量又回來了。

  懊惱感覺受了戲弄的我把盒子狠狠地拋在先前的禮盒上。

  是龍秀的玩笑吧,她還沒有原諒我,還在戲弄我,她們家族本來就有著被人害怕被神靈詛咒的怪異能力,想要戲弄我真是易如反掌。我忽然從心底開始升起了壹陣淡淡的對龍秀的厭惡,但是又非常期盼可以再次見到她。

  都過去這麽久了,何必還對我這樣。我沒有扔掉盒子,只是小心的放在壹起,因為我想看看,龍秀到底想做什麽。

  可是幾乎沒過上壹段日子,我都能收到龍秀寄來的包裹,都是壹樣質地的禮盒,大小也差不多壹模壹樣,當然,和以前壹樣,打開來什麽也沒有。這件事我壹直沒告訴我妻子,怕她擔心害怕,她這人壹直都很膽小。有次她也吃驚地問我盒子那�來的,但被我敷衍過去了。

  細細數來,我幾乎已經接到了好幾個這樣的盒子。而且寄來的地址五花八門,全國各地都有。至於上面的賀卡,無非就是壹句,“每當我想妳的時候,我就會寄給壹個禮盒。”倘若只是些盒子道也罷了,只是後來卻發生很怪異的事情。”哲野說道這�,居然如說書人壹般喝了口水,倒是讓我急不可待了。

  “我將所有的盒子堆放在壹起,忽然發現了個奇怪的事。

  這些盒子,每次我把它們碼放好,第二天壹看所有的盒子又平放下來。隨著盒子的增多,擺放的形狀居然越來越接近壹個人形,就像壹個頑皮的孩子堆放得積木壹樣,但是沒有頭部。而我的妻子也越來越怪異,壹次她居然把其中壹個禮盒打開,讓自己的手塞進去。還說了句。蠻合適啊。當時我就把盒子奪過來。結果兩人大吵壹架。她堅持讓我扔掉盒子,說我這樣留著盒子就是代表心�還想著龍秀,在她要求下,我把盒子壹股腦的扔進垃圾箱,並親手把它們拋進了來運送垃圾的車子。我以為事情結束了,可是第二天,所有的盒子完好如初的放在客廳的地板上,依舊擺放成壹個人體的形狀。

  我沒有辦法,只好把盒子好好的收起來,並騙妻子說盒子已經沒了,她才安心壹些,家�才安寧壹點。但是我卻安寧不了,到現在我甚至害怕看見盒子,別人送東西給我拆都不敢拆。

  正巧,昨天收到的盒子的時候我看了看地址,居然就在這個城市。所以我希望找到報紙可以刊載篇尋人啟事,看能不能找到她,讓她結束這種無聊的遊戲。”哲野終於說完了,擦了擦汗,把杯子�剩余的茶水壹飲而盡。

  我按照他提供的材料和相貌刊登了尋人啟事,由於照片只有壹張哲野提供的龍秀高中早期的照片,所以也只好如此了,由於哲野不想把自己的聯系地址公布,所以暫時在啟事上刊登的是與我們報社聯系,隨後再由我告訴哲野消息。從照片看上去,雖然衣著簡樸,但看的出龍秀是個很美的姑娘。

  目送哲野回去,我也把準備的樣稿遞交過去,報紙明天就會出了。

  第二天,繁忙的工作幾乎讓我忘記了這件事。但是壹個電話把我叫醒了。壹個人告訴我,他看到照片可以提供關於龍秀的消息。我告訴他在壹處地方等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沒有選擇第壹時間告訴哲野,而是獨自去見這個人,因為我忽然很好奇,為什麽龍秀要寄這麽多盒子給哲野。

  和我見面的是壹個男人,壹臉的猥瑣和不堪,穿著破舊而臟亂的皮衣。雙手插在口袋�,深彎著頭蹲在路旁邊,說老實話我對他沒有什麽好感。

  當我叫出他的名字,這人仿佛觸電似的站了起來,靈活的轉動著小腦袋,就像被風吹動木偶的人頭。厚實如吸飽了血的海綿般的嘴唇張了張,臉上露出了些許喜悅。

  “妳,妳來了!”他跑了過來,我下意識的退了壹步,他察覺了,從伸出幾根黑毛的鼻孔�悶哼了壹聲。

  “妳知道照片�女人的下落?”我收緊了聲音,決定趕快問清楚,因為我懷疑這人是個騙子,只是為了啟事上不菲的酬金而來。因為哲野許諾,能提供消息的可以得到壹筆令大多數人眼紅的錢。

  “妳壹定認為我是騙子吧?哼,我可不只是見過那個女人,而且我對她的事知道不少呢。”男人的話讓我吃驚,的確與他的外表略有差異。這個男人得意的抖了抖身體。我只好把他拖到最近的壹家飯店。這是他自己要求的。

  面對壹桌飯菜他狼吞虎咽,我納悶到底壹個人要多久沒吃飯才能有這樣的食量。

  “龍秀是個古怪的女人。”男人沒告訴我他的名字,我見他穿著相貌倒是和小米有些相似,只是塊頭大了壹圈,那幹脆叫他大米吧。

  “我和她是在同壹個廠�打工的。妳知道,在南方這種工廠多的是,壹做就是十幾個小時,每天回來沒有不生病的。我壹個老鄉和龍秀同壹個房子居住,有時候會去轉轉,當然也就認識她了。

  雖然不太說話,但由於長得還算漂亮,所以我也就格外多註意她。但是聽老鄉說,龍秀是個讓所有女工非常討厭的女人。

  女人之間的喜惡是很微妙的,可是龍秀卻有壹種可怕的能力,她可以讀心,無論妳嘴巴說什麽,但是心�的真實想法,龍秀都可以知道,而且她經常在公眾宣揚出來。

  我第壹次見到她,剛想和她問好,結果她冷冷地說了句:“妳來找小李是為了向她借錢吧?”

  那天我的確是想找我老鄉借錢,但我根本還沒開口。

  包括某某女工勾搭工長,某某人小偷小摸之類的。所以到後來,所有的人都很討厭她,甚至高聲咒罵她,巴不得她死。每次她壹來,所有人都散開,畏懼和她在壹起,怕被她讀到自己的想法。而龍秀卻微笑著站在壹邊,居然盯著那些女工。

  她說:“如果妳們有怨恨,就來殺我啊,殺了我,怨恨自然消失了。”大家都得出了個結論,龍秀是個瘋子。

  而龍秀似乎沒有任何反映,或者說這種情況正是她期待的。平時做完工作,老鄉說她就壹個人躬著腰坐在床前制作禮盒。

  壹種非常漂亮的盒子,雖然大小不是壹樣的,但顏色外形差不多,我們工廠是搞木材家具加工的,龍秀經常拾壹些廢料,壹個人坐在房間�,只要有休息時間,她哪�也不去,就貓在�面做禮盒。而且所有的禮盒,她壹做完就放在床下面。

  終於有壹次,龍秀失蹤了。我老鄉說最後壹次見到她,是壹天深夜,她獨自壹人出去,也不說為什麽。但是那天晚上的月亮很模糊,仿佛套著壹層毛玻璃。

  幾個月後,警察來到廠�,通知了我們廠長,說在不遠處找到壹具屍體,已經被肢解了,從死者的身份證來看,就是龍秀。

  我不知道是誰幹的,這個工廠有很多男人都眼紅著龍秀,壹方面女人們厭惡她,而男人們卻窺伺著她。在那個廠�,龍秀算是很漂亮的了。

  可是根據後來的情況我慢慢了解到,龍秀的死非常怪異。

  首先,所有的工廠的男性似乎都沒有作案時間,警察也找不到任何證據,而且屍體旁邊就是作案的刀,但是上面只有龍秀自己的指紋。而且,最令人感到不解的卻是屍體的樣子。”大米說到這�卻停住了。我著急的讓他繼續講下去,而他卻向我伸出了手,攤開的手掌就像壹個投幣口。

  “錢,沒錢我不告訴妳。”大米裂著嘴笑著。我只好按照他的要求給了他壹些錢。

  “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是被整齊的切成了幾乎壹樣的塊狀,但是又沒有分開,也就是說從外面看還是壹具非常完好的屍體。

  自那以後,我老鄉就不敢睡在原來的房間�了。她說晚上經常聽見床下有翻找東西的聲音,每次聲音過後,她早上去床下察看,發現原本堆放在床下面的龍秀做的禮盒就會少掉壹只。而且,聽說龍秀被分解的屍體,後來也不翼而飛了。”

  “龍秀是什麽時候死的?”我忽然想到了什麽,連忙問大米。大米歪著腦袋想了壹下,然後十分肯定的告訴我。

  “壹年前。”

  按照約定,我把哲野的聯絡方式告訴了大米,叫他去聯系哲野拿錢。大米高興的拿著地址出去了。

  當我剛要離開的時候,忽然追上大米。

  “盒子是什麽樣子的妳還沒告訴我。”

  大米不耐煩的掙脫開我的手。“不就是木制的麽,還沒上油漆呢,龍秀說油漆不好,會褪色。”

  我依稀記得哲野說的禮盒是紅色的。大米見我發呆,又補充了句話。

  “接著她微笑了下,又說,這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會褪色,只有血的顏色不會。所以如果要上漆,用血最好了。”我聽了也不奇怪,反正她平時說的怪話多呢。”說完這些,大米就真的消失在我的視野�了。

  當我納悶地走在回報社的路上,卻接到了哲野的電話。

  我正想告訴他壹個叫大米的人告訴了龍秀的下落,可是哲野在電話�喊出壹句話來。

  “把尋人啟事取消吧,我已經找到龍秀了,她正在我家呢。”我壹聽楞了,感到莫名的壹陣涼氣。等我想告訴他龍秀已經死了的時候,哲野把電話掛斷了。

  既然這樣說,那這個叫大米的人壹定在說謊了。但是我還是決定去哲野家壹趟,因為我總有些許不放心,本來想叫紀顏同去,可是電話卻壹直忙音。

  還好上次問哲野要了他家的地址,居然離報社不遠,有錢人就是好,居然在市區中心的繁華路口處買了房子。

  我按了下門鈴,出來的居然是哲野,他的樣子很高興。

  “妳來的正好,我還想去報社感謝妳呢,龍秀她看見妳的啟示,所以來了,而且還帶來了禮物。妳知道麽,原來龍秀送禮盒給我是為了給我驚喜罷了。”我進門壹看,果然,壹個很漂亮氣質很好的女孩子坐在沙發上端著壹杯咖啡。旁邊還放著壹個禮盒,紅色的禮盒,我感覺剛好和壹個人頭差不多大小。

  的確是照片�的龍秀。

  這下我安心了。不過既然來了,就幹脆進去看看吧。

  我也坐在了沙發上,龍秀朝我友善的笑了笑,我也壹樣。她穿著壹套袖子很長的雞蛋黃絨衣,脖子上圍了條不長的圍巾,咖啡杯�的咖啡是滿的,看來龍秀並不喜歡,只是拿來暖手。家�似乎只有哲野和我們三個,看來哲野的太太不在家。

  哲野高興得從房間�拿出個DV攝影機,說要讓我幫他們兩個拍段視頻留作紀念,龍秀的樣子看起來很靦腆。

  “龍秀,真的好多年沒見妳了,原來妳也到了這�,這次在我家住幾天,我妻子也很想見見妳。”哲野熱情地對龍秀說。只是奇怪,龍秀並不說話,單是點頭微笑。

  我那好攝影機準備為他們拍攝。

  龍秀把手中的咖啡放回去。我從鏡頭�清楚地看見,她的手腕處有壹道明顯的紅色傷痕。

  壹整圈,仿佛整個手腕是被切除後又重新裝上去的。我忽然想起了大米的話。

  龍秀被發現後整個屍體都被肢解,很整齊,都是壹塊壹塊的。

  接著,龍秀摘下了圍巾,她嫩白的脖子處也有壹圈紅色極細的傷痕,如同在脖子處幫了壹條紅線。

  龍秀看見了我驚訝的表情,用食指伸開放在嘴唇處,做了個噓的表情。接著笑了笑,望著壹臉興奮的哲野。

  我忽然感覺壹陣眩暈,手中的DV落在了厚實的地毯上,接著,我失去了知覺。

  當我蘇醒的時候,龍秀和哲野都不見了。

  我看見地上的DV還在,心想好像鏡頭是開著的,於是拿起來看了看。

  從開始我暈倒時,鏡頭晃動了幾下,看來是摔在了地毯上,很幸運,是斜靠在旁邊的桌子角。所以鏡頭正好朝上對著沙發。

  我看見龍秀微笑著用雙手撫摸著哲野的臉,哲野現的很開心。兩人深情的接吻了。

  可是當龍秀的嘴唇離開哲野的時候。我看見哲野的身體如同壹個被積木堆起來的物體,龍秀稍稍用手指壹戳,哲野的整個身體就散架了。腦袋,手掌胳膊大腿所有的肢體都掉了下來。壹整塊壹整塊的,很平均。但是奇怪,沒有留壹滴血。

  接著龍秀微笑著離開了,回來的時候帶來了很多禮盒。

  她把哲野分開的肢體壹個壹個小心地裝入禮盒,最後哲野的頭,依舊還帶著凝固的笑容,被龍秀放進了沙發上新帶來的禮盒�。當哲野的身體被十幾個禮盒裝進去的時候,龍秀開心的笑了。

  她的身體也開始慢慢消失,最後壹刻,她終於開口了,聲音很好聽。

  “我們,回家吧。”

  我看了看四周,果然,在�角處堆了壹些禮盒,盒子的外面鮮紅色的,很妖異。

  好奇心驅使著我過去打開禮盒,但我又在猶豫。終於,我還是過去了,選擇了其中壹個較小的,拿了起來。

  比較沈,我能感覺到重量。但是當我打開的時候,�面卻空空如也。但是盒子蓋壹關上,重量再次回來了。

  我只好將盒子放回原處。離開了哲野的家

  哲野就這樣沒了,從此後在任何場合都沒見到過他,他的妻子也沒有提及過他,而是很快便改嫁了,仿佛現實中根本就沒存在過哲野這樣壹個人。

  我不知道,是否在很遙遠的壹個村莊�,還會有壹對年輕的男女非常開心的坐在村口,看著那灰蒙蒙的月亮,嬉笑著討論著明天是否會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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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09-9-29 00:09:36

第四十九夜  養狐

  連綿的大雨後總是會跟著非常好的天氣,雖然起風的時候還有些微微作冷,但是街道上行人的氣色已經好了很多,大家壹掃連續數日的陰霾之色,個個喜笑顏開。如此好的日子不去踏青,那就太浪費了。

  城外有座省級旅遊處,是壹座不大的小山,趁著還有假期,邀上幾位好友,帶著自制的食物共去山間賞春花觀溪水,領略壹下自然之美豈不快哉。當我充滿興致地提出這個意見的時候,沒想到那兩人確實壹副滿不在意的表情。

  “春遊?沒興趣,小孩子的玩意。”黎正想去拿架子上的壹本書,無奈太高,踮起腳也夠不著,他只好咳嗽了兩聲,再次回到沙發上坐著。

  “無所謂吧,反正在家�也呆膩了。”紀顏神了個極長的懶腰,活動了下筋骨。

  “那好,我把落蕾和李多也叫上。”我興奮得提議。兩人沒有吭聲,算是默許了吧。

  與他們相反,那兩個女孩倒是非常高興,真的如同小孩壹樣,特別是李多,居然跳起來拍著巴掌。我忽然意識到真的要去的話還是要好好盯住她,別到處亂跑才對。東西收拾得很快,食物都是李多和落蕾準備的。我們三人,準確地說是我和紀顏負責外出的物件包括帳篷啊,睡袋以及日用品。黎正站在壹邊,帶著戲謔的表情看著我們。

  “去可以,不過小心山上的狐貍。”黎正忽然說道,我不解的望了望他,又看看紀顏。紀顏笑了笑。

  “沒事,不過他說的對,這個時候是母狐產幼崽的時間。大多數狐貍非常害怕人,它們很警覺,對幼崽的保護性很高,只要發現有不對的情況,立即會全體搬家。但是,這種狐貍沒有什麽危險,在山間有壹種狐貍的幼崽是千萬別去招惹得,它們叫……”紀顏還沒說完,忽然響起了敲門聲,我立即去開門,卻看見李多和落蕾已經提著壹大堆食品站在門外。

  既然準備妥當,壹行人當然決定上山了。從這�去郊外有壹段路程,不過紀顏不肯坐車,我們只好先過去。

  “那不是要等妳好久?”我問紀顏。還沒等他回答,坐在我邊上的黎正懶懶的說話了。

  “他會縮地之術,還會神行,妳還擔心他,說不定他先到,汽車後到呢。”黎正帶著嘲笑說到,我心想原來如此。

  “妳們先去吧,不用擔心我,到了後我會打電話給妳們。”紀顏在車後招招手。我本想接著問黎正那種狐貍叫什麽。可是看著他閉著眼睛靠著座位睡覺心想還是算了。

  由於這個路段平坦而車輛稀少,車子行駛的很快,在李多和落蕾的談笑聲已經到了郊外了。很久沒有看見青山綠樹,壹下子瞧見還真有些不適應。最大的感受是窗外的空氣非常得好,大概是下過雨的緣故,外面嬌嫩的青草綠的逼人眼睛。

  大概過了兩小時,我們來到了山腳下,這�有個小小的木屋,�面有看山人居住,順便可以招待壹些旅行者歇息和飲食。其實這座山非常的平坦,幾乎沒有什麽坡度,無論是身體孱弱的老人還是氣力不佳的少兒都非常適宜來玩,加上離城市較近,所以人氣還算比較好的,只是想著人來多了,僅存的壹點綠色恐怕也要被糟蹋了,無奈我們自己也成了其中的壹員。

  下車壹看,沒料想紀顏已經到了,悠閑在旁邊的涼亭�面飲茶。見我們來了,樂呵呵的走了過來。我到真是羨慕他有如此本領了,這樣壹來七天假期旅遊到節省不少路費。

  “幹脆教我吧。”我對他打趣道。紀顏把我拉過來低聲說:“這種東西不是說教就交的,而且使用壹次極耗體力,我已經在涼亭休息了半小時了,還是有些不適,不是和妳說過麽,遁甲之術付出和回報是成正比的。”想想也是,世界上任何事情都存在著平衡,脫離了平衡自然會受到懲罰。

  壹行人說說笑笑的沿著山路上去,由於剛下完雨,人不是很多。除了我們外,還有兩個奇怪的男人。

  壹個個子很高,穿著黑紅格子夾克,背上背著個長長的木盒,黑色的,看上去像是裝提琴的。我納悶還有人在這�來練琴麽,不過又想了下,藝術家麽,總要與我們普通人不同,否則就不叫玩藝術了,而是被藝術玩了。

  另外壹個帶著黑色鴨舌帽,穿著件黑色皮夾克,手�提著壹個黑色大塑膠袋,身材矮胖,神情古怪。兩人都帶著墨鏡,把衣領豎的很高,根本看不清長相。只是安靜地走在我們前面,偶爾看看我們壹眼又很快轉移視線。壹路上說話也非常小心,幾乎聽不見實質的談話內容。

  不過這並未影響我們的心情,沿著山路壹路觀看風景,只是黎正好像對前面的兩個人更感興趣。

  “餵,妳老看他們幹什麽。”我問黎正。

  “妳不覺得他們很奇怪麽,感覺不像是來旅遊的,倒像是來尋找東西的。”黎正指著那個高個子的男人。我壹看,果然,他瘦長尖立著如梭子似的腦袋左晃右晃,只在附近草叢�看。

  “哼,愚蠢的人,難不成是想打它們的主意。”黎正忽然冷冷地說了句。我壹時沒聽明白,剛想問,卻被李多拉了過去要我幫她提東西。也難怪,她是斷然不會讓她紀顏哥哥受累的。

  走到山腰,那兩人就和我們分道揚鑣了,朝著更僻靜更深處走去。我也開始狐疑,這兩人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中午的時候,大家都累了,天氣不錯,到了塊山頂的地方似乎離太陽也更近了,雨後的青草被陽光壹烤散發出類似薄荷樣的味道。李多和落蕾去采集點柴火,我們則準備做飯。

  可是她們回來的時候手�沒有柴火,卻抱著壹個小家夥。

  我是第壹次見到狐貍。

  長著長長尖尖的嘴巴,小眼睛緊緊閉著,兩只大大毛茸茸的耳朵不時地扇動,它只有壹個巴掌那麽大,和剛生下來小狗壹樣,全身通紅像壹團火壹樣的,不過它的後腿好像受傷了,還在流血。我很吃驚它的皮毛,猶如壹塊上好的緞子,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

  “這是什麽?”我奇怪地問,李多抱著小家夥,手撫摸著它的小腦袋,似乎受了驚呀,它在李多懷�不停的顫抖著。

  紀顏色和黎正看了大驚,連忙趕過來質問她們。

  “妳們怎麽把黑狐帶來了?”我壹聽,原來它叫黑狐,只是它明明是紅色的。

  “它們太慘了,我在拾柴的地方找到了它,附近還有只中了槍死去的母狐貍。”李多忿忿地說道,“也不知道是誰,這麽殘忍。”

  “他們是為了黑狐的皮。”紀顏忽然說道。大家把小狐貍放在壹堆衣物中,簡單的為它包紮了下,還好是皮外傷,沒有弄到骨頭,猜想可能被子彈擦傷了,但是由於剛出生不久,它眼睛還睜不開。恰巧我帶了包牛奶,用手蘸著餵著它喝下了,小家夥餓壞了,伸出肉紅色的小舌頭舔著我的手指,有些癢,但也很舒服。

  “狐貍按照毛色分成很多種,壹般看見的最普通的品種叫做紅狐,赤狐或者草狐,接著上面的就是藍狐和雪狐,也叫做白狐。而真正稀有的,則是黑狐。

  黑狐的膚色變化很多樣,剛出生的時候和普通狐貍沒什麽兩樣,但是成年後就會變成黑色。在黑狐幼年時,它的頭頂中心會有壹抹黑色的毛發,所以也很容易分辨。”紀顏解釋說。

  “但這漂亮名貴的皮卻給它們帶來麻煩。由於皮毛名貴,據說帶著黑狐皮制成的圍脖可以減緩皮膚的衰老。但由於黑狐的力量很強。只有在母狐生產完之後力量減退,人才敢來獵殺它們,而且專門捕捉母狐和剛出生的小狐,靠它們的皮毛賣錢。所以說,每次母狐生產,其實都冒著巨大的危險,甚至,當它們發現幼崽有危險的時候會故意改變自己的毛色來吸引註意,而讓幼崽逃脫。”

  接著,紀顏把小狐貍抱起來,對著李多說。

  “我們還是趕緊找到另外只公狐貍,把幼仔歸還給它,否則,狐貍的報復是很可怕的。”說著,他讓李多帶著我們去發現幼狐的地方。

  向前走了壹段路,我們在草叢�看見了死去的母狐。不過它的皮已經被剝去了。看來捕獵者隨後就沿著血跡來到了這�。

  “抱著它也不是辦法,如果扔了,即使不被偷獵者抓住,它也很難活下去。”紀顏看了看吃飽了酣睡在衣服�的小狐貍。的確,壹時間我們也無法找到雄狐在哪�,但是捕獵者恐怕就在附近。

  “那怎麽辦,幹脆我們帶回去養著它吧。”李多喊道,落蕾也憐愛的摸著小狐貍的頭,點頭同意。

  “那我們先下山吧,以後再說。”紀顏只好做出這個決定。

  這次的旅途並不愉快,因為下山的時候我們發現天氣驟變,上午來時還是晴空萬�,而現在我們站在山腳看去,黑色的雲層緊緊地逼在山頂上,還起了陣陣大風。

  “回去吧,雄黑狐發怒了。”紀顏面帶憂慮地望了望天空。

  “等小狐貍的傷好了趕緊送它回來吧。”我對紀顏說,並希望能由我照顧幼狐,因為兒時在鄉下經常照顧小動物,什麽小鴨子小雞之類的,可惜經常養大了就抓去被宰,所以幹脆就沒養了。

  說老實話,我還是第壹次養狐貍,非常興奮,這種動物很少出現在人類的家中,不過沒有什麽經驗,我只好在網上查詢了下。與紀顏他們分手好我回到了家�。分開的時候落蕾和李多還輕撫著小狐貍。

  “它的皮毛,還真是非常舒服,就像是人的皮膚壹樣。”落蕾贊嘆道。

  壹回家,我就按照小狗的胃口配好奶,然後找來壹個熱水袋灌上,因為這幾天天氣很冷,我怕小狐貍受不了。木盒子放在我床頭邊上,每次我把它抱進去它在我手中就微微顫抖著身體,發出低聲的叫喚,那聲音像嬰孩壹樣。雖然細弱,卻有著感人肺腑的力量。我只好把它抱在懷�和我壹起睡在床上,它慢慢的蠕動到我脖子邊上趴好,叫聲就嘎然而止,然後滿意的依偎著我的腦袋睡著了。雖然睡著,但長長的鼻子卻壹個勁的往我耳朵鉆,看來狐貍喜歡鉆洞的天性是無法改變的。

  這樣壹來我提前體會到了做父親的艱苦,每每睡覺的時候都怕壓著它,或者吵醒它,數天後,我的精神非常差,眼睛也是熊貓眼,但看著小狐貍漸漸成長又非常開心。由於它身上有股原始的野獸和青草混合的怪異味道,但不難聞,所以我決定叫它臭臭。

  十天後,在我經常用手指餵奶的滋潤下,臭臭居然睜開了眼睛,淡淡的藍色如寶石般的小眼睛奇怪地看著我。這也堅定了我餵養它的決心,不過分手的日子也快到了,紀顏通知我,既然小狐貍的傷好了,而且度過了最弱小最危險的時候就應該放它回山上去了。我雖然不肯,但也只好答應,只能抓緊最後的幾天多和它親昵壹下。壹般我都把他放在木盒子�,它也很老實的呆著。我壹般都把魚肉絲咬的稀爛,再用手指餵它吃,現在它已經可以進食少量的固體食物了,不過還是很喜歡喝牛奶,吃飽後就滿意的閉上小眼睛,扇動兩下耳朵,抱著我的枕頭呼呼大睡。

  但是今天我回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六點了,天色依舊很暗,晴了壹天後又繼續變回了壞天氣,當我走到離家不遠的小路上,忽然感覺有人跟蹤我,暗暗回頭壹看,發現那人好生眼熟,這才想起來,這個人好像就是那天在山上的兩個人中的壹個,因為他尖尖的腦袋即便戴著帽子也太惹眼了,雙手插在敞開衣口的夾克口袋�,低著頭快速朝我走來。

  我開始帶著他繞圈,終於快到家的時候那人看不到了。我籲了口氣,剛想從口袋�掏鑰匙出來開門,卻發現自己的手腕被壹雙手牢牢的抓住。猛壹回頭,卻發現手的主人正是那個梭子頭。

  他沒有帶墨鏡,誇張的歪著腦袋,眼球像得了甲亢的病人壹樣幾乎完全鼓脹了出來,嘴唇蒼白的扇動了兩下,吐出幾個不連貫的字。

  “把,把它交出來。”

  “我聽不懂妳的意思,不過請妳放手。”我掙脫了兩下,卻發現他的力氣大的驚人,居然紋絲不動,猶如鐵鉗子壹樣。

  “快交,交出去,否則……”梭子頭沒再說話,似乎顯的很痛苦。這時候另外壹個人跑了過來。我認識他,這個胖子是那天和梭子頭壹起上山的。胖子看見了梭子頭,連忙跑來揪住他的衣領,搖晃起來,這壹次,我趁機掙開了手。

  “妳他媽的把賣皮的錢都吞了?害我找妳這麽多天!趕快把錢吐出來,否則我要妳的命!”所字頭的腦袋像風車壹樣被胖子搖的亂抖。等到胖子平息了怒氣後,他才怪異的轉過頭來。

  我之所以說怪異,是因為他是從另外壹邊轉過來的,那壹下我清晰的聽見咯嚓的聲音,像壹把幹柴被腳踩斷了壹樣。可能由於天色較暗,或者胖子過於激動,居然沒有註意道,可是我是看見了,忍不住朝後退了壹步。

  “妳說什麽皮?”我差異梭子頭的脖子扭斷了居然還能說話,不過那聲音就像是帶著口罩說的壹般,悶聲悶氣的,由於胖子很矮,所以必須仰著頭說話。

  “妳他媽裝什麽蒜啊,不就是那張狐貍皮麽,說好了賣給那個貴夫人的,妳八成是把錢都吞了吧,告訴妳,今個妳要是不把我那份吐出來,我就扒了妳的皮!”胖子說完,作勢就要拿梭子頭的長臉當作沙袋,可是拳頭到了半空停住了。

  “吐,是這樣吐麽?”梭子頭忽然大張開嘴,那是人類無法張開的程度。

  除非,他的下巴脫臼了。

  他的下巴的確是脫臼了,我都能看見從旁邊肌肉凸出來的骨頭。接著,從梭子頭的大嘴�吐出壹大把鈔票,全都是壹百的,不過上面粘了很多粘液樣的東西,濕答答的,而且大都被咬碎了,壹片壹片的,地上頓時多了座“錢山”。

  即便是再遲鈍如胖子樣的腦袋也終於發現那�不對勁了。他哆嗦著放開梭子頭,慢慢朝後退去。

  “錢,錢,我不要了,都給妳吧。”胖子說完,扭頭就跑,可是沒跑多遠,梭子頭縱身壹躍,像野獸撲食壹樣按倒了胖子,那雙手如同鐵爪子壹樣抓著胖子的喉嚨,梭子頭歪著腦袋盯著胖子的臉。

  已經完全入夜了,月光從後面慢慢的鋪上來,冷清的接到想起了胖子殺豬般的聲音。我清楚的看見,月光找到梭子頭身上的時候他的身體逐漸起了變化。

  他的身上仿佛著火了壹樣,燃燒起來,月光照射到的地方都開始燃燒,可是,那火焰卻是黑色的,和銀色的月光映襯開來,顯得非常的瑰麗多彩卻又很妖異。

  終於,火焰熄滅了,我看見的是壹只黑色的狐貍,即便不算它那條搖晃著的大尾巴,它的身體都比任何壹個成年男子要巨大。那如夜色般的漆黑的毛皮閃閃發亮,散發著銀光的爪子已經把胖子的肥碩的脖子抓住了血痕。

  黑狐呲著牙齒,嘴唇完全裂開到壓根,明晃晃的白牙咬得緊緊的。

  只是壹口,胖子連哼都沒哼壹聲,脖子就被咬斷了。我閉上眼睛把頭扭了過去,可是當我回過來壹看,黑狐卻站在我面前。

  它毫無表情,只是搖晃著那條粗壯的尾巴,喉嚨�發出低沈的吼聲。我看見它明晃晃的牙齒上還帶著胖子的血和壹縷肉絲,藍色如同寶石樣的眼睛直視著我。我明白只要被這種野獸盯上,只要我壹動,它就會撲上來。

  房間�忽然響起了臭臭的呼喊聲。我這才記起,每當這時候我都是應該進去撫摸並給它餵奶的時候了。

  巨大的黑狐似乎也感應到了,它的眼睛和臭臭壹樣,圓鼓鼓的淡藍色,黑狐轉了轉頭,眼睛�流露出了壹直未曾看見的少有溫情。

  “去把小狐貍抱出來吧。”我終於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原來是紀顏,他氣喘籲籲地扶著�,站在我旁邊。黑狐忽然警惕的豎起了耳朵,歪過頭再次露出牙齒盯著紀顏。

  紀顏半彎著腰,同樣喘著氣擡起頭看著黑狐。壹人壹獸互相對視著。

  我忽然發現他們的眼神似乎有些相像,或許是我的錯覺罷了。忽然黑狐皺了皺眉頭,往後退了半步,又把腦袋對著我。

  在紀顏的催促下,我從房間�抱出臭臭,它餓壞了,壹下就叼著我的手指不松開。可是當它看見外面的黑狐,小小的身體又開始顫動了,而且抖得很厲害,臭臭對著黑狐叫了幾聲,黑狐也同樣從喉嚨出回應著它。

  我把臭臭放在地上,它壹搖壹晃著奔向黑狐,壹邊跑,嘴�還發出嚶嚶的叫聲,由於剛開始接觸地,差點摔倒,黑狐收起牙齒,輕輕的把臭臭禽在口�。

  口�含著臭臭的黑狐漸漸遠去,它們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黑夜�,我依稀看見臭臭回過頭看了看我。雖然略有些失落,但是我還是趕緊攙扶起紀顏,因為ie他看上去很虛弱,臉色非常蒼白。

  “那是小狐貍的父親,黑狐家族�雄狐的力量最強,也最少露面。我在家的時候感覺到了黑狐來到了市區,於是料想壹定是雄狐順著氣味找妳來了,所以連忙趕了過來,可能術用的過多了,身體有些無法負荷,我休息下就好了。”果然,他在地上坐了下,臉色恢復了不少。

  “為什麽黑狐的報復如此強烈,這些人還是要去冒險去捕獵它們。”我看了看躺在地上那胖子的屍體。不忍感嘆道。

  “哼,黑狐的報復那�及得上大自然的報復,可是還不是照樣有人在破壞環境,有時候只要是金錢擺在面前,這些人就不管那麽多了,總覺得會有例外,總覺得自己應該是最幸運的那個,其實,凡是捕獵黑狐的人,沒有壹個能活下來。包括,那些購買黑狐皮的人,所謂能穿上黑狐皮可以變年輕,估計都是道聽途說罷了。而且,這些購買者,才是整件事的源頭,沒有他們的欲望,也不會有這些人去瘋狂的捕殺黑狐。”紀顏冷冷地望著地上的胖子說。

  “剛才妳和黑狐對視那麽久是怎麽回事呢?”我好奇地問他。

  “不是對視,是它告訴我壹些事情。”紀顏忽然眉頭壹鎖,不再說下去。我看他不想多說,也就閉嘴不再問了。

  我本來還擔心胖子的屍體如何處理,可是紀顏卻說不必操心,凡是被黑狐咬死的人,都會被黑色的火焰燒盡身體。果然,當我再次出來的時候,胖子的屍體不見了,地面上直留下壹個模糊不清的黑色人形痕跡。

  幾天後,我偶然看到壹則新聞,壹個富人的妻子在晚宴的時候,身上的名貴皮草忽然著起火來,也是詭異的黑色火焰。不知道為什麽,皮草像粘在她脖子上壹樣,怎麽脫也脫不下來,結果這個貴婦人的頭被活活的完全燒成了焦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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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09-9-29 00:10:25

第五十夜  無瞳

  但天色將要入夜的時候,太陽收起自己最後壹抹笑容,壹個撐著拐杖,壹襲灰色長褂的中年人走在壹條彎曲的小徑上。

  他的身後就是壹個村落,壹個普通的村落,但這個普通的村落卻因為村口的那塊碑而顯的非比尋常。

  中年人從記事起就幾乎天天來這�查看石碑,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職責。

  每個人活在這世界上都要有責任,沒有責任的人只是為自己而活。作為男人,肩膀上必須挑起壹些責任,否則,就不是真正的男人。

  紀學也是,他的責任就是守護紀家的宗室,這是他作為支裔的責任,他不覺得委屈,也不覺得不平。因為身為紀家的宗室並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反過來說,他還要慶幸,雖然他為紀顏失去了壹條腿,不過在安裝了義肢後也沒有什麽大礙了。

  他如往常壹樣來查看村口的石碑,那個刻了“梵”字的石碑。

  但是今天他卻看見石碑裂開了,從中間裂開了,裂紋穿透了那個“梵”字。紀學默然無語,臉色瞬間黯淡如夜晚的黑色。

  “該來的,始終要來了。”他輕嘆了口氣,慢慢的點著步子,走了回去。

  黑狐沒有再出現過了,臭臭自然會隨著它的父親也成長成壹只強壯的黑狐。可是我壹直不知道到底那天黑狐告訴了紀顏什麽,為什麽黑狐居然對紀顏存有懼怕之色。

  或許在要好的朋友也必須保留壹些秘密,壹些他自己的秘密,這樣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友情。多數人認為因為有秘密,才會使人產生好奇心,殊不知如果人沒有好奇心,那也無所謂什麽秘密了。不過我知道,如果紀顏有什麽事情不告訴我,那證明這件事就有些麻煩了。

  對了,還有那個沒有瞳孔卻得到了黎正身體的年輕人,他到底在做些什麽。或許和紀顏黎正這樣的人在壹起,總能給人以奇異的事情。

  有這樣壹個朋友,真好。

  “妳想知道那天為什麽會在和我對視的時候居然自己退去吧?”紀顏將身體依靠在紅色的書架上,斜著眼睛看著我,微微張開的嘴巴吐出壹個煙圈。我已經在紀顏的家中了,旁邊坐著的小孩就是黎正,他正端著壹本老舊的筆記看得起勁,絲毫沒有關註到我們,看來他對自己變小了到並不十分介意。

  “其實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卻聽見了黑狐的話。”紀顏將煙頭掐滅,雙手插在褲子的口袋�,走到了我面前。

  “我也很驚訝,我並不知道自己可以聽懂它們的語言,可是我分明聽見它告訴我,壹個銀發的年輕人經常出現在那座山�面,黑狐貍從他身上嗅不到活人的氣味,但也同樣嗅不到妖怪的氣味。”我聽了覺得不解,這代表什麽意思?

  “後來我告訴了黎正,沒想到他說黎家的後人自古也有可以聽懂狐語的本領。不過這樣壹來也知道,那個家夥居然就躲藏在山�。”我很少看見紀顏皺起眉頭,即使再危險在復雜的事情面前他也總是帶著笑容。我忽然看了看黎正,他卻依舊看著筆記,仿佛和他沒有任何關系,當他發現我壹直盯著他的時候,黎正終於放下了手�的筆記。

  “和我有什麽關系呢?又不是說在我手�,我沒有義務來幫妳們。”他壹臉曬笑,或許我早該知道,根本沒必要指望他,除非,黎正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損害。

  “如果妳袖手旁觀,這輩子就只能是小孩了。”我冷冷地說。

  黎正停頓了壹下,看了看紀顏,紀顏的臉龐上卻帶著莫名的微笑,但仔細看又不像笑容。

  “妳說的很有道理,的確如果紀顏不在了,壹來我少了個對手,二來恐怕要回身體就更難了。不過,我們在明處,那個家夥卻隨時可以襲擊我們,而且他最終的目的,身份我們都不知道,和這種對手交戰,等於和空氣較勁。”我不得不承認黎正說的很有道理。

  不過有道理的話並不代表就有用。

  “這樣吧,今天我們就出發,去那座黑狐居住的深山,看看有什麽線索。”紀顏決定了,黎正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我也去了,這本不是紀顏的初衷,倒是黎正笑著看著我。

  “讓他去吧,即便是壹張衛生紙也會有它的用途。”黎正再次笑了笑。

  這不是個好比喻,不過既然紀顏同意我去了,還是可以接受的。

  我們沒有告訴落蕾和李多,尤其是李多,無論是紀顏還是黎正都不希望她介入此事。

  他們只有壹個願望,希望李多可以以壹個普通平凡的女孩身份生活下去。

  那種力量我們都見識過,甚至他們比我更清楚,那力量不僅會毀滅別人,更有可能毀掉她自己。

  我們花了兩小時來到了上次的遊玩的山腳下,與前幾天無異,依舊非常秀麗,只是遊人少了很多。

  只是我們沒有料想到,居然會有人迎接我們。

  白色的衣服和銀色的頭發,戴著墨鏡的他站在陽光�很開心的笑著。

  “我說過,如果我沒有確實的把握,不會同時與妳們兩人為敵。”他笑了笑,果然,這個家夥的確擁有了黎正的身體,甚至說話的口氣都十分相像。

  “哦?那妳的意思是說現在有這個能力了?”紀顏還沒說話,黎正就先開口了。

  “和我來吧,我會告訴妳們所有的事情。”他拿去了墨鏡,我仔細壹看,果然,灰色的眼睛,沒有瞳孔。

  姑且叫他無瞳吧。

  他似乎很有自信,壹直背對著我們,也知道我們會跟著他壹起上去。山�很幽靜,偶爾吹過的山風讓人覺得十分愜意,只是還帶著少許濕涼。

  壹行人驀然無語,行至半山腰,前面的無瞳忽然停了下來。他回頭笑著看著我們三個。

  “知道人為什麽要有瞳孔麽?”無瞳笑著問。我們驀然不語,良久,紀顏緩緩回答了他。

  “太古時候女媧造人,以泥土塑其身,無奈魂魄不的安分,女媧造瞳孔束之,所以當人的瞳孔放大的時候,也就是靈魂離開身體的時候了。”紀顏頓了頓,“不過這也只是傳說而已。”

  “沒有瞳孔的人,當然也就等於沒有靈魂。”無瞳站在高處,身體遮掩住了身後的太陽,我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是我可以感覺到他有話要說。

  “我究竟是什麽?連我自己也不清楚,非人非妖,非鬼非神。因為這些東西都是由靈魂的。其實我不過是怨崖爆炸後殘留的碎片卻無端的進入了這個身體。所以我保留了怨崖的意識,那些無數冤死人的意識。其中壹個聲音告訴我,如果我要真正取得靈魂,必須把怨崖和返魂香爆炸後的碎片集齊。那次的爆炸返魂香的力量已經融合到了怨崖的碎片�去了,每壹片怨崖的碎片都有著驚人的力量。我利用這些碎片欺騙那些凡人,利用他們的欲望,這樣,貪婪而醜陋的人性可以把怨崖的能力發揮到最大,我也才有希望獲得真正的靈魂,成為人也好,神也好,總之我需要壹個定論。”他終於說完了。

  “可是妳間接殺了很多人。”我忽然厲聲問道,紀顏也回頭看了看我。天色逐漸開始變暗了,據說今天有日偏食,無瞳身後的陽光開始慢慢失去光澤。他依舊微笑著,從口袋掏出壹個盒子,兩寸來長,黑鐵色,盒子拿出來的時候,周圍都起了層濃重的黑霧。

  無瞳打開了盒子,�面飄出來壹塊六邊形的長條晶體,猶如黑色的水晶。但是,似乎上面還有條裂痕。

  “當我意識不完整的時候,那個聲音還告訴我,如果要使真正的怨崖和返魂香融合還需要�兩個條件。”無瞳把晶體拋了起來,奇怪的是那塊黑色的水晶似的東西沒有落地,而是懸浮在半空中。

  “第壹,需要紀氏族人被殺意侵犯的血浸透的碎片。第二,需要黎氏族人身體。真是非常幸運,兩樣都齊全了。”說完,無瞳飛快的沖到我們面前,速度之快讓所有人吃驚到無法動彈。

  他只伸出了壹只手,紀顏就無法動了,僵硬的站在那�。旁邊的黎正更是被束縛在了原地,仿佛身上綁了條無形的繩索。

  “還記得那個可以讓人無限跑下去的人麽。我把碎片給他就沒打算在那時候收回,因為那時候我就在暗處,或者說妳處理沒壹個事情的時候我都在,當妳憤怒的殺死他時候,我沒有取回碎片,因為我了解妳們這壹族人的脾氣,當妳拾起碎片的時候,我就讓它進入了妳的身體了,就像儲備好的食物壹樣,當我需要用時,我就會從妳身體�拿出那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壹塊。”我眼睜睜地看著無瞳笑嘻嘻地從紀顏身體�吸出壹團黑色的霧氣。

  就像在“跑”那次壹樣,只不過這次是從身體�出來。那團黑色的霧氣很快在無瞳的手�融合成了壹塊細長的薄面,而且最終進入了那塊有著裂痕的黑色水晶。水晶已經真正的完整無缺了。

  無瞳的臉上露出了難以克制的喜悅。

  “想不到,居然會如此順利啊。”他大喜過望,將水晶攥在手�。

  “接下來呢,妳的條件不是都完成了麽,可是妳還是沒有瞳孔啊。”黎正忽然低聲冷笑著說,無瞳沒有搭理他,轉身走過去。而紀顏則如同虛脫壹般,跪倒在地上。

  “我說過,雖然在那個莊園�我無法和妳們匹敵,但現在我卻有這壓倒性的力量,就算妳們不來找我,我也會很快去找妳們。”無瞳把水晶舉過頭頂,對著已經開始發生日食的太陽。

  他的眼睛直視著太陽。

  手�的水晶,太陽,無瞳的眼睛成了壹條直線,被遮掩住的陽光透過黑色的水晶進入了無瞳的眼球�,仿佛在舉行壹種儀式壹樣。

  黎正壹聲不吭,從腰間摸出壹把釘子,直接朝水晶拋去。我幾乎看不見釘子的軌跡,只是從聲音才發現釘子的去向。

  壹半的釘子打在無瞳背上,另外壹半則朝水晶射去。

  雖然對象不壹樣,但結果確是壹樣,所有的釘子都無端落到了地上,仿佛撞上了壹面空氣�壁。

  還沒等我反映過來,黎正的雙手又握滿了釘子,朝無瞳沖過去。

  可是儀式已經完成了,因為太陽再次恢復了完整的身體,這次的日偏食很短。

  無瞳沒有轉過腦袋,面對著沖過去的黎正他還是背對著。

  黎正沒有將手�的釘子拋出去,而是直接握在手中平刺出去。

  可是無瞳壹轉身,兩只握住了黎正的手,把黎正整個人提了起來,提到半空的黎正飛出腿去踢無瞳的臉,卻被輕易的閃過了。

  “這可是妳的身體,打壞了我可不管。”無瞳笑了笑,由於在搏鬥,我無法看清楚他的眼睛,我只好把紀顏扶了起來,他的氣色比先前好了很多,但還是很虛弱。

  無瞳的聲音剛落地,黎正忽然從嘴巴�吐出壹樣東西。

  居然還是釘子,而且是兩顆,在這麽近的距離下直接飛向無瞳的雙眼。

  當黎正吐出釘子的時候我看見了他臉上露出了壹絲勝利的笑容,但很快那笑容就凝固了。

  因為發生了他無法想象的事。

  釘子的確射中了無瞳的眼睛,但卻如同射進了壹譚深水,直接沈沒了進去。

  這次我看見了,無瞳的眼睛終於有了瞳孔。他已經成功了?可是他現在到底算什麽?

  釘子居然又從無瞳的嘴�飛了出來,這次直接射中了黎正的雙腿腳踝。兩顆釘子直接全部射了進去。當無瞳把黎正拋到地上的時候,黎正的頭上布滿了汗,可是他緊緊咬著嘴唇,壹聲不吭。

  “普通的釘子對我是沒有用處的,別說妳,現在即便是妳們兩族的族長,我也不會懼怕。”無瞳看著地上的兩人,開始大笑起來。

  “妳現在到底是什麽?”黎正問道。無瞳忽然停止了笑。

  “不知道,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我已經有了靈魂了,有了活下去的價值。不過,在我開始享受我的生活前,必須把妳們除去,這樣我才能安心。”無瞳慢慢的走了過來。

  “妳還有別的招數麽?”紀顏問黎正。

  “這�沒有死屍。”黎正回了壹句。

  “那,就控制我吧,我會壹種假死術,使身體的機能壹切停止,和屍體壹樣。不過只能維持幾分鐘,時間過了,我可能就會變成真的屍體了。”紀顏掙紮著站了起來。

  “不用的話我們馬上就會死。”黎正的肩膀上隱約出現了壹條蟲子,我認識,那是控屍蟲。

  無瞳停住了腳步,略帶吃驚的看著紀顏。

  因為紀顏已經倒了下去,像壹截被砍斷的木頭,眼睛緊閉,臉色蒼白。而與此同時,黎正肩膀上的控屍蟲分裂開來,爬進了紀顏的身體。

  “活死人麽。”無瞳從鼻孔�哼了壹句。

  可是第二聲還沒有出來,紀顏已經從手�拔出了血劍了。他的速度的確超出了想象。

  現在的紀顏實際上處於黎正的控制下,仿佛是黎正操縱著壹個木偶在像無瞳攻擊。

  無瞳吃力的閃躲著紀顏的攻擊。卻沒有留意到地上有壹顆釘子慢慢動了起來來。

  釘子從地上跳起來,射了出去。

  無瞳沒有閃躲,並非是他閃躲不開,因為他本就不需要閃躲。

  釘子射向的是紀顏。

  我幾乎喊了出來。

  釘子以飛快的速度進入了紀顏持有血劍的右手。我仿佛看見了那枚釘子正在穿過紀顏的手臂。

  無瞳被這壹切驚呆了。

  血劍刺向了無瞳的右眼,他全力向後退去,可是等到落地的壹瞬間,那枚釘子也射了出去。

  但無瞳已經沒有往後退的能力了。

  釘子射穿了他的眼睛。那不是普通的釘子,釘子上有紀顏的血。

  他需要曾經被紀顏懷有殺意的血浸泡的碎片來完成儀式,可是現在紀顏的血確是對他致命的武器。

  我看見無瞳的眼睛中的瞳孔在慢慢消退了。他仿佛無法相信這個事實壹般。

  “妳告訴過我,儀式成功了我就有了靈魂,而且是不滅的靈魂啊。”他用盡氣力對著天空大喊了起來。

  他到底在和誰說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完了。

  無瞳的身體迅速的消逝了,化為了灰塵。

  這也意味著黎正無法在取回自己的身體了。我看見他的眼睛眨了壹下,臉上沒有別的過多表情了。

  紀顏也解除了假死術,不過整條胳膊都已經不能動了。無瞳站著的地方只留下了那塊漆黑如墨的晶體。我走過去,想撿起來。

  地面上多了四把刀。

  居然是紙做的刀。白色的紙,猶如那些送葬時候拋撒的紙錢。

  我擡頭壹看,壹個戴著高而細窄的長帽的年輕人,半跪在壹只紙鶴上看著我們,臉上帶著笑容。

  那的確是個紙鶴,而且年輕人的手�還拿著壹柄紙刀。

  他的裝束像極了日本平安時代的陰陽師。

  俊美的臉孔和非常冰冷深邃的眼神,可是嘴上卻露著笑容,那卻是不帶任何感情的笑容。

  地上融合了返魂香的晶體漂浮了起來,落在了年輕人手�。

  紀顏和黎正已經沒有多余的力量了,雖然我沒有受傷,但我知道只要我多走壹步,紙刀會貫穿我的心臟。

  年輕人穿著寬大的白色的袍子,站了起來,瀟灑而大氣的揮動了壹下衣袖。

  “我終於可以出來了。”他居然說話了,我還在擔心我的日文不靈光。

  “如果不是無瞳相信了我的話,恐怕我還關在怨崖�。不過無所謂了,壹千多年的自由可以換取返魂香的話,非常值得。”說完,他對著紙鶴拍了拍手,紙鶴迅速的飛了起來。

  “好好保重身體吧,我還是很感謝妳們的。”聲音雖然還在,但人已經不見了。

  黎正和紀顏都不認識他,甚至從未聽說過。

  雖然我知道能使用紙的陰陽師只有壹個,但我實在覺得費解。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不過現在沒空去想他的身份了,當務之急是要把這兩人送到醫院去。

  我走到山下叫了護山人上來,費了好大氣力才把兩人運下山。

  還好,兩人都是皮外傷,雖然釘子貫穿了紀顏手,但是都奇跡般的避開了重要的神經和骨骼,看來黎正控制釘子非常小心。

  只不過他們壹個包著手,壹個包著腳,互相看著不說話。

  看來,他們兩個有段日子要呆在這�了。

  而我想的則是,如何去編壹個借口,來應付李多的詢問。

  忽然間我想起了無瞳,他似乎本就不該出現,結果只是成為了別人的旗子,或許像某些人壹樣,究其壹生都想證明自己的價值,結果到末了才發現自己還是被人利用了。

  這是最可悲的事情。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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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09-9-30 01:10:12

第五十壹夜  誕

  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幾乎都有說謊的經歷。尤其是成人,只不過卻別在於或多或少罷了,即便是啞巴,也可以欺騙人。只不過要被他騙道也還真是不容易,因為說謊並不壹定要靠嘴,反過來說,有些謊言其實也並不見得壹定著人厭惡,有時候反而還是些娛樂的調料劑。

  所以大家把四月壹日定作愚人節,在這壹天,大家可以放開來盡情的說謊,前提是別造成太大的麻煩。當被騙之人氣沖沖的找到妳或者甚至要卷起袖子開始動手,妳大可以不慌不忙的指指日歷,然後給他壹個微笑,他也會會心的笑笑,也許還會盤算著去騙別人。

  我的同事小李,就是這樣壹個人,他有兩個嗜好。壹就是撒謊,或者可以說是說大話,也可以叫吹牛。不過大都是非常善意和搞笑的。編輯部的工作過於繁重,由他在大家可以暫時放松壹下,抱著輕松的態度來看他表演,他也很樂衷這樣,雖然偶爾會被他忽悠壹下,但想想他的性格,也就罷了。

  至於第二個,就是小李非常好吃,他經常誇口說,四條腿的,桌椅不吃,兩條腿的,父母不吃。而且尤好野味和壹些非常稀奇古怪的東西,像昆蟲啊之類的,他還經常向我抱怨,這個城市對飲食不太開放,居然沒有炸蒼蠅和蛆。我抹著頭上的汗水也只好賠笑點頭稱是。

  這就是小李,壹個喜歡開玩笑的人,但是我發現今天他卻給我開了個不小的玩笑。

  有時候壹些謊話講的,而壹些講不得。

  當我坐了兩個多小時汽車冒著大風趕到教育廳,卻被告知人家根本沒事情找過我。回到報社,發現同事多有怒色。壹問才知道,居然都被小李騙了。

  今天是愚人節,按照他的個性這似乎也是理所應當的,可是卻給大家帶來了太大麻煩了。

  終於,小李出現了,有點恐懼,也有點疲倦,眼袋像發起來的香菇,沈甸甸的吊在眼皮下面,嘴唇幹裂的利害,瘦長的馬臉上也沒有太多血色。他經常熬夜,雖然規勸他幾次,可是依然故我。

  當大家責問他,小李顯的非常驚訝。

  “沒有啊,我是打算今天和妳們開玩笑,可是這些話我都沒有說過啊,我也沒有叫歐陽去那�,絕對沒有。”他幾乎快哭出來了,我心中覺得納悶,小李絕對不是那種做了不認賬的人,可是我在電話�明明聽到的是他的聲音。

  可是大家根本不相信,對於小李的話,被認為是狡辯,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怒氣。我連忙把他拉出辦公室,兩人來到了過道走廊。

  小李委屈的低著頭,悶著抽煙。

  “可是我昨天晚上在電話明明聽到的是妳聲音,雖然我懷疑過,但妳賭咒發誓說是真的,還說非常緊急。”我盯著小李的眼睛問道。

  因為大多數人撒謊的時候,眼睛會轉向斜上方。

  小李沒有,可是也不見得代表他說了真話。

  “絕對沒有,昨天我回家就睡覺了,壹覺醒來就來報社了。歐陽,妳要相信我啊,雖然我平時愛開玩笑,但妳也知道我不會搞得大家這麽狼狽的!”他有些激動,抓著我的肩膀。我忽然註意到他的牙齒。

  小李的牙齒很白,這在抽煙的人中算另類了。

  不過也正是由於那整齊白森森的牙齒,我才看得很清楚。他的牙齒中間,居然夾雜著壹絲非常鮮紅的肉絲。

  那絕對不是普通的肉絲,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或許,和紀顏他們呆久了,腦袋也有點混亂,可是我的確覺得那肉絲看得很不舒服。

  小李壹再的說明下,大家也就原諒他了,不過事情並沒有結束,下班的時候小李忽然拉住了我,而我正好也想找他談談。

  因為今天他的表現太反常了。

  我前面說過,小李猶如辦公室的潤滑劑,要他壹小時不笑不說話絕對會悶死他,可是壹天下來,小李居然壹句也沒有說過,也沒有任何表情,凡是只是靠點頭搖頭來應付,大家以為他在為早上的事情內疚,可是我卻覺得不是那回事。

  “究竟是怎麽了?”我看著小李不解地問,效力緊緊閉著嘴唇,我看得出他是特意的,因為下嘴唇幾乎被牙齒咬出血了。

  他大力的搖晃著腦袋,顯得非常痛苦,但就是不說話,終於,他好像想到了什麽,找來了壹摞白紙。這點我也想到了,於是我說,他寫。

  為了方便大家閱讀,我還是以小李說的口吻來寫下去。

  “妳知道我這人,喜歡亂吃東西,雖然偶爾也得過壹些小病,但大都沒什麽事情發生,可是這次身體好像出事了。

  昨天晚上的時候,我壹個人下班回家,天色暗的很快,那條路非常狹窄,而我也在盤算著晚飯的來處,正當這時候,我看見街邊�角處出現了壹張人臉,就在我旁邊。

  我側臉望去,怎麽說呢,那是壹張非常古怪的臉,仿佛帶著人類的各種表情,喜怒哀樂都有,五官就像被小孩打亂的積木,也想被水沖洗過的泥塑雕像壹般,仿佛所有的東西都扭在了壹起。可是我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的嘴巴。

  忘記說了,那是張男性的臉,大約四十來歲。因為天色很暗,我只能看見他的臉出現在前面的圍�上面,那圍�大概壹米多高,如果我站在�面,大概也就是露出壹張臉。

  他的嘴唇很厚,但很端正,蒼白的很,可是卻不及他的牙齒。

  當他張開嘴唇,那如腐骨似的牙齒開始上下振動,發出壹陣咯咯咯的笑聲,那天溫度不低,可是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而且奇怪的是,他居然在往前飛快地跑動著,可是臉卻壹直對著我。

  我幾乎忘記問他是誰,可是那個怪人卻主動說話了,聲音很古怪,和他的長相非常不合適,那時壹陣陣尖細如女子樣的聲音。

  “今天的天氣很糟糕,大雨大風。”我忍不住笑了,那天明明是艷陽高照,很少有三月底卻有著將近三十度的天氣,而這個人卻高喊著大風大雨,這不是比我平時還滑稽麽。

  我自然去譏諷他,可是那人毫不在意,依舊咯咯咯地笑了下,繼續喊道。

  “妳是個女人,很漂亮的女人。”這句更讓我詫異了,甚至讓我有些討厭這人。我雖然不是五大三粗,還不至於會被人誤會成女性,我忽然對這個怪人感到索然無味了,或許是我也喜歡開玩笑,但我不會開如此無聊的玩笑,於是我想快步離開。

  可是人臉又說話了,這次卻讓我吃驚不已。

  “食吾肉,汝可為我,飲吾血,汝不可言實。”他沒有在笑了,而是換了非常嚴肅的表情說著,而且壹雙如同貓眼般發著綠光的眼睛壹直盯著我。終於,我忍不住了,嘴巴�滴咕著瘋子,咒罵著離開了那條狹窄的街道,以及那個怪人。

  最後壹句始終在我耳朵邊上回蕩,似乎不管我走多遠,那句“食吾肉,汝可為我,飲吾血,汝不可言實”就仿佛在我耳朵邊上說著壹樣。

  不知道走了多遠,我居然發現我迷路了,我居然在自己走了幾年的熟悉道路上迷失了方向。

  可是事實就是如此,這條陌生的地方那個我壓根不認識,而且壹盞燈也沒有,四周都是聳立的冰冷樓房和磚石砌成的街道。我幾乎辨別不出前路的方向,只好暫時呆在原地。我還拿出手機想打電話,可是那�卻顯示信號零。

  那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我居然不知不覺走了幾個小時。

  還好,前面不遠處似乎有點微弱的燈光。走過去壹看,居然是壹家小店,只有壹人,壹臺,壹桌,壹椅。

  人是個老人,看不清楚面容,彎著腰,穿著厚實的藍布外套,黑色的圓頭布鞋,拿著木頭長筷在壹口大鍋�撈面。

  臺式竈臺,很簡陋的那種,我印象�祖母在鄉下經常使用,缺點是煙太大了。

  桌是張簡陋的木桌,方方正正,上面還有毛刺,居然還沒有拋光上漆,灰白色的,似乎有些年頭了。

  椅子自然也是木椅,不過還算結實。

  這是家街邊小店,不過這麽冷清的地方還有生意麽,還好,我也算幫了他壹把,因為那時候我的肚子已經很餓了,而且天氣開始降溫,吃點熱的暖暖胃也好。

  我問老人有什麽食物,他居然笑起來反問我。

  “不知道您想吃什麽呢?妳只要妳想,我就能做出來。”老人的話語很堅定,不像是開玩笑,可是這個牛皮似乎吹大了。我四下瞧了瞧,簡陋的店�也沒有什麽特別材料,和普通的街邊大排檔沒太大區別。

  我笑了笑,對老人說隨便來點,好吃就行。

  “要好吃麽?太簡單了。”老人又笑笑,轉身離去。

  不久,我聞到壹陣奇香,我敢打賭,我這輩子,不,甚至妳都絕對沒有聞過那種香味。我吃過的東西也不少了,可是絞盡腦汁也不知道那是什麽肉。肉香�居然混雜著壹種非常原始的,充滿誘惑力的味道,如同少女的體香壹般,又像是饑餓的人嘴邊的食物散發的香氣。

  終於,在我的期盼下,老人把壹個冒著熱氣的搪瓷大碗端上來,熱氣沖在我臉上,我依舊無法看清楚老人的樣子。

  “吃吧,妳絕對會滿意的。“老人冷冷地說了句,接著繼續忙活了。

  碗�的肉鮮紅的,是碗肉羹,上面撒了些蔥花和嫩姜絲。我舀起滿滿壹勺肉,放進了嘴巴�。

  那是種難以描述的味道,非常的鮮美滑嫩,仿佛肉都沒有經過牙齒,直接順著舌苔滑進了喉管,直接進入了食道去了胃�面。而且肉的香味仿佛在整個身體�擴散開來,沖向腦門,頓時疲勞饑餓寒冷壹掃而空。我如同餓了幾天的孩子,壹下就把那碗肉羹壹掃而光,壹點都沒有剩下。

  可是,吃完我就後悔了,我甚至恨不得把他吐出來!”當我接過那張紙,卻看見小李寫的是“他”而不是“它”,我暗想或許他寫錯了,我看了看小李,他的樣子有點激動,字跡也開始潦草起來,這絕不是我平日�認識的小李。

  “當我擡起頭,準備付賬的時候,老人背對著我搖了搖手。

  “妳已經付過賬了,我甚至還要跪下來感謝妳,因為妳終於幫我解脫了。”那個老人似乎很開心,壹句話居然被自己的笑聲中斷了數次。那時候我非常地納悶,起身過去壹看,老人居然平白的慢慢消失了。如同把壹硯墨汁潑向了水池,漸漸融合在夜色�。

  我奇怪地走進�間,看見了樣東西。

  壹張皮,和壹個頭。

  這些都是我剛才吃下去的不知名動物剩下來的。可是當我看見的時候,幾乎忍不住劇烈的幹嘔起來。

  皮是張兔子皮,我經常吃野兔,自然識得,而且這個野兔個頭很大。

  而頭,卻是個人頭。

  而且就是不久前我在街道上看見的那個古怪的人。他的臉對我印象太深了,那張臉是別人無法模仿或者相似的。

  整個人頭被拋在了地上,臉正對著我,還帶著笑意,眼睛咪成了壹條細縫,開心地望著我。

  我很像吐出來剛才自己吃下去的肉,可是無論我怎麽樣惡心,摳自己的嗓子眼,就是吐不出來,甚至我居然把之前早餐和午餐都吐出來了。

  當我吐的兩眼昏花,趴在椅子上,忽然聽見了個聲音。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如女子般的尖細,而且就在我耳朵邊上,我不敢回頭,因為我心�知道那是什麽。

  “吐不掉的,那些肉已經融合到妳身體�了,那些肉就是妳的肉,妳身體的每壹寸皮膚�面都包含了那碗肉羹,除非妳把它們全部剮下來。

  真的,真的謝謝妳啊。”聲音開始慢慢消退,仿佛離我越來越遠,終於,好半天我才回過頭來。

  可是正好對著那人頭,原來它壹直就在我旁邊。

  人頭微笑著不停地說著那句“食吾肉,汝可為我,飲吾血,汝不可言實”

  接著,也如同那老人壹樣,消失了。

  不知道在地上趴了多久,我才讓自己幾乎虛脫的身子強撐起來。

  而那時候,我走了不遠,居然就發現自己就在家附近,到家的時候已經淩晨了,倒在床上雖然非常困倦,但卻壹直睡不著,結果熬到早上來上班,卻被妳們告知我闖了這麽多簍子,妳說我冤不冤枉?”小李寫完這張,我終於明白了他牙齒�的那肉絲到底是什麽。

  可是這和他不說話有什麽關系呢?

  很快,小李接下來的紙遞了過來。

  “我知道妳想問什麽,我也可以告訴妳,因為我發現自己無法說真話了,最簡單的也不行,我的話壹出口居然臉自己也控制不了,說出來的都是與事實和我內心真實想法違背的東西,所以我索性閉嘴不說,我知道妳經常會經歷些古怪的事情,所以才告訴妳壹個人,如果告訴別人,他們非把我當成瘋子送進精神病院不可!”小李見我看完,雙眼帶著哀求望著我。

  壹個人可以說話,卻無法按照自己的想法說,那是件多麽可怕和悲哀的事情。

  可是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束手無策。當我艱難的告訴小李我無能為力,他也只好苦笑下。

  他收拾好東西,遞給我最後張紙條。

  “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說吧。”

  小李漸漸走出我的視野,他的家離我的不遠,大概步行十幾分鐘穿過兩三條街道就可以了。所以我想去查查有關書籍,或許可以給他寫幫助。

  雖然已經深夜了,寒意四起,可是我還是裹著毯子尋找著那些古典書籍,和壹些民間傳說。

  今天還是愚人節,因為還沒有過十二點。當我翻閱著那些書籍,忽然想到了這點。

  該不會這小子壹直在欺騙我吧,他的演技向來很好。難不成他明天早上活蹦亂跳的嘲笑我的愚蠢。

  上當受騙總歸不是件光彩的事,我開始猶豫,不過還是查找下去,終於,我找到了壹些線索,可是又不是十分確信。

  因為我也曾經聽任提及過這種東西,可那畢竟是傳說時代的產物,現在怎麽可能還存留呢?

  但它與小李的描述太接近了。我想了想,不管了,拿起書往小李家去。

  外面的風很大,接連數日的高溫壹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狂風和冷得透骨的氣溫。我裹進了身子,深怕書被卷走了,頂著風艱難的來到小李家。

  他家在壹樓,或許大多數懶人都喜歡底層,少走壹點算壹點。

  可是燈卻沒亮。

  甚至連大門都沒有關上。我無法確定�面是否有人,或者說難道是進了盜賊?我只好悄聲地推開門走了進去。房間�有股很悶熱的味道,我忍不住走過去代開了窗戶,來過他家幾次,對這�的格局還是很熟悉的。

  房間�很暗,沒有任何的聲音,看來並沒有賊,有的話,賊估計也跑了,我依稀看見地板上倒著壹個人,看身材似乎就是小李,可是又好像那�不對。

  難道被刺傷了?入室偷竊演變成入室搶劫決定權往往在主人。

  保安就是擺設,雖然我們交著大筆大筆的物管,卻發現現在號稱銅�鐵壁的高尚住宅還不如以前大家夥住在壹起那樣安全快樂。

  或許社會的進步必然造成人們快樂和安全的指數下降。

  我擔心小李的安全,順手打開了�壁的吊燈的開關。

  但亮光壹閃,房間瞬間壹覽無遺,我覺得有點刺眼,可是很快更覺得後悔。

  我後悔打開了燈。

  地上的是小李,嚴格的說,應該是他的屍體。

  因為小李的頭不見了,我只能從他的衣服來分析是他。可是奇異的事,地面上壹滴血也沒有,仿佛是個塑料人偶被拿去了頭顱壹樣。

  我小心的走過去,蹲在屍體旁邊。頭部的切口很粗糙,不像是用鋒利的刀具切的。倒像是硬生生撕下來的壹樣。

  我忽然想起了前不久小李請我吃的烤鴨子,他高興得用手把鴨頭扯了下來,鴨脖的斷口像麥芽糖壹樣,連著許多纖維狀的肉絲,扯也扯不幹凈。

  現在小李的脖子就是如此。我不禁哀嘆了壹下,幾個小時前還活生生的朋友居然瞬間倒在地上在也無法動彈了,甚至連頭顱也不知道哪�去了。我真願意相信這是愚人節的壹個謊言,起碼我不會像現在這樣難受。

  或許我們都無法知道,到底是我們生活在謊言中,還是我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個謊言。

  “食吾肉,汝可為我,飲吾血,汝不可言實”

  壹句話在我腦後響起。我慌亂間居然把書掉了下來。我看見小李的頭居然就在窗口處。正對著我,嘴角微微向上。

  “食吾肉,汝可為我,飲吾血,汝不可言實”

  他又重復了壹遍,可是我納悶沒有聲帶的人如何開頭說話,而且他的聲音高細而刺耳,如同指甲刮在黑板上壹樣。

  我幾乎失聲喊道。

  “小李,是妳麽?”

  小李的臉露出痛苦的表情,可是嘴巴卻笑了起來。

  “非吾,非吾,吾非小李,吾不是君”他說完這句,人頭便開始在窗臺上轉了壹圈。

  我奇怪的看到他頭顱傷口處沒有任何血跡,而且那些被撕扯開的肉絲開始迅速的蠕動起來。

  如同壹雙無形的手在捏橡皮泥壹般。他的頭顱後面漸漸形成壹個動物的形狀。

  最終,事實應證了我的想法,他的腦袋後面居然多處了個兔子的身體。

  小李的腦袋搖晃了兩下,就要往窗臺跳下去,我剛想追過去,可是他卻不見了。

  在門外,小李壹直回頭看著我,但他的身體我去看不見,所以在我看來,感覺到的卻是小李的臉在飛快地遠離著我。耳邊傳來了我聽到的他的最後壹句。

  “不要再和我說話了。”那是小李的聲音,他發自他自己真實想法的聲音。

  當我沮喪的回到小李家,發現他的身體也如同遇火的蠟像,迅速融化消失不見了。地上只剩下我帶來的那本書。

  窗外掛起了大風,把書吹開了,停留在其中的壹頁。

  訛獸

  別名誕。人面兔身,能說人言。喜歡騙人,言多不真。其肉鮮美,但吃了後也無法說真話了。

  我把地上的書拾起來,小心的抹去上面的灰塵,封面有著幾個大字。

  《西南荒經》。

  我不知道是否還會遇見小李,或許再次遇見,還是不要和他對話了。我也無法判斷他現在究竟算活著還是死了,因為他將會壹直在深夜走下去,直到找到下壹個可以吃掉他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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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09-9-30 01:10:51

第五十二夜  清明雨

  我雖然很不喜歡雨天,但有兩種雨卻並不介意。

  第壹種是雷陣雨,下得幹脆利落,來得快去得迅速,而且下得爽快,如果妳沒有壹次赤裸雙腳在大雨中奔跑的經歷,那麽就無法體會到青春激情的感覺,因為隨著年紀的增長,人的身份與身體都不允許妳在這怎樣做了。

  第二種是棉雨,幾乎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仿佛如霧氣壹般,但是鼻尖積累下來順著臉滑進嘴巴�雨滴會讓妳才覺得原來是在下雨。

  我之所以喜歡這兩種雨,因為在這種雨�面都不用打傘。前者撐傘無用,後者不用撐傘。

  寒食壹過,即是清明,所謂前三後四,這七天都可以祭奠緬懷過世的親人好友,不同的人手�卻提著大體相同的祭品,迎著雨往前。

  清明雨是鹹的。

  那味道只有滿懷憂傷的人能嘗出來。我壹直很奇怪,到底是因為這天被定為清明才總是下雨,還是因為這天老下雨才會被定為清明。

  清早起來,老總自己都請假了,說是回老家祭祖。這幫猴子見沒了主管,自然是懶散的要命,春天本就如是,個個瞇著眼睛,打著哈欠。我做完了手頭的事,於是買了些水果,去了醫院。

  那兩人已經住院快壹星期了,不出我所料,傷勢好的很快,記得那位主治醫師很詫異的告訴我,說他們兩人的身體恢復功能幾乎是正常人的兩倍甚至更高,我笑了笑,心中不以為然,只是說他們都是運動員來搪塞。

  “運動員?那孩子也是麽?”醫生仍舊不死心。

  “當然,妳不知道我們國家的傳統麽,向來從娃娃抓起。”我繼續笑著說,愚人節過去了,可並不代表就不能說謊。

  進病房的時候發現紀顏的床居然是空的,被子整齊的疊放起來。倒是黎正仰臥在那�,見我來了,冷眼看著。

  “他出去了,早上起來就出去了。”黎正似乎知道我要問,提前告訴我了。

  昨天我來的時候這�還有李多,出乎我的意料,她沒有對紀顏受傷而過多地責備我,倒是對黎正的傷勢很在意,並壹再說我們幾個大人居然看不住壹個小孩。

  因為我們說好了,就說是那次去山上送小狐貍回來的時候摔傷的。李多和落蕾到也不懷疑。事實證明,越是看上去聰明的女孩子越是不能用太高級的謊話,最普通的反而最有效。

  我把水果遞給他,黎正搖了下頭,繼續端著紀顏父親的筆記看著。我和他兩人驀然無語,只好自己坐在床前木凳上。

  大概過了片刻,門外進來壹人,站起身斜眼看了看,果然是紀顏,只是脖子上依然掛著受傷的手臂,紀顏的樣子略有憔悴,不過精神還是很不錯的。他見我來了,笑了笑,用另外只手示意我坐下。

  “醫院不準我出去,所以只好再過幾天去掃墓了。”紀顏低沈著說了句。我忽然覺得病房�的空氣很潮濕,潮濕的讓我不舒服,我的嘴角卻依舊幹裂,眼睛也很難睜開。

  病房�只有我們三人,窗戶外面的雨還是那個樣子,不大,但也沒有停的跡象,好在不用帶傘。最多也只是淋濕少許而已。

  “說個故事吧,否則我想睡覺了。”我把雙手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從帶來的水果�拿出壹個桔子剝了起來。隨著我手指的動作,桔皮如同衣服般滑落下來,房間瞬時充滿了桔皮帶著酸味和誘惑的味道。

  桔皮的香味和桔肉是不同的。

  紀顏滿意的抽動了兩下鼻翼,笑了笑。

  “妳知道為什麽墳墓前總是種植著柏樹麽。或者有地位的人的墳墓前總是立放著石制的老虎麽?”我自然答不上來,搖了搖頭,把壹片桔子遞給他,紀顏接了過去,放進嘴巴�。黎正依然專心在床上看書,沒有任何反應。

  “《風俗通義》上說:“《周禮》方相氏,葬日,入壙驅罔象,罔象好食亡者肝腦。人家不能常令方相立於側,而罔象畏虎與柏,故墓前立虎與柏。”意思就是說罔象這種怪物常在地中食死人腦,但是這個怪物害怕柏樹和老虎,所以人們就在墳墓上種植柏樹,安立石虎,以求得驅走罔象。這是墳墓遍植松柏的最初用意。也有種說法是秦穆公時,陳舍人掘地得物若羊,將獻之,道逢二童子,謂曰:“此名謂蝹(yūn),常在地中食死人腦。若殺之,以柏束兩枝捶其首。”可見雖然記載略有不同,但大都是傳說樹立松柏是為了防止死者的屍骨為妖邪吞食。其實古人想法頗為束縛,如果像現在這樣火葬海葬,也就無所謂什麽擔心屍骨的問題了。

  “說到清明,忽然想起了壹個人,不過我始終不知道是否真的可以稱她為人,或許,人與非人的界限本身就難以界定。”紀顏的眼睛忽然閃爍著奇妙的光芒,我發現每次他開始敘述的時候,眼睛�總會閃過那種光。

  “那年我正好十二歲,也是清明。不過那天的雨很大,雖然談不上傾盆大雨,但是那雨水很涼,就像是剛融化的冰水,打在身上壹陣陣的疼。那時候還是倒春寒,那�像現在,感覺春天沒了,從冬天直接到夏天了!我和父親正本來是準備為爺爺掃墓,可是雨忽然大了。躲雨和下山的人居然把我們兩人沖散。十二歲的我雖然還不至於放聲大哭,可是也有些害怕。

  隨著人流亂走,旁邊的過路人越來越稀少,偶爾有幾個好心人看見我,詢問了壹下也迅速離開了,我只好漫無目的的走著。

  雖然是白天,但卻同夜晚無異。我僅能憑借著淡薄的光線分辨著腳下的路,不至於讓我從陡坡上滑落下去。壹直到我來到了間巨大的房子面前。

  橫梁大概有三米多高,這樣的房子現在不多見了,非常的破舊,而且是純木制的,我猜想可能是以前人們在山上修築的祠堂,或者是專門供人避雨或是住宿的。妳知道有時候大戶人家祭奠的過程非常繁瑣麻煩,步驟很多,人數也多,在山上修築壹間臨時住宿的地方到也不足為奇。房子的門外有兩根極粗的大紅木支柱,即使是壹個成年人也難以環抱,只是油漆早已經脫落,敗落之色盡顯,我甚至可以在粗大的柱身上看見壹個個大大小小的裂縫和蟲洞,壹些小蟲忙碌的在飛快爬進爬出。

  邁過幾乎到我膝蓋處的門檻,我走了進去。

  房間�面出乎意外的幹燥,我很難想象春天�木制的房子居然比我們現在所謂鋼筋混泥土的磚瓦房還不容易潮濕,壹進去妳可以迅速聞到壹陣只有木制品才能散發出來的奇特味道,那感覺就像是把被子放在太陽下曬了壹段日子的氣味,清爽,舒適。

  不過�面什麽也沒有,諾大空曠的房間和身材幼小的我形成了極大的反差。我在房間�喊了聲有人麽,不過回應我的卻只有壹陣陣自己的回音。

  雖然壹進去壹眼就能看完房間的每個角落,可是我還是不放心的到處走了壹遍,最終確定,這�的確荒廢很久了,因為每個地方都有層厚厚的灰塵。

  我回頭望去,自己濕濕的腳印從門檻處壹直到房間的各個地方,足跡越來越淡,猶如在地面上畫了幅奇妙的圖案。我暫時忘記離開父親的恐懼,居然好奇的在觀察起這間空房。

  門外的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聽長輩說,清明的雨下得越是大,越是長,證明那年死的人越多。

  清明雨啊,死者的眼淚。”我聽了,竟忘記將桔子放入嘴�,因為我的長輩也是這樣對我說的。紀顏沒有註意我的舉動,他仿佛不是在講故事了,整個人已經沒有註意旁邊的東西,全部沈醉在兒時的記憶�。

  “忽然,我聽見身後有聲音。那時我記得自己是壹個人胡亂走到這�的,難道還有別的過路躲雨人麽。

  當我轉過頭,去看見壹個穿著白色過膝長裙的女孩。

  女孩看上去似乎比我年紀稍長,長而密的頭發隨意的披在肩膀上,仿佛灑落了壹塊黑色的綢緞。她的膚色很白,白的幾乎透明,背對著門外站著,光線幾乎透過了她的皮膚。

  不過我沒看見血管。

  從始至終,我都沒覺得這個女孩的臉上有壹絲血色,不過我非但沒有害怕,還覺得很高興。

  因為終於有人陪我說話了。

  世界上有兩種人不會畏懼鬼神。瞎子和小孩。

  我不是瞎子,但那時候我確實是個無知的孩子。所以我走了過去,笑著端詳著女孩,女孩似乎有些吃驚,但隨即也笑了起來。

  我低頭看著她的腳,沒有穿鞋,但是也沒有濕,甚至她的全身找不到壹點被雨水淋過的痕跡,從門檻到她站的地方,壹點異樣也沒有,仿佛她是飄著進來壹般。

  “妳迷路了?”女孩開口了,聲音很亮,帶著很強的穿透力,如同泉水般清澈透明。但是奇怪的是她的話居然很清晰,但是卻壹句回音也聽不到。我自然答復她,自己是隨著父親來的,結果迷路了。

  女孩笑了笑,雕塑般的五官組合的很漂亮。

  “我陪妳聊聊吧,等妳父親來。”她走了過來,輕輕地撫摸了下我的額頭。然後和我並排坐在了高高的門檻上。她的手並非如我想的壹樣冰冷,相反,和外面的春雨相比,她的手心更溫暖。

  “妳的衣服濕透了,如果不弄幹,小孩的骨頭軟,寒氣入骨,對妳可不好。”她笑著說,我則為難的看著如同膠水壹樣粘在身體上的衣物。

  “妳為什麽沒有濕呢?妳不是也從外面來麽?”我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奇怪地問女孩。

  “我當然不會被淋濕,妳覺得壹滴雨可以淋濕另外壹滴雨麽?”我對她的話不是很了解,她似乎知道以我的年紀無法理解,便不再說話,只是用手平放在我肩膀上,不消多久,我感覺身體開始暖和幹燥起來,原來所有的水居然從衣物上吸了出來,凝聚在女孩的手上,然後又慢慢消失。只是做完這壹切後,女孩的臉色更白了。

  我和女孩有壹句沒壹句的聊著,只是她的註意力始終在雨中,在山外,總是心不在焉,仿佛在期盼什麽人壹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記得天色越來越暗,外面的雨也越來越大,而且起了風,山上的風和平日�的風不同,像刀子壹樣,又重又沈,仿佛要把我扯碎壹般,我只知道自己越來越想睡覺,雖然心�很期待父親的出現,可是覺得這希望越來越小了。

  當時忽然有種想法,如果我死在這座墳山上,倒也是算得上死得其所了。

  女孩面帶憂愁地看著我,雙手扶著我肩膀用力搖了搖,我多少恢復了些神智。可是腦袋沈甸甸的,脆弱的脖子仿佛支撐不住,隨時會斷裂掉壹樣。

  四周的溫度越來越冷了,空曠的山谷居然能隱約聽到哭泣聲。我無法分辨是那些上墳祭拜者的還是那些留戀人世不肯離開的靈。總之我的身體從未有過如那次般的舒服,仿佛整個人都輕飄起來。女孩似乎很著急,用手指輕輕地劃過我的臉龐,像微弱的風拂過壹樣的感覺。

  “醒醒,睡著了會被凍死的,山上的氣溫降的很快。”可是她的聲音在我聽來也越來越遙遠,瞬間被雨聲吞沒了。

  “妳是人啊,還這麽小,這世界應該還有妳只得留戀的東西啊。”她忽然說了這麽壹句。

  “妳不是麽?”我笑著問她。女孩見我肯回答她的問話了,也笑了起來,無論是著急還是微笑,她的臉都仿佛同水做的壹樣,都是如此的透明真實,不參雜任何雜質,絲毫不做作,就像剛出生的嬰兒,開心就笑,惱了就哭。可是人往往如是,越是長大,越是入世就反而把娘胎�帶出來的東西都扔掉了,據說人在剛出身的時候其實都會遊泳,而且水性極好,這也是為什麽有的父母在孩子出生不久就經常放在水池�鍛煉他們的水性。而有部分人則漸漸忘記了自己的天性。不知道這算是人類的進化呢,還是退化。

  斯巴達克人在孩子剛剛出世就用烈酒為他們洗澡,如果孩子身體不夠強壯,就會當場抽風而死,所有人都不會為他的死哭泣悲哀,包括他們的父母,因為不夠強健的人,在戰場上遲早會被淘汰。

  所以那時候的我忽然明白了個道理,大多數時候,還是要靠自己,因為,當妳想去依靠任何東西的時候,妳就把背後出賣了,妳回不了頭,妳無法預知後面究竟是壹堵�,還是壹張紙。

  我終究還是蘇醒了過來,看著女孩,雖然身體虛弱,但已經好過多了,因為我覺得沒有先前那麽冷。

  女孩的衣服始終沒有被山風卷起壹絲壹毫,仿佛她生活在和我不壹樣的空間�。我看見她的手心產生了壹陣陣白霧,白色的霧氣籠罩著我,原來是這霧隔開了冰冷的空氣和強勁的山風。

  “謝謝妳。”我沒有多說話,因為每多說壹個字就會耗費更多的體力,要感謝,這三個字也夠了。可是女孩沒有回答我,她的臉色越來越白,即使在這幾近漆黑的夜色�也能看得非常清楚,她就像黑夜�的月亮,散發著銀色溫暖的光,只是這光已經越來越暗淡了。

  她始終保持著同樣的動作,不過她的身體開始慢慢變得透明,我想伸手去抓住她,兒時的我想法很單純,因為我已經覺察出來她要走了,孩子的想法很直接,要走的東西當然要抓住,留下來。

  可是我抓住的只有空氣。在我伸手的壹剎那,她已經完全不見了。我那時才知道什麽叫隨風而逝,女孩好像從來沒有來過壹樣,或者說我似乎只是在這座古老的木頭房子�做了壹個夢。

  當我無法分清自己是否還在夢中的時候,居然在雨聲中聽到了父親的喊聲,喊聲充滿了無奈自責和絕望。我立即跑了出來,也對這聲音的方向高喊。

  終於,我和父親再次相見了,他沒有責罵我,只是壹見面就緊緊摟住,我覺察他的身體在發抖,那時恐懼和興奮的混合,我從未見過在外人面前向來沈著冷靜溫文爾雅的父親會發抖。

  “沒事就好。”父親也只說了四個字,隨即把我抱了起來。我堅持不肯走,把那女孩的事告訴了父親,末了,還壹再問他,是不是自己做的夢。父親聽完,低頭不語,良久才用手電筒照了照地上。

  地面上有壹灘水,極普通的雨水。

  “那時雨靈。她們只能生活在墓山,她們是天上的雨流過墳墓帶著死者執著生念的妖怪。而且她們永遠無法成道,也無法離開,只要下雨,雨靈就會出現,幫助那些在山上迷路的人,避免他們被凍死或者迷路。”父親低沈著用著帶有磁性的聲音解釋著。

  我好奇地問雨靈到底去哪�了。父親則不說話。

  “回天上了吧,她只要幫助過了人,就會重新回到天上,等著下次下雨再回來,又會重新幻化成女孩的樣子,在山間遊蕩,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其實,雨靈�說不定也有妳爺爺的心願。”父親笑了笑,把我抱起來,用衣服裹住我,我依附在父親寬大厚實溫暖的胸膛上很快就睡著了。等我再次醒來,已經在家�了。

  那次後父親不再帶我去掃墓,無論我如何央求,他也不答應。所以我想再次見到雨靈的心願也沒再實現過了,甚至到了後來,父親去世後,我也去掃墓,但也只是從旁人口中聽過那白衣少女的傳說,清明雨每年都下,可是我沒有再見過她了。”紀顏說著居然笑了下,如同孩子般可愛,隨即低沈下來搖搖頭。

  “要不等妳傷稍微好些,我陪妳去吧。”我見他有些許傷感,看了看窗外,清明雨依舊下著,雖然看不太清楚,甚至只能靠看地面上水窪來判斷,伸出手,飄落到手掌的雨點弄得手心有些癢。

  “不過我估計是見不到她了,雨靈只會出現在需要幫助的人的眼前,像她名字壹樣,雨靈沒有任何的雜質,單純的令我們這些人覺得羞愧。”紀顏點了點頭,緩聲說著。

  他好像忽然想起什麽,走過去對著床上的黎正說:“妳的腿不好,要不我幫妳去祭拜下好麽?”黎正擡起頭,冷望著紀顏。

  “不需要,我討厭那些繁文縟節,更何況,”黎正說到這�,忽然頓了壹下,“更何況我連他們葬在哪�都不知道。”最後壹句他說的很快,很輕,很隨意。黎正說完之後,便將筆記放到枕頭邊上,蓋上毯子睡過去了。

  外面開始晴朗了,那點雨也開始慢慢消退,我可以看到壹點陽光從陰霾的雲層中漏出來。

  清明壹過,討厭漫長雨季就結束了吧,大家都說,過了清明,天氣才會真正好起來,我長噓了口氣,空氣很清新。身後響起了開門聲和銀鈴般的笑聲,我知道是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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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09-9-30 01:11:20

第五十三夜  家蛇

  蛇是古越人的重要圖騰之壹,後來演化為神,唐代杜牧《李長吉歌詩敘》有“牛鬼蛇神不足為其虛荒誕幻也”。清吳震方《嶺南雜記》說:“潮州有蛇神,其像冠冕南面,尊曰遊天大帝,龕中皆蛇也。欲見之,廟祀必辭而後出,盤旋鼎俎間,或倒懸梁椽上,或以竹竿承之,蜿蜒纖結,不怖人變不螫人,長三尺許,蒼翠可愛。……凡祀神者,蛇常遊其家”江蘇宜興人將蛇分為家蛇和野蛇,分別稱之為“�蠻”和“外蠻”。所謂家蛇,指生活於住宅內的壹種蛇,常盤繞於梁、檐、�縫、瓦楞、閣樓的壹種無毒蛇,共約三尺許。人們認為家蛇會保護人,家有了家蛇,米囤�的米就會自行滿出來而取不空。

  也有人常說,若家中發現蛇,最忌殺死。認為若殺死蛇或蛇沒有被打死,蛇就會采取報復行動,於家門不利。所以若在家中發現蛇,就將其捉入罐中或挑在長桿上,然後送到山谷中,並求其躲進山洞,別再回到人家中。

  各個地方傳說不盡相同,但都有壹點,家蛇不是尋常之物。

  老人們常說,家蛇盤福聚財。家蛇去,則家敗,家蛇留,則家興。

  更有甚者,居然傳說如果在自己家中親眼看見家蛇從老宅離去者,大兇。

  壹般上了幾十年的農村房屋大都有家蛇,而且都很大。大家都有約定俗成的習慣,只要看到家蛇從房中跑出,必要轉過頭去,不可心存邪念,不可口出穢言汙語,然後焚香叩拜,以答謝多年來護宅之情。

  當然,有規矩必然有破壞規矩的人,這個道理亙古不變。

  周末應父親之托,回到老家送些東西回去,由於很久沒來鄉下了,壹位老人聽說我是父親的兒子,硬要拉我去他家吃飯,執拗不過,只好從了他了。不過他的家的確不錯,就算是與城�人的別墅相比也不遜色,不僅大方寬闊,因為它更多了分古樸神秘的風格,果然,老也有老的好處而且我在房間的木頭架子上看到很多擺放整齊的藥品和書籍,我暗自揣測難道老人是賣藥的?

  “村�五十前本來有戶趙姓人家,這個村子趙姓居多,若幹年前可能都是親戚,可惜壹個家族發展的過於旺盛,四代之後居然就已經陌路了。

  不過這戶趙姓人在村子�還是有些許地位,家中找老爺子是村子�掌管族譜的,倒也算是德高望重,加上雖然家有余財,卻對貧苦的村民很好,所以他在村子威望很高。他的三個兒子也非常優秀。趙大自幼學習武術,幾十年下來倒也略有小成,鄉�村外都知道趙家有這麽個看家護院的大兒子,那時候村子�,能打得人還是很有地位的。

  趙二和趙大是親兄弟,不過性格大不相同,趙二文靜,初中讀了壹半,在村委會作會計壹職。

  至於趙三,年紀很輕,當時正準備考大學,成績還算不錯,加上自身勤奮,似乎很有希望。

  這壹家人看上去似乎很快樂,但那也只是給外人看的。”

  講故事的這個老人是叫趙伯,我也是隨旁�人壹起叫,其實二十多年來我也只是第壹次見他罷了。趙伯在村子�地位很高,因為壹來他按輩分在村子�比較老,而且聽他的口氣好像和那個趙老爺子還沾親帶故。二來為人耿直公平,很多事情都靠他來裁斷,不過我也是聽村民們這樣說罷了。趙伯的頭發已經掉光了,雖然已經將近古稀之年,但看上去精神不錯,兩只眼睛總是睜得很大,豆腐樣的眼白鼓鼓的凸了出來,側面看很像青蛙的眼睛,當然,我不敢說出來。帶著古銅色肌膚的皮膚雖然幹燥的出現裂紋,不過他的手指很細長,雖然指結粗大,但異常靈活,趙伯的身體非常健康,想想城市�居然還有人曬紫外線,花錢找罪受,還不如來鄉下住幾天,種幾株樹倒也未嘗不是好事。

  他用蒲扇大的手摸了摸嘴唇上的油膩,將壹個啃完的雞翅膀扔了出去,神秘地的低著頭說。

  “趙老爺子壹家在外人面前很團結,其實經常吵架。”

  “哦?那是為什麽?”我好奇地問道。

  “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因為趙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幹了壹件傻事,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少許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大都敬重他,也不曾在村子公開。居然和家中新來的壹個小傭人勾搭在壹起,事情敗露,怕張揚出去丟醜,所以瞞了下來,把那個女子留在家中,雖然老爺子的老婆很不高興,但也沒辦法,不過這個女人在產子的時候大出血死了,趙家人也就秘密處理�屍首。這件事知道的人就更少,趙家人對外說這個女人拐帶了錢財跑了,結果反到是趙家成了受害者。這個女傭是外地人,在村子�無親無故,死前產下的這個孩子就是趙三。趙家人覺得心存內疚,於是對這個孩子非常好,尤其是老爺子,經常疼愛有加,壹來是老幺,二來趙三的確比倆個哥哥要聰明很多。

  時間壹長,自然老爺子先前的老婆心中不滿,加上老爺子後來身體日漸衰弱,趙家雖然談不上富有,但也是頗有余財,尤其是家�的老宅。”趙伯到這�,不禁擡了擡頭,看著屋子�的橫梁發呆。

  我有些不解,但也不好發問,畢竟是晚輩,禮數我還是知曉的。良久,他才開口說話。

  “鄉下人,壹輩子也就圖個家康人和,尤其是房子,趙家的老宅可是方圓幾十�最好的房子,冬暖夏涼不說,而且照人看過,都說是風水好,旺家。所以趙家的幾個兒子都很看重這房子。當然,村子�的人也是。其中自然也包括我。”趙伯輕輕呡下壹口陳年米酒,瞇起眼睛笑了下,然後砸把砸把嘴,顯的非常享受。

  “可是您開始不是說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麽,到底現在那家人怎樣了?”我問道,趙伯忽然臉色壹沈。

  “趙家人出了事,死的死,散的散,那麽大的家庭,壹下就敗落了。”他語氣有些沈重,似乎有些陰郁。

  “據說在趙家老三快要高考的時候,家�出了件怪事,當時家�人都沒在意,可是和後來發生的事串起來想下,倒是非常駭人。

  五月份村子�已經非常炎熱,那時候還沒什麽電風扇,更別提空調,大家都赤著身子搖著蒲扇在門口乘涼。只有趙家老爺子壹家人不用。”

  “哦?那是為什麽?”我來過這�,夏天的確熱得不行,悶燥的要死,若是坐在房間�,不消幾個小時,絕對把人當包子壹樣給蒸熟了。

  “因為趙家的老宅非常的奇特,就像壹個冰窖壹樣,無論外面多熱,進去就陰涼無比,心神氣爽,而且有些身體不適頭昏腦熱的人,只需在�面躺上片刻,也不治而愈。而到了冬天,�面又非常暖和,臉爐火炭盆都不需要,雖然房子蓋了將近壹百年了,由趙老爺子祖父傳下來,歷經三代,卻依舊非常堅固,再大的暴雨房子�面也沒半點漏濕,所以這壹帶,趙家老宅已經出了名了。”趙伯說的很快,唾沫星子都飛出來了,看得出他很了解趙家老宅。

  “話分兩頭,我再說說趙家那三兄弟。老大是練武之人,當然也喜歡喝酒,不過他的酒量極大,尋常之人連番灌他都不得醉,於是在村子�沒人敢和他對酒了,他身材魁梧而且熱情好客,只是性情過於火爆,言語兩下不和,拳頭就上去了,趙老爺子沒少為他兒子擔心,好在後來把老大媳婦娶進來,趙大才漸漸安分下來,但是他對最小的弟弟卻格外的好。

  後來老二也成親了,兩個哥哥年紀開始大了,心思也多了,尤其是兩媳婦過門,自然對這個不是嫡親的小三叔有了不少想法。老三是明白人,知道家�經常排擠自己,也就更加發憤讀書,從很小就要求寄宿在學校,幾乎不再家�住。那時候大學生何其榮耀,但考試的難度也可想而知,尤其從農村考取,真的聽上去仿佛天方夜譚啊,不過好在老三天資不錯,加上非常用功,倒也有很大的希望。

  可是兩個媳婦以及她們的婆婆並不想這麽算了,她們經常去攛掇老頭早點確定房子以及遺產的繼承,並說老三沒有資格來得到應有的壹份。不過趙老爺子究竟是如何想的,那就天知道。

  總之事情發生在高考前的壹個月,壹個夏日的晚上。老爺子對老三壹再要求回家住,吃好點睡好點,雖然老三拒絕了多次,可能想想為了考試,最後還是回來了。

  壹家人終於坐在壹起吃了頓飯,村子�的規矩女人是不上桌的。於是三個女人們端著飯碗去外面走動,這也是老爺子要求的,把她們都趕了出去。

  於是老宅�只剩下父子四人,坐在餐桌的四個角上,老大埋頭喝酒不說話。老二倒是客氣的勸弟弟吃飯,只是那口氣不像是和自家兄弟,倒像是對外人,客氣的過了份,老爺子什麽都沒吃,只是抽著煙看著三個兒子。

  趙家習慣在客廳吃飯,諾大的房間�擺著張方方正正的老木桌子,上面正好是高高的橫梁。門外已經擦黑,星星也能看到少許了。”趙伯吃飽喝足,抽了根煙,我雖然聽的很有趣,但心中不免疑問,他為何對當時的細節如此了如指掌,仿佛就在現場壹般。

  不過趙伯沒有註意我眼�的疑問,繼續敘說著。

  “老大壹個勁的悶頭喝酒,可能大部分家庭都是這樣,老大往往敦厚樸實些,不善言辭。倒是經常出入村委會與人交際甚廣的趙家老二,壹直與久未蒙面的弟弟,只是這熱情的談話讓人總覺得有些例行公事般的虛假。

  酒過三巡,菜略見底。老爺子終於忍不住了。他咳嗽幾聲,將煙頭扔到地上,用自己的黑色園頭布鞋狠狠的踩了踩,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三個兒子也察覺了,互相不說話,等著父親說出來。

  老爺子清了清嗓子,告訴三個兒子。自己所有的財產會分為三份,三人各拿壹份。可是那些微薄的錢財並不是重點。大家想的都是這所神奇的老宅。可是沒等老爺子說完,老三忽然冷冷地說話了。

  “我不要我的那份,我也不要房子,如果能考上大學,我不會再回來。”老三說完,起了身子,老大顯的很驚訝,也很痛苦,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卻忍著不說。

  老二則很高興,但又設法不想表現出來,只是低著頭用手推著鼻子上的眼鏡,用手遮蓋住臉上難以克制的笑容。

  老爺子更是驚訝,然後則是不解。

  正當滿桌子的人各有各的表情時,忽然從橫梁上撲的壹下掉下壹團黑乎乎的東西,砰的壹聲砸在飯桌上,天色很暗,大家嚇了壹跳,也都沒仔細看。

  等大家仔細壹看,都倒吸口涼氣。

  桌子盤著壹條蛇。大概搪瓷杯口粗細,青底黑紋,蛇頭對著老三,還在往外吐信。這蛇不小,雖然沒有拉直來測量,估計也有三米多長。其余三人都嚇得離開了座位,就是平日�向來膽大的老大也嚇白了臉。

  “家蛇!”老二用顫抖的聲音喊了句,然後不停的往後退。

  這條蛇仿佛睡著了壹般,頭重重的低了下去,可能砸下來的時候有點不適,看來它壹直是在橫梁上呆著。老三也有點害怕,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身體卻又無法動彈,只是端坐著,和這條家蛇對視。

  很快,蛇蜿蜒的順著桌子腿爬了下去,如遊水般在老三的腿腳邊上轉了壹圈,然後消失在門外的夜色�。

  老爺子忽然痛苦地高喊道:“家蛇已走,趙家要敗了!報應啊,報應啊。”他如同瘋子壹般,重復著這句話,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屋子。

  老大攙扶起老二,也慢慢走了出去,臨出門,他似乎有話和老三說,可是看著弟弟壹臉冷若冰霜,只好咽下去。

  客廳�只坐著老三壹個人。其實他在這個家只和大哥關系很好,因為他出身的時候大哥就十六了,長兄如父,這個大哥對他非常不錯,經常跑上幾十�來學校看望他,並希望他回家,可是這個家老三知道再也呆不下去了。許久,老三從幾乎坐的讓自己屁股麻木的長凳上起來,擡頭看了高高的屋頂,也走了出去。

  趙家走出家蛇的事不知道為什麽居然傳了出去。趙家人壹下在村子�仿佛成了晦氣的代名詞,平日經常打招呼稱兄道弟的人壹見他們就嘩啦壹下全散了。好在老三也不在乎這些,第二天就收拾東西回學校了。

  七日後,他接到了家�的死訊。

  老大死了。

  死的莫名其妙,甚至老大臨死前恐怕都不知道為什麽。那天夜�,他照例和朋友喝了壹夜酒。其實量很少,遠不及平時的多,老大自然沒有放在心�依舊在深夜往家�趕。手�還提這個酒瓶,邊走邊喝。

  可是他摔了壹跤,而那時候他正好把瓶口放在自己嘴巴�。

  於是老大厚實沈重的身軀完全壓了下去,整個瓶子也完全塞進了喉嚨,那種酒瓶是鄉下特制的,比現在的啤酒瓶瘦,但是更長,有點像可口可樂的瓶子。那時候是深夜,老大無法喊出聲來。

  第二天,老大的媳婦看見了老大在門外的屍體,據說是活活悶死的,嘴巴也被瓶子撐的完全脫臼了,兩只手也僵立的伸了出來,上面全是擦傷的痕跡。可是後來瓶子拿出來,老大的嘴巴無論如何也關不上,那嘴巴黑洞洞的,仿佛像蛇要進食時壹樣,幾個後生用了好大氣力也合不上,最後沒有辦法,只好找來錘子,把老大的下巴骨敲碎了,這才關上,否則壹個張著如此大的嘴巴的屍體,如何下葬?

  大家私下�多暗自恐懼,都聽說過死不瞑目,但那�聽說過閉不上嘴巴的?

  老三幾乎是哭了壹路趕到家�,結果壹來,臉上就挨了大嫂壹記重重的耳光,打的他幾乎暈死過去。

  他不怪大嫂,因為大嫂壹邊哭壹邊喊著的話很對。

  “妳就是災星,妳害死妳媽,壹來又害死妳大哥,妳自己怎麽不去死?”而老二連大哥出殯都不敢出來,成天裹著被子蹲在房間�。而老大的母親,也幾乎哭在房間�,連罵人的氣力都沒有了。

  趙家老三在他大哥靈牌前面跪了整整壹天,然後走了,臨走前他只看了看自己父親,那個為了自己短暫的歡娛而生下他的人。

  他只和這個陌生的老人說了句保重,接著就回學校念書了。大哥死了,這個家更沒有什麽可值得留戀的,所以他反而要努力讀書,離開這�。

  老大死後這個家敗落了很多,趙老爺子也壹下衰老了下去,反應也大不如前。老太婆的眼睛也哭瞎了,老大的媳婦幾年後改嫁了,不過這是後話。

  老三果然考取了大學,離開了這個村子,他離開的時候沒有壹個人送他,可是據說他走後,有村民看見趙老爺子壹個杵著拐杖呆立在村子口,老淚橫流。

  幾年後,老四畢業了,整個大學期間他幾乎沒回過家�,事情過去這麽久,他決定回去看看。

  壹切如常,不過那時候是三年災害,好在這塊地方還算富庶,即便是全國災荒,村民們也可以自給自足,溫飽不成問題。

  可是老三壹回來,就聽說了二哥死了。

  原因很簡單,老二幾乎每天醒過來都要看自己的腳,他老說有蛇在從他腳上開始吞吃他,而且他身上長出了非常奇怪的皮膚病,壹圈壹圈的,從腳踝慢慢往身上繞,大概兩個指頭粗細,摸上去粗糙的很,壹塊塊如鱗片壹樣,老二總是奇癢難忍,用手壹抓,就抓下壹大塊皮,脫光衣服看去,仿佛他整個人被蛇纏住壹樣。結果被抓爛的地方就惡化的更厲害,皮膚腐爛惡臭,連他妻子多躲的遠遠的。後來老二身上沒有壹塊好肉。

  終於,老二受不了這種折磨,用了最後點氣力,在房間�用褲腰帶把自己吊死了。

  幾年之中,趙家就死了兩個兒子,家蛇的故事更加讓人恐慌。趙老爺悲傷過度,也入了黃土。老二的媳婦回了娘家。偌大的趙家短短幾年就敗的家破人亡,在老宅�只住了兩個人,老大和老二的親身母親以及剛剛畢業的老三。

  雖然老人非常討厭老三,幾乎不和他說話,唯壹和他搭腔也是因為眼睛看不到需要幫助的時候,而且動不動就出言侮辱打罵他。可是老三卻絲毫不引以為然,只是默默的照顧他,甚至放棄了自己的專業,甘心在村子�接替了自己二哥的位置,做了名會計。而且他拒絕了很多姑娘的愛慕,只是守著名義上也可以稱做娘的這個女人。

  村民們對奇特的壹家抱著很高的興趣,各種版本的話也多,有的還傳出了趙家有積財,老三害死自己兩個哥哥,然後天天拷問老太婆逼她說出來等等。可是有個年代傳言和謊話是會演變成可怕的事實。

  文革的時候老三天天被批鬥,逼他講出趙家老宅的秘密,而那個老太太也壹言不發。結果那些人把老三關了幾天,見問不出什麽,只好把他放了回去,只不過不準他們兩個住在老宅,而是將老宅改成了造反派司令部,壹夥楞頭青天天在那�,白天就批鬥走資派地主,晚上就睡覺打牌,倒也不亦樂乎。

  而老三則領著瞎眼老太太找了間茅屋,依舊不辭辛苦的好好照顧著。日子就這樣過去,不過老太太還是沒有對老三有什麽好臉色。

  後來文革結束,村�念在老三可憐,將房子破例還給了趙家。

  那天晚上,當老三扶著老人走進趙家大廳的時候,多年來沒有任何表情和多余話語的老太太忽然哇的壹聲痛哭起來,然後跪在了老三腳下。老三則面無表情地望著老人。

  老太太泣不成聲的壹口壹個造孽,壹口壹個報應之類的,壹直到老三將她攙扶起,坐到椅子上。

  原來老三的母親不是大出血而死。

  嚴格地說,是老太太做的,而老大,也知道這事。

  當年產期降至,趙老爺子的老婆怕這個傭人產子後和她平起平坐,就暗中買通了穩婆,抱了老三出去,自己則進去用被子把產後虛弱的老三生母悶死了。後來趙老爺子知道了,大怒不己,但估計顏面,只好將屍體安葬,對外則說這個女人生完孩子就跑了。

  事情原本以為會結束,可是趙家日後卻經常出現怪事,於是趙老爺子請來道士,道士出了個點子,說是將屍體挖出,打斷骨頭,像蛇壹樣纏繞在壹根細長園木上,外面在套上壹層空心木管,以這根木頭做橫梁,可保家�無憂。而那個女子也會化為家蛇,為趙家看宅積福。

  可是道士還說,壹旦家蛇跑了,將會禍連子孫,他就無能為力了。開始幾年家�順風順水,趙老爺子也就沒有多想,結果後來就出了上面的事情。

  而老大,那是窺視到了母親的動作,後來逼問後得知真相,但也只好暗暗把事情放在心�,只好對老三格外的好些,至於老二,則對這事毫不知情,他不過是想獨占了老三的家產罷了。

  但是當老太太說完這壹切的時候,老三卻面如止水,平靜地說其實這壹切他早知道了,以前老大去學校看望老三的時候,話語�已經露出端倪,老三非常聰明,知道大哥嗜酒,於是他找了幾個能喝的同學,終於把這事情套了出來,當初他知道真相的時候也非常憤怒,只盼自己早點學業有成,然後回家報復。

  不過當老大死後,他也就不去想這些了,之所以這麽多年伺候著老太太,實際上也是幫老大盡壹份未完成的兒子的義務。

  那天晚上,老太太就去世了,死的非常安詳。

  之後,老三繼續留在村子�,終生未娶,而趙家老宅,也歡迎很多孩子老人來避暑,他學的是醫科,靠著自己大學的知識和自學看書,將老宅變成了個鄉村醫院。”趙伯終於說完了,他把最後壹點酒都喝了下去,似乎很高興,仿佛多年來的苦衷都說出來壹樣。

  外面已經將近黃昏,壹位中年婦女牽著個孩子走了進來。

  “趙醫生,幫我看看孩子吧,瞧過去像是中暑了。”女人有些著急,我看了看孩子,果然,頭暈乎乎的,腳步都不穩,臉上紅熱不退。

  趙伯打著酒嗝站起來,給孩子看了看,在孩子胳膊,脖子,腋下處按摩了幾下。,然後遞給女人壹些白紙包的藥丸,揮揮手說沒事了。女人非常感謝的退了出去。

  “原來妳就是那個趙三?”我忍不住問道。趙伯醉眼熏熏地望著我。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不過妳長的和妳父親的確很像,而且壹樣喜歡刨根問底。”他說完,對著我笑了笑,充滿苦澀。

  我告別了趙伯。站在趙家老宅的門外,忽然覺得這棟房子在紅色的夕陽�顯的非常陌落。

  趙伯在我面前緩緩將門關上,陽光透過門縫,我好像看見趙伯後面本該是空蕩蕩的空地�,站著很多雙腳,很多雙鞋子。

  其中,就有雙園頭黑布鞋。

  當我揉揉眼睛想再看下,門已經緊緊關上,我暗想大概喝了些酒,加上光纖的緣故吧。

  第二天,我從夢中醒來,知道趙伯去世了。

  走的很安詳,這種歲數無疾而終是件高興的事,無論是對已還是對人。據說那天晚上有人看見壹條巨大的蛇蜿蜒迅速的爬進了趙家老宅。不過,是否真的看得清楚,那人又不敢肯定了。

  周壹還要上班,我匆匆祭拜了下趙伯就回去了,趙伯沒有子女,或者說很多子女,因為他教了村子�很多小孩啟蒙知識以及做人的道理。所以他的後事都是由村子操辦的。

  回去的時候,我告訴了趙伯去世了。父親聽了希噓不已,並說自己小時候由於文革喪父,壹直很敬重趙伯,因為他學識淵博而且熱情待人,還會醫術。

  “他又說什麽麽?臨終前。”父親問我。

  “他我很像妳。”我老實回答,父親哦了聲,就沒再說話了。從此後他也沒在提及過趙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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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09-9-30 01:11:41

第五十四夜  偷壽

  紀顏的傷勢恢復的很順利,這自然和那兩位女孩的悉心照顧分不開,不過接連幾天的好天氣,倒也起了很大作用,人的心理開朗,身體自然也好的快些。黎正的腿傷卻還要過些日子,大概是傷到骨頭的緣故。我剛忙完來到醫院,卻看見落蕾和李多聚精會神的啪在紀顏床邊,原來他又在講故事了。

  尤其是李多,今天把頭發分了兩縷,雙手墊在下巴上,兩邊光滑如綢緞的頭發灑落在兩耳,虔誠的望著紀顏。我忽然覺得她的樣子很像我前幾天見到的小哈巴狗,伏在地面上睡覺的樣子。

  當然,我也只是在心�想想罷了,切不可說出來,否則明天恐怕要請傷病假了。

  照例寒暄了幾句,卻沒打斷紀顏的故事,還好,剛開始講沒多久,我也坐到壹旁,聽了起來。

  “在漢族喪葬習俗中,最為普遍的是70歲以上的人去世,吊喪是親友們會“偷”走喪家的碗筷。說偷也許不大入耳,其實這是自古傳下來的老規矩。解放前,江南壹帶習俗,參加藏禮的親友吃過豆腐飯,臨走時會向親友打招呼,有的拿碗,有的拿筷,民間認為這是合理合法的,美其名曰“偷壽”。廣西安瑤族自治縣的壯族地區,80高齡的老人輩去世悼念時,人們也會帶走餐桌上的碗筷,當地習俗稱之為“取老壽”。廣西另壹些地方卻稱“搶筷”,說搶也不算過分,有時客多物少,先下手為強,這樣就出現了妳強我奪的場面。建國後移風易俗,揚州等地的喪家改“偷”、“搶”為贈、送。

  大部分教派都認為生老病死是無法避免的,人之壽命也早有定數,不過,總有些例外,其中有壹種人,他們專職為別人偷壽,雖然代價極高,但這世界上還有什麽比生命更重要的?萬貫家財也會化為烏有,有道是“錢爛繩斷,身亡人去”,可以用錢財買壽命,無論多少,斷然是只賺不賠的買賣。

  這類人非常神秘,大部分人都無法知道他們的蹤影,他們行為舉止非常謹慎,因為按照佛理來說,他們破壞了平衡,是會受到懲罰的,而且極為嚴厲,因為所謂偷壽也是種嫁接,說白了,就是那別的陌生人的壽命轉到他人身上,其實也是壹種非常敗德的法術,所以流傳不廣,但人為財死,即便是再危險再有違良心的事總是會有人做。

  不過,我還是從壹個老者口中聽說過個關於偷壽的事情。

  秋水蜿蜒,翠林環繞,是那個村子遠看過去最好的寫照,壹個村子有山林有河流是富庶的象征,我之所以去那個村子,也是因為之前聽聞過這個村子曾經出過壹個懂得偷壽的人。

  這個人叫古七,很奇怪的名字,因為這�的人都喊不出他的大名,在村口河上被人抱來的時候只在旁邊有張字條,上寫姓古,排名老七這六個字。這個村�的人非常善良,而且家中大都還有余糧,不過誰也沒能力在家長期供養他,於是小古七自小靠著喝著不同的奶水,吃著從大家嘴巴�省出的壹碗飯半碗粥慢慢長大,村子�的人也沒有排外的情緒,而且古七從小就非常聰明伶俐,凡事壹看就會,壹會就精。大到農活家務修理爐竈,小到縫補衣褲他全都會,而且口乖眼巧,叫人不倦。

  不過,古七壹天天長大,身板越來越結實,相貌也越來越出眾。大家都在考慮壹個問題,有誰會把自家的閨女嫁給他。雖然古七前前後後中意了好幾個姑娘,姑娘們也愛他,可是壹旦談到妳娶我嫁,那邊就打起了退堂鼓。有幾家婦人還公開站在家門口指責古七勾引他們家閨女,每當這時候,壹些像沒爹沒娘,窮光蛋這類字眼壹出口,平日�嬉皮笑臉的古七臉上忽然變的猙獰起來,而壹旁的男人,雖然以前也對古七和顏悅色,這時候也只是拖著自己的女兒,不再搭理古七。

  不過古七是何等聰明,他也想通了,畢竟村子�養育了他這麽多年,自己無父無母無房無田,他如果想討媳婦,按照現在的話就是沖過去拍拍女孩的肩膀,唱壹句“鈕,我壹無所有,妳何時跟我走。”別說他那個年代,即便是現在的某些愛情至上看著瓊瑤小說長大的女孩也要掂量壹下,總不能兩人壹起流浪於江湖吧。(紀顏語)

  於是,在古七來到村子的第十八年那天晚上,他沒有留下任何東西,只是帶走了他來到村子的那件繈褓和字條,離開了村子,仿佛從來沒有來過壹樣。村�人希噓了幾天,互相責怪,不過事情來得快去的也快,村民們也漸漸忘記了這事。

  三年之後,古七像壹個棱角菱利的頑石,從外面砸進了平靜的村莊。表面安於樂道的村民們由於古七的到來開始顯露出內心瘋狂的壹面。記得有壹句話說得好,之所以沒有背叛,是因為開出的價碼還不夠高。

  當為我講述的那位瞎眼老者敘述到這�的時候,我看見他呆滯石灰色眼球忽然轉動了壹下,此前那眼睛如同塑料制的壹樣,動都不動。老人大概八十多歲了,瘦骨嶙峋的雙手忽然緊緊抓住了我的手掌,我難以想象他有如此大的氣力,淡紫色幹癟的嘴唇吃力的抖動了兩下,我知道他很激動,只好用另外只手輕輕在老人彎曲的,骨頭凸起的背上拍了兩下,這也是緩解人緊張心理最簡單最有用的辦法。果然,老者的氣息稍微平緩了些,這才繼續說下去,不過,他並未繼續說古七,而是忽然反問我有沒有覺得村子�的人有什麽不同。

  這時候我才疑惑的擡起頭,果然,從進入村子時我就有些納悶,因為我也是從外面聽聞關於古七偷壽的傳說,本想在這�找個當時知曉的人問問,可是找了半天,也就看見了這壹位老者,其余的人都是五十多歲上下,都搖頭說不知道關於古七的事情。

  “因為和我同歲的都不再這�了。當年村子的壯老力死的死,逃的逃,這個村子幾乎被毀掉了。”老人忽然咕嚕著嗓子,扯出壹句。我聽了壹驚,但不便多問,等著老人繼續說。

  “我永遠不會忘記古七回到村子的那天,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吃百家飯的浪蕩小子了。剃著個方方正正的平頭,穿著壹襲青灰色的長衣大褂,左手提這個黑色的扁平皮箱子,右手拿著壹頂當時只有城�人才戴的黑色寬邊大檐帽。精神抖擻,目含精光,標準的國字臉上掛著還是依舊熟悉,帶著幾分調皮的微笑,走起路來就像當官的壹樣,穩穩當當。他非常友善的同大家打著招呼,雖然文雅了不少,但也的確顯的很生分了,沒有了以前那種隨意和親戚。雖然古七嘴上只提當年村民們的養育之情,但大家都面帶愧色,心中都悔恨為何自己怎麽不把女兒穿好紅衣戴好蓋頭自己包好送給古七。可是仔細想想,說不定這樣古七也就不會離開村子出去闖蕩了,那古七就還是以前的古七,那個沒爹沒娘沒房沒地的古七。

  古七帶來的東西很少,大家略有些失望,甚至暗地�有些埋怨,看上去他好像發了財,起碼混的不錯吧,可是什麽禮物都沒帶,那口皮箱也不準任何人碰。

  不過幾天後,陸陸續續有很多穿著打扮很入時的貴人們紛紛來到村子。他們有男有女,有三五成群的,也有獨自壹人的。不過他們來的時候都拿著大包小包,提著很多我們村子�從來沒看過的禮物來找古七。大家都帶著驚訝的眼光看著這壹切。但古七似乎對他們非常冷淡,話語不多,而這些人卻像等著古七賞賜骨頭的餓狗,壹個個搖尾乞憐。每當古七沈吟半晌說了句,好的,回去等著。他們就喜上眉梢,開心的回去了,反之則嚎哭著賴著不走。不過這種人很快就會被後來者趕走。

  那時候村民們幾乎把古七當神壹樣看待了。古七也非常大方的把送來的禮物分給大家。村�人在享受著自己祖宗八代都沒見過聽過的好東西時,也有些人會有些滴咕,質疑古七到底是做什麽的,不過這聲音馬上被大家按壓下去。古七暫時住在了村子�,而且住在村長家,因為大家壹致認為,只有村長才勉強可以容納古七這個貴人。

  直到有壹次,壹個好管閑事而且非常討厭古七的年輕人從壹個在古七這�出來的外來拜訪者中稍微打聽到了壹些消息。

  沒有人可以得到所有的贊揚,古七的本事和冷淡的外表自然引起了同類的嫉妒,村�的年輕男子或多或少都對他心存芥蒂,可是同時心中的羨慕和自卑也與日俱增,因為他們和古七同歲,經常被自己身邊的人,父母,朋友,甚至妻子拿來比較,也許這就是人的悲哀,也是為什麽木秀與林風必摧之的道理。

  年輕人打聽的消息雖然不多,但無疑是非常令大家震動的。

  原來古七在幫那些人續命,也就是偷壽。

  古語言,北鬥司死,南鬥轄生。三國�諸葛亮精通奇門遁甲,在五丈原擺七星燈,作法想延續自己壽命。但古七的方法沒這麽麻煩,因為諸葛亮只是向天借壽,自然得看老天的顏面。而古七則是直接向人借壽,或者說偷壽,將壹些人的壽命仿佛通分派錢財壹樣去掉壹些,而加到另外的人身上。試想壹下,知曉這類本事的人當然財源廣進了。

  事情傳開了,越傳越玄乎,很多人都圍著古七,有好奇的,也有想為自己續命的,甚至還有比古七大上幾十歲卻跪在地上要拜師的。總之村子的人都瘋狂了,大家不再去務農,不再去辛勤勞作。田�的雜草也長開了,可是大家不在乎,誰要是學的壹招半式,吃喝無憂,還去種什麽田,受什麽苦,看什麽老天臉色吃飯?

  可是這些人都受到了古七的呵斥。大家從來沒看見過古七生那麽大氣,他在大家眼�壹直是微笑的,和善的。可是這次卻壹反常態。

  “妳們瘋了麽?這個也是好學的?有好吃的好用的就享受吧,不要做夢了。”無論大家如何央求,古七就是不肯再多說,有些人眼尖,看見古七後面似乎有雙筷子。

  很普通的筷子,但又覺得不普通,因為那筷子在油燈下居然發著寒光,像金屬壹樣,說它普通,是因為外面看上去又黝黑無華,並不惹眼。但是古七壹下把大家趕了出來,甚至連村長也不準進他住的屋子。

  村民大都面含怨色,集體數落著古七的不是。抱怨這東西和瘟病類似,人越多,發展的越快,而且會越來越嚴重。

  尤其是那些曾經施舍過古七的人,那些餵過他奶水的女人,都說他不是東西,忘恩負義。當然,那些討厭古七的年輕人更是煽風點火,提議讓大家把古七趕出去。

  就在這時候,在村子�的人正在議論著是否要把古七趕出去。那個打聽古七神奇法術的年輕人,莫名其妙的死去了。他的屍體在清早被人發現,安靜的躺在村長家的後院。

  妳看過被擠爆的蛤蟆麽?”老人忽然猛的擡頭,那雙灰色的眼球盯著我,仿佛看得見壹般。我說了聲沒見過,老人繼續說下去。

  “年輕人的腦袋仿佛被什麽壓過壹樣,眼睛都擠了出來,雙手卷曲著神向空中,好像想抓住什麽壹樣。屍體的旁邊,是壹把菜刀

  而那個年輕人,正是村長的獨子。

  這件事像掉入油鍋的水,村子沸騰了。村長頂著哭腫的雙眼,他的婆娘更是捂著嘴巴,低沈的哭著——先前曾經嚎哭過,被村長扇了壹耳光,村長提溜著老婆的耳朵,大罵道:“哭!哭個俅!壹定是那個小兔崽子害死我家娃兒!我要他填命!”

  村�人憤怒了,他們覺得古七就是個瘟神,大家拿起農具鐮刀跑到古七房間門口,最近來的人少了,古七也分外悠閑,那還是初夏,古七穿著壹身絲制襯衣,提著個別人送玉茶壺,居然坐在外面的躺椅上閉目養神。當他看見怒氣沖沖的人們,絲毫沒有驚訝的表情。

  “妳們想打死我?為什麽不問問是誰殺了村長的公子?”古七忽然微笑著看著人群,慢條斯理地說。大家忽然面面相覷,的確,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古七殺了人。

  “我告訴妳們,是我殺的。”古七依舊慢慢的說,仿佛在談論壹只螻蟻的生死。人群靜了壹下,反而沒有聲音了,大家看著古七,忽然產生了懼意。

  那次我也在人群�,雖然那時候是早上,有太陽,可是我忽然覺得很冷,從記得事情起就從來沒覺得如此冷過,仿佛滲透骨髓壹樣。

  最後還是村長硬著嗓子逼問壹句為什麽要殺他兒子。

  “因為他壞了規矩,我警告過他很多次,不要偷看我施法,不要拿我的東西,可是他不聽,昨天晚上他還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威脅我教他偷壽。

  笑話,我能偷別人的壽,難道偷不了他的?我本不想殺他,是他自討沒趣,事情的原委就是這樣。”古七站了起來,大家下意識的退後壹步,他笑了笑,背著雙手走了進去。

  大家漸漸散開了,任憑村長的呼喊,沒人願意也沒人敢和古七作對。村長和他婆娘,在家門口嚎哭起來,壹直哭到嗓子都啞了。

  第二天他們就離開了,據說古七給了他們兩個壹大筆錢,把村長家�買了下來,而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可是村民從此後看見古七都躲的老遠,實在躲不過只好低著頭匆匆打聲招呼。古七不以為然,依舊接著被人的財物為那些有錢的富人或者地位顯赫的從老遠外地趕來的達官貴人續命,然後把禮物分派到各家各戶。

  沒過多久,更奇怪的事發生了,居然還來了幾個日本人,開始我也不認識,不過後來聽古七說他們是日本人,而更奇怪的是古七也會他們的語言,兩邊嘰�瓜啦的說了半天,卻似乎談不到壹起,結果那幾個日本人很生氣的離開了,臨走時還指著古七說了些什麽,古七的臉色有些異常,嘴角抽動了下,轉身進了屋子。

  村子�的人稍微議論了壹下也沒在意,因為畢竟大家見多不怪了,要是以前,還會興奮壹陣子。不過古七忽然把大家召集起來,神色嚴肅的警告大家最近不要在外面亂吃東西或者註意滅鼠,不要在附近隨意走動。可是大家只是把他的話當作餓旁風,有的人還滴咕著說古七把自己當村長了,就算是村長也沒有管著大家吃喝的道理,古七交代了很久,直到嗓子都嘶啞了,才走了進去。不過還是有部分人相信了他的話。

  村子口就是壹條小河,大家以前都是從那�取水,或者洗衣服。古七把那河封了,讓大家去很遠的地方打水,雖然怨聲四起,但也沒人敢公開反對。可是村子�的壹部分後生們,包括我卻很不服氣,大家照例從河�舀水喝,因為天熱,這些人為了家�挑了遠路打水,水就讓給老弱婦孺喝了。

  我有些擔心,因為那河水的確和以前有些不同,上面漂浮著類似石灰壹樣的東西。所以雖然口渴,去喝的不多。

  果然,古七警告的話成真了,喝過水的人出現了虛弱,咳血的癥狀,然後迅速的死亡,陰影圍繞著村子,我也出現了上述的癥狀,而且非常虛弱,連躺在床上都覺得呼吸困難。由於出事的都是年輕人,壹些還未生病的人都嚇的離開了村子,去外地避難。

  村民們終於憤怒了,他們說這是古七偷了大家的命,然後加到了那些來村子續命人的身上,自己牟取錢財,否則的話,他幹嘛對大家這麽好?幹嘛送大家自己辛苦的來的財務?

  這番話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認同,村民的恐懼達到了頂點而演變成了憤怒。古七從睡夢中抓了起來,幫到了木頭樁子上。大家把當時已經躺在床上咳血的我擡到了古七面前。

  我雖然已經神誌不清,卻聽到了古七重重的壹聲嘆息。

  “放我下來,反正妳們要殺我了,讓我幫他再續次命。”他的話有人反對,也有人同意,最後大家見我又開始咳血,於是把我和古七都送進了房間,而外面圍了很多人。

  這是我第壹次近距離接觸他,忽然覺得其實他對人很溫和。

  “師傅告訴過我,遲早會有這麽壹天,不過無所謂,人生壹世,得意過就夠了。”他的聲音很沈,像木桶扔進深井的聲音,不過卻透著壹股子不認輸的驕傲。

  “我告誡過妳們不要去碰那河水,也怪我,沒有多家留意,算了,或許這都是安排好的。”古七忽然話音壹轉,語帶淒涼。我則苦笑下,算是對他的回應。我掙紮著用手肘撐起自己,因為即便是這個時候,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是如何偷壽續命的。

  我借著昏黃的燈光,看見古七拿出兩只銀色的酒杯,倒滿了米酒,並抽出了那雙筷子,筷子分別架在了酒杯上。他接著拿出壹把糯米,朝我走了過來。

  “不能偷看,否則會自損雙眼,切記!”古七嚴肅的對我說道。我聽話的閉上眼睛。感覺到他用糯米蓋在我的手掌心�,接著手心壹陣刺痛。我沒有聽他的話,睜開了眼睛。

  只是壹瞬間,但我看見了。

  古七手�拿著壹支很長而細的尖刺狀的東西,上面好像有血跡,接著他把那和長針壹樣的物體在兩只酒杯�蘸了壹下。接著把另外壹把糯米灑向了平放在酒杯上的筷子。

  接著我的眼睛壹片漆黑,沒有疼痛,但是我已經看不見東西了。接著,我便失去了知覺。

  等我醒來的時候,發下妳自己痊愈了,但是眼睛瞎了。不過我很慶幸,畢竟撿回了姓名,我正要去感謝古七,卻被大家攔住了。

  大夥告訴我,他們把古七燒死了。

  我聽了大驚,責問為什麽,可是沒人願意告訴我。後來我去問負責行刑的人,他們說古七的身體燒的很快,像澆了燒酒的幹柴。火熄滅後,起了大風,他的骨灰混合著木屑吹進了那條河�。

  後來喝過河水的人都沒有事情了,村子好像又恢復了以前的安寧,那些貴人們也消失了,不再來這個村子,本來,他們就是沖著古七來的。

  我也成了那壹代人中唯壹還呆在村子�的,雖然後來很多人向我問起關於偷壽的事,可是我都沒有告訴他們。”老人忽然撫摸著我的手,非常的憂傷。我忽然覺得奇怪。

  “那您為什麽告訴我這個外鄉人呢?”我問老者。他卻苦笑了下。

  “因為再不說,我就要帶進棺材了,告訴妳這個外人總覺得要比告訴這個村子的人好,讓他們徹底忘記那瘋狂的事情。忘記古七。”他說完,對我擺了擺手,示意我走吧。

  我離開了村子,回頭望去,村子又吹起了風,那個瞎眼的老人寂寞的坐在竹凳上,憂傷的看著村口。

  雖然他什麽都看不見。

  我在出村的時候也看了下那條老人提及的河水,非常清澈,我還用手裝了壹口喝下去,很涼,不過略帶苦味。”紀顏說完了,門口也進來個醫生。

  “妳說的那個好像是細菌吧,日本曾經投放過很多霍亂,登革熱壹類的細菌在中國農村和根據地。”年輕的醫生解釋著說。

  “不過既然妳可以說的這麽有精神,看來也好的差不多了,準備辦出院手續吧。”他稍微觀察了紀顏,插著口袋走了出去。

  紀顏無奈的笑笑,李多和落蕾也站了起來。

  真有續命麽,我很想問紀顏,不過,或許他也不知道吧,沒人知道古七是從哪�學來的,這個秘密隨著他的骨灰飄散而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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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09-9-30 01:12:08

第五十五夜  食發

  年後工作繁忙,加上所謂的正月不剃頭的習慣,沒料想頭發居然像沒人管的雜草,呼啦壹下瘋長起來。頭發多了,頭皮屑自然也多了,猛回下頭肩膀上如同下了雪壹樣。出去的時候,發現報社旁邊的拐角處居然新開了家理發店,居然還有些人圍在外面,看來生意很不錯,決定進去瞧瞧。

  我的頭極難理,稍微技術差點會理的很難看,所以換了很多理發師都總是不盡如人意,所以這次只好又報著試試的心態進來。

  小店不大,甚至可以說有點狹小但是卻並不陰暗,相反,由於方向的緣故,陽光可以很好的照射進來,整個房間還是非常簡潔光亮的,其實房子再大再寬敞,如果�面收不到陽光的照射,總覺得讓人很不舒服,如果居住地久了,主人的心理大都有些陰暗吧,所以大家在挑選房子的時候,采光也是個非常重要的標準,我記得原先這�是壹家雜貨鋪,想必以前的老板見生意不好就租出來了。店�面擺放著兩張理發椅,雖然陳舊卻不破,像是竹子制造的。鏡子也是,雖然鑲嵌的鏡框是不帶任何修飾花紋的黑色,而且有些老就,倒是鏡面卻顯的十分幹凈,非常清晰。

  只不過,方方正正的鏡子,當客人坐上椅子,上半身映襯在�面,給人壹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就像是遺照壹樣。

  我眨了眨眼睛,可能是想太多了吧。

  �角擺了幾張竹椅,坐著些客人,不過其中壹個小女孩卻倒讓我十分好奇。

  她大概十壹二歲,紮著兩只羊角辮,大而圓潤的眼睛和小巧玲瓏的鼻子搭配著圓圓的臉蛋。只是嘴唇紅的有點嚇人,宛如電影�的吸血鬼的嘴壹樣,當然,那是不可能的。小女孩的頭發沒什麽光澤,看著她略帶蒼白半透明的皮膚,我猜想她可能不經常曬太陽導致身體不太好吧,有很多這種小孩,父母長輩們都寶貝的要死,大門不邁二門不出,比古代小姐們還深閨簡出,結果直接導致她們街上只要刮二級風就不敢出門。

  女孩穿著很漂亮的洋裝,黑紅相間的花格裙與白色皮鞋。而且她緊緊地抱著壹個洋娃娃。

  那個娃娃也很漂亮,幾乎和女孩壹樣的打扮,長相也略有相似,但感覺娃娃終究是娃娃,眼睛�沒有任何朝氣,動也不動。不過娃娃做成這樣,也算是很少見了。

  老板在為壹個客人理發,看得出他的手藝不錯,因為這樣壹個剛開張又規模這麽小的理發店居然有三四個人排隊等候。

  老板大概中等個頭,大而光滑的腦袋,五官擺放的很緊湊,唯獨大大的鷹嘴鼻子凸了出來。如揉捏過的電話簿般的皮膚起了數條深深褶皺,看樣子似乎很蒼老。他還留著兩撇誇張的八字胡,但胡子很硬,又很稀疏,壹根根貼在薄薄的嘴唇上,遠望去想用毛筆畫上去似的。

  “好了,您對著鏡子瞧瞧看合您意麽?”老板用壹個軟刷子蘸了點香粉為客人清理掉脖子上的碎發,謙卑的半彎著腰對客人笑著說到。客人站了起來,對這鏡子轉轉腦袋,又用大手摩挲壹番,這才滿意的付錢離去。

  總算,好不容易老板對我招手,示意輪到我了。我不客氣地往椅子上坐了上去,很舒服,透著壹股淡淡的清涼。

  開始理發了。我也慢慢和老板聊了聊家常。做記者的,都有種職業病,喜歡和人聊天,仿佛壹時半刻嘴巴閑空著就渾身不舒服,所以妳會發現很多記者喜歡沒事就大嚼特嚼口香糖。

  “我是外地人,這些東西還是從舊貨市場淘來的。孩子娘過的早,我只好帶著女兒四處奔波,唉,胖人總是容納不下我們,還好女兒懂事,從來不哭鬧和我壹起受罪。”老板看上去雖然年紀很大,攀談中才知道他居然才剛四十掛零。

  “您女兒?”我想想這�也不大,難道剛才看見坐著的小姑娘就是?果然,老板隨後指了指女孩。

  “妳看,她不正和壹個娃娃坐在那�麽,那娃娃可是我親手做的!”我忍不住回過頭看了下。

  窗口漏出來壹點夕陽的余光,帶著紅黃混合的模糊色彩照射在小姑娘的臉上,我看見她沒有壹絲表情,只是呆滯地看著我,手�緊緊地抱著那個娃娃。我忍不住誇贊老板的手藝精湛,的確,外面賣的洋娃娃那�有做的這麽逼真的,如果是自己做的,那這個理發師傅還真是多才多藝呢。

  “她不愛說話,您別見怪,我教了她很久,說看見年輕的叫叔叔阿姨,看見稍長得叫伯伯嬸嬸,可是從來不開口,都十多歲了,壹天聽不到她說幾個字。”老板長嘆了口氣,又對女兒喊了聲。

  “圓圓,叫伯伯啊。”我聽著身子抖動了下,連忙笑著打斷老板的話。

  “叫叔叔就可以了。”我流汗解釋道。

  可是女孩沒有吭聲。

  老板只好繼續為我理發。我看了看地上,的確,前面少說也有好幾個人理發了,但地面卻很幹凈,幾乎找不到什麽碎發。

  ”圓圓,幫我拿條熱毛巾來,在後面臉盆�。”老板再次吩咐說,不過這次女孩站了起來,聽話得走進去,片刻後拿過壹條熱氣騰騰的毛巾。

  老板用毛巾為我擦了擦臉,我忽然覺得毛巾上好象又壹陣異樣的味道,而且好像臉上沾了些粘糊糊的東西,不過不多,我也就沒有在意了。

  “妳的發質很不錯啊。”老板忽然用手在我的頭發上摸了壹下。不知道為什麽,我居然忍不住哆嗦了壹下,渾身打了個寒顫,脖子處仿佛被冷風灌了壹下,我只好縮了縮脖子。

  老板的技術不錯,我對著鏡子照了照,看來以後認準這家了,加上又離報社不遠。我痛快地付了帳,剛想離開,摸了摸口袋,發現居然有壹根口香糖,於是童趣大發,走到那個叫圓圓的女孩身邊。

  “給,很好吃的,甜的。”我把口香糖遞過去,可是女孩只是死死的抱著那個洋娃娃。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我只好把口香糖放在椅子上,順便走了出去。

  走出那間理發室的時候,我忽然回頭看了看,借著不多的陽光,我看見老板貓著腰,把所有地上掃到壹堆的頭發整齊的收到壹個口袋�放好,接著把口袋立在�角,旁邊還有相同的兩個袋子,猜想可能拿去賣錢吧,據說有專門收購頭發的。而那個女孩子旁邊的口香糖卻不見了。

  大概,她見我走了就連忙拿起來吃了吧,呵呵,我笑了下,可是我忽然依稀看見女孩手中的洋娃娃好像嘴角動了動,我揉揉眼睛,洋娃娃卻依舊如故。

  可能看錯了,最近老是校訂稿件,太累了,回去泡杯菊花茶喝吧,我自己安慰了下,往家�走去。走出去的時候,卻看見壹個中年婦女,長得慈眉善目的,提著壹包東西走進了理發室,臉上充滿了幸福的微笑。

  也是來理發的吧,看來這�的生意還真是不錯呢,我心�暗想。

  外面已經全黑了,摸著稍稍有些涼意的腦袋,我連忙走回家,開始洗澡,要不然碎發是非常紮人的。洗澡的時候依稀聽見客廳的窗戶不停的啪帕作響,心想可能是外面風太大了,可是當我擦著頭發走出浴室的時候,聲音又沒有了。但是卻發現窗戶上好象有什麽東西。

  是壹雙手印,由於我很懶,窗戶外面不滿灰塵,所以這雙手印看的很清楚,不是大人的,手印很小巧,像是小孩的,似乎是從外面拍上去的。

  可是我住的是六樓啊。

  我剛打算回頭那塊抹布來擦拭下,可是又聽見窗戶傳來啪的壹聲。轉頭壹看,居然是個小女孩倒著身子掛在窗戶外面,頭發也倒垂著。雙眼無神的看著我,白皙的臉倒映著客廳�的熒光,顯得有些發綠。而兩只手,正好按在剛才的手印上。

  她把壹張小嘴張得大大的,似乎在喊叫什麽。而我則傻子壹樣的拿著浴巾呆望著她。接著,她似乎有些急躁了,用拳頭把窗戶擂得很咚咚作響,在這樣玻璃都要碎了。我呆滯的看見她用手指了指沙發旁邊的茶幾,接著又把嘴張得大大的。我回頭看了看,沙發上只有壹包開了封的口香糖。

  原來她說的是糖。

  我顫抖的把糖拿起來,把窗戶開了壹條縫,把口香糖遞出去,她的臉離我很近,我幾乎不相信這麽稚嫩的肌膚在寒冷濕氣的風�居然壹點都沒變色,反而在燈光下透著古怪的晶瑩的感覺,就像放在暗處的玉器壹樣,帶著肥膩的光澤。這時候,女孩才滿意的壹把搶過口香糖來,連包裝紙都沒撕開,直接賽進了嘴巴咽了下去,然後沖著我做了個可愛的笑容,接著爬了下去。

  我打開窗戶伸出頭壹看,發現她如壁虎壹般四肢吸在六樓的�壁上,快速的向下爬行,爬到中間,忽然又回頭看了我壹眼,嚇得我立即把頭縮了回來,許久,當我再次戰戰兢兢地伸出頭去,女孩的身體早已經消失在夜色中。

  我哆嗦著倒了杯涼水,喝下去之後才稍微覺得清醒些,那個女孩好熟悉,最終,我想起來了,這個正是理發店老板的女兒。

  可是正常的小女孩會爬到六樓問人要糖麽?顯然不會。

  第二天,我帶著滿心的疑惑來到那家理發室,可是腳到了門口卻壹直遲疑著不敢進去。早上的人不多,本來就在偏僻地段的小店顯得更加蕭條。今天是陰天,我看了看地上,自己的影子便的又稀又淡。

  我正在遲疑是否要進去,雖然與我那位朋友相處甚久,可是我畢竟不是他。我的血並沒有除邪驅魔的能力。恐怕相反的是,搞不好還會招惹些東西上來。

  老板忽然從�面閃身出來。看見我有些意外,瞇起眼睛上下掃了掃,這才哦了壹聲。

  “您不是昨天的客人麽,怎麽,是不是我的手藝不好,您有些不滿意?實在對不起了,要不我幫您修整下?還望不要見怪。”老板彎著腰,雙手彎曲著合在胸口,半低著腦袋誠惶誠恐地賠罪道。我深感不安,連忙扶起他。告訴他自己並不是介意發型的好壞,相反,對於他的技藝我十分滿意。

  老板狐疑地望了望我,非常奇怪,想要繼續詢問,似乎又怕我不悅。只好站在門口,壹時間不知道該什麽。我意識到自己可能打亂了他壹天的工作計劃,對他點了點頭,說自己只是來坐坐看看老板。

  這個借口似乎略帶牽強,牽強的讓我自己都覺得好笑。老板自然不相信了。於是立即又說道,自己對他的理發技術很感興趣,想來觀看下,順便學習學習,這是老板才憨厚的笑了笑,腰背挺直了起來,臉上也有了少許得意的笑容,開始向我大談特談理發的技巧。

  可惜我根本無心聽他敘說,只是嗯啊的應付,壹邊對著小店�面窺探著。

  我沒看見那女孩,難道昨天我的確是幻覺麽。

  但那�有那麽真實而持續那麽長時間的幻覺。

  “我還沒有開張,正好要出去買點東西,不如您幫我照看下店和我女兒好麽?正好如果來了客人就讓他稍微等等。”老板忽然拜托我到,這倒是讓我非常意外,但也正合我心意。

  “妳就不怕我是壞人?偷了妳的東西?”我忍不住朝他打趣道。老板忽然壹直堆滿笑容的臉忽然嚴肅起來,我不得不承認,壹個長時間笑著的人忽然不笑了,那神情的確可以讓人心頭壹寒。

  “您不會的,第壹次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您是附近報社上班的吧,看過您進去幾次,而且看您的相貌絕對不是那種小偷小摸的人。再說我這破店有啥值得偷的?”他說的話很有道理,我也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他的請求。這時老板才滿意的朝街口走過去,可是還沒等他走幾步,我忽然又喊了句。

  “如果我是為了把妳您女兒拐走呢?”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問這個,或許想試探下。

  老板忽然立住了,過了會,慢慢轉過頭,壹條縫似的眼睛下面掛了副誇張的笑容。

  “誰要是拐帶了我的女兒,那他將會是天底下最倒黴的人了。”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雖然是笑著說的,可是我覺得這句比板著臉說更有威懾力。特別是向我這種昨天晚上經歷過那種詭異事情的人。

  小店�擺放著些許家具,地面真幹凈,而且壹點異味都沒有。房間安靜的就像是長久沒人居住過壹樣,有點死氣。

  �面還有間屋子,不過門是帶著的。那扇黑漆色的木門稍許開了條細縫。完全關閉的門和完全打開的門都不如只開了條縫的門又吸引力。這恐怕也就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緣故。

  我猜想那女孩壹定就在房間�,可是我卻在遲疑是否要進去。壹個夜晚徒手爬上高樓向人索要糖果的人當然不是普通人。

  可是我還是走過去了,因為聽見壹陣吞咽的聲音,似乎很急,仿佛餓了很久壹般。我高擡起腳,盡量做到沒有聲音走了過去。

  越靠近門,聲音就越來越大了。我順著門縫看去,房間�正點著盞電燈。哪個女孩背對著我,坐在床山,旁邊是她上次抱著的人偶娃娃。

  那個娃娃還是那樣漂亮,不過在昏暗的燈光�看不太清楚,只是覺得仿佛是活人似的。

  娃娃做得再逼真是娃娃,因為它根本無法動起來。即便是安裝了機器在�面,它做出的動作也是僵硬呆板的,根本無法同人的動作相媲美。

  可是令我驚訝的是,那個放在枕頭邊上的人偶娃娃居然眨了眨眼睛。是的,我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它的確眨了下眼睛。

  接著,更加古怪的是,那個娃娃木然的,很機械的轉動著自己的脖子,居然大睜著無神的眼球,看著我這邊,仿佛已經發現了我壹樣。我驚駭的不自覺往後退了壹步,卻發現自己的腳好象碰倒了什麽東西。

  是壹個袋子。我仔細壹看,�面居然裝的全是頭發,可是只有壹半。再次看看房間�面,卻發現坐在床上的那個女孩已經不見了,只是枕頭上的人偶娃娃還在,依舊睜著圓鼓鼓的大眼睛盯著我。床上還有個袋子,從�面散落出了壹大堆黑色的碎發。

  這個時候,門縫腳底處傳來了壹陣金屬刮過地板的聲音,同時我感覺到腿邊好像有什麽東西,低頭壹看,原來那個女孩已經趴在我腳底下,正擡頭看著我。

  她的嘴正在蠕動著,鼓起的腮幫子壹下壹下的。我在嘴角處看到了幾跟長長的頭發。大而泛白的眼睛鼓鼓的盯著我。

  從她的眼睛�我讀不到人類應有的感情,或者叫靈魂之類的。就好像我觸犯了她的領地壹樣,女孩趴在地上向我撲來,直到我踉蹌地退到理發室�,她沖著我凝視了幾秒鐘,轉頭又再次爬回了房間。就如同壹只熱帶湖泊�的鱷魚。爬行速度之快真讓我砸舌。

  我還坐在地上喘氣,但肩膀上忽然挨了壹下,這壹下並不重,但是在遭受驚嚇之後人的神經往往非常脆弱,所以這下又把我嚇得著實不輕。回頭壹看,居然是老板,他的臉帶著微笑,從縫眼中漏出幾絲戲謔的目光。

  “您沒事吧,我不過囑咐您照看下店,怎麽您坐到地上去了?這天還寒著呢,快起來吧您。”說著,他把我攙扶了起來,坐在旁邊的凳子上。接著自顧自的忙活開來。

  他又對著�面的房間喊了句,“起來啦。”

  那個女孩抱著娃娃再次走了出來,可是這次卻顯的很溫順,也很漂亮,根本就不像剛才我看見的壹樣,好像剛才的事情從來沒發生過壹樣。

  這位理發師嘆了口氣,坐在了椅子上。

  “您大概剛才看到了吧,其實我沒打算瞞著您,之所以讓您留下來,也是想讓您自己看到,省得我解釋後您也不相信。”果然,老板隱瞞了壹些事情。

  “其實我的本職不是理發。”他的聲音忽然變了,先前的謙卑市儈的那種小商販才有的語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壹種自信和驕傲,整個人也仿佛高大了許多,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踱著方步,把手背在身後。

  “我其實是壹位人偶師。”他的眼睛完全睜開了,冒出令人敬畏的光。

  可是我不明白這和他的女兒的那些古怪動作有什麽關系。但是,理發師走到了抱著娃娃的女孩面前,在她的腦後撫摸了壹下。那個女孩瞬間放開來了手,就如同壹個失去動力的機器壹樣癱軟了下來,頭也歪向了壹邊。理發師輕輕抱起了那個娃娃。

  “其實,這才是我女兒。”他戀愛的摸了摸那個我自認為是人偶的臉龐。原來,他那天隨意的壹指竟然是我誤會了。細細看來,果然女孩還是有幾分像她的父親,有時候就是這樣,人們總是自作聰明,把假的當做真的,真的反而認為成假的,我不禁為自己的愚蠢笑了笑。

  “我知道妳誤會了,不過也正常,我的女兒患有壹種天生的疾病,她的神智經常會陷入無意識中,自然看上去和人偶壹樣。”理發師說的很輕松,但是我相信無論那個父親都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他現在之所以還可以隨意地說出這件事,證明他已經將這個慢慢承受了下來,但背後的痛苦恐怕不是我能想象的。

  他又看著那個我以為是理發師女兒的那個人偶。

  “這是我的心血,其實說它是我女兒也不為過。”理發師頓了頓,又伸手在女孩腦後晃了壹下。結果人偶壹下又恢復了先前的樣子,只是看著理發師手中的女孩,默然不動。

  “我的妻子無法忍受我作為壹個人偶師而離開了我,其實連我自己都覺得不是個正常人了,沒有誰會喜歡和壹個整天不說話,擺弄壹些人體四肢模型的家夥呆壹輩子。所以她提出離開我也沒有勸阻,因為我壹直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事。

  她沒有帶走女兒,這也是我感激她的壹點。雖然我知道她其實知道女兒患有疾病,怕成為她的負擔罷了。

  我壹個人照顧起我的女兒,這對於壹個沒有穩定收入的男人來說非常困難,雖然我可以靠幫壹些收藏家制作人像和人偶,但畢竟不是長久的維持生計的辦法。而且由於我這種職業往往被周遭的人所恐懼和厭惡,我不止壹次被警察提審,原因大都是我把廢棄的人偶部件丟棄的時候嚇壞了我的鄰居,所以我以後我學乖了,所有的部件都統壹在偏僻處銷毀,而且經常搬家。

  我要活下去,還要照顧我女兒,忽然我又了種想法,能不能制造壹個從未有過的人偶,甚至可以賦予它人類才有的知覺和動作。

  這個想法其實也是所有人偶師的夢想,制造出真正的人,而不是人偶,本身這個行當就是壹種帶著詛咒色彩的職業。因為我們已經威脅到了神的地位啊,只有神才能創造人。

  不過我還是開始做了。

  但是面對的困難可想而知,我翻閱大量的古典,請教了行當�的著名人物,但換來的都只有失敗的挫折感。房間�堆滿了失敗的制作品。

  不過還是在偶然間,我發現人的頭發是壹種很好的制作材料。在頭發�充斥著人的精魄,我產生了壹種想法。可不可以制造壹個讓人的意識控制的人偶,壹種類似機器人的人偶。

  很快,它被制造出來,並且我把它和我女兒的思想結合在壹起。我無法和妳解釋這是如何做的,只能說是壹種秘術,壹種類似於轉移思想的方法。很快,這個人偶完全被我女兒接受了。從沒有任何表情的女兒居然對著這個人偶笑了。

  我壹直擔心女兒的成長過程中沒有姐妹和母親這樣的女性親人會影響到她,不過現在放心了。這個人偶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已經可以代替我為女兒做很多事情了。

  只是有壹點,它必須進食大量的人發,就如同消耗汽油的汽車壹樣,頭發是它能繼續行動的能量。所以,我只好學了手理發的技藝,可惜每到壹個地方,還是遲早會被當地人誤會,所以我壹直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而且,現在願意到我這種小店來理發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理發師把女兒放回人偶的懷抱,人偶則把他女兒重新抱回了房間。

  “我女兒已經比以前好了很多,或許是老天少許憐憫了我壹些,雖然還無法說話,可是已經開始慢慢成長了,因為腦內的毛病,她幾乎沒有發育過,身體壹直保持著小孩的狀態,而且不會說話,只能靠用人偶得嘴形來表示。我知道那天她為了想吃糖而讓人偶去了妳家,可能嚇著妳了,這是非常抱歉。只是拜托妳,千萬不要把知道的事說出去,起碼要讓我稍微準備壹下,才好遷移到下壹個城市。”他說的很辛酸,眼睛壹直盯著腳尖,仿佛帶著哀求,先前的驕傲忽然壹下不見了,我看見的不是壹名優秀的人偶師,而是壹個普通父親。這時候我忽然理解了吉普賽人為什麽在外人看上去總是喜歡歌舞,總是帶著微笑,總是讓人覺得放浪形骸。因為他們沒有家,這是最大的悲傷。

  當人到達最大的悲傷時候,反而會笑,會開心。因為他們已經無法再難過下去,無家的人是最為悲哀的人。

  我自然答應了他的要求,只是希望他稍微註意下,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受得了那種事,如果造成騷亂就不太好了。理發師點了點頭,忽然興奮起來,不滿滄桑的臉忽然起了潮紅,仿佛壹個剛剛收到心上人贊賞的小夥子壹樣。

  “我認識壹個女人,壹個非常善良的女人,她也是名人偶師,幹我們這行的人很少,互相也不熟悉,對其他人總抱有戒心,可是她還是看出來了我的窘迫,而且可能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這令我倒是非常驚訝,也很高興,我看見了他發自內心的喜悅,而我也發自內心的祝福他。

  “本來我想制作壹個人偶送給您,又怕妳會不喜歡。”人偶師低著腦袋搓著雙手,憨厚的笑了笑。

  我婉言拒絕了,因為我的確很害怕這些。

  可能我不會害怕壹個恐怖的鬼臉模型,但是我絕對不會把壹個長得和人壹模壹樣的假人放在家�。

  這世界最可怕的不是鬼,也不是人,而是極像人而又不是人的東西。人偶是,那些失去人性的人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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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09-9-30 01:12:44

第五十六夜  拾

  春天原意是蘇醒的季節。可是在這個時日人卻總是打瞌睡,精神無法集中,今天是紀顏出院的日子,可是等我想起來,來到醫院的時候,病床上只有黎正壹人躺在那�。

  紀顏可能並不在意,他或許可以體諒我最近工作繁忙,可是我自己卻並不這樣認為,似乎最近的記憶力越來越差。

  “忘記來了?他說了,自己和李多先回去了,叫妳不要擔心。”黎正望著窗外,似乎在對我說話。好在我早已習慣了他的態度,倒不覺得什麽。不過既然來了,總不好現在又離開,只好尷尬地坐在了早已收拾幹凈整齊的紀顏原先的病床上。

  “記憶力是很奇妙的東西,有時候壹直想尋找的東西無論如何向破腦袋都找不到,可是當妳不想找了,幾乎忘記的時候,它自己又忽然冒了出來。有些東西丟了也就丟了,但有些東西,丟了就永遠也找不回來了。”黎正從床上滑了下去,雙手當作枕頭靠在頭後,眼睛無神的望著天花板。

  “哦?那是怎樣壹個故事?”我饒有興致的朝他挪近了些。黎正沒有回答我的意思。當我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他那帶著童音卻又以非常成人口吻的語氣開始敘述起來。

  “每個人都會有記憶力不好的時候,哪怕是可以壹目十行,心算很好的記憶力超人,他們也有不記得東西放哪�的情況。

  在我以前上大學的時候,學校�經常流傳著壹個故事。

  林理是壹名大壹新生,但凡新生都對學校抱著很大的熱情和希望。學校很大,對大多數剛從狹小的高中校園�走出來的高中畢業生來說,這是第壹個感覺。林理自然也不例外。辦好報名手續鋪墊好床鋪後他決定壹個人出來走走。

  林理的家�這個城市很遠,不過他沒讓父母來送他。

  十八了,應該像個男子漢。林理用這個借口拒絕了父母來送的請求,不過他們同樣很高興,因為兒子長大了。

  林理順著宿舍旁邊的壹條綠蔭帶散步,那�種植著很多樹木,非常的茂盛,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林理感到十分舒坦。其中有壹顆樹最為茂密粗壯,和周圍的樹比起來它要巨大的多,林理壹個人都無法抱住,剛想離開,林理好像發現草叢�有些什麽異常的東西。

  他好像看見壹道光。似乎是什麽金屬反射的光芒,走進壹看,居然是支鋼筆。說來好笑,林理從小到大沒有拾到過任何東西,倒是沒少掉過錢啊書之類的。他好奇的走過去,把鋼筆拿起來。

  很秀氣的鋼筆,筆帽是銀色的,筆身白色,看上去還蠻新的,估計失主正在焦急著尋找吧。在筆帽處好像還刻了個字,好像是個人字,林理把鋼筆揣進了口袋,回到了宿舍。只是覺得鋼筆的主人刻了個人字真是太奇怪了。

  林理心想,估計是哪個急著上課的學子或者是早上在這�背單詞的人不小心丟在這�的,看鋼筆布滿灰塵估計也待了有些日子了。再說,自己正好缺壹支好鋼筆。而且不知道為什麽,他很喜歡這支鋼筆,因為,林理有壹種奇怪的感覺,鋼筆是壹個女孩的。因為鋼筆看上去很秀氣,而且較之以前自己的筆握在手�要細壹些。

  和宿舍的室友閑聊幾句後,林理把鋼筆放進了抽屜,開始幾天是軍訓,還沒課,自然用不著鋼筆。大學的所有東西都讓林理著迷,年輕的身體整天沸騰著不安的血液,同學們白天軍訓很辛苦,完了又互相追打嬉鬧。所以,壹到晚上,人就睡得很死。只是朋友們都說,林理那個方向經常傳來沙沙的摩擦聲音。

  新生辦借書證要經過很多非常繁瑣的程序,這讓林理很無趣,自己本來對圖書館有著很高的熱情,因為在高中的時候就聽曾經在讀大學的堂哥說過圖書館的書數不勝數,各種各樣的類型都有,而且安靜又適合長時間閱讀,可是壹張小小的卡片卻把他擋在了門外。

  回宿舍的路上,低著頭走路林理意外的又在上壹次拾到鋼筆同壹個地方的草叢�拾到了壹張圖書證。

  圖書館的監管制度並不嚴格,任何人,只要持有合法的圖書證,都可以閱讀,也就是說,如果這個證的主人還沒有註銷證的話,林理就可以進大搖大擺的走進圖書館,好好的博覽下中外典籍。

  林理是這麽想的,當然也是這麽做的。

  圖書證上主人的名字已經磨損的不是很清楚了,不過還好照片很清楚,而且幸運的是兩人長得居然還非常相像,說出來到更加順口了。果然,林理把證給了看門的老師看了看,老師瞅了瞅他,又看了看圖書證,然後就讓林理順利地進圖書館看書了。

  幾天下來,白天軍訓,吃完晚飯林理就在這�看書。這種日子讓林理起初還過得非常的愜意。自己的圖書證辦下來以後,林理把這位同學的圖書證也就扔進抽屜沒再管了。只是夜晚大家入睡的時候,依舊能在林理床下聽見沙沙的聲音。

  有壹次,林理照例在圖書館看書,剛看到壹本自己找了許久的舊書,不料自己剛剛走過去,壹只蔥白玉潤的手忽然把書拿了下來。林理這才發現書原來被壹個皮膚白皙的高個子女孩取下來了。

  “妳也喜歡這本書麽?”女孩笑了笑,彎目如新月,俏臉似桃花。交談過後,林理知道女孩叫舒郁,居然還比自己高壹個年級,不過論年齡,自己卻反倒比她大上幾個月。只是舒郁卻總是壹本正經的讓林理喊自己師姐。

  兩人開始交往起來,林理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戀愛,只是壹天見不到這個女孩就心�難受,說起兩人的相識,寢室的同學無不羨慕,以至於壹時間新生去圖書館的流量激增,可惜大都空手而歸。於是大家都半開玩笑地說林理好福氣,居然連女朋友都能撿得到。

  不過林理卻始終無法靠近舒郁,他對舒郁其他的事情壹無所知,但是無所謂,每次見面都能聊的很開心,林理已經很高興了,只是舒郁經常用壹股非常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有時候還伸出手摸了摸林理的頭發。

  沒過多久,幸運女神似乎又像林理招手了——他又撿到東西了,對於自己最近如此的好運氣,林理覺得可能命運真的開始對他微笑了。

  他這次撿到了的卻是壹個皮夾子,也就是壹個錢包。很有趣的是,當他打開錢包後,�面居然還有幾十元錢和壹張KFC的優惠券。可是,優惠券上面的日期卻是壹年多以前了。當然,還是在那棵樹下。

  “壹年多啊。”林理不禁感嘆了起來,他翻看了壹下錢包,沒有任何其它證明錢包主人身份的東西。當時正是傍晚,林理獨自壹人站在空蕩蕩的走道上,頭頂繁密的樹葉被風壹吹,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隨著聲音,寂靜的水泥路仿佛永遠走不完,林理望了望錢包,款式還是非常不錯的,正巧自己也沒有,幹脆拿來用了。

  錢包的做工很精致,好像不是買的,而是由人做的壹樣。林理心想古人流行情侶間互贈香囊或者荷包,沒想到現在還有這樣的。只是這錢包的側面有著壹滴血跡,如雪花壹樣的溢散開來。雖然已經風幹,但依舊紅的非常鮮艷,在幾乎漆黑的夜�仿佛會跳動壹樣,林理盯著那血跡感覺有些頭暈,連忙把皮夾收好,回到宿舍。

  宿舍�沒有人,林理想起還有作業沒做,決定用用前些日子拾到的鋼筆。正巧同學桌子上有瓶墨水,只是沒有牌子,他把鋼筆充滿墨水,開始寫字。

  不過寫出來的卻全是紅色的字,在燈光下看得難受,就像剛才錢的血跡壹樣,他用手蘸了蘸墨水,發現墨水卻是藍色的。

  或許這鋼筆前段還有些紅色墨水吧,林理決定拿它多寫些字,等前面殘留的紅墨水完了再說。誰知道連著在草稿上畫了很久,卻依舊是紅色。林理只好把鋼筆重新放回抽屜。

  沒過多久,林理發現自己的記憶越來越差了有時候自己總是莫名其妙的忘記東西,同學經常在他身後喊住他,提醒他遺忘在座位上的書或者衣物又或是別的什麽東西。林理並沒太介意,只是猜想自己學習太累了,所以他決定休息壹下,正好也可以陪舒郁多壹些。

  林理本來打算拿著自己的圖書證和舒郁壹起去圖書館,可是怎麽找也找不到了,電話響了起來,是舒郁的,她正在催促林理。林理不願意再翻箱倒櫃地找了。

  “不是還有壹張麽。”林理翻出以前的那張撿來的圖書證。

  可是今天圖書證上照片似乎有些異樣,在臺燈下那上面和他有幾分相似的人似乎在笑。林理揉了揉眼睛,照片又回復原樣了。

  是幻覺吧,看來自己真的壓力太大了,林理自我安慰道。

  圖書館很安靜,人非常少,林理望著坐在壹旁認真看書的舒郁總是靜不下心來。

  “我出去散步下。”林理直起身子,和舒郁打了個招呼,後者沒有擡起頭,只是嗯了壹聲。有時候林理真的很想了解下舒郁,似乎被那美麗的長頭發遮掩住的舒郁仿佛還有另外壹張臉,壹張平日�他未曾見過的臉。

  不知道為什麽,壹邊抽煙的林理還是走到了經常撿到東西的那條路上。煙是高中的時候學會的,高考的壓力大,很多男生都聚集在壹起互相抽著玩,高考完了,高興的時候也喜歡抽,結果壹來二去,居然成了癮了,雖然談不上老煙槍,但壹天手指頭上不夾著點什麽東西,林理總有些不舒服。

  那顆老樹在夜晚看上去非常蒼勁,路邊的白色的熒光街燈照在樹皮上猶如月光壹般,但卻又比月光要冷得多。林理用手撫摸著樹皮,忽然有些感嘆。

  他下意識的低頭,草叢�居然又有東西。

  這次是副眼鏡,很不錯的無框眼鏡,做工精巧,不過林理的視力很好,也不需要這個啊,不過既然看見了就拿著吧。

  眼鏡上幹凈的很,壹點灰塵也沒有,雖然說學校的過道壹向非常幹凈,但還不至於壹塵不染的地步,何況壹副眼鏡在草叢�放著,怎麽會如此幹凈,不過林理沒想這麽多,只道是這個可憐的倒黴鬼怎麽老在壹個地方弄丟東西。

  回到圖書館,卻發現舒郁已經離開了,在書�他看見了舒郁留下的便條。

  “身體不適,先回宿舍了。”林理略有失望的獨自壹人回到宿舍。

  晚上,室友們又聽見了林理床那邊傳來的沙沙聲。

  第二天,林理從床上起來,睜開眼睛卻發現原本清晰的世界壹片模糊。他驚訝與自己的眼睛居然壹夜之間視力大減,無奈之下,他摸索著爬下來,卻發現桌子上昨天從樹下撿來的眼鏡。

  林理忽然有種感覺,他覺得那眼鏡仿佛是為他量身定做的壹般,果然,壹帶上去眼前恢復了清晰,又像以前壹樣了,雖然鼻子上多了些壓力有些不適應,不過戴了眼鏡似乎也更斯文了,比以前好看了許多。室友同學們對林理壹晚過去就戴上眼鏡了非常奇怪,不過也不是太特殊的事情,畢竟上了大學有很些個人都迷戀玩電腦,視力下降得快也不是什麽新鮮事。

  林理想給舒郁壹個驚喜,不了舒郁看見他沒有太多的驚訝,只是淡淡壹笑。

  “戴上了?”她問到,林理點點頭,只是奇怪她好像早知道壹樣。

  “我壹直覺得妳戴眼鏡會更好看些?是不是?”舒郁笑了下,非常可愛,既然她喜歡,林理也覺得開心。

  接下來兩人的日子過得似乎很快樂,真是羨煞旁人。林理對於撿東西也越來越習以為常了,他還從樹下拾到過其他壹些小東西,像橡皮,直尺,帽子之類的。最後撿到個戒指,覺得有些貴重,於是上交了,交給失物領取處的時候,那位禿頂帶著黑框眼睛的老師看了下,神態有些異樣。林理剛想走,卻被他拉住了。老師的眼睛壹直盯著林理,嘴巴�似乎壹直在說著:“太像了,太像了。”不過仔細看了看,他又失望的搖頭,不過他還是扯著林理不放。

  “戒指,哪�來的?”老師有些激動,扯著林理的衣領,林理有些不悅,心想又不是我偷的,撿來的妳還這樣幹什麽。

  “學校宿舍旁邊的樹蔭道上撿的,壹顆很大的樹下。”說完,林理趁著老師發呆的時候,趕緊跑了。

  林理越來越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好使了,他有時候甚至在和同學聊天的時候忽然卡殼,他會忘記自己想說什麽,想做什麽,同學們覺得他非常的古怪。林理開始沈默下來,成績也壹落千丈。他經常自己壹個人無意識的在校園�晃悠,然後忽然發現呆在壹個自己都不知道怎麽來的地方。

  唯壹值得安慰的,舒郁對她越來越好,兩人也非常的親近,林理還吻了舒郁,只有和舒郁在壹起的時候,林理才感覺自己生活的有價值。

  只是,同學們依舊在每天入夜後,從林理的床方向傳來壹陣陣的沙沙聲音,猶如砂紙摩擦般的粗糙難聽。

  終於有壹天,林理無法預料的事情發生了。

  那是入秋的壹個夜晚,雖然白天的燥熱還未完全退去,但是夜色�已經平添了壹股寒殺。

  舒郁告訴林理,那天是自己的生日。林理非常興奮的拿錢去買禮物。可是進了禮品店又不知道該買什麽。

  他看來看去,似乎那些禮物都不適合他心目中高貴的公主。想來想去,他決定買壹支鋼筆,至於式樣,他不知道為什麽,覺得以前那支撿到的鋼筆樣子就非常漂亮,林理包好鋼筆,心理想著舒郁拿到鋼筆的樣子,心�非常開心。

  林理高興的跑向兩人約好的地點。

  樹蔭路的那顆大樹,是舒郁自己要求的。

  當林理興沖沖地趕到那顆自己熟悉的大樹下,發現舒郁早已經站在那�,壹襲黑衣,長發如瀑布般撒在身後,白凈的臉龐居然在黑夜�散發著絢麗的光,林理終於理解什麽叫亭亭玉立了。

  當林理走到這位美麗的女孩面前,把手中的禮物遞過去的時候,卻發現舒郁的臉掛著非常陌生的笑容,不是感謝他為自己買生日禮物,也不是看見心愛的人趕來的高興,更多是壹種期盼,壹種迫切的期盼。

  那種眼神林理見過。

  老家經常活宰牛羊,然後當著路人面下鍋,大家向老板約好事先要那壹部分,然後個個帶著攫取的眼神盯著割好的新鮮肉下鍋,在看著肉在湯鍋�翻滾,等待它熟透入嘴下肚。

  舒郁現在的眼神也就是那樣。

  “我們分手吧。”舒郁興奮而冰冷地吐出幾個字。林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是秋風雖未冷,心已入寒冬。

  林理想問她為什麽,可是卻無法張開口,瞬間的打擊使他本來早已經不堪重負的精神壹下崩塌了。

  他說不了話了,因為他想不起來該說什麽,他想不起來自己是來幹什麽的,想不起來眼前的這個女孩是誰,想不起起來自己是誰了。

  “妳屬於那�。”舒郁把手指指向那顆大樹。林理呆滯的走了過去。

  樹的下面有東西,林理感覺到了。

  他還能撿些什麽?

  林理低著頭壹看,壹雙很白皙的手抓住了他的雙腳,他沒有抵抗,也無力抵抗,手的主人出來了,他和林理長的很像,也戴著壹雙無框的精致眼鏡。

  只不過,他的腹部插著壹把刀。

  舒郁從身後抱住林理,將頭靠在林理的肩膀上。

  那個男人笑著朝林理走過來。

  “我是誰?”林理終於可以說話了,他急於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妳就是我。”那男人依舊笑著,林理低頭壹看,果然,自己的腹部慢慢出現了壹把刀。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林理看見的最後壹眼就是舒郁挽著那個男人的手高興的走了出去。

  那個男人是自己麽?

  林理看見舒郁的無名指上戴著壹枚戒指,很熟悉,似乎在哪�看過。

  好像,就是自己撿到上交的那枚。

  林理什麽也感覺不到了,什麽也記不起來了。

  壹年前,壹個男孩在校園的壹顆大樹下等待自己心愛的女孩,由女友親手做的錢包�有著兩張KFC的贈票,他的手�還有壹支正要送給她的鋼筆,男孩高興的朝鋼筆刻著女友的名字,但他永遠都刻不完了。

  他只刻了個人字,就被幾個小混混刺死了。

  原因很簡單,這夥喝醉的混混想搶他手�的鋼筆,純粹是好玩,但男孩卻認真起來。

  他的腹部中了壹刀,滑到在樹下,他隨身帶的圖書證,眼鏡和剛從自習教室歸來沒來得及放回寢室的文具散落壹地。

  其中還有壹枚打算用來求婚的戒指,他壹直隨身帶著。

  第壹個發現男孩屍體的就是那個半禿帶著黑框眼睛的老師,他以前可不是那樣,自從他的兒子死後,傷心欲絕中年喪子的他才甘心去做了名失物招領處的管理員。

  他當然認識那枚戒指,因為那是家�祖傳的,是他交給兒子的,並叮囑壹定要給兒媳婦帶上。

  林理的室友很奇怪,林理回到寢室壹下就決定搬了出去,東西搬的壹幹二凈,而且說話口氣也變的很冷漠,不過他們也習慣林理最近莫名其妙的變化,總覺得交了女朋友,又是那樣漂亮的女友性格多少有些變異。

  據說林理後來和舒郁結了婚,很幸福的在南方生活。

  若幹年後,寢室來了新的壹批學生,其中壹個把自己的抽屜翻出來清掃時候發現上面居然寫了字。

  妳拿了我的鋼筆。

  妳拿了我的錢包。

  妳拿了我的眼鏡。

  等等等等,很多很多句,都是妳拿了我的什麽什麽,只有最後壹句不是。上面用紅色墨水清晰地寫著。

  “我只要妳的身體。”黎正的故事說完了,重新閉上眼睛,開始不搭理我了。

  只是當我走出門口的時候,黎正忽然說了句。

  “忘記什麽,都不要忘記自己是誰,那是最可怕的。”我不自覺的點了點頭,走出了病房。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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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09-9-30 01:13:09

第五十七夜  點穴

  記得小時候看小說瞧電影,對點穴尤其著迷,經常兩人或三人壹組排練劇情,手指在身上胡亂戳兩下,被戳者立即保持姿勢不動,知道被“解穴”當時玩的很瘋,結果有次某男生學電視�擺酷背對著準備點穴,結果沒註意後面來了女生,這廝轉頭看都不看就是蘭花指亂戳兩下,兩根指頭直接插在人家女孩前胸上,嚇的人家哇哇亂叫,直接就是左手如來神掌,右手大慈大悲掌下去,當即把該男生打的找不著牙齒找不著北,然後哭著叫老師去了。結果該男生被勒令當著全班的面道歉,班主任還說他從小就耍流氓,有了文化還得了。還記得他悔過書�說了句“我向全體同學,敬愛的班主任及校領導保證,以後再也不拿指頭亂插胡戳,以後壹定要有紀律有組織有規範。”至於後來就不記得了。只知道長大後覺得那些東西很可笑,雖然知道中醫�有穴位壹說,但對於壹下點到別人幾個小時不能動,或者壹個穴位點下去人就死了之類的覺得是無稽之談罷了。

  不過世事並無絕對,有些事我們覺得荒唐,是因為我們不了解,無知者敢於懷疑任何事情。黎正的腿傷似乎還未痊愈,還得依靠拐杖才能勉強行走。在落蕾的介紹下,我和紀顏帶著黎正去了遠離城市的鄉下,據說落蕾的外祖父精通醫術。而令我和紀顏感興趣的確是在落蕾家鄉,傳說有壹族人自幼就有壹種神奇的關於點穴的本領。

  這�的村莊很大,不過確是地廣人稀,幾乎走上十幾分鐘才能看到壹戶人家。青磚白�,不時的有幾只土狗搖晃著尾巴走來走去,偶爾過去壹輛公車,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這�很荒涼,還好村民都很熱情,每到問路討水都沒障礙,而且還領著我們來到了那位老人家中,只是還未到,就用手指指了下前面,然後就不願在過去了。

  這是所老紅磚平房,磚紅已經脫落不少,房子木制的正門兩邊大開,我們剛想進去,卻發現大門前的院子兩邊居然各養了三只狼狗,最小的也有半人多高,壹看見生人,吼個不停,直接直起身子趴在圍欄上,第壹次近距離看這些家夥,的確有些膽怯,壹只只紅口白牙,留著老長的哈喇子。

  大門�走出壹個老者,半彎著背,壹只手拿著香煙,姿勢比較怪,是指拇指中指三個指頭捏住的,步伐穩健的走出來,上身穿著長袖藍色棉布大褂,下身是壹條黑色長褲,衣服看上去很舊,泛著白,似乎漿洗很多次了,不過非常幹凈,腳上踩著雙黃木拖鞋,對著那群狗叫了句,聽不太清楚,似乎類似與訓斥的感覺,幾條狗立馬回到�面,安靜的趴著不動了。

  走進壹看,經由落蕾介紹,原來這位老人就是他外祖父。房子�面非常陰涼,猶如置身冰窖般,不過溫度卻很事宜,後院似乎還養著狗,還有壹大片菜地,看來在田間飼養些動物種些新鮮蔬菜自給自足倒是十分悠閑愜意。而且不時的傳來壹陣陣月季花的香味,倒是讓人有幾分醉意。

  走近看老人留著壹大把雪白的胡子,只是沒有梳理有些淩亂。�壁上掛著壹個鏡框,�面擺放著壹位老者的遺像,看上去非常俊朗,氣宇軒昂,很有長者之風,只是左邊額角上有壹道拇指大小的傷疤。

  “這是我師父的像,除了藥理,幾乎所有的本事都是他教的。自從十幾年他去世我就開始留胡子了,從來沒剪過。”老人摸了摸胡子,深吸了口煙。

  闡明來意後,老者看了看黎正的傷勢笑言並無大礙,於是去了內廳,原來�面擺放著藥櫥,抓了幾副,吩咐好忌口和用藥。只是吃起來非常奇怪,居然是用沒有任何肥膩的瘦肉泡在中藥�壹起煎熬,然後吃肉喝藥,倒是非常奇特,據老人說,肉乃藥引,看來古代記載人肉做藥引倒也未必為虛了。

  聊著聊著,自然說到了點穴,老人爽朗的笑了起來,聲音在房間�回蕩,中氣十足,雖然已經七十有四,卻壹點蒼老之態也看不出來,視力和聽力都很好。

  “點穴其實的確是有的,嚴格的來說並非用手指點,他們出手非常普通,常人不註意根本無法識的,而且這夥人非常註意隱瞞自己身份,過著和常人無異的生活,安貧樂道。

  那年我還比較年輕,二十出頭的樣子,那時候全國剛解放,村子�亂的壹塌糊塗,那時候大家壹般燒水都用的錫壺,這玩意用的多了就容易破,燒水的壺破了還了得,所以經常有些手工藝人在村子�溜達,專門幫人點壺。所謂點壺也就是那燒化的錫水補下壺的破洞,賺的都是辛苦錢,有些類似磨剪刀或者到處遊走的剃頭師傅。

  這個點壺的師傅那年大概三十多歲,人卻顯的很蒼老,手指粗糙的如同石頭壹養,指節粗而寬大,臉上猶如風幹的橘子皮,黑的泛著暗紅,由於手藝好,收費又相對便宜,所以大家都很喜歡他,只是不知道姓名,我也只是隨著大家壹起喊他劉師傅。

  劉師傅來村子�走動的比較多,基本上所有錫壺和其他什麽傘啊,鍋之類的修補活他壹人包下來了,各家各戶誰要做了點好吃的也樂意給他些。

  不過村子�有些年輕人沖的很,妳要知道,我在妳們這個年紀的時候算是比較老實的,從來不在外惹事,這也多虧我的父母管教的比較嚴厲,由於世代從醫,我的父親非常重視家風家規。

  這幫小年輕整天吃飽了沒事就在村子�轉悠,有時候偷看那家的小媳婦餵奶,有時候偷幾個西瓜,雖然談不上大害,卻就像牛旁邊飛舞糾纏的牛蠅,很惹人煩,但誰也不願意出頭去說他們,畢竟他們自己的父母都不管,與別人何幹?

  有次劉師傅在路邊修壺,剛點好錫水準備補,結果那幫混混中身材最高大也最沖的壹個沖過去就把他的家夥什壹腳踢飛了。劉師傅楞了下,沒有說什麽,只是陪著笑臉低著頭把踢翻的東西拾回來。可是剛拿過來,又被壹腳踢飛。這樣踢飛又拾回來好幾次,劉師傅終於知道對方是故意來找茬的了。

  踢壺的小子叫木根,父母都死在打仗�了,家�被追認了雙烈士,由爺爺奶奶養大的,從小就寵壞了,大家都很討厭他,但礙於他家�人的臉面,都不敢得罪。不知道為什麽,他非常討厭外地人。

  劉師傅緩緩的直立起身子,圍觀的人很高興,又有些緊張,大家很久沒看見過打架了,連抱著孩子的婦女都趕了過來,壹邊塞著孩子的嘴,壹邊輕聲向旁人詢問是怎麽回事。

  大家都不曾看見劉師傅直起身子,平時他都是彎著腰或者坐著為人幹活,或者逗逗孩子,忽然壹下站了起來,卻發現他原來非常高大,木根有些慌亂,忍不住向後退了壹步,可是想想這麽多人在,又接著往前走了半步。

  “後生仔,做人莫要太猖狂。”劉師傅平靜的臉上沒有過多憤怒的表情,只是從銅紅色的厚實嘴唇�說出這樣壹句,然後壹直盯著木根。木根回頭看了看,發現自己的夥伴趕來了,這下他底氣足了。

  “老子就是要揍妳,今天心情不爽,妳還在這�亂咬喝,還擋著老子的路,我不踢妳踢誰?”木根壹邊說,壹邊拳頭已經揮了上去,直接招呼劉師傅的臉。

  我們大家都以為要開打了,可是結局卻出人意料,仿佛像看電視慢鏡頭壹樣,劉師傅忽然伸出自己蒲扇大的結實雙手,低下頭,攔腰抱起木根,雙手按在他的腰眼上。這小子少說也有壹百幾十斤重,可是在劉師傅看來好像壹個紙糊的人壹般,輕飄飄地拿起來,轉了個身,又放回地面。

  大家看呆了,木根自己也沒反應過來,只是腳壹粘地,身子就癱軟了下來,雙手捂著腰,直喊沒力氣,額頭上淌著黃豆大小的汗珠,他的朋友嚇的趕緊把他擡走了。

  劉師傅瞇起的雙眼中忽然流露出後悔的神情,接著長嘆壹口氣,蹲下來收拾東西,以為有熱鬧看得人都四散開來,只有我走過去幫他拿起踢的亂七八糟的工具。

  “我闖禍了,沒想到這麽多年脾氣依舊改不掉,本就不該對這後生出手如此之重,這�我是呆不了了,妳是個不錯的孩子,以後有機會再見吧。”劉師傅忽然伸出手拍了拍我肩膀,我覺得他的手很沈。

  那以後村子�再也沒聽過劉師傅渾厚悠揚猶如唱歌般的咬喝聲了,據說他去了外地了。

  而木根則慘了,回去後就喊腰酸背痛,開始以為是小毛病,結果接著就茶飯不下,本來還有些胖的他壹下子削瘦的嚇人,每天都躺在床上哎哎呀呀的叫喚,直喊腰疼。眾人掀起他衣服壹看,好家夥,兩個腰眼上各留下五個黑乎乎的手指印,深黑色的,碰壹下就疼痛難忍。當時我父親也被請來看了看,結果壹言未發,只說了句無能為力準備後事吧,接著就搖手不語了。我記得當時追問父親,他只是不言語,被我問的煩了,只好對我解釋道。

  “他被人拍了。”父親沒頭腦的來了句,我聽了更加不解。父親見我不懂,索性告訴給我聽了。

  “江西客家壹帶有壹氏族,對人體穴位頗有研究,倒不專指點穴,而是用五指按住穴道,很容易讓人血流不暢,輕則傷殘,重則致命。這個劉師傅想必也不是有意,可能氣在頭上,力道重了,可惜木根身子不行,我也解不了。他兩邊的腰子已經壞死了,就算遇見名醫,治好了也是廢人,鐵定的病秧子。”後來父親還說,這些學習點穴的人有壹個專門的稱號,叫“五百錢”。至於為什麽這麽叫,就不得而知了。

  雖然對劉師傅充滿好奇,但後在村子�就再也沒看見過他了,至於木根,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劉師傅真的留了些情面,好歹保住了姓名,在上海做了手術,從腰�取出兩塊黑色的血塊,不過如父親所言,他以後就成了個廢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整天要靠喝藥來維持姓名,人瘦的像柴火壹樣,每次看見他都覺得很可憐。

  十幾年後,我的父親過世了,文革也到來了,由於家�世代行醫,卻也沒幹什麽出格的事,加上各個村子之間借著武裝鬥爭的名義實際上卻是抱私怨,於是武鬥頻繁,也就需要我這樣人的來為他們治傷,於是我被鄉�叫去,在各個村子�看病,只是每次看見壹些年輕人流著血,身上那個地方開著口子或者斷胳膊斷腿擡到我面前我都很不舒服,而我也經常想起木根的遭遇。

  有壹次,我治理壹個骨折的小子,他的胳膊給打折了,可是接好後他又說肩膀痛,拉開壹看,肩胛骨連著脖子的地方居然也有五個手指印,與木根的壹樣,只是顏色並沒有那麽黑,而且指印似乎小壹號。想這個人詢問壹番才知道,前幾天大家批鬥壹個老人,好像說他是宣揚封建迷信,這個小夥子沖上去扇了壹耳光,老人旁邊閃出來壹個孩子,面帶怒色,在他肩膀拍了壹下,當時他沒覺得有什麽,結果後來肩膀越來越痛,所以在打鬥的時候他沒擡起收來,結果被別人打斷了胳膊。

  問明事情原委,我也知道那個老人正是姓劉。雖然那段時間我極力尋找他的下落,原來他轉悠壹圈居然又回來了。我詢問了很多人,終於找到了他的住處。

  房子很破舊,當我進去的時候房子�只有劉師傅壹個人。

  他蒼老的很快,幾乎都不認識了,身上有很多淤痕,在額頭上還有個深深的黑色的大拇指印,只有眼睛依然有神,雖然半躺在床上,但是壹眼就認出我了。

  劉師傅說他壹點都不驚訝再次見到我,因為他壹直覺得恨我冥冥之中存在著很微妙的聯系。

  這幾年他吃了很多苦。從他的身體上我可以看出來,不過有些苦是超越肉體的。

  “我被自己人出賣了。”劉師傅坦然說著。從他口中我知道有人向文革組告發了他,說他以武傷,宣揚穴位之說,不尊重科學之類的。不過按理以他的身體是不會怕那些普通的傷害,問題是他到了牛棚才知道原來毒打他的人居然也混雜著會使用點穴的同門。結果被打到重傷吐血。

  “這都是自找的,當年我師傅交代過我,不要隨意使用這個,因為學習五百錢的人互相之間並不相識,在外人面前使用是大忌。但我年輕氣盛,也曾經傷了很多人性命,雖然中年之後靠修補錫壺鍋碗生活,卻還是無法克制自己的脾氣,結果還是出了手,在妳們村子�傷了那個年輕人我壹直都很自責後悔,雖然當時很氣憤,但的確下的手太重了,所以現在有這種下場我不覺得難過,其實倒也是應該的。”劉師傅咳嗽了幾下,從我這�得知木根並沒有死,稍許安心了些。

  屋子�後來進來個年輕人,雖然面帶怒氣,但眉宇之間的確很劉師傅有幾分相似,這個孩子就是劉師傅的獨子。

  對於我來給他父親瞧病顯的不以為然,可能在他認為任何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

  兒子走後,劉師傅對我坦言兒子好勝心太重,雖然教導過幾次,但始終不聽,他很為兒子擔心,深怕會走自己的路。

  “五百錢並非只是傷人之用,其實也可以治病救人,只是在於使用者的心罷了,好比刀,殺人者用到殺人,救人者則用刀救人,我希望把這個傳授給妳,希望妳能多救些人,也好償還些我心中的債。本來以前最早的時候武術醫學都是結合在壹起的,可惜後來慢慢分開了,能兩者皆會的人越來越少了。”劉師傅顫抖著望著我,其實這也是我壹直希望的,也是多年來之所以尋找他的原因。

  後來我向鄉�辭去了醫生的職務,專心留在劉師傅這�照顧他,並學習點穴之術,說老實話非常難,熟記眾多穴位就花了三年。而且果然不出劉師傅所料,他的兒子在壹次聚眾鬥毆中沒有再回來,屍體擡回來的時候劉師傅壹言不發,臉上也沒有過多的憂傷之色,只是掙紮著爬下床,用那依舊寬厚的手掌撫摸了下兒子的臉,看了看他身上五指的傷痕,搖了搖頭。

  劉師傅在我的照顧下逐漸好了起來,他壹再叮囑我不要在別人面前使用五百錢的點穴術,所以我也壹直恪守自己的諾言,除非對病者我是在無能為力才會使用點穴救他們的命,然後再靠湯藥醫治。

  不過很可惜,劉師傅額頭的傷還是在十幾年前發作了,去的時候很安詳,那張照片是他去世前自己要求拍攝的,他說感覺到自己大限到了,我也只好答應他的請求。而且自從他去世後,我也開始蓄須紀念他。”落蕾的外祖父終於說完了,老人眼睛�有些發亮,手中掐著的香煙也多出了好長壹段煙灰,外面風壹吹,將煙灰吹落,如同雪花壹樣,我看著遺像上老人的照片,覺得真的非常安詳。

  在我們的要求下,落蕾的祖父調制了些膏藥,敷在黎正的傷腳,然後五指縮在壹起,食指中指拇指按在腳踝兩側,手離開後,腳踝留下了三個指印,但不是黑色而是微紅。

  “回去註意忌口,多鍛煉下,妳只要是脫筋,很容易好的。”老人和藹地笑了笑。

  我追問他,到底劉師傅和他兒子究竟是被什麽人所害,難道不想為他們報仇麽。老人晃了晃大手。

  “師傅自己都想通了,我何必還去煩惱,我只要多救壹些人,都緩解些別人的傷痛,就是為他積福了,至於五百錢,不會消亡的,只不過有些東西總是沈在水底而岸上的人看不見罷了。我把這個也教給我了我的兒子,希望他能傳承下去,治病救人。”老人笑笑,不再說了。

  離開他家的時候,黎正居然已經可以走路了,雖然還有些不靈巧,但是卻可以拋開拐杖了。紀顏忍不住贊道果然神奇。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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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09-9-30 01:13:40

第五十八夜  裂縫

  “知道麽,有些東西是無法解釋的,我們只能窺測其現象,只能避免,卻無法解脫,如同中世紀的鼠疫,現在的狂犬病,人們能做的只有盡量的避開它們,其實這是種消極的應對方法。”紀顏微笑著背負著雙手,陽臺的太陽剛好曬到他後面,我覺得他仿佛站在了光與影的邊緣壹般。黎正回來以後腳傷已經好了八九分了,不過他很註意鍛煉,每天都去外面長跑,我忽然有種疑問,是否他還能重新以孩子的身體又長大呢?

  “難道連妳也無法解釋麽?”我問紀顏。

  “當然,笛卡爾不是說過麽,畫出的圓圈越大,就發現外面的空白更多,越知道的多,就發現自己越無知。”紀顏嘆了口氣。

  “我曾經遇見過這樣壹件事,面對那種現象我毫無辦法,那不是我能解決的了得。

  大學的時候,暑假期間學生們組織下鄉醫療隊,免費為壹些處於邊遠山區的人宣傳疾病預防知識和提供壹些簡單的有效的藥物。不要小看這些,或許對城市�的人來說這些藥物早已經過時,那些富人們經常對醫生開出來的高價藥品從不拒絕,其實那等於慢性自殺,設想壹下,病毒的進化速度是遠高於藥品的開發速度,等那天體內的病毒已經免疫任何藥品的時候,那就只有等死了。

  相反,在那些很少使用藥品的地區,簡單的青黴素也能治療許多疾病。當然,對於熱情的學生來說,探索未知也是令人非常興奮的事,可惜,現實總是與願望相反。

  那是個幾乎隔絕的山村,連接外界的只有壹條如蛇壹般蜿蜒盤旋繞在山腰上的壹條小道。道路上崎嶇不平,頂多只能容壹輛車子行駛,所以大家選擇了徒步進山。還好天氣不錯,沒有下雨。

  由於要去的地方很多,同學們分散成幾個小組,和我壹起進入村子的是壹個身材略胖的高個男生,猶如壹塊門板壹樣,不過由於很少走這種山路,即便是強壯如同運動員的他也汗流浹背。

  村子不大,頂多只有不到壹百人住在這�,誰也不知道他們住了多久,這�的人似乎看上去和外界有些不同,感覺像很古老似的,或者說就如同剛剛出土的文物,渾身透著壹股腐爛的氣息。據說村子�所有的人都生了病,所以連出山去外面換糧食和鹽巴的人都沒了,還好村子�有幾只信鴿,所以我們才被鄉長委派到這�來。據說那年很熱,而且這壹帶已經連續數個月沒有下過雨了。

  “記住,不知道是不是傳染病,本來妳們都是學醫的不需要我多說,不過我還是告誡壹句,去那個村子最好不要接觸任何東西,帶著手套,而且別在那�吃飯喝水,避免感染。”鄉長神情凝重的樣子讓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雖然這個村子歸他管轄,可是他自己居然也壹次都沒去過。至於對村子的交代,也是以前的人留下來的。

  “那�的人,總讓大家感覺的怪怪的。”鄉長的助理秘書在送我們出來的時候忽然說了壹句。

  “怪怪的?”我奇怪地問他,這位年輕的秘書點了點頭。

  “他們好像看上去總是很幹燥,而且似乎從來沒見過他們喝水,而那村子附近好像也沒有水源,更別說井啊,小河之類的。”秘書搖了搖頭,被鄉長叫進去了。秘書說自己和出來換東西的村民接觸過,覺得他們非常奇怪,至於他自己,也沒有進過那個村子。

  看這�的情況,我再次回憶起來鄉長和助理的話,剛要提醒那位高個胖子,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因為只是壹個系的,同在壹起上課,混個臉熟,不過印象中他似乎沒什麽朋友,性格比較孤僻,總是壹個人坐在課堂的角落�,只是他的身材是在特殊,所以我才對他有些許印象。而當我告訴他我的名字後問他的名字,胖子卻笑了。

  “妳叫我胖子得了,沒什麽名字不名字的。”胖子壹笑,如同年畫�的人物壹樣,憨態可掬。既然他不願意告訴我他的名字,我想也就算了。

  “記得戴上手套。”我覺得奇怪,外面明明很熱,但壹進村子就覺得有些冷了。趕緊戴上了橡膠手套,順便拋了壹副給胖子,胖子的手很粗大,比常人要大了壹號,所以費了好大工夫才把胖乎乎的手塞進手套�去。

  “很難受,帶著真不舒服,感覺隨時會破壹樣。”胖子表情痛苦地望著我。我也沒辦法,也沒準備壹副超大號的手套給他預備,只好勸他將就壹下吧。

  這個村子是半圓環形狀的,幾十戶人家分散的居住在這�,與其說是村子,倒更像是個街道。我們沒有找到這�的村長,似乎這�沒有任何的行政單位和機構,村民們長久以來都自顧自的生活著。整個村莊幹燥的嚇人,四處都是幹涸的裂開的泥土和�壁,坐在房子外面的他們壹個個大張著嘴巴,瞇著眼睛長時間的保持著壹個姿勢看著我們,我甚至看見壹只蒼蠅飛在其中壹個年輕男人手臂上,而他看都不看,也懶得驅趕。

  “他們靠什麽生活啊?”我記得自己問過鄉長,鄉長也搖頭,只是說這個村子的人居然每過壹段時間都有人拿著玉石和玉料來換食物和生活用品。

  “玉石和玉料?”我吃驚地問。鄉長聽完點點頭。

  “不過都是未經過加工的,而且也不是什麽名貴的玉石,大多數開價很低,雖然我覺得奇怪,在這個地帶本來按理說是不產玉的。”鄉長解釋道。

  現在看了看,或許村子後面的山脈�真的有玉石也說不定。

  村子�的人大都神情木納地坐在自家門前,也不說話,只是直勾勾的盯著我們看,有老人,也有成人,似乎只有少不更事的孩子才對我們的到來有些好奇,遠遠地望著,我們壹旦走過去,他們就嚇的四散開來,等轉過身,又聚攏在壹起在我們身後小聲議論。

  “他們和阿爸阿媽好像不太壹樣啊。”壹個孩子奶聲奶氣地說。

  “是啊是啊,不知道他們身上會不會也有縫。”另壹個聽上去年齡稍大,故意做著大人的聲音說著,不過聽上去更加有趣。

  只是不知道他們說的縫是什麽意思。

  終於,壹個老人肯讓我們進去了,她大概七八十歲左右,臉上猶如幹涸的河床,刀刻的皺紋縱橫交錯,枯瘦的手臂上青色的血管壹根根暴了出來,我似乎可以看見血液在�面遲緩的流動。壹雙充滿了眼屎的倒三角眼看了看我們,對我們招手說了句,“來!過來!”

  “大娘,我們是醫學院的學生,在暑假期間特意送藥下鄉,聽說您這�壹帶大家有些不適,所以帶了些藥來。”胖子到很會說話,和我壹起走了過去。旁邊的人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看上去非常疲憊的坐在陰處望著我們兩個走進了老太太的家門。

  房子很陰暗,而且相當幹燥,地面都是黃土,踩上去感覺腳下摩擦的很厲害,房間�空空如也,只有壹個幹凈的竈臺,壹些食物幹糧,還有幾張小木凳。

  “大家最近精神都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病了。”老人忽然說了壹句,嗓子帶著咯吱咯吱的聲音,沙啞的厲害。我和胖子坐了下來,不,應該說胖子根本做不下來,因為那張小板凳還沒有他半個屁股大,何況看上去也不紮實,他索性那處張報紙墊在下面。

  我註意到幹的發亮的�壁上居然有很多裂縫,再看看屋頂,也有很多,就如同蜘蛛網狀壹般,心�不禁壹寒,這不是危房麽。

  胖子勸慰了老人幾句,於是拿出藥品交給她。老人用顫抖的手接過藥片看了看,接著隨即扔到了壹邊。似乎並不是很關心這個。

  “這�,需要的不是藥,我們需要去換些糧食和鹽巴之類的回來,只是大家都走不動。出不了村子。”老人不耐煩的說著,壹激動說話就不流暢了。我只好和胖子走了出來,重新來到接到。

  “妳覺得他們生了什麽病?”我問胖子,他則搖頭。

  “不知道,看不太出來,似乎感覺缺乏鍛煉,妳沒發現他們都很瘦麽,而且皮膚似乎長期沒有接觸誰,非常幹燥,脫皮的厲害。”看來胖子的眼睛雖小,註意的東西卻不少,不過我也看見了,的確不知道是什麽病。

  雖然後來又和幾位村民談了壹下,可是依然都是愛理不理的,唯壹的幾句話也是希望我們幫他們去換鞋日常必需品回來。

  時間過的很快,眼看著太陽要下山了,而我發現隨著陽光的退卻,村民似乎開始活躍起來。開始還如同雕塑壹樣坐在那�不動的他們也開始行走了,聊天了,忙碌起日常起居,只是依舊無視我們兩個的樣子。

  “現在走麽?”胖子忽然問我,我則搖頭,畢竟還沒有搞清楚村民到底患了什麽病,這樣走太不負責了,我們不是光把藥品往這�壹扔就了事了,最主要的目的是幫他們治好病。

  “太好了,我也想留下來多看看,似乎這�非常的奇特。”胖子見我同意留下,相當高興和興奮。而我看著漸漸沈下去的太陽總覺得有些許不安。因為村長說,以前有些人進山采風或者考古,卻再也沒出來過,所以外人就不敢在這個村子留宿過夜了。胖子始終抱怨說手套不舒服,我也只好和他壹起脫掉了。

  夜晚很快來臨,我發現老山�的夜色的確非常漂亮,可以看見壹大片在城市的天空�看不到的星星,密密麻麻的,數都數不過來。而村民們也開始熱情起來,邀請我們過去吃飯留宿。選擇了壹下,我們去了壹戶四口之家。

  關鍵是胖子說那戶人家的女孩很漂亮。

  她的確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大概比我們小壹兩歲,但是出落的很不錯了,衣服雖然並不時尚,不過是普通的農家衣物,卻很難掩蓋她脫俗的氣質和美麗,鵝蛋形潔白的臉龐,五官擺放的恰到好處,如果她在城市�包裝壹下,絕對不亞於那些明星。剛才開始來的時候沒有看見她,可能是躲在房間�吧,剛才也是她把我們拉到她家的。胖子自從看見她眼睛就沒眨過,我暗笑胖子可能看上人家了。

  女孩叫畫兒,可能是小名吧,總之他的父母,壹對看上去老實巴交的農家人是這樣叫她的。還有壹個頑皮可愛的小男孩,似乎是畫兒的弟弟。

  晚飯很簡單,壹大碗臘肉,和幹辣椒炒豆角,然後是大碗大碗的米飯。這�似乎沒有種植任何農作物,只是靠定期壹些村民拿著玉石出去到外面集市上換取大家需要的吃食。村子�沒有任何水源,這�的人似乎也不知道什麽叫口渴,我和胖子還好自帶了些水,自給自足應該夠了。

  讓我和胖子驚訝的是,這壹家人真的太會吃了。光是那個畫兒吃的就可以抵我和胖子兩人了。妳要知道胖子的食量已經非常驚人了,而我自然也吃的很多,可是看著這個外表非常並不驚人的女孩子居然吞下那麽多東西實在可以氣死很多勒著褲腰帶啃著黃瓜半拉月只減個壹斤幾兩肉的城市女孩了。

  不僅僅是畫兒,她的父母以及其他人的食量都很大。而且幾乎是往嘴巴�倒飯壹樣,開始我們還以為他們好客,弄這麽多菜,現在才知道只是每天如此罷了。

  可是他們卻非常瘦,瘦的嚇人,不過畫兒似乎不太瘦,倒顯得比較豐滿,和她父母形成了鮮明對比。

  在這�唯壹還算正常的就是那個小男孩,他吃的倒是不多,而且並沒有像他的父母那樣瘦,只是他好像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了,自己吃著自己的飯,慢慢悠悠的。

  小男孩眨著大眼睛拿著筷子在飯碗�插來插曲,忽然笑著對我說。

  “吃驚麽?沒什麽,等我和姐姐壹樣大了,我也會吃那麽多的,所以村子�每次都要換很多糧食和肉來。”他的話和隨意,卻讓我非常不解。

  幾乎是瘋狂的進食後,畫兒和她的父母又恢復了過來,並再三說不好意思,讓我們見笑之類的話。我越來越覺得他們並不像是普通的村民,卻覺得他們似乎很有文化以及涵養。因為在同樣破裂不堪,充滿裂縫的�壁山我居然看見還掛著壹些國畫和書法。

  雖然時間可以改變壹個人的相貌和舉止,但內心深處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和文化底蘊卻很難被抹殺,如同被狼養大的狼孩,無論如何改變,他骨子�的野性也無法磨滅。

  這對夫婦顯然不是普通的農民,他們的手雖然很瘦,但非常細長,也沒有長期坐農活的老繭。

  只是他們的皮膚都很幹燥,不過畫兒和她弟弟不是。

  安置我們睡覺的地方後,畫兒被他父母帶走了。誰在木床上,我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帶著月光,我在床上磨蹭了很久,剛轉過頭,卻發現畫兒的弟弟笑嘻嘻地站在我身邊看著我,嚇了我壹跳。

  “起來啊,我帶妳看好東西。”他依舊笑嘻嘻的,帶著和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不符的怪異和成熟。讓我不得不跟著他走出了房間。

  “去看什麽?”孩子在前面越走越快,帶著我走在村子外的街道上,現在外面安靜的很,只能聽見風聲和我們倆的腳步聲,我忽然想起胖子還睡在那�,不知道他睡著了麽。

  男孩沒有回頭,只是不耐煩地說了句:“急什麽,很快就到了。”說著高興的指了指前面。

  “就在那�,我姐在那�。”

  我壹聽覺得奇怪,為什麽男孩要帶我來看她姐姐。

  前面好像是村子的後面,仿佛是壹個類似祭臺之類的,很古老了,是石頭搭造的,很多已經被風沙磨損的非常厲害。我走過去才看見畫兒和他父母以及還有白天看見的老太太和年輕人,以及很多村民都在。不過畫兒的弟弟讓我盡量離這遠些,趴在石頭後面看著。

  這些人都卷起了袖子,那天的月亮很園很亮。

  “妳真幸運,正好今天月亮不錯。”男孩再次嘲笑般的看了看我,我則沒有搭理他,繼續看著村民們。

  尤其是畫兒,她的皮膚很好,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著白皙的冷光,白凈細長的手臂就像熒光燈管壹樣,又帶著瓷器的膩滑。

  “今天畫兒也要有縫隙了,所以請大家來坐下見證,她也可以幫村子做些事了。”畫兒的父親似乎很高興,拿著畫兒的手舉起來給大家看,而旁邊的村民似乎沒有太多的表情。

  很快,我看見了裂縫,終於明白那些小孩說我們身上有沒有縫隙的原因。

  畫兒陶瓷般的手臂開始出現了壹條黑色如發絲般的裂縫,接著兩條,三條,整個手就像被錘子敲破了壹般,不過她的臉上沒有什麽痛苦的表情。不只是她的手臂,她白凈的臉龐也開始出現裂紋,還有她的腳踝,我猜想可能她整個身體都在出現縫隙。

  畫兒就像壹個被打碎然後重新粘合起來的瓷人。

  接著,裂紋逐漸增多,終於開始脫落下來,如同下雨壹樣,白皙的皮膚壹片片掉到地上,越來越多,最後在地上居然變成了塊拳頭大小的晶體,閃著白光。

  在看看畫兒,她猶如被脫掉壹層皮壹般,雖然還是非常白皙,但整個人仿佛瘦掉壹圈,顯的很虛弱。

  然後村民們也同樣開始出現裂縫,他們都掉下來或多或少的粉末碎片,也變成了大大小小的石頭狀的東西,只是都沒有畫兒的那塊漂亮晶瑩。而且也變得如畫兒壹般虛弱,瘦的厲害。

  我大張著嘴看完後,村民們撿起那些石塊。

  難道他們就是靠著那些所謂的玉料來換吃的?那不是人皮麽。我越來越糊塗了,而且他們怎樣出去呢,不是說村子�的人很久都沒有出來換東西麽。

  “最近的太陽很厲害,我們出不去,要不然我們會被外面的陽光曬的裂開的。”終於,畫兒的母親低著頭說了壹句。

  “天氣越來越熱,以前還好,可以勉強出去,可是今年是在出不了村子了,而且就算是妳,也在這�呆了十余年,完全不適應外面了。”旁邊的壹個老頭對著畫兒父親說道。

  “今天不是來了兩個年輕人麽,叫他們幫我們換吧。”畫兒的父親提議,居然還談到了我和胖子。

  “可是頂多讓人家幫我們壹次罷了,以後怎麽辦。”畫兒的母親為難地說。

  “那就把他們也變成我們就是了,妳原來也不是這樣的麽?在這個村子無憂無慮的生活下去不是挺好麽。”旁邊的壹個老頭咯咯的笑了下,接過話頭對著畫兒父親說。

  我心�壹驚,回頭看了看那個孩子,孩子依舊帶著笑容望著我。

  “他們想把妳和那個大個也變得和阿爸阿媽壹樣,身上出現幾條裂縫呢。”他仿佛在開玩笑壹樣,而我卻並不覺得好笑。

  “這樣吧,這件事交給妳們壹家去做,以後就專門讓他們幫我們換糧食,他們不是在村子長大的,對村子的依賴要少,能受得了外面的光。”先前的老頭似乎態度很堅決,旁邊的人也壹同贊同,畫兒的父母無奈的點了點頭。我覺得他們似乎要散了,趕緊叫男孩帶著我回去。

  壹路上男孩笑嘻嘻地對我說。

  “我還沒有長大,如果和姐姐壹樣大也能脫落下來漂亮的石頭,幫家�換回吃的和用的。”

  “難道妳覺得這樣很有趣?”我忍不住問他。

  “當然,這個村子�的人都是這樣,有什麽不對嗎?”他睜著大眼睛奇怪的望著我,仿佛不對經奇怪的是我,他說的才是符合邏輯的。我不想和孩子多爭辯,只是想趕快叫醒胖子離開這�。

  回到畫兒家�,胖子還在呼呼大睡,當我拍醒他告訴壹切,他也哦了壹聲。

  “果然是個奇怪的村子,我說呢。”他環視了下四周的�壁。我對他說現在不是感嘆的時候,趕緊離開才對。

  不過當我們商量如何走的時候,畫兒壹家人已經進來了。

  “妳們不用害怕,我們沒打算害妳們。”畫兒淡淡地說了壹句。

  他們壹家人看上去都和和善,並不像其他的村民,我越來越覺得他們和那些人不同。

  “其實,妳應該也看出來了。十幾年前我來這�寫生和遊玩。聽說這�有個很奇特的村子,所以好奇地來著看看,結果就再也回不去了。”畫兒的父親,那位看上去很老實的中年男人,緩緩地開口說道。我和胖子則用心的聽著。

  “來到這個村子後,我也和妳們壹樣非常好奇,後來才知道這�的村民世世代代都是這樣生存的,這�種植不了任何農作物,也沒有任何水源。村子�的人喜歡幹燥,討厭潮濕,因為如果和喝了水或者皮膚接觸到水,就無法制造賴以生存的玉石玉料了。如同妳剛才看見的,他們有種特殊的本領,身體上脫落下來的東西居然都是玉石的材料,而玉石的優劣,居然取決於人的皮膚的好壞,他們的食量很大,但營養根本取不到身體的各個角落,而是神奇的在皮膚表面形成了玉的成分,到了壹定的時候才剝落下來,然後換取食物,當我打算離開,結果已經晚了,不知道村民們做了些什麽,居然把我也同化了,後來我發現自己已經無法適應外界的生活,我害怕劇烈的陽光,因為過熱的光纖會把我們烤幹,整個人變成具幹屍,以前的天氣並不炎熱,而且每當下雨後溫度低些我們才去外面換吃的,可是今年已經很久沒下過雨了,大家都不敢出村子。所以,他們說要把妳們也同化掉。因為妳們不是在村子�長大,所以應該可以抵抗得了外面炎熱的溫度和陽光。”他無可奈何的搖頭。

  “現在我也已經麻木了,尤其是在村子�還娶了壹位妻子,還生下了畫兒和她弟弟,這孩子完全在這�長大,再過幾年,他也會像那些人壹樣了。”畫兒的父親望了望自己的妻子,然後摸了摸男孩的頭,很無奈地說。

  “妳們走吧,我們不會加害妳們兩個的。雖然村子�的糧食已經用完了,再過幾天,大家都會餓死在村子�了。”畫兒輕輕地說了句。我覺得她很可憐,完全沒有選擇命運的能力,甚至她想都不敢想,因為只要離開了這�,恐怕她就必須壹輩子活在陰影�面。

  場面開始沈默了下來。這時候胖子忽然站了起來。

  “我答應幫助妳們,妳們把我同化吧,不過要放過我同學。”他的話讓我很驚訝。

  畫兒壹家人也很驚訝,隨意又非常感激地看著他。

  “可是,要如何同化呢?”胖子笑了笑問他們。我趕緊站起來扶住他。

  “妳瘋了麽?還是和我壹起離開吧。”

  “不了,其實我也有些厭倦呆在那個世界了,在這�蠻好的。”胖子笑笑,掙脫了我的手。

  “妳還是趕快離開這�吧,我留下來也是為了幫助這�生活的人。”胖子忽然不笑了,壹臉嚴肅地說:“我們開始來的目的難道妳忘記了?”

  這時候我忽然想起,原本我們就是來解決這�村民所謂的病來的。可是我沒想到卻是這樣壹種解決方法。

  當我在天亮的時候離開畫兒家,我看到畫兒從手臂上剝落了壹塊白色的片狀物,胖子把它吞了下去。

  離開那個村子後我告訴了村長,以後不要再派人去那個村子了,至於原因,我卻沒有說。

  還有,胖子告訴我,他的名字叫閩書。”紀顏說完了,雖然說的略有些傷感,不過他很快又語調輕松地說:“妳知道麽,我在後來回過那個鄉鎮,居然真的見到了胖子,他果然拿著那些玉石玉料來換東西,不過他已經瘦了下來,腳邊上有壹塊比其他玉石大得多的壹塊。他告訴我,自己和畫兒結婚了,而且妻子已經懷孕了,很快就會生產,所以他必須多出來幾次換些必須的東西。似乎很奇特,他很能適應這�的氣候和環境,或許有的事情就是如此,無法解釋清楚,我唯壹知道的事,他看上去過的很快樂,起碼,看上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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