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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5 13:06:30

無心柳成蔭 作者:蘇荻

嗚……她天生帶「黴」不成?
瘸腿、ㄚ鬟命也就算了,
竟連自己的親娘也都疼愛小姐勝過她,
她真懷疑到底誰才是她娘親的親生女兒!
無妨,只要這跋扈的千金小姐一出嫁,那她就苦盡甘──
啊? 她得陪嫁? 這……簡直是黴到無人可比了!
唉,算了算了,陪嫁就陪嫁吧!
反正留在這兒也是成天受她那個四季都發情的大少爺的騷擾。
不意──呵呵,老天爺一定是同情她鬧著玩的吧?
一進姑爺家,還分不清東南西北,就又惹上這冷峻的大莊主,
哇……這下子她死定了啦,瞧他那對駭人的眼眸──
呃,好像還挺溫柔的嘛,害得她一不小心就栽了去,
呵呵,也許愛上他是她這輩子唯一幸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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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5 13:06:48



就和書名一樣,會寫這個故事,完全是在「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情況下蹦出來的。

我自己也搞不懂,何以每回拉拉雜雜寫了滿滿幾張大綱、擬了書名與橋段後,一開計算機、一敲鍵盤,不聽話的腦袋瓜就開始朝它方運作,完全不受控制與指揮,想到什麼就打什麼,偏離原本設定的情節,連主角性格也一變再變,甚至在打完第一章後,男主角「鬼面」的戲分被一縷幽魂般的人物給搶去--這真的很離譜,可……可誰教後者出現時太過出鋒頭呢?我想「鬼面」一定被我撤換得不甘不願,才剛上場,那文弱氣勢就被個強悍陰沈的傢夥給壓過,就連我這個作者也始料未及呀!偏偏愈打愈順,愈覺得「鬼面」不適合女主角,誰教他這般斯文溫雅,又娶了個刁妻,非但保護不了女主角,恐怕連自身也難保哩。

就這樣,情節大幅更動,寫好的大綱只有頭尾派上用場,其餘內容只得仰賴這塞滿「豆腐渣」的腦子重新思考--說思考是好聽,其實是邊打邊想啦。也正好符合那句「走一步算一步」,不過要改成「打一頁算一頁」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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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提提書裡幾個名字的誕生過程吧。

關於女主角柳茵茵,她原本的名字叫柳纖纖,卻發現「纖纖」兩字在別人家的書寶寶已出現過不少次,有時當主角、有時當小配角,再加上電視劇還有另個「芊芊」,為免混亂,只好再想別的。由於我十分不擅長取名字,又覺得當丫鬟的取兩個字一樣的名字比較順口(偷懶),想來想去,便想到書名《無心柳成蔭》的「蔭」字,那……那就叫茵茵吧,雖然我知道有個女明星也叫這個名字,但……一時間想不出別的,就將就著用吧。

自從寫完《巧戲大少爺》,我就很想再寫個關於丫鬟的故事,沒特別原因,純粹是喜歡那種小丫鬟的純真與可愛,寫著她成長的艱辛,與渴望娘親疼愛的種種傷害、在期待與失望間徘徊……心裡就覺得很酸很酸,於是就不捨得她在愛上男主角後,再遭受半點感情上的傷害。

另外,男主角也讓我傷透腦筋,古代人的名字真的不好取耶!四處參考下,勉強取了名字,但我都不是很滿意,一直到稿子完成了,我還是不滿意……(龜毛人),連裡頭幾個配角,猛使壞的馬雲盼、豪放不羈的鐵冀雲,名字都還重複了一個「雲」字,一個名字就能逼死我上萬個腦細胞呀,頭痛中……

總之,往後在我的書寶寶裡,若是又看到名字很怪的,也不要大驚小怪啦,像馬萊高(馬來糕),呵,每次一打到他的名字,我就拚命憋笑。如果大家有看過我《火把姻緣》一書,會發現「無偷窩」的人名也很怪,侯立史(請翻成台語)、侯立強、侯立勇、侯荔誹(給你肥丫還有一馬當先的馬當先……好了,意思就是告訴各位,我不會取名字,所以只好取些好念好記或好笑的,見怪不怪,包涵包涵。

嘿,字數差不多了,就此打住,不再多聊,下回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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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5 13:07:38


天還未亮,耳邊只聽得幾聲雞鳴,茵茵便反射性地睜開眼,自動爬了起床。

頭一回睡在這鋪有墊子的床板上,令她幸福得不捨下榻。

張望四周有些陌生的環境,真不相信自己已經從那窮山惡水的淮霖鎮來到繁華多貌的杭州城內。

「無論如何,這兒不比馬家,我得更勤快些才行。」

她咕噥著套上鞋襪,加緊動作地推門出去,外頭還黑呼呼的,眺望天邊,也才露出那麼點細微白光,然而當她再聽得公雞啼叫,當下不再猶豫。

這個佔地數頃的滄浪山莊,環抱於山池之間,周圍繞以亭樓閣宇、瓊居華屋,青磚素瓦、雕樑繡檻,陳設富麗精工,園內松竹蕭蕭,花塢水榭。若沒人領首帶路,很容易就在裡頭迷了路。

幸而茵茵昨兒個在入府後已摸清幾個方向,反正她主要會去的地方只有幾個,離這下人房也不遠,因此便安心地拾步走進古樹山石、兩蔭夾道的曲徑裡,心想穿過這裡,就可以先去廚房報到了。

途經一處竹林,忽爾冒出一個人影來,嚇得她心臟惡狠一跳,險些躍出喉嚨,摀住張開的嘴巴,茵茵驚魂甫定地瞪著這個冒失鬼。

「七早八早從林子裡衝出來,會嚇死人的!」

來人楞了楞,聲音裡透著淡漠,不帶絲毫感情地道歉。「真對不住,我不曉得這時間會有人走過來。」

「算了算了,那我走了。」也不管這男的是誰,茵茵望了望逐漸明亮的天際,繼續往前走。

「等等!」男人冷冷喚住她。

「還有事麼?」倏地收住腿,茵茵瞇眼望著他,只覺這人陰陽怪氣的。黑暗圈住他的臉,讓她無法仔細看清楚他的長相,但這人可高了,她得仰著頭才有辦法對上他的面孔。

「妳難道不知道我是誰麼?」

「不知道。」理直氣壯地回答。她才剛來一天,怎可能知道誰是誰?

男人沈寂了數秒,再度開口,語氣裡透著不悅與刻薄。「很好,那麼妳最好記住了,我是費雋淳。」

「喔。」

「喔是什麼意思?」他的語調往下一沈。

「喔是我記住了,雖然我還是不知道你是誰。」她聳聳肩,多少也是有點心虛,這人該不會是府裡的大人物吧?他姓費,難不成……

「很好!」加重語氣,臉上神情更形陰騖,儘管茵茵沒法兒瞧見。「妳叫什麼名字來著?」

「我叫茵茵。」聽著他恁地威嚴冷酷的嗓音,她心底起了不安,總覺得自己在這府裡的新生活即將大起波瀾。

「那麼妳給我記住了,我是滄浪山莊的當家主子,費雋淳是我的名字;而妳家小姐嫁的人,則是我的胞弟,這麼說夠不夠明白?」凍寒如冰鐵相擊的宣告,剎那蒼白了茵茵的小臉。

怎……怎麼地,她莫名其妙就得罪了這莊園的當家主子?這……這未免也太倒黴了點吧?

茵茵驚慌失措地趕忙跪到地上磕頭,姣好的五官已然扭曲。

「對不起,對不起,奴婢不曉得是老爺您--」

「我沒那麼老。」聲音裡的溫度持續下降。

「是、是,奴婢不曉得您是大少爺……」

費雋淳的臉色晦沈。「都沒人教妳,來了這兒必須喊我莊主嗎?」

如果可以,茵茵想用頭去撞假山,以往的機伶聰慧到哪兒去了?聲音比哭還難聽。

「對不起、對不起呀,莊主,請您原諒奴婢的莽撞。」

費雋淳沈默了幾秒,惹得茵茵一顆心不斷揪緊,冷汗直冒出額角。

「妳是新來的?」

「奴婢是從馬府和小姐一塊過來的,所以……所以……」

「所以才會不認識我,是嗎?」聽完她的解釋,他眉間的皺折仍不見平復,然而隨著晨曦蔓延照亮整片天際,他卻逐漸看清楚這跪在地上的丫頭的瘦弱身軀,還有那明顯抖顫不停的右腿。

由於左腿無法支撐身體力量,茵茵只覺搖搖晃晃,幾乎無法跪好。

「是的,我……」囁嚅地不知怎麼回答。

「起來說話!」

這句命令適時地解除她的窘境,茵茵吃力地扶著白石地面站起來。

當她戰戰兢兢地抬起頭,勇敢地迎視著他足以凍傷人的冷寒視線時,費雋淳忽覺胸口一窒,不知何以有所震動。

不過是個小丫頭,巴掌大的臉蛋上卻鑲著何其細緻精巧的五官,未經修整的兩道眉毛,襯著一雙烏溜溜、亮熠熠的眼眸,俏鼻直挺,唇似櫻桃,雖稱不上傾國絕色,也夠讓人驚艷的了。

瞪著她過度單薄卻又發育良好的骨架子,他眼中的疑問卻來自於她那微瘸的左腿子。

為了不讓臉上流露出不該有的惋惜情緒,他神情一凜,別開視線質問道:

「這麼一大早,妳要上哪兒去?」

茵茵無措地眨動眼睫,這位背光而立的主子,有著偉岸昂藏的體型,週身還散發著一股陰鬱冷驚的氣勢,她連忙挪低焦距,避開這種可怕的壓迫感。

「是這樣的,奴婢是想去廚房看看有無需要幫忙的地方。」

「既是如此,妳可以回去了。」他冷冷駁回。

「為……為什麼?」

費雋淳的眸子倏地一黯,彷彿她問了個十分可笑的問題。

「難道妳在馬府當差的時候,主子下了什麼命令,也像現在一樣都會加上一句為什麼嗎?」

茵茵瞠大眼珠子,被他冷漠嚴酷的語氣給嚇得又傻又慌張。「不、不,不是的,奴婢不去就是了。」

「聽好!」他神色冷凝地厲聲道:「在這裡,妳只要好好服侍妳家小姐,盡好妳的本分,其餘的,沒人吩咐不得擅作主張。」

「是,奴婢知道了。」心裡一急,又往石地跪了下去,這一跪,痛得她眼瞳直泛淚光。

那張冰覆的表情在這瞬間出現不忍,雖是微乎其微,卻真實地觸動了心底的弦。蹙緊眉心,他氣惱自己何以憐憫一個愚蠢丫鬟,就因為她不良於行嗎?

暗咬牙根,當場一言不發地拂袖而去,也沒命她起身。

茵茵呆呆地望著他離去,楞了半晌,天色整個亮了,左腿骨像毒物發作開始惡狠發疼,這才趕忙站起來,拍拍膝頭褲管的土塵草屑。

搖搖頭,她瞪著身後的這片園林輕歎口氣。

唉,比起馬家雜亂無章的規矩,這兒可是嚴謹紀律多了。

好像一個不小心出岔子,就會丟了腦袋瓜似。

頓了頓,再搖頭一歎。

也好,在馬家她有一堆事兒得做,來到這兒只需服侍馬雲盼一個,雖然也不算是件輕鬆事,至少她不用再拖著這條瘸腿子四處奔走了。

耗了些時間,也該去守在新房外等著服侍小姐起床梳洗更衣。

將那個冷冰冰的人影從腦中驅除,茵茵沒再想太多,往來時路拐步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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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了一整晚的惡夢,甫睜開眼,一見著蓮媽就坐在床榻邊,關懷憐愛之情溢於言表,心中委屈頓時翻騰,馬雲盼扁扁嘴,想也不想地撲進她的懷裡,不分由說地號眺大哭。

「奶娘……」

憶起昨兒個拜過堂、成了親的那位「鬼面夫君」,馬雲盼只覺大好人生已然毀去,那張嚴重潰爛的臉孔,時刻迂迴盤旋於腦中,至今她仍心有餘悸,多麼希望這一切不過是場夢,她哭一哭、叫一叫、發發汗,便沒事了。

「別哭、別哭。」蓮媽心疼萬分地拍撫她的背脊,同時柔聲哄著她。「奶娘知道妳害怕姑爺的模樣兒,妳別傷心,事情沒妳想的這麼糟。」

「這還不夠糟嗎?」頂著一頭蓬鬆亂髮,她歇斯底里地扯著蓮媽的胳膊,繼續放聲大哭。「他長得那麼醜,連只癩蛤蟆都比他好看,我嫁給這樣的人,還不如死了算了。」

「萬萬不可呀,我的心肝寶貝!」蓮媽驚出一身冷汗,急忙再把她摟緊些。「妳可千萬不能想不開呀,我向人打聽過了,二莊主會變這副德性,完全是因為被條惡蟒瘴氣所撲面的緣故……」

「哇……」馬雲盼聽不進去,還是掙扎著哭鬧不休。

冷眼旁觀的茵茵,心裡卻是忿忿不平,這個養尊處優的小小姐,連嫁了人都這般驕縱任性,可憐這二莊主還是個和善仁慈的大好人,想到他昨晚離去時的黯然神情,她就大為不值。

「我不管!我不要嫁給他!我要毀婚,我要毀婚--」馬雲盼一把推開了蓮媽,也沒著鞋,光著腳丫便衝到紅漆木鏡台前,像要發洩似的,將所有的古董玉瓶、銅盆漱盂、蘭花盆栽……一股腦兒統統砸下地面。

「小姐,妳這是何必呢?小姐……」見她一樣一樣地砸,蓮媽苦著臉束手無策,擺明沒法兒阻止她的撒野行徑。

當她預備扯下牆上一幅相當精緻珍貴的字畫時,茵茵看不過去了,拐著步子搶先一步,將畫搶了過去。

忿怒當頭的馬雲盼發覺手中一空,撇過臉,眼中焰火沖天。

「妳這死丫頭在做什麼?把字畫給我!」

茵茵將字畫藏在身後,冷靜而理智地緩緩退向門邊。「小姐,妳已經是這兒的二夫人了,此處不比在自個兒家裡,不容得妳撒潑,妳若還有腦袋瓜,請妳好好想想把這新房毀了的下場會是什麼。」

「給我!」伸出手,馬雲盼蠻悍地繼續命令著。

「小姐,不管妳有多少個不願意,妳畢竟已和二莊主拜堂成親,要毀婚也來不及了,所以我勸妳最好別再使性子,這兒不是馬府,可以任由妳鬧得天翻地覆,教整家子人看妳一人的笑話。」

「啪!」地一聲,結實的一巴掌掃過茵茵的臉頰,五指紅印清晰冒出。

蓮媽震駭地倒吸口氣,難以置信小小姐會動手打人,腳底也跟著一涼。

「再不把字畫給我,我就讓妳另一條腿也跟著瘸了!」馬雲盼眼露凶光,無視於茵茵的娘就在旁邊。她很有自信,奶娘會護著自己而不會護這丫頭的,長久以來,奶娘就只疼自己,把自己捧在手心裡疼。

哪像這個賤命賤性子的賤丫頭,竟敢在這節骨眼跳出來與她作對!

茵茵被這一掌打得頭暈眼花,晃了晃身子方才站直。

不痛!不哭!不氣!忍住,要忍住!

挺直腰桿,茵茵倔強地仰起臉,抵著後頭的門板,依舊不將字畫交出。

「妳已經砸碎了一堆名貴的古董花瓶,這字畫我絕不再讓妳撕毀。」咬緊牙關,卻覺被打的左頰隱隱抽搐。

誰說不痛的?她痛得眼冒金星,只是裝得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

「好!字畫不讓我砸,那麼我掀了這房子來洩恨。」馬雲盼氣炸了,扭頭衝回床邊將喜紅床帳帷幔奮力扯下,又把錦緞被褥狠狠撕破,將香枕拆開,散落一屋子的棉絮羽毛。

就在這刺耳裂帛聲中,茵茵忽覺身後有個力量撞了過來,「碰」地一聲,門被撞開了,她也跟著摔在地上。

「放肆!」

費雋淳神色陰鷙地跨進門檻,身後跟著幾名家丁奴僕。

馬雲盼嚇一大跳,原本抓在手中的枕頭套被這一喝鬆脫掉到腳跟前,看著來人,腦筋一片空白。

環視屋內狼籍情景,那些被二弟視為寶貝的古玩釉瓶,早已毀於一旦,精心佈置的喜房如今淩亂不堪,散亂一地的殘骸已分不清原狀為何。

看到這裡,他漆黑如鑽的雙目迸出犀利火花,冷冽而毫不留情地逡巡屋內這一老一少--喔不,地上還坐了一個張大嘴巴的丫鬟--

很不巧地,也是他今兒個一大早遇上的那個丫鬟。

「這是怎麼回事?」冷得不能再冷的聲音裡,還有著壓抑的怒火。「我記得這兒是二弟的新房,妳們在這胡鬧些什麼?」

呆了許久的蓮媽,知道這人是滄浪山莊的當家主子,連忙跪地磕頭。

「請莊主原諒,因為……因為我家小姐第一天嫁入府中,還無法適應這兒的環境,所以……」

見蓮媽這般卑微與驚懼,而這人的氣勢又是如此卓爾非凡,馬雲盼當下也猜到,他一定就是那個癩蛤蟆的哥哥。

但是--天哪!這未免太不公平了。

眼前這人,有著俊朗奪目的面容,身形偉岸頑碩,氣勢卓爾不凡,但那淩厲猶如刀削的臉部線條,卻又使人懼怕畏怯,儘管如此,當他望住自己的時候,馬雲盼只覺魂魄都讓他勾了過去。

「那麼這位,就是昨晚與舍弟成親的妹子了?」沒有多行客套之語,費雋淳照舊冷漠至極。「既是如此,我倒想知道妹子對這新房有何不滿意的地方,有必要將它弄成這副德性?」

「不,不是我!」馬雲盼想也不想就矢口否認,惡念隨行,將矛頭指向摔坐在地上的茵茵。「是--是這丫頭幹的好事!我一直阻止她,她卻怎麼也不肯停下來。」撒了謊還能不露出心虛的神情,她顯然是個厲害角色。

「我?」有沒有搞錯?茵茵想反駁,卻看到蓮媽淩厲的眼神正瞪著自己,那意思好像是說--識相的就把過錯攬到身上,否則有得妳好看!

胸口還沒癒合的傷似乎再加一道,這位「大嬸」果然不像是自己的親娘。茵茵喪氣地垂下臉,乖乖跪到費雋淳的身前。

「是的,是奴婢幹的好事,請莊主責罰到奴婢身上。」

費雋淳的眼睛沒瞎,他看到那位奶娘如釋重負的表情,也看到馬雲盼微感慶幸的得意表情,雖然他看不到這丫頭的臉上表情,但他聽得出來,她的認錯出於無奈、出於痛心,更出於自己只是一個丫鬟的卑賤身份。

有了這個認知,費雋淳看著她的視線再度起了憐憫與不忍,外表的冷酷卻不容摻進一點溫暖的因子。

「很好,但我想知道,妳有什麼理由破壞新房?」

茵茵錯愕了幾秒抬起頭,不知怎麼回答。「啊?」

「我還想知道,妳在砸壞這些古董花瓶的時候,為什麼她們不阻止妳?」

「我……」見鬼了才知道為什麼。

茵茵想偷瞄後方,想跟蓮媽求助,但費雋淳繼續冷冷開口。

「當然,我更想知道的是,妳把這兒搗毀成這樣,為什麼手裡抓的那幅字畫卻沒撕破?」

「啊……」她心下一驚,幾乎忘了這幅死命保護的字畫還緊抓在手裡。這下可好,頂罪不成,往後的日子將會難過千萬倍了。

她絕望地閉了閉眼,腦海浮出畫面,想像娘和小姐將會如何虐待她、蹂躪她、荼毒她--

「這個,莊主啊……」蓮媽徒勞無功地想解釋點什麼,卻被費雋淳那森寒陰沈的目光而嚇得噤聲,不敢再開口。

「妳最好說實話,否則,我會讓妳知道,在這兒說謊話的下場是什麼。」他給了她機會澄清。

強咽口氣,茵茵縮起脖子。「奴婢說的……已經全是實話了。」心裡想著他口中說的「下場」會有多慘?

「這麼說,妳也不想解釋這些不合理的地方了?」費雋淳當然知道她在顧忌些什麼,但他就是想知道,她的嘴巴能緊到什麼地步。

「奴婢……奴婢因為嫉妒小姐能夠住這麼漂亮的屋子,所以才會大肆破壞;至於這字畫本來要撕……還來不及撕,因而還握在手裡,然後……」她努力搜索著可以瞎掰的荒誕原因。「然後奴婢力大如牛,她們根本阻止不了我……所以,所以就變成莊主現在看到的這個場面了。」話說完了,臉也紅了,眼睫心虛地垂下,只覺週遭一片靜寂。怎地,她這謊掰得很不高明嗎?

他該說什麼?

沒想到這丫頭還真不怕他嚴懲於她,可見得這一老一小平日待她何其苛刻了。不明白的是,這老的不是她親娘嗎?怎麼……

正待思忖同時,另一個身影在倉卒間出現了,見到一屋子滿目瘡痍,全然目瞪口呆,激動地衝進房內,看著自己辛苦收集的心血就此歸零,難過得簡直不知怎麼說才好。

他半跪在地上撿拾著那些碎片,想到這一個個得來不易的珍藏寶貝,現下全成了廢物,除了心痛,還是心痛。

怎是這只癩蛤蟆?馬雲盼毫不掩飾臉上厭惡之情,皺著眉退到蓮媽身後,懊惱他那張可怖臉孔,在白天依舊醜陋難當。

「二弟,你來得正好,昨晚應是你的新婚之夜,何以你不在自己房內,讓弟妹獨守空閨?」費雋淳這是明知故問。即使如此,他也將馬雲盼那不斷變化的神情全望進了眼底,對於這位馬家千金感到十分反感。

費翰淳都已經夠難過了,哪裡還有心情回答他的問題,他心灰意冷地再瞥了眼空蕩蕩的牆,知道那幅最心愛的字畫肯定也被撕爛了。

始終跪著不敢抬頭的茵茵,暗自用著眼角餘光顱著費翰淳的表情。

雖然他臉上皮膚有三分之二皆呈潰爛漬黑的狀態,但她知道,他傷心得都快掉淚了,那雙不失俊朗明亮的眼睛,已慢慢地蓄起淚光。

忘了自己是只代罪羔羊,一心只想讓他知道還有幅字畫沒毀,茵茵鼓起勇氣,就跪著到他面前,遞出手中的字畫。

「二莊主,我不知道這字畫對你而言重不重要,不過……希望可以讓你不要那麼難過。」她輕輕地說,語氣裡有著難得的溫柔與開心。

瞪著字畫兩秒,費翰淳像著魔似的顫手捧了過來,又哭又笑,失而復得的喜悅稍稍紆解了心裡的哀傷。

「這……是我最珍貴的一幅字畫!」

到底還是幫了點忙,看著二莊主開心地流露出笑容,茵茵不免有些感動,覺得自己總算做了件對的事。

「茵茵,妳別忘了自己是『罪魁禍首』!」馬雲盼諷刺地提醒,存心攪局凍結氣氛,惡意要讓費翰淳繼續抓狂。

豈料,這個如意算盤打得不太如意,儘管蓮媽被她突然出口的話嚇得心驚膽跳,茵茵也驀然醒覺自身處境難堪,但是,非但費雋淳無動於衷,連費翰淳更是置若罔聞,將她的話當作耳邊風了。

「快起來吧,妳不要跪著,要被碎片刮傷膝蓋可就不好了。」沒再繼續傷痛,費翰淳在站起來的同時也欲將茵茵扶起。

「不,二莊主,奴婢弄壞了你的東西,現在還等著莊主受罰。」搖搖頭,她又認命地跪到費雋淳面前。

費翰淳蹙起眉,他瞭解大哥並非是個是非不分的人。

「大哥,這事--還不夠明白?」深吸口氣,他的聲音慢慢趨於平和,潭深的黑眸緩緩望向蓮媽身後。他這位可惡又可厭的娘子,一臉閒適安逸,擺明並無半點悔意。

「的確是夠明白了。」費雋淳冷冷說道。

「不過,這事我不追究了。」費翰淳看也不看馬雲盼。「至於我新婚夜未與雲盼妹妹圓房一事,希望大哥也別追問,這些個事情,一併讓它過去。」

費雋淳何嘗不瞭解他的用意,他點點頭。「一併過去,是嗎?」

「是的。」費翰淳不想把事做絕,更不願這等醜事傳了出去,他雖然不願袒護他的「妻子」,但畢竟他們昨天才剛成親,他不想現在就把關係弄擰。

「好,就依你的。」費雋淳倒也答得乾脆。

尚跪在地上的茵茵卻有些茫然。

這場鬧劇落幕了?沒人會責罰她?她不用去想自己的下場了?

「那麼,請娘子好好地梳洗妝扮,妳必須隨我至祠堂,焚香祭拜歷來的列祖列宗。」宅心仁厚的費翰淳,照常好聲好氣地對馬雲盼說話。他這人就是這樣,說了不責怪,往後就不會翻帳刁難。

「我……」馬雲盼想拒絕,但一看到費雋淳投射過來的冷驚目光,立刻笑著改口:「那是一定的,我馬上梳理更衣。」

「好,半個時辰後我過來接妳。」看出她神情的虛假應允,費翰淳只得強顏歡笑。「大哥,這兒就請你派人處理,我去看看鮮花牲禮準備好沒有,先走一步。」轉身默然離去。

「雖然二莊主原諒了妳的惡劣行徑,但不代表,妳可以逃過處罰。」費雋淳像幽魅般森冷開口。

茵茵的心再度涼了半截。原來……她終究沒法兒躲過這劫難。

「跟我出來。」他下了命令,身形同時往外移動。

「是。」還是那要哭不哭的難聽聲音。茵茵站起來跟出去,覺得腿好痛好痛,心也好痛……好痛……

不能明白,她的娘為什麼不肯為她說話?她的娘為何不願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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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一處植滿牡丹蘭菊的花圃裡,費雋淳遣退了其它閒雜人等,回過身,看到她神情落寞地又朝自己跪了下去。

這一跪,竟又莫名地引他心中一痛,抑鬱地眉宇皺攏,清冷面容揉進許多複雜情緒,五味雜陳。

「用不著再跪了,起來吧。」

「啊?」茵茵恍恍惚惚地昂首,看到莊主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靜,不帶絲毫怒意,不免呆上一呆。

「難道要我動手扶妳嗎?」他沈聲問道,驟見她驚慌地急忙站起,那只飽受折磨的左腿,在此刻抖顫如風中落葉。

逼自己不去注意她的殘缺,他凝肅質問:「為什麼剛剛不說實話?」

茵茵不安地垂下臉。「我……我說了呀。」

「妳臉上被摑了一巴掌,當別人都瞎了麼?」費雋淳嚴峻地打斷她。「這麼清楚的指印,這麼腫的臉頰,一時半刻根本消不了!」

「這是……」除了窘困、除了難堪,茵茵根本無力再為馬雲盼脫罪。

「何況她還光著腳、衣衫不整、披頭散髮、氣喘噓噓,那些個東西若不是她砸的,難不成是被惡鬼附身不成?」

抿著唇,提心吊膽,茵茵搓著手指,不敢再答腔了。反正事實真相瞞不了人,她又有什麼好掙扎的?

「罷了,我可以不懲治妳撒謊一事,但,妳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聽到他願意赦免自己,茵茵慌亂地趕緊回答:「只要是莊主吩咐的,就算有十幾二十個條件,奴婢也會盡力完成。」

費雋淳頓了幾秒方才開口:「我要妳盯緊妳家小姐的一舉一動。」

盯緊小姐的一舉一動?她不解地皺皺臉。「奴婢不懂。」

「我很瞭解我弟弟的為人,他一向善良溫和、秉性恬淡,是個謙沖自牧的翩翩君子;三年前的一趟遠行,毀了他的臉,雖然我們試著尋訪名醫為他治療,但顯然成效不彰。」

費雋淳甚少向人提及這些,但這丫頭解除了他的心防,讓他沒有顧忌就說了出來。

「他和馬府千金的婚事,是十幾年前就訂下的,在此之前,他們亦見過一面,一切看來並無問題,不過,看來我們高估了妳家小姐的內涵,更沒想到她是如此地以貌取人,會娶到這樣的女人,是舍弟的不幸。」說到這裡,費雋淳的聲調倏地轉冷。「但我不許他再受到一點傷害!假如妳家小姐無法接受這樁婚姻,歡迎她離開這裡,回馬府繼續當她的大小姐。」

茵茵頗為震動地深吸口氣,雖然畏懼,但心裡其實有些高興。小小姐確實配不上二莊主,而且依她的脾氣,她會樂於回家當千金小姐。

「莊主……是要奴婢轉告這話?」

「妳可以婉轉規勸她、說服她,請她收斂過去的驕縱之氣,做個好妻子,盡好自己的本分;而我也相信翰淳會是個好丈夫,絕對會善待她,但她若不懂珍惜,我們費府也只好跟著她一塊丟這個臉。」

他的話很有道理,茵茵怯怯地點頭。「奴婢知道了,奴婢回去會好好跟她說的。」但她想,馬雲盼是不會聽她的。

「很好,那妳可以回去了。」

「是的,莊主。」茵茵福了福身,不敢遲疑,拖曳著左腿急急離開花圃。

費雋淳不經意地又將視線停留在她腿上,突然覺得,她的殘缺和翰淳的殘缺好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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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5 13:10:01


「哈哈哈……哈哈哈哈……」

從「綠蔭閣」裡傳出朗朗笑聲,那是聚集了茵茵、阿梅、秀瓊、以及巧芬、巧芳的快樂聲響。看來除夕夜沒返鄉過節的丫鬟們,全在吃飽飯後跑到這兒聊天說地了。

「這麼說來,馬家那個大少爺可不能隨便去廟裡拜拜了。」想著腦裡的景象,阿梅掛在嘴邊的笑意更深了。

「為什麼?」年幼的巧芬天真問著。

「因為寺廟每逢特別節日都要宰殺豬公啊,萬一馬大少走進廟裡被人當豬只抓去充數,那豈不嗚呼哀哉?」

「哇哈哈……阿梅,妳好壞哦。」眾人忍不住又捧腹大笑。

「不過,馬少爺雖然愛對我毛手毛腳,但我覺得,其實他還算是個好人。」到了結尾,茵茵還是一本正經地替他說了句公道話。

「他對妳那般色迷迷的,妳還覺得他是好人哪?」秀瓊難以置信地吐了吐舌頭。「茵茵,妳未免太善良了。」

「說實在話,我從小在馬府長大,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心裡清楚得很。有些人,表面上對你冷漠,其實暗地裡不曉得做了多少對你好的事情;有些人則相反,一臉的道貌岸然,其實是名副其實的壞胚子。至於馬大少,撇開他老把我當獵物一般盯著看、亂摸我的手以外,他對我倒是呵護得很,誰若在他面前罵了我,那是自討苦吃,當然,只除了我娘。」一提及她那沒啥心肝的娘親,茵茵的好心情驟然下沈,不免有些失落地抿了抿唇。

阿梅與其它人對看一眼,多少瞭解到,那蓮媽並不疼茵茵;她疼的,反而是那個凶悍跋扈得可怕的二夫人。

「說也奇怪,妳娘怎地比較疼『那個人』呀?」因為不敢直呼她名、也不屑喊她頭銜,乾脆就用個「那個人」來代替。

「從我有印象以來,我娘就是這樣了。」她無奈地苦笑。「或許是因為『那個人』自出生後便沒了娘,所以對我娘格外依賴,又會撒嬌、又會說甜話兒,還會耍手段,比起我這個不善辭令又笨手笨腳的女兒,也難怪我娘會疼她多一點。」

「只是一點點嗎?」阿梅不以為然地誇大臉部表情。「我覺得是好幾十倍耶,從妳開始醫腳到現在,我也沒瞧過她來這兒看過妳。」

「那是因為她得隨時服侍在『那個人』的身邊嘛。」

「是這樣嗎?可服侍的工作不都是玉寧姐在做?嗯,可以確定的是,蓮媽待在她身邊吃香的、喝辣的,同樣過著奢侈享受的生活,也難怪她會這麼巴結『那個人』了。」她撇撇嘴,不屑地說著。

茵茵只得打起精神笑道:「哎呀,不提這個了,提這傷心傷神傷脾胃,怪沒意思的,我們再聊些其它的好不好?」

「好是好,不過……」阿梅正想接話,眼角餘光卻不經意地瞥到一個意外的身影。

「莊……莊主!」一聲莊主,所有人都緊張地急忙起身行禮。

「都這麼晚了,妳們還捨不得回房睡覺?」費雋淳的臉上破天荒露出溫和親切的笑容,看得每個人一楞一楞地回不過神。

「她們怕我一個人待在房裡悶得發慌,所以來陪我聊天。」茵茵也被他的笑容所蠱惑,睜大眼楞楞解釋著。

「難怪我剛剛在廳裡找不到半個人。」

「那……那是……」

「沒事的,妳用不著緊張。」舉起手,費雋淳望了下眾人。「時間不早了,妳們都回房休息吧。」

「是,莊主。」一個個恭敬行禮後離去。

待人走光後,歡樂的氣氛一掃而空,但不知怎地,儘管他適才還掛著異常和善的笑容,此刻,她卻覺得他心事重重,嚴肅的面孔覆著一層薄冰,她有些惶恐、有些不安,這可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他徐緩地在床榻邊坐下,沒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反而靜默地望著房內某處,似在思索些什麼。

「莊主,你怎麼了嗎?」鼓起勇氣,她在沈寂一刻鐘後開口問了。

聽到她的聲音,費雋淳驀地微微抬眼,幾乎忘了自己就坐在她身前。

他不著痕跡地回過神。「妳的腿恢復得怎麼樣了?」

「……嗯,雖然每回扳骨還是痛不欲生,但我覺得玄大夫的醫術很好,扎針推拿也沒想像中那麼痛,前幾天他扶著我下床試走了幾步路,膝蓋的部分已經稍微直了些。」她想了想,神情愉悅地回答。

「這樣很好……」他神思不屬地點頭。

頓了半晌,她皺起眉心,試探地輕問:「莊主……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不,我沒事,我只是在想,妳這腳不曉得要到何時才能完全治癒。」

「喔,玄大夫說我恢復的情況很好、很順利,還說我很會忍耐,換成了別人早嚷著受不了而放棄了。大夫還說,照這麼下去,只要再兩個月,我便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走路了。」一談起自己的左腿,茵茵總是眉飛色舞,開心得不得了,臉上漾滿了幸福滿足的笑容。

那天真樸實的模樣,和馬雲盼的粉妝妖艷形同天壤!

一樣的年紀,不一樣的出生背景,竟造就出如此回異兩極的性格,費雋淳在感歎的同時,亦不自覺地被她燦爛笑容所迷惑……他不懂,她自小到大的日子過得又悲又苦,何以還能保有如此純真的赤子之心?

漸漸地,迷惘沈寂為一股凝視,冷漠的眼神燃起一簇火苗,埋藏在黑瞳最深處,他深深看著她,眸光流轉過許多隱斂的情感,自製與疏離正一點一點自他嚴峻的俊容中撤去。

被他這一望,茵茵也像丟了魂魄般傻傻仰望他,長睫毛不安地顫動著,掐得出水光的澄眸頻頻眨動著。

當她以為,他或許會慢慢湊過來給她一個吻時,她失望了,他釋放了眼底的柔情,卻沒有放縱自己的理智。

「莊主,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她抿著極度乾燥的唇,垂下臉輕聲道。

「妳問。」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她終於還是問了,他等了這麼久,就希望她問他一句--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再令自己後悔。」深邃縹緲的嗓音,充滿了沈痛。

茵茵神情動容地與他的視線相交。「後悔?」

「妳想知道,我的妻子是怎麼死的嗎?」

「她……她不是病死的嗎?」關於這些傳言,她略有耳聞。

他笑,眼中激盪著令人不忍的悲慟。「正確的說法是,她是在那片竹林裡,上吊自殺的。」

「啊--」茵茵毫無預警地倒吸一口氣,不由得四肢發涼。自殺?

難以置信,那個三不五時就得經過的竹林,曾經吊死過一個人,而自己甚至還在夜深人靜時跑進裡頭哭……難怪,難怪莊主時常出現在那裡,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啊。

許久,她吐不出一個字來響應,費雋淳艱難而苦悶地搖頭,慢慢細訴出藏於心底的陰影。

「她的名字,叫做嫣紅。打從她嫁進莊裡,便病痛不斷,我知道她不願嫁給我,哪怕她不過是個農村人家的女兒,但他父母卻隱瞞這事實,讓我照舊娶她進門。當時我很有耐心,等著她改變,然而這段時間內她卻不斷折磨自己,不吃藥、不讓大夫看病;我當她鬧脾氣,過陣子忍不了病痛就會妥協……沒料到,她身體是真的不好,染上惡疾,最後,她憑著意志走上絕路,來表明她對我的怨恨。」

只見茵茵眼中淚光閃爍,在聽到最後一句時更駭然瞪大眼睛,難過得眼圈發紅,為這樣的過往感到心痛。

「夫人她……她好傻,您是這麼好的男人,她為什麼要用自我了斷的方式來對你抗議呢?這對她不公平,對你也不公平啊。」她強忍心中悲楚,是不想加重他的痛苦。

「後來我才知道,嫣紅在村裡另有心上人,兩人早私訂白首之約,無奈雙方父母皆強烈反對,而男方也被送往京城赴考,此後音訊全無。可惜……可惜她並沒有早些讓我明白,否則,也不會有這等無可挽回的慘劇了。」他苦澀地搖首,目光幽冥深邃地飄向某處。「那天,她在竹林裡穿著紅衣裳上吊時,是我發現的,她恨我,我也恨我自己,但為了讓她父母安心,也讓這事永遠地結束,我決心隱瞞住真實,就當她是生病死的。」

這波波衝擊人心的真相,令茵茵錯愕地瞠大汪洋水眸,不由得輕打寒顫,腦子裡擠滿那個嫣紅上吊死去的模樣。

「可……可是,您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從他口中逸出一聲長歎,復又回首定定注視她。

「因為--我希望妳明白我的苦心。」堅定而不失溫柔的宣告,揉以深情的眼光。

她震撼得全身一凜。「莊主,你……」

「妳問我為什麼對妳好,關於這個問題,我可以給妳許多不同的回答,包括虛偽的、敷衍的,但我不願對妳隱瞞,更不希望這莊園再有謊言存在,所以我要告訴妳,我很喜歡妳,所以我要幫助妳,讓妳早日擺脫病痛。」

喜……歡?

茵茵張口結舌,腦門轟然動盪,被這兩個字給驚呆了思緒,僵硬了身體。

她應該歡天喜地跳起來歡呼一番,更應該深受感動地喜極而泣,可……可是,瞧瞧她弄了什麼怪表情出來?

兩眼發直、嘴巴微張、面陷呆滯狀,只因為她不知道,她憑什麼得到他的喜愛?他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呀,而她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小丫鬟……不不不,她肯定弄錯了莊主的意思,他必然不是真的喜歡她,至少,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雖然她很確定,自己很喜歡很喜歡他,而且就是男女之間會讓心口如小鹿亂撞的那種,但不表示,她這個尊貴偉岸的莊主也把她當女人一樣喜歡。

她勉強嚥了口氣,擠出一個很尷尬的傻笑。

「莊主,我知道你對所有的家丁丫鬟都很好,而我又特別笨、瘸了條腿,難怪你要幫助我。」

「我對妳的好不一樣。」傲然地濃眉一揚,他稍稍逼近她臉孔。

「呃,我也覺得不太一樣呢。」她心慌意亂地避開他莫名灼熱的視線,偏偏臉部筋肉不聽使喚地頻頻抽搐,她急忙按住雙頰。

「當然不一樣,除了妳,我連嫣紅都不曾抱過。」

茵茵無措地斜望著他,心臟失序地奔動,在這剎那,突然發現他眼底凝聚的巨大傷痕,她忍不住鬆開了手,往他身上輕撲過去,笨拙地環住他肩膀,想傾盡所有心力來安撫他心頭的痛楚。

「莊主,您別難過好嗎?奴婢讓你抱,即使你把我當夫人一樣抱著也沒關係,只要你不要再難過下去。」

費雋淳沒料到她會主動抱住自己,因而震愕得無以復加。原是哀傷逾恆,如今她的擁抱減輕了心頭的陰霾。

「茵茵……」

情勢瞬間逆轉,他將她暫擱在肩上的藕臂拉下來覆在腰側,茵茵頰如霞燒,秀麗臉上浮現淡層粉色……

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這樣近的距離,他身上的熱度如排山倒海席捲過來,打亂她的呼吸;若再去看他熾熱的眼,恐怕自己會被燙傷。

他俯身在她額頭印上一吻,綿綿柔柔,細碎輕巧猶似蝶吻;他的氣息拂過她的頰畔,驟見她惶惑地捏縐他腰間衣物,溫潤的肩頸泛著紅潮,完全不曉得自己的馴服對他有著多麼大的誘惑。

灼熱的吻沿著額頭蔓延至鼻翼、鼻尖,她屏息著、戰慄著、昏眩著,閉著眼心旌神搖,以為他的吻將會自鼻尖落到她的唇。

但顯然地,他畢竟太過理智,輕輕地移開停留在她鼻尖的唇,接著用手輕輕點按一下。

「妳不該這麼聽話。」

她睜開矇矓的眼,心底湧上強烈的失落感,緋紅的雙頰還未退燒,只好悵然若失地盯著自己的腿來掩飾臉上表情。

「我只是,想讓莊主好過一些。」

「妳已經讓我心裡好了許多,真的。」他握住她逐漸冰冷的手心,低沈凝肅的嗓音卻不會讓聽的人心裡好過些。

她雖沒答腔,但他掌心裡的溫度漸漸傳達給自己。其實,只要反覆想著莊主曾經說過喜歡她的這件事情,她就不會那麼沮喪了。

思及此,茵茵又抬起了臉,然而目光是望著他,她就好想再一次地投入他溫暖的懷抱裡。

「莊主,你說喜歡我,是真的嗎?」

儘管他的面孔看來還是如此嚴峻,但他卻不曾遲疑回答她這個問題。

「當然是真的。」

她心兒怦怦跳地強咽口氣。「那,你可以再說一次嗎?」

看著她一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表情,費雋淳的唇邊露出了忍俊不住的小小笑意。

「當然可以。」他微低下臉與她平視著。「我喜歡妳。」接著就在她措手不及之際覆上她微微開啟的櫻唇。

兩唇相抵,耳畔卻同時響起霹靂啪啦的鞭炮聲,猶如茵茵的腦中轟然巨響,卻是熱鬧滾滾又不搭調的嘈雜聲。

過了這一夜,便是新的一年。

也在這一夜,她柳茵茵,展開了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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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是嫁出去的女兒回娘家歸寧的重要日子。

前一日過了晌午,馬雲盼便帶著蓮媽以及玉寧坐上了朱軒繡軸、裝飾華麗的大馬車,朝著淮霖鎮的方向前馳。

經過一天一夜的折騰總算抵達馬府大門,還未步進大廳,馬萊高和他的三妻四妾已熱絡地迎了上來,臉上皆洋溢著歡喜之色。

「這一路風塵僕僕,真辛苦妳了,快進廳裡喝杯茶去去塵吧。」大夫人童秀妍先一步上前招呼著。

「是啊,盼了妳一早上,還以為路上出了什麼事擱了,想必妳肚子也餓了吧?」二姨太邵湄急忙湊過去搶話。「妳哥哥待地請人弄了一桌子的菜,到現在都還沒動過,我立刻吩咐下人去把飯菜給弄熱。」

「妳的房間我們也重新打掃過了,要是妳累了,也可以回房裡歇一歇。」三姨太方嘉涓更是不敢怠慢地接續這一句,深怕這難纏又跋扈的小姑又把矛頭指向自己。

馬雲盼繃著臉始終沒有表情,直到她跨入大廳的門檻,一屁股坐定在椅上,啜了口手中那杯剛沏好的熱茶,將白瓷碗擱回茶幾上,犀利目光掃過廳上每一個人,最後停留在馬萊高身上。

「妹……妹妹呀,我說妳怎麼一個人回來呀?是不是小兩口吵架了?」馬萊高忍不住問。

馬雲盼卻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冷冷說道:「哥,叫她們統統出去,我有話單獨和你說。」

「啊?」馬萊高微感吃驚地望了望身後。

「聽不懂嗎?我要她們全部走人!」馬雲盼忿怒地重拍椅把。

「好好,妳別一回家就生氣嘛,大過年的,何必惹得一屋子烏煙瘴氣。」嘴裡這麼說,但馬萊高還是用眼神掃了他那三位妻妾,只見她們一個個悻悻然地離開大廳。

「出去呀!妳們兩個還留在這兒做什麼?」察覺身旁的人沒動,馬雲盼惱火地瞪著兩人。

「是,奴婢馬上出去。」玉寧驚惶地領命走人,但蓮媽卻忐忑不安地留在原地不動。

「我……」

「奶娘,妳快給我出去!不要考驗我的耐心!」

「是……」馬雲盼的重話一出,蓮媽再怎麼不識好歹也非離開不可,雖然,她真的很害怕,小姐想和大少爺說些什麼。

待人統統走光後,馬萊高戰戰兢兢地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來,不時搓著兩手,努力擺出和顏悅色的表情。

「妳有什麼話,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很簡單,我要你準備好聘禮,等著迎娶茵茵那賤丫頭。」

「什麼?」馬萊高悚然一驚,整個肥碩下巴都快掉到地上滾兩圈。「娶……娶茵茵?」

「怎麼,你不是很喜歡她,老是嚷著要娶她當小妾嗎?難道事隔幾個月就變心了?」她忿忿反問。

「不,我……我當然還是很喜歡茵茵呀。」慌亂中,他似想到什麼。「說到這裡,怎麼我沒瞧見茵茵,她人呢?」

「哼!她現在過得可好,住漂亮屋子、有專人服侍,吃穿不愁,簡直比我這費府二夫人還要來得尊貴!」

馬萊高一頭霧水地搔搔後腦勺。「我不懂,這話怎麼說呢?」

「還不是因為她不知廉恥地勾引莊主!」她咬牙切齒地低吼著,眼中乍現可舊的妒意與恨意,握緊的拳頭指尖泛白。

聽到這句,馬萊高表面上呆了呆,心裡卻是不相信的。

假如茵茵真有勾引人的本事,怎麼她當時在府裡不勾引他呢?

「這……這不太可能吧?」他困難地擠皺了臉。

「不可能?那否則她憑什麼從一個卑賤的丫鬟升格為被丫鬟服侍的對象?甚至莊主還請了大夫為她治腳,這樣的差別待遇不會毫無原因的,肯定是她用她的身體迷得莊主團團轉……對,一定是這樣的!」說到激動處,馬雲盼歇斯底里抓住了他的手臂。「哥,我不管這麼多了,你非去滄浪山莊提親不可,你也非把茵茵娶回來不可!我已經容不下她在我的勢力範圍裡撒野,你聽到了嗎?」

「哎呀,痛啊!」馬萊高趕忙將手臂抽回,綠著臉與她保持距離,埋怨道:「我的雲兒妹妹,妳是怎麼了?這樣掐人很痛的,妳說話就說話,用不著這麼動手動腳的嘛!」

「我不管!你一定要想辦法把茵茵帶離滄浪山莊,否則我在費府享有的一切,你休想再拿到好處!」

「可是,又不是我要娶,茵茵就肯嫁,妳別忘了,當初我執意娶她,就是蓮媽不肯,那個時候,妳還不是順著蓮媽的意思。」他擺出一張苦瓜臉。

「現在我改變想法了,你想娶茵茵,我就讓你娶茵茵,蓮媽怎麼阻止我不管,因為任何人反對都一樣,茵茵嫁你是嫁定了!」

不知怎地,馬萊高覺得她這嫁至費府不過三個多月的妹妹,性情變得更為浮囂暴躁,以前的她都令他難以招架了,如今轉變為這個德性--天哪,他這個做哥哥的究竟該不該娶?

如果時間回到三個月前,他會毫不考慮地點頭迎娶茵茵,但現在,要他去和那滄浪山莊的主子搶一個女人?未免困難了些。

「怎麼,難道你反悔了?」見他猶豫不定,馬雲盼臉色丕變地霍然起身。

「我說妹妹,妳……妳做什麼一定要我娶茵茵呢?」他艱澀地開口,試著好聲好氣地安撫她。「說實在的,我現在日子過得好得很,再討個妾,只怕府裡又要鬧得雞飛狗跳,我雖然著實捨不得茵茵,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我已經放棄娶她的念頭了。」他囁嚅地縮起肥短脖子。

「你敢!」凶悍的眼睛裡迸出殺人的光芒,她竟一把扯住了馬萊高的領子,另只手高舉過頂,嚇得他節節後退。

「別開玩了笑妹妹,妳這是在做什麼?我可是妳的親哥哥呀,妳不會想因這事來打我吧?」

「你若違背了我的意思,我不但會打你,還會殺了你!」

「殺我?」馬萊高大打冷顫,萬萬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就因為我不娶茵茵?這……這也太荒謬了!」

「這一點也不荒謬!我要你娶,你就得娶!」她仍強硬著態度,但手已經放開了他的衣領。

「問題是,我娶不娶茵茵,跟妹妹妳有什麼關係呢?」馬萊高真被弄迷糊了,總覺這事沒那麼簡單。

「當然有關係,但我沒必要告訴你。」

「這……」他垮下臉,面對這無妄之災感到萬分頭痛。

「不要再這呀那的,你究竟聽不聽我的?」她氣得直跺腳跟。

「從小到大,妳有什麼要求我總是盡量滿足妳,但是--」馬萊高難過地歎息。「這回妳這個要求實在太沒道理,我若答應了妳,豈不鬧人笑話?」眼見她即將再度發飆,他趕忙又加上但書:「不過,只要妳向我保證這是妳對哥哥我的最後一個要求,那麼我便答應妳。」

「真的?」

「唉,我幾時騙過妹妹妳呢?」他苦笑。

深吸口氣,馬雲盼緩下了凶悍的神色。「好,我保證這是最後一個無理的要求,從此以後,我不會再來煩你!」

「光是保證沒有用,這樣吧,我們立個字據。」

「還要立字據?」她不悅地揚起眉。

「親兄妹也得明算帳嘛,何況口說無憑,妳哥哥我被騙得多了,總得設法保障自己的權利。」

「好,立就立,反正我也不想誆你。」她冷哼。

「那妳等我一會兒,我去找紙筆。」

「你慢慢寫吧,等寫好了送到我房裡來讓我簽字。我累了,先回房休息。」解決了心頭事,馬雲盼看來極為疲倦。

「對了,我還有個問題。」馬萊高突然想到。「妳要我去迎娶茵茵,但,妳確定滄浪山莊的莊主肯嗎?」

「關於這些事你用不著操心,等我確定了好日子,會請人通知你的。」

「這樣啊。」

「還有問題嗎?」

「沒……沒了。」

儘管他還是滿腹疑惑,但眼前又沒別的法子,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到時再想辦法見風轉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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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5 13:11:51


「我……我非得穿這些個衣服不可嗎?」

望著銅鏡裡的自己,茵茵忸怩難安地扯了扯滾了圈白色波紋的裙襬,又整了整繡著牡丹花的藍緞襟口,對這樣的打扮頗不習慣。

「那當然,這可是莊主特別交代的。」阿梅心情愉快地扳正她的身子,從頭到尾仔細打量她,而後滿意又羨慕地嘖嘖出聲。「真所謂人要衣裝、佛要金裝,瞧瞧,妳現在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小美人呢!」

茵茵徘紅著臉急忙把眼光從鏡面上移開,羞赧地垂下臉。

「我一點都不美,阿梅,妳才是個大美人。」

「少捧我啦,這麼牽強的話我才不信呢!」阿梅嘻嘻一笑,親暱地執起茵茵的手。「也幸好是妳得到莊主的青睞,否則我才不把妳打扮得這麼漂亮。」

「真的?」

「當然是真的嘍!」阿梅拍拍她的手背。「妳先在這兒等一下,我去告訴莊主,說妳已經準備好了。」

「嗯。」

於是,茵茵挪張椅凳坐下,輕輕掀起裙襬一角,細心檢視著左腿上用來固定骨骼的木板與纏緊的繃帶。玄大夫叮囑過,她的腿骨雖然已經矯正,可以正常走路,慢慢適應,但絕不能劇烈跑動,免得拉傷筋骨。

聽到這個消息,茵茵雀躍得幾乎要瘋掉,她不但熬過了最痛苦的時期,而且過程順利毫不拖泥帶水,痊癒的速度也讓玄大夫對她忍痛的能耐大大讚許!

無論如何,她不再是個瘸子了,她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走路跑跳,不用再忍受那些異樣又同情的眼光了。

正當她心滿意足地再將裙襬蓋回小腿時,抬起頭才發現費雋淳不知何時已進到屋裡,她窘迫地急忙站起。

「莊主。」

瞪著眼前這個樣貌清絕出塵的女子,費雋淳驚為天人地震住不動!

眉彎新月,明眸皓齒,玉頰略施薄粉,一張脫俗姣顏益發清麗無瑕。她解開了辮子,梳著秀麗可愛的雙螺髻,髻下曳著兩束綁了緞帶的長髮,髻上綴著黛色珠花,身著藍底白邊的錦緞衣裳,外罩雪白色裌襖,纖細削瘦的身形顯得有些單薄,卻讓人生起憐惜之意。

他知道茵茵生了張好面孔,但他不知道的是,她裝扮起來竟如此驚艷!

一直到她尷尬地垂首咳了兩聲,他才驀然回過神。

他這輩子見過不少堪稱傾城傾國的絕色女子,卻沒一個令他如此失態,他不自在地挪開視線,再轉回臉時,已慢慢恢復鎮定。

「妳的腿,沒問題吧?」

「玄大夫說只是正常走路的話,不會有問題的,不過,我得一步一步慢慢走才行。」她抿了抿乾燥的唇,輕聲說道。

自從那一晚他吻了她之後,她滿腦子都是那春暖花開的旖旎畫面,現在再瞧了他的臉,一顆心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他走近她一步,眼中有著滿溢的溫柔與深情,伸出修長手指撫過她紅撲撲的臉頰,細緻滑嫩的觸感,和他吻過的唇一樣美好。

瞧瞧他挖出怎樣的一塊璞玉了,雕琢後竟生得如此美好!柳眉、星目、巧鼻、杏唇、嬌顏,還有那純淨無瑕的笑容……

搖搖頭,讓迷失的思緒回到原位,卻阻隔不了深陷的心。

「妳這個樣子若讓馬雲盼瞧見,恐怕又要嫉妒妳了。」他沙嘎地道。

這個時候,茵茵的臉更加紅了,她不知道該不該罵自己真不知害臊,但是,她真的很喜歡他這樣溫柔地摸她臉頰;雖然,他眼底凝著似有若無的孤獨與寂寞感,令她好不捨。

費雋淳低歎口氣,為自己的意亂情迷感到懊惱,順勢將手抬起拂開她被風吹亂的額前劉海。

「走吧,馬車已在外頭候著了,遲了可趕不上迎燈隊伍。」

「嗯。」茵茵大力點頭,稚氣純樸的笑容有著高度的期待。

悶在莊裡這麼久,總算可以出去走一走。她也開始想像著,繁華興盛的杭州城內,有著怎樣繽紛燦爛的街景?


正月十五元宵日,街頭巷尾鼓樂喧天,簷下窗前張燈競歡、燃放花炮;路上鳴鑼打鼓,剪綵舞獅,一人擎首,一人擺尾,到處歡躍。個個神廟宗祠前還掛起許多造型不一、精緻美觀的花燈,大小綵燈競放光華,匯成一條火龍,輝煌如同白晝,教整條街熱鬧異常。

觀燈的人群,從四面八方摩肩接踵蜂擁而至,可說人山人海、萬頭鑽動,把整個城中區圍堵得水洩不通,其中當然也包括寸步難行的費雋淳與柳茵茵。

對茵茵而言,這可是她生平頭一回賞花燈,因此興奮之情不在話下。

不過,由於個頭太過嬌小,茵茵困在密不透風的人潮裡差點沒法兒呼吸,幸虧費雋淳時時留意她有無被推擠的人海給淹沒,否則她早不知被擠到哪個地方哭著找回家的路了。

「記得跟緊我,不然咱倆要是被人群衝散,恐怕會很麻煩。」他低下頭來仔細叮囑她。

「我知道,我會緊緊跟住你的。」茵茵才剛點頭,發覺他牢牢握住了自己的手,心裡暖暖的,臉頰也因空氣流通不易而脹紅。

迎燈隊伍先以火流星開道,繼而是彈柱火把、彩旗硬牌、管弦絲竹,然後是山水花卉燈、飛禽走獸燈、蟲魚蜂蝶燈、亭台樓閣燈、珠簾傘燈等等,最後又以火流星殿後。

星芒徹天,珠光燈海,看得人眼花撩亂、目不暇給,茵茵像個鄉巴老,瞪著大眼張著嘴,看著一支支璀璨奪目、色彩絢麗的迎燈隊伍從面前行過,她簡直不敢眨眼,深怕錯過了任何一盞花燈。

她從不知道元宵賞花燈是這樣壯觀的景象,過去在淮霖鎮沒聽說過,到了城裡也沒想過可以親眼見識到,如今,她可真是開了眼界了!外頭的世界果然充滿了驚奇,若沒有他,她根本看不到這一切美好。

想到這裡,忍不住偷偷再往他身邊靠攏些,雖然這是多此一舉,但費雋淳卻沒有忽略她的小動作,望著前方,他的唇角揚起一抹會心的微笑,握著她柔荑的大掌緊了緊。

茵茵覺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能和心愛的人牽著手一塊賞花燈,偎在他身邊,感覺他即使處在人群裡仍是那般俊逸出眾。真不明白她柳茵茵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如此的疼愛與呵護?

遊燈結束後,費雋淳帶著她來到綵樓相對、旗幟飄揚的食店聚集之所,他們選了間名為「長慶樓」的酒樓。裡頭高朋滿座,放眼望去,坐的全是些錦衣富庶的達官貴人或文人居士。

在店小二的熱絡招呼下,他們走上二樓,高高的木屏風,圍成一問問精緻雅座。在挑了個視野極佳的位置坐下後,費雋淳點了些小菜與水酒,店小二便趕忙離去,後頭還有客人等著伺候呢。

看完花燈,心情還處在亢奮狀態的茵茵,一發現往欄杆外望去還能瞧見整片的燈海奇景,不禁又沈迷地趴在橫樑上看得出神。

「真有這麼好看嗎?」

過了十分鐘,費雋淳的問話「咚」地敲醒看花眼又失了神的茵茵,她驀然回過頭,才瞧見桌面早堆滿了一道道可口菜餚,她竟渾然不覺。

「對不起,我看得傻了。」她歉然地搔搔額頭,才舉起筷子。

「快吃吧,這些菜都是這家店的招牌,冷了不好下胃,否則我就讓妳一直看下去了。」他不以為意地夾了塊炸得酥脆的香橙丸到她碗裡。

茵茵的眼角餘光忍不住又飄到外頭偷看了幾眼。

「莊主,你覺不覺得這些花燈實在很美呀?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多奇怪又漂亮的花燈。」

費雋淳蹙著眉忖度了下,神情有些惻然。「我也沒見過。」

「你也沒見過?」茵茵吃了一驚。

「我和妳一樣,頭一回參加這麼盛大的遊燈盛會。」

「怎……怎麼會?」聽到這出人意表的回答,她期期艾艾地歪了嘴巴,險些拿不穩筷子。

「很奇怪嗎?」他兀自聳肩,執起酒瓶倒了杯酒到杯裡,再舉杯啜飲。

「這樣不是很可惜嗎?錯過了這麼多年的燈會……」忍不住扳起手指數只,計算他至少錯過了二十多年的盛會。

「沒有人陪,獨自一人前來賞燈有何意思?」這句話說得像在自語,沒細聞就讓週遭嘈雜的談話聲給掩蓋過去,但茵茵卻聽得一清二楚。

她抿了抿乾燥的唇,像在培養勇氣似的深吸口氣。

「如果莊主喜歡賞花燈,以後每年我都願意陪您一塊來。」她努力地控制微顫的牙齒與音量,卻回答得和他的自語同樣小聲。

從費雋淳的表情看不出他是否聽到她說的話,他仰首再喝了一杯,待放下銀杯時,深邃黑眸流露出內斂的關懷。

「站了一晚上,妳的腿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還好,有點兒酸,但不礙事。」她咧嘴輕鬆地笑說。「不過好幾次我都想跳起來跟著人群歡呼,後來才想到自己的腿還沒完全痊癒……」嬌俏地吐吐舌尖。「所以還是忍住了。」

「托妳的福,我才有這機會見識這燈會奇景。」

「怎麼會?」她睜大眼珠子拚命搖頭,討好似的將嘴巴嘟得又翹又高,連帶抓著筷子此手劃腳。「應該是我托您的福才對,否則以我這奴婢的身份,恐怕也沒機會出來湊熱鬧,還來這麼高級的飯館裡吃東西呢。」尾音拉長之餘,還誇張著臉上的表情。

費雋淳忍俊不住,嚴峻的嘴角略微鬆動,漾開一弧開朗的笑痕。

見他笑了,茵茵自己也開心地瞇著眼笑了。

知道她漸漸不害怕自己,費雋淳心裡感到十分欣慰,他凝注著她的稚氣笑顏,突然間伸出手掌,覆住她放在桌面的手。

「別淨顧著說話,快把桌上的菜吃一吃吧,都是為妳點的。」

臉上忽地飛上一抹紅,她聽話地將一道道從沒吃過的珍品佳餚給掃進肚子裡,大概是真餓了的關係,每道菜都被她吃得乾乾淨淨,倒讓他有些吃驚。

放下筷子,茵茵連喝了好幾杯清茶,消除口裡油膩的感覺,並打了個小小聲的飽嗝,不由得掩嘴傻笑。

「我吃飽了。」

他微笑。「是啊,妳今兒個的食慾真好。」

「因為這裡的菜好好吃哦,也難怪生意這麼好。」茵茵直率地回答。

「還想吃點什麼嗎?」

「不了,再吃下去很快就腫成一顆球,到時候馬車會載不動我的。」她自我揶揄著,燦燦落轉笑靨。

「妳若腫成一顆球塞不進馬車裡,我也會負責背妳回去的。」

茵茵癡癡地望著他,覺得他帶給自己的恩惠,已不是她下輩子作牛作馬所能報答得完的。

「莊主,你對茵茵真好。」

費雋淳沒再說什麼,將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我們回去吧。」

「好,回去溫暖的家!」舉起手,她精神奕奕地附和。

家?

費雋淳若有所思地望住她,一個「家」字,勾動他心頭多少心事。

但他知道,他會真的給她一個溫暖的家,就在不遠的將來。

不過才拐個彎瞧見那扇陰沈沈的漆木紅門,玉寧的心頭便無可避免地感覺到凝重,這重量壓在胸口可以讓人喘不過氣,甚至是無法呼吸。

這段路,是她有生以來走得最為艱困與恐懼的一段路,她從不知道,自己會因為要走進那間房而如此心慌、如此忐忑,像入了地獄要走到閻羅王面前接受審判的感覺一樣。

即使如此,玉寧還是戰戰兢兢地來到門前,伸手敲了幾下門板,然後屏著一口氣等待響應。

「是誰?」裡頭傳出馬雲盼森冷的聲音。

「二夫人,是我,玉寧。」

「嗯,進來!」

進了房裡之後,玉寧轉身將兩扇門關緊,然而大白天的,這房間的窗戶卻全部封閉,並做了簾子整個遮斷陽光,黴味、潮濕味加上房裡透著陰森鬼氣,教人待在裡頭莫不毛骨悚然。

拖著再沈重不過的步履,玉寧恭敬嚴謹地福了福身,不敢讓心裡的畏縮表現在臉上,一切力求自然與鎮靜。「奴婢向二夫人請安。」

懶洋洋倚在幾上的馬雲盼,失掉了以往的豐采,沒上濃妝的臉泛著黑潮、嘴唇發紫、眼珠上佈滿血絲,卻閃著異常刺眼的光芒,而那張臉孔也因長時間悶在房裡顯得氣色衰敗。

吃力地支著肘,她稍稍挪了挪身子,目光陰騖地掃望玉寧一眼。

「我要妳去辦的事,妳辦得怎麼樣了?」

「回稟二夫人,奴婢去查的結果是……下個月月初,莊主正好會出一趟遠門,說是要到鄰城巡視產業,隔天才會回來。」

「我要確定的日期。」

「呃……假如莊主沒改變出發日期,應該就是二月五號。」

「二月五號是嗎?」馬雲盼沈了沈眼,死板板的臉孔釋放出慘淡詭譎的氣息。

玉寧心驚膽跳著,幾乎以為她面對的是個殭屍。

「是……是的。」

「二月五號,哼,時間上應該還來得及。」她忖度著自語,接著又質問道:「妳去查莊主的行事表,應該沒讓任何人發現吧?」

「是的,奴婢是利用入夜時分才偷偷潛進燕總管的書房裡,所以絕不會有人知道的。」

「嗯,這事妳辦的好,我不會虧待妳的。」她冷冷地說。

「謝謝二夫人。」

不知怎地,玉寧有種很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這個賤婆娘已經不是純粹的囂張跋扈,城府深沈的她似乎在暗中計畫著什麼,卻又不讓人知道。

她命令自己去查莊主的行事表,看他哪一天不回莊裡,玉寧卻不懂,這目的是要對那個柳茵茵怎麼樣嗎?如此大費周章,到時莊主回來還不是會大發雷霆,難道這個賤婆娘真有這麼愚蠢?

想了半天,一回神才驚覺馬雲盼正盯著自己瞧,她急忙垂下臉。

「二夫人還有什麼吩咐嗎?」

「玉寧,我希望妳牢牢記住一件事。」

「二夫人請說,奴婢一定牢牢記住。」她不敢怠慢地答。

「別在我背後玩花樣、動歪腦筋,否則,依我的脾氣,妳該知道自己會有怎樣的下場。」馬雲盼面無表情地道。

她慌亂地答:「奴婢明白,奴婢不會在二夫人背後玩花樣的。」

「明白最好,我不希望再有人忤逆我,茵茵是一個例子,蓮媽也是一個例子,妳若還沒有自知之明,我也愛莫能助了。」

玉寧當然懂得她話裡的威脅與恐嚇,然而她只要一想到蓮媽今兒個一早已被派去廚房洗碗,便不覺有些惶惑。

「我就說嘛,她哪有這麼疼我呢?到頭來還不是替自己女兒說話,我還當她真把我捧在手心裡疼呢,哼,全都是騙人的!不過是死老太婆一個!」馬雲盼愈想愈火,昨晚傾巢而出的忿怒,至今還餘波蕩漾。

「這……蓮媽是做了什麼,讓您這麼生氣呢?」玉寧忍不住放膽問。

「做了什麼?」她冷冷地笑了起來。「從小到大,她總是順著我的意思去做每件事,沒想到我嫁進這莊裡,她對我做的事就很有意見了,我倒要看看,把她趕到了廚房裡去後,她還有什麼能耐管我的事情?哼!」

說罷,她扶著桌角站起來,晃晃搖搖的身軀,來到了封死的窗前,她回過頭,目光淩厲地看著玉寧。

「我再警告妳一次,不許把我交代妳的任何事情說出去,聽到沒有?」

「奴婢聽到了!」她心驚地答。

「很好,那妳可以滾了。」撇回臉,她無情地趕人。

「是,那麼奴婢退下了。」玉寧哪敢耽擱,話一說完人已飛快出了房門。本來嘛,像這樣的鬼地方,給她再多銀兩她都不願意待。

一聽到消息,茵茵便急如星火地趕到了廚房。

她從秀瓊的口中得知,馬雲盼硬是把蓮媽派去廚房工作,還吩咐廚娘李嬸,務必讓她做那些個最耗體力又最為辛苦的工作,像是提水、劈柴、洗碗、搬重物等雜務,明明是兩、三個人分攤做事的份量,卻要蓮媽一個人獨自做完。看得出這回馬雲盼是狠下心要讓蓮媽吃點苦頭,完全不顧這十七年來的養育與疼愛的恩情,如此恩斷情絕,令人心寒。

儘管茵茵和蓮媽已有好些日子沒碰面,但蓮媽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就算她疼的不是自己,茵茵也不可能坐視這事。

「李嬸,妳有沒有瞧見我娘?」在廚房繞了兩圈,茵茵急切地拉住了剛走進來的李嬸。

李嬸一見來人,楞了好半晌回不過神,難以想像這標緻姑娘就是先前那個瘸了腿的黃毛丫頭。

「她……她在井邊刷鍋子。」

「謝謝。」匆匆放開李嬸,茵茵二話不說又衝了出去。

說沖是誇張些,她的腿還沒完全好呢,但速度上卻加快不少,到了廚房後方的一口水井邊,茵茵一眼就瞧見蓬頭垢面的蓮媽正奮力刷著一隻黑鍋。

自小跟著馬雲盼的蓮媽何曾淪落到這等局面,穿著粗布衣衫蹲坐在板凳上,一臉憔悴與滄桑,像是經歷了不少折磨。而且天氣這麼冷,可見得井水也是冰的,蓮媽的手一碰觸到木桶裡的水,就凍得縮了回來直打哆嗦,不住地搓著手摩擦生熱。

見到此景,喉管忍不住湧上一陣哽意,她輕喊出聲:

「娘……」

聽到這聲充滿不捨的呼喚,驟見蓮媽抓著鐵刷的手抖了抖,直到茵茵已經來到她面前,她才慢慢地抬起頭。她神色鎮定地看著茵茵,卻掩不住眼底的錯愕與驚震,難以置信眼前這亭亭玉女的娃兒是她養了十七年的瘸腿丫頭,心裡也當下明白,何以莊主會看上這丫頭,還特地請大夫來治好她的腿。

蓮媽不由自主地瞪著她的下半身,在確定她的瘸腿子已被治好後,表情變得加倍冷冽。

「妳來這做什麼?」

「娘,妳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二夫人她為什麼要這樣對妳?」茵茵激動地問著,眼眸迅速蒙上一層淚光。

蓮媽強咽口氣,逼自己硬起心腸,冷著語氣:「不干妳的事,妳走開!我不想看到妳。」又低頭繼續刷鍋子。

「怎麼會不干我的事?」她慍怒地搶過鍋子,心痛難當。「妳是我的親娘,如果二夫人是因為我的緣故而這樣對妳,我不可能不管的!」

親娘?聽著她反覆喊著自己娘,蓮媽竟恍惚地笑了,笑完後神情一凜,極度諷刺地瞪住她的臉。

「很可惜,我從沒當妳是我的女兒!我根本不疼妳,根本不管妳的死活,妳應該清楚得很。」

茵茵的臉在瞬間變得刷白,但她仍努力地保持冷靜,不讓自己輕易被她的話給擊倒。

「娘,我知道妳不喜歡我,可無論如何,我是妳養大的,在我心中,妳永遠是我的娘。妳疼不疼我,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要您受委屈……」說到這裡,她忍不住放緩口氣,哀求地道:「所以,您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好不好?」

對於茵茵的一片孝心,蓮媽是始料未及的。她以為在經過了這麼多事之後,她會死心不認自己這個娘,但--

蓮媽咬了咬牙,鐵了心不讓自己軟弱,況且這是她的報應,她根本不算是在受委屈。

「所以我說妳笨!妳傻!我從沒遇過像妳這麼愚蠢的孩子!我說不理妳就不理,妳別煩我,快把鍋子拿過來!」蓮媽繃著臉厲聲道。

「不,我不還妳!除非妳讓我知道二夫人為什麼要趕妳來這兒吃苦?」茵茵固執地將鍋子擺在身後。

「我喜歡吃苦不行嗎?要妳多管閒事!」蓮媽氣極,站起身不由得發抖。

「我怎麼會是多管閒事呢?」鼻頭一酸,眼眶一熱,兩串眼淚撲簌簌地滾下臉頰,茵茵用手迅速抹去,卻阻止不了接二連三滾下的淚。「我瞧您這樣,我心裡有多難受,您知道嗎?要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去心疼自己的親娘,那是萬萬不可能的啊!」

蓮媽心頭震動,同樣紅了眼眶,卻不斷強迫自己忍住,忍著不去難過、不去心酸、不去想那個馬雲盼的鐵石心腸、也不去想茵茵一廂情願的傻……

「好!妳不把鍋子還我是吧?沒關係,妳現在可是莊主面前的紅人,我得罪不起妳,但我走可以吧!」丟下鐵刷,蓮媽氣紅著臉怒沖沖走人。

茵茵卻跟著扔下鍋子,死命拉住她。

「娘,您別這樣!我求求妳別這樣對我,我沒趕妳的意思呀。」眼淚模糊了視線,連鼻涕都淌了下來。

「不許哭!妳哭成這樣是要讓人誤以為我罵妳了是不是?」蓮媽火大地朝她耳邊吼。

茵茵卻拚命地搖著頭,怎麼也不願鬆開抓著蓮媽的手。

「妳放手!」

但茵茵還是搖頭。

「妳……妳……」她氣得渾身發抖,然而心裡真正氣惱、痛苦的卻不是這個,而是來自於自責的聲音。

老天,你要懲罰我有很多種方式,但你為什麼要讓這丫頭如此癡傻?我根本沒疼過她,她為什麼要因為我的處境而哭成這樣?

她多想對茵茵說:不值得!妳不值得為我難過!我現在變成這樣,妳應該額手稱慶大聲歡呼才是,有什麼好哭的呢?

茵茵用袖子擦去鼻涕,繼續拉著蓮媽的手臂。

「娘,妳不要生我的氣,不然……我……我幫妳洗鍋子,妳不要生氣。」說著就撿起鍋子預備走回井邊。

「用不著妳來洗!」蓮媽眼明手快地迅速奪回她手中鍋子。「妳走!妳只要給我離得遠遠地就行了!」

「娘……您一定要這樣嗎?」她難堪地咬住下唇。

「叫妳走妳聽不懂是不是?」蓮媽仍然怒氣淩人。

茵茵的淚再度不聽指揮地掉下,卻沒有一絲力氣再說什麼,分辨不出自己是心灰意冷,抑或心痛到了無知覺。

「好,我走……我走就是了……」帶著一顆受傷過劇的心,茵茵淒愴地掩著臉離開了後院。

原來,即使馬雲盼已經不在乎娘了,娘仍然不會把注意力移回自己身上,也永遠不會疼愛自己;不管她有多麼奢盼娘回心轉意,這個奢望依舊只是個奢望……

那麼,她就算流盡了眼淚又有什麼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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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5 13:12:12


才剛踏進綠蔭閣,費雋淳便聽見一陣陣細碎的哭泣聲。

直覺地攏起肩心,他放慢腳步來到床榻邊,隆起的錦被顯然悶了個人在裡頭,拱成一座圓滾滾的山,又像只小白熊不時抖動著。

光聽那沙啞難辨的音調,他判斷她已經哭了很久很久了;廳堂裡那一桌子的菜動也沒動過,可見她是從下午開始哭的,如今都已入夜,她還斷斷續續、抽抽噎噎地哭,不得不佩服她的哭功了得。

伸手掀開被子一角,看見雪白色枕頭濕了大半,茵茵像是哭得累了、也像是哭得流不出眼淚了,臥趴在床上,嬌弱的身子蜷曲成團,側趴的粉頰上有著半干半濕的淚痕,眼睛紅紅腫腫疲乏地閉著,睫毛上還沾著晶瑩淚珠,呼吸平緩……光瞧那模樣兒就令人無比心疼。坐到床畔一角,他輕輕地拂去她眼角即將溢出的一滴淚,卻驚動了她的知覺。

茵茵含糊地眨著睫翼慢慢睜眼,瞧見他溫柔關懷又深情款款的臉龐,不覺濕了眼眶。

「莊主……」

他沒說話,只是握住她冰冷小手,靜靜凝視她紅通通的眼。

抿著唇,她愁腸百折地說了:「我娘她……她被趕去廚房工作了。」

「我知道。」

茵茵難過地黯下眼眸,強力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二夫人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從我懂事起,我娘就把她捧在手心裡細心呵護著,哪像我總被丟在一旁不理不睬,沒想到她現在卻這樣對待我娘。」。他又伸手抹去她不小心淌下的淚珠,搖搖頭。「我想妳真正難過的原因,是因為妳娘不願意接受妳的關心吧?」

「我……」被人說中心事,茵茵只好默認地點頭。

他一向不擅於用好聽的話安慰人,但他知道要如何讓她心裡好過些。「放心吧,我已經吩咐燕總管,盡量派些簡單的工作讓蓮媽去做,畢竟這兒是一視同仁的,不會因為馬雲盼下了什麼命令,就非讓蓮媽吃苦頭不可。」

沒料到他對這事已經做了處置,茵茵訝異地睜圓眼,感動得不知說什麼好,壓在心頭上的石塊,這一刻輕易被挪了開。

「我……」她欲言又止,覺得自己老躺在床上實在不禮貌,當下決定起身說話,費雋淳見狀便扶了她一把。

「小心。」

茵茵藉由他的手坐直了身子,不知怎地,光是看著他深邃的眼眸,她就會情不自禁的臉紅。「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我有太多的謝謝沒辦法一次說完,可是,我真的很感激你對我這麼好。」

他喟歎。「妳對我的感謝未免太多了,我好像從早到晚都在聽妳說謝謝。」

「那是因為我真的……」

「好了。」手指一晃,落在她唇上,不讓她再說下去。「別再說謝謝了。」

然而,凝注著她那雙靈燦的翦水秋瞳,心神激盪失了控制,撫著她唇瓣的手指跟著一移,俯下臉,勾情的黑瞳像著了火,他逼近她,印上霸道而下失溫柔的吻,氣息纏繞暈眩了每一個理智……

茵茵柔美婉約得宛若一攤水,毫不費力就讓他溺陷在她固守的池潭裡,即使她的響應生澀而笨拙,卻不影響他對她的每分憐惜。

她身上有一股甜味兒,似有若無撩撥著他的感官,當他觸上她柔軟香甜的唇瓣,所有的自制力不翼而飛,撫著她水嫩肌膚,難以控制的情火在兩人之間迅速被點燃,他強烈渴望著她為他燃燒、為他所融化:而她的響應,驅散了僅剩的理智,他低吼一聲,溫柔淺吻變為深切探索。

面對這不合時宜的親暱接觸,茵茵竟沒有抗拒,雖然她害怕自己身體被誘導而出的羞赧反應,但因為碰她的人是他,她願意毫無保留。

她喜歡他的吻,喜歡他的氣息干擾了思緒,喜歡他用指尖劃過她的耳畔,喜歡他有力的臂膀困著自己。

「妳怕嗎?」

在垂下的水藍色簾帳裡,費雋淳的手停在她衣襟上,他猶豫著該不該將她佔為己有。但她卻搖搖頭,清麗白淨的臉龐有著欲語還羞的美麗,瞧不見她的眼眸,他托起她尖巧的下巴,細看她燦若星子的深瞳。

「我錯了,我不該喜歡妳……」察覺她身子起了小小震顫,他微微笑著補上另一句:「因為我已經愛上妳了。」

「莊主?」明亮的眼蒙上氤氳霧氣,她竟不爭氣地想哭。

「喊我名字,這是妳的專屬。」他的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齒縫間吐出的低語帶有濃重的喘息。

洶湧激起的情緒,惹得她喉頭哽咽,喊不出他的名,抱不緊他的身,力氣寸寸抽離,思緒迷亂得宛如整個人將要崩解。

她不斷眨著無法聚集焦距的雙眸,他卻離自己愈來愈近,吻住她沾著淚雨的眼瞼,封住她的哭泣。

接下來,他逐步褪去兩人的衣物,任憑干頭萬緒尚在腦子裡奔騰,她早已融化在肌膚相觸那奇異曼妙的歡愉中。

他是一團熾烈的火焰,能將她燒得體無完膚,不受控制的熱在體內到處竄燒;她頭暈目眩,全身虛軟無力,強烈的愛火瞬間在彼此的愛潮裡爆發,澎湃洶湧的情焰擄獲了兩人……

這一剎那,茵茵終於知道自己有多麼愛這個男人,不爭氣的淚泛上眼眶,腦海裡開始回憶著進莊後與他遇上的點點滴滴……老天爺還是疼她的,雖然讓她受苦受難,卻又安排個這麼好的男人來愛她,她該知足了。

她緊緊攀住他厚實的胸膛,在波濤漸息、紅潮漸褪的時候,數著彼此不規律的心跳,她傾聽著他心臟的韻律聲,忍不住低語:「莊主……我真的有這個資格愛你嗎?」

等了兩秒,他沒立刻回答,讓她的心臟「咚」地像撲了個空,感到有些不安。

「妳忘了喊我名字,所以我要處罰妳。」他抵著她耳畔輕輕說道,雙手不規矩地沿著她曼妙的腰部曲線,一寸一寸往下遊移,偶爾畫著圈,偶爾上下挑逗撫弄,癢得她不住求饒。

「我……不……好癢……咯咯……」茵茵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在床上不停翻動,雪白肌膚赤裸地層現在他眼前。「不要……癢死人了……哈哈……雋……雋……」

「雋什麼?」他揚起眉,惡意地要逼她說出那兩個字。

「唔……哈哈……咯咯……雋淳……饒了我……饒了我……」好不容易從齒縫中迸出他的名字,這才感覺到他的魔掌收了回去,經過先前的陣仗再加上笑到沒力,茵茵無力地癱瘓在他身際,全身泛紅,喘息噓噓。

「累了是?」深怕她著涼,他將暖被以及毛毯覆蓋住兩人,並擁她在懷裡,不讓冷風有絲毫機會侵略她。

「嗯……」茵茵閉著眼,感覺睡意來襲,就快進入夢鄉了,突然間一個念頭興起,她猛地又睜開眼。

「怎麼了?」正想摟著她一塊兒睡呢,怎麼她又睜開眼?他一邊調整好睡姿,一邊將她紊亂的髮絲稍微撥齊。

「我愛你。」飛快地說完這三個字,她窩進他臂彎裡,舒舒服服地枕著他胳臂,微笑合眼,這才沈沈潛入美好的夢境裡。

停住了動作,費雋淳有些動容地看著懷裡的她,那種被愛的感覺,同樣令他心裡滿溢著感激。

深愛一個人,同時也被深愛著,才是幸福。

體會了這個道理,他再度封住她引人犯罪的嬌艷紅唇,預備來一個天長地久、纏綿悱惻的深吻。

「嗯?」才剛進到夢裡的茵茵,因為他渴求的索吻而甦醒過來。

「嫁給我,好嗎?」問完這句,卻又不給她有回答的機會,綿延不絕的熾吻幾乎要讓她透不過氣。

然茵茵又怎可能說不?這可是她一輩子求也求不來的福氣。

攬住他肩頭,她熱切地回以深吻,藉此表達她有多麼願意嫁給他當他費雋淳的妻子。

相擁深吻的兩道身影,就這麼繾綣難捨,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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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5 13:12:27


雖然她與莊主尚未正式成親,但莊裡內外的人見了她,都已心照不宣地改口喊她一聲「莊主夫人」。

不過,茵茵心裡十分明白得很,正因為她比別的丫鬟多了分幸運,就得多忍受一分輕視的眼光;但幸好她在莊裡的人緣極好,不會有人故意在她面前說些冷嘲熱諷的話。

今兒個一早送走了費雋淳後,茵茵獨自步行至綠蔭閣左方的花園裡,窮極無聊地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面,仰頭看著天空。那一望無際的藍色像極了汪洋大海,但茵茵卻從沒到過海邊,只能平空想像一整片的海會有多麼遼闊、多麼浩瀚與壯觀。

想著想著,後頭一個急促焦灼的聲音闖了進來。

「不好了!不好了!」

茵茵奇怪地回頭,看到了滿臉倉皇的阿梅。「怎麼了?什麼事瞧妳急得流了好多汗呀。」邊起身邊掏出一條白色手絹。

「哎呀,哪來的時間擦汗呢!快點!妳快些躲起來,二夫人趁著莊主不在家想造反了,竟然把她那個豬哥哥給找來,說是要迎娶妳。」

她呆了呆。「迎娶我?」

「是啊,我就納悶外頭怎麼擠了堆人,現在燕總管正和他們僵持著,不過我看那個二夫人肯定是瘋了……」話說了一半,阿梅的臉倏地轉綠,害怕地躲到了茵茵的身後。

「是誰說我瘋了來著?」森冷的聲音搭上陰騖的臉孔,馬雲盼的出現無疑使她們倆都駭一大跳。

「二夫人……」阿梅驚恐地打了冷顫。

茵茵倒比她鎮定多了,主動護在阿梅身前,並握了握阿梅的手,要她用不著害怕。

「妳找我嗎?」

「放肆!」馬雲盼疾言厲色一喝。「見了我還不下跪?」

「我沒有做錯事,為什麼要向妳下跪?」在發生蓮媽被趕去廚房一事後,茵茵對她已是忿忿不平;如今又聽說她把馬大少找來迎娶自己,心裡的不滿更是水漲船高。雖然她沒名沒分,說穿了仍是一個小小丫鬟,但這個節骨眼,她若是輕易示弱,恐怕她和阿梅都不會好過。

「妳--」馬雲盼蠻悍凶殘的刀刃目光惡狠劃過她那張令人嫉妒的花容月貌。「哼!妳可真厲害,勾搭上莊主後膽子也變大了,竟敢這樣對我說話!」

「我不需要用勾搭的手段,不像妳即使投懷送抱,莊主還是不喜歡妳。」茵茵挺直腰桿反駁著,堅定而勇敢地直視她,其實心裡恐懼得直發寒。

馬雲盼臉色丕變,黑色煞氣竄上印堂,她氣得渾身發抖,青筋暴突,但很快的,她深吸口氣,換上一副得意的笑臉。

「隨便妳怎麼說吧!反正,今天我無論如何會押妳上轎。」語罷朝身後的家丁使了個眼神,他們立刻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來抓住了茵茵。

「放開我!」茵茵奮力掙扎著,但兩手兩腳隨及被制住動彈不得。

阿梅想幫忙卻被狠狠踢開,負痛地趴在地上哀號。

在一片混亂中,茵茵被架著出了山莊。大老遠就瞧見馬萊高那頭大體肥的身影站在一頂花轎前,見她被強擄著過來,原本惴惴不安的臉變得目瞪口呆。

「這……這……」

「你在發什麼呆?還不快把人押進轎裡!」馬雲盼惱火地跺腳斥喝。

「大少爺,你不會勉強我的對不對?你是個好人,你不會強娶我進門的對不對?」抓緊最後一絲希望,茵茵激動地朝馬萊高喊著。

一聽見「好人」兩字,馬萊高剛抬起的腳又縮了回去,他莫可奈何地望著強勢的妹妹與無助的茵茵,心裡天人交戰。

「我……」

「快呀!你還在猶豫什麼!」馬雲盼氣極,使著蠻力硬推茵茵入花轎,她卻死命抗拒著,怎麼樣都不肯就範。

「使不得!萬萬使不得!」蓮媽驚呼的聲音由遠而近傳來。

待她跑來,馬雲盼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

「妳來也好,看自己女兒上花轎,是每個做母親的心願!」她冷冷說道。

蓮媽悲忿交加,竟一舉手,「啪」地就揮了她一巴掌!

蓮媽這個舉動,讓在場每個人都深感震駭,尤其是茵茵,她更是難以置信地倒吸一口氣。

「妳……妳敢打我?」摀著受痛的臉頰,馬雲盼雙目充血,滿臉脹似火紅,從頭到腳處於沸騰狀態。

「鬧夠了沒有?妳究竟鬧夠了沒有?」蓮媽痛心疾首地搥胸嘶喊著,瞬問理智崩垮,藏於心底的秘密再瞞不住:「為了讓妳過好日子,我昧著良心將妳和夫人的親生骨肉掉包,讓妳當馬家千金,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沒想到竟將妳寵成今天這副無法無天,背情忘義的樣子!還讓妳這麼糟蹋我!唾棄我!妳……」

此話一出,又是一個爆炸性的打擊!馬萊高呆了,茵茵呆了,馬雲盼受創過劇地退了數步。

「妳--胡說!妳……妳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妳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竟汙蔑我不是我娘的女兒……妳……妳……」馬雲盼的臉上再沒有一絲血色,嘴裡慌亂而無措地叠聲喊著:「不管妳現在如何危言聳聽都沒有用,沒有人會相信妳的!妳……」

「是!我危言聳聽,我胡說八道、胡言亂語……」蓮媽哭得好不傷心,她跌坐在地上,蓬亂的頭髮讓她看來像個瘋婆子。「但妳才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啊……當時我和夫人的預產期相近,在我生完了妳之後,隔天夫人就生了茵茵,可沒想到夫人卻難產撒手人寰……而我就因為一時的鬼迷心竅,想讓妳過好一點的生活,便趁著大家都不注意時將妳倆掉包……但我為的是什麼?貪的又是什麼?忍了這麼多年、疼了妳這麼多年,換來的卻是妳的無情與鐵石心腸,妳教我怎麼甘心?」

「妳不要再說了!」馬雲盼摀住耳朵尖叫著。「我不相信妳!妳絕對不是我娘!我是真正的馬家千金!」

「難怪……」震驚中,馬萊高若有所悟地幽幽開口。「難怪蓮媽對茵茵會這麼冷淡,卻對妳百般寵愛,難怪……」

「住口!」馬雲盼歇斯底里地抓住他衣襟吼著。「她說的不是真的!你是我親生哥哥,你不要相信她!她是故意要陷害我的!」

「我陷害妳?」仰起頭,蓮媽淒愴地笑了。「哈哈……真是可笑呀,我走錯一步,也賠了我的下半輩子,陷害了妳,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呢?」

馬雲盼推開了馬萊高,整個人就像崩潰似的衝到蓮媽面前,激動地扯著她的肩膀。

「妳是因為我把妳趕去廚房,對我懷恨在心,所以才存心說這些話來混淆視聽對不對?對不對?」

哀莫大於心死,看著她的「親生女兒」,蓮媽的表情漸漸空蕩縹緲起來……

「不對……我是不願一錯再錯,看著茵茵嫁給了自己的親哥哥……」

「不!不是這樣!不是這樣!」馬雲盼如同燙著般鬆了手,轉而再衝到茵茵面前,蠻橫地抓住她的手叫嚷著:「我才是馬家千金!我才是!妳聽到沒有?」

此刻,茵茵臉上早佈滿淚水,她沒有力氣去與馬雲盼爭辯,只是呆然地望著蓮媽,不知是心痛抑或解脫。

「逼她也沒用。」蓮媽精神恍惚地道:「如果妳要證據,在馬府書房的書架後面,藏了一幅夫人的畫像,等你們翻出來就會知道,茵茵和當年的夫人長得有多麼神似,幾乎一模一樣……」

「我娘的畫像?」馬萊高失聲驚道。

「那是夫人未出閣前,她娘家特地請人描繪的,後來夫人難產而死,老爺終日望著這幅畫以淚洗面,我便將畫藏了起來,本是無心,沒想到卻成了今日的證據。」

事已至此,再多的狡辯與否認都抹煞不了蓮媽口中的事實,馬雲盼同樣軟腿跪到地上,呆滯的眼、空茫的臉,不知是後悔,還是怨懟……

突然間,她猛然從地上眺起,抽出懷裡藏好的一柄短刀,朝著茵茵的胸口刺去……

「小心!」玉寧在一旁尖叫。

然而「碰」地一聲,從空攔截的一道身影迅速踢落了刀子,馬雲盼被個淩厲掌風給擊中胸口,倒地滾了兩圈,嘔出血來。

茵茵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驚魂甫定地睜開眼,才知是費雋淳出現在面前。她結結巴巴,語不成句……

「你……你不是……」

費雋淳蹙著眉將她摟進懷裡,仔細檢視她有無受傷。

「再晚一步,妳就成了刀下魂了。」語畢,回過頭來讚許地望住玉寧。「幸虧玉寧告訴我這事,否則,我還趕不上這真相大白的場面。」

茵茵跟著感激地看著玉寧,卻見她故意裝得不理不睬的高傲模樣。

「這個,我……」馬萊高神情尷尬,拱著手不知說什麼好。

「照道理,你這個妹妹是要嫁給我弟弟的,但現在我預備娶她為妻,你有意見嗎?」費雋淳當機立斷地問。

馬萊高楞了下,趕忙搖頭,不知怎地嚇出一身汗。「沒……有,我當然沒有意見,只要茵茵……呃……只要我妹妹她願意,我個人絕對沒有意見。」

這個時候,蓮媽哭著將伏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馬雲盼扶起,拭著她嘴畔的血。

「娘的寶貝女兒,讓我瞧瞧妳有事沒有……」

這一扶眾人才發現,馬雲盼已經在大家不注意的時候,用那短刀自我了斷了生命。向來不認輸、不認錯的她,寧可死,也不肯接受一點點失敗在自己身上。在察覺這個事實後,蓮媽已是肝腸寸斷,抱著屍首痛哭失聲……

「娘……」茵茵不忍地蹲下去。

「我不是妳娘。」蓮媽搖著頭,眼中充滿哀戚。

「不管真相如何,我永遠當妳是我的娘。」紅著眼眶,茵茵輕輕地說了。

蓮媽還是搖頭,顫著手將馬雲盼的眼合起。「是娘害了妳,都是娘的錯,希望下輩子……妳還是娘的女兒……」

明知道馬雲盼的死不值得同情,但看到蓮媽如此傷心欲絕,在場舉袖拭淚鼻酸者還是不在少數。

撥雲見日,至少發生在滄浪山莊的悲劇已全部完結。

剩下的,就只看這小兩口什麼時候完成婚姻大事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5 13:12:41


將馬雲盼的屍首厚葬完畢後,念在她與費翰淳也是正式拜過堂的夫妻,因此還是將她的牌位安在費氏祠堂裡。

上一代的錯,就讓它了結;下一代的錯,就用一壞黃土從此掩埋了吧。

為了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蓮媽留書悄悄地離開了山莊,說是要到遙遠不知名的山裡寺廟,削髮為尼皈依佛門,常伴青燈下。

眾人多少都能瞭解她的心情,因此費雋淳也就沒派人去將她追回。

茵茵依依不捨這個喊了十七年的娘,但她明白蓮媽認定的女兒還是只有馬雲盼一個,不管她有多麼想孝順她,她還是走了。

過了不久,隻身在外的費翰淳捎了封家書回來,信上透露出些許不尋常的訊息,費雋淳在看完後心情奇佳,絲毫不為信上愁筆所擾,摟抱著愛妻的嬌軀,彷彿世上再沒什麼事可以令他心煩。

「上面寫了什麼?」茵茵倚在他身側好奇地問。雖然他請了師傅教她習字,但由於學習能力不佳加上過度安逸,對於信上那龍飛鳳舞的字體,她仍舊識不得幾個。

「妳想知道就得好好認真上金師傅的課。」揚起眉,他存心不告訴她,將手裡的信紙折好裝回信封裡。

「別這樣,快告訴我嘛,以後我就會認真上課了。」臉上漾起惹人憐愛的撒嬌倩笑,她拉著他的手臂求情著。

「我是那麼好騙的嗎?」板起臉,他那嚴肅拘謹的面孔還是挺嚇人的。「要妳認字唸書是為妳好,妳偏偏要和金師傅作對,擾亂他上課的情緒,是不是也想和我作對來著?」

「我沒有!」振作精神,茵茵揮著手,忙為自己澄清。「那是玉寧啦,她自己愛和金師傅辯論,還扯到我身上,我可是無辜的。」

「讀書的人是妳,還敢拖玉寧下水。」

「是你要玉寧盯著我好好唸書的嘛,怎能怪我?」她囁嚅地道,狀若無辜地垂首弄整腰間的淺藍色緞帶。

「聽說妳逼著她和妳一塊習字,還說她不會的妳也不會?」

「啊?」茵茵垮下臉,嘴巴歪了邊。唉唉,這個玉寧真不夠意思,竟把她的事兒全抖了出去。

「沒話說了吧?」抓到她的痛腳,費雋淳重重地捏了把她水嫩粉頰,煞有其事地鄭重警告著。「別忘了玉寧對我忠心耿耿,想要她替妳掩飾,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哎呀,痛痛……」哀叫一聲,茵茵可憐兮兮地撫著臉,立刻跳離紫檀幾,與他保持距離。

「很痛對不對?」

「嗯。」她拚命點頭,一副飽受虐待的淒楚樣。

「那下回會不會認真聽課了?」

「會,我一定會認真聽課的。」她不得不乖乖回答。

他滿意地拍拍身旁空位,微微一笑道。「好了,回來我身邊坐好,我不捏妳就是了。」

「我不要!」她心有餘悸地馬上拒絕。

「為什麼不要?」

「你……你笑裡藏刀!」她機伶地猛搖頭。

「笑裡藏刀?」

「你一定還有別的事還沒懲罰完。」

「哦?妳怎麼知道?」

「你說玉寧對你忠心耿耿,那--她肯定告訴你『那件事』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茵茵可不想再被捏一次。

「哪件事?」這一著倒勾起他的興趣,顯然玉寧漏報了,他好整以暇地等著她自掘內幕。

「就是……」她不安地嘟起嘴,雙手扭絞著衣襬。「就是……」支支吾吾說不出口。

「妳再不說,我可要進一步『嚴懲』妳了。」站起身,他惡形惡狀地朝她一步步走來。

「好,我說!我說!」她緊張地擺手退到窗戶邊。「就是我肚子里長了個娃娃,可我要她保守秘密,不許告訴你……」想想覺得不對勁,突然間瞪眼大叫:「你不會還不曉得吧?」

「娃娃?」她有喜了?這意味著他們即將擁有自己的孩子了!

錯愕過後,費雋淳喜出望外地衝過來一把抱住她,狂喜地在她額上重重一吻。

「天哪,這是真的嗎?妳肚裡懷了我的孩子?」

「嗯,我本想晚點告訴你,因為他們說懷了孩子有很多限制,不能跑、不能跳、不能這個、不能那個,可我的腿好不容易好了,要我又跟以前一樣安安靜靜不能跑跳,真的很痛苦……」茵茵嘰哩呱啦說了一大串,卻發現他像只惡虎緊緊盯著自己,看來他是真打算要好好「嚴懲」她了。

「說完了嗎?」他故作禮貌地問。

「呃……還沒耶。」她不好意思地傻笑。

「那,我們來好好『慶祝』一下吧。」說罷,他動作俐落地將她攔腰抱起,在空中轉了圈,旋起綠色波浪。

「慶祝?」這兩個字聽來不錯,不是吃頓好的、就是帶她出去看看熱鬧,順便遊山玩水……想到這裡,茵茵天真地猛點頭附和。「好啊好啊,怎麼個慶祝法?」

一個小時後,茵茵終於知道夫君口裡的慶祝其實就跟嚴懲沒兩樣--

嗚……變相的需索。

總之,她又上當了,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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