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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閻無極醫術高超、俊美陰冷,救一人,得殺一人,
像是掌管生死的閻羅王,因此江湖人稱他為冥王!
女扮男裝的向淨雪,無意中被閻無極救回忘憂谷,
成為他的僕人,為了保命,不敢洩露自己是女兒身。
雖然她只是個女流之輩,卻比大丈夫更頂天立地,
為了改變冥王的無理要求,她勇敢忤逆他、頂撞他!
然而惹怒他的下場,便是被整得生不如死……
直到有一天,她意外發現,原來要他改變主意,
得先收服他的胃,剛好她廚藝不錯,做了一手好菜,
足以讓他食指大動,胃口大開!
卻沒想到,這反而讓冥王動了想「吃她」的念頭,
嚇得她花容失色,卻又撲通撲通的小鹿亂撞……
這這這——難不成冥王有斷袖之癖?
第1章
她快死了嗎?
向淨雪躺在溪邊的碎石上,空洞的目光,望著天空的白雲,感覺到逐漸冰冷的身子幾乎沒了知覺,因為她感覺不到痛。
中了毒卻不覺得痛,這表示,她就快要死了。
瓜子臉上,是漂亮的五官,生得英氣颯爽,她此刻身著男裝,若不仔細看,別人還以為她只是一名相貌斯文的南方少年。
往事歷歷,一幕一幕的景象浮現在腦海中,似幻又似真。
她向淨雪,闖蕩江湖不過一年半載,看的世界還不夠,她還年輕,不想死,而且,她還沒找到自己衷心所愛的人呢。
視線越來越模糊了,她好想睡啊。
風聲,鳥鳴,和潺潺流水聲,如此的平靜,不敢相信幾個時辰前,她還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打鬥。
活了十八個年頭,最後就是這種下場嗎?
她心中有說不出的孤寂和感傷,眼眶凝聚的一滴淚,無聲的流下臉龐。
好累啊……美眸輕輕閉上,她在等待著死亡。
一抹陰影,無聲無息的籠罩在她上頭,疲累的美眸又再度睜開,不由得一愣。
一個男人,正冷冷的盯著她。
冥界的勾魂使者?
她心中一凜,也直直望著這名突然出現的男子;他有一張白皙的面孔,相貌俊美,但神情冰冷,一點也不像說書者口中形容的牛頭馬面。
好一會兒,她才確定這是個活人,不是什麼勾魂使者,可這人幹麼一直盯著她不說話?
四隻眼睛,就這麼彼此瞪視了好一會兒,男子始終不說話,讓她不得不懷疑,這該不是自己的幻覺?
終於,男子開了口。
「你快死了。」
她望著對方,乾澀的唇瓣勉強發出一聲沙啞的懇求。
「我……不想死……」
「你要我救你?」
「是的……救我……」
「哼,生死有命,我為什麼要救你?」
救人還需要理由?
這男人說的話,就跟他冷峻的神情一樣,沒有感情,也毫無憐憫,她又不識他,也跟他無仇,為何在她臨死前來幸災樂禍?
也罷,她知道自己中毒了,沒有解藥。
「罷了……反正你也救不了我……」
嚴峻的薄唇,哼出一抹冷嘲。「你又如何知道,我救不了你?斷魂散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毒。」
「你、怎麼知道……我中了……斷魂散……」
「哼,我當然知道,你唇色泛紫,兩眼帶血,綠氣跑到了手上,一眼便知。」
這個人廢話怎麼這麼多啊。
「你救得了就救,救不了就別囉唆,吵、吵死了……」
「我當然救得了,服下我的解毒丸,你就不會死。」
原本無神的美眸瞬間發亮,燃起了希望。
「但是,我不給你。」
她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如果自己還有一口氣在,一定是怒氣;她真的很想罵粗話,中毒已經很難受了,這傢伙閒著沒事幹,還跑來消遣她!
噢……她沒力氣跟他吵,索性閉上眼,不理他。
修長的身影蹲下,那張好看的俊顏也移近她,緩緩打量的眼神,像是在估斤秤兩的斟酌著。
「我救人有條件,你答應,我才救。」
原本閉上的美眸,又睜開了。
「條件很簡單,我救你一命,你得殺一人來還我。」
美眸中透著怒意。
「滾……」這是她唯一可以吐出的字,然後又氣弱的閉上眼。
「不要?」
廢話!她是中毒,不是腦瓜子壞掉,叫她殺人還他?鬼才答應咧!
「好,不殺人也行,你走運了,我正好缺個人手,倘若我救你,你必須做我的僕人十年,這已經是我最後的讓步,沒得商量。」
軟弱無力的手,抖顫的抬起,在他面前張開五根手指頭。
飛揚的劍眉擰緊。「什麼?你要五年?」
啪。
那隻手,不是在跟他討價還價,只是為了打他一巴掌,目的達成後,又頹然的放下。
男子峻容瞬間冷如冰霜,不敢置信的瞪著她。
「你打我?」
哼,如果她還有力氣,肯定再送上一腳,將他踢入水裡去餵魚。
「你竟敢打我?!很好,我閻無極這輩子,從沒被人如此羞辱過。」
羞辱你又怎麼樣?反正都要死了,誰還怕你啊!
她感到自己的衣襟被狠狠拎起,那雙兇惡的怒目瞪著她,灼熱的氣息吹拂在她蒼白冰冷的臉上。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因為我要你連本帶利還給我。」
一顆丹藥往她嘴裡塞去,逼她吞下,接下來,她陷入了五里霧,掉入昏迷的黑暗中。
混沌不明的意識裡,遠遠傳來催喊聲。
「十八,十八。」
什麼十八?誰在那邊鬼吼鬼叫的,不要吵!
「醒醒,十八,快醒來!」
劇烈的搖晃,將陷入五里霧中的向淨雪,從摸不著邊際的黑暗中拉回到光明。
一雙美眸,倏地睜開。
向淨雪直直瞪著上頭,一張陌生的少年面孔正盯著她,嘴裡還不停地念著:「呵,小子,你終於醒啦,可真會睡啊。」
向淨雪猛地坐起身,呆望著前方的小哥,然後左瞧瞧、右瞧瞧,發現自己正置身在一間陌生的屋子裡,一時之間搞不清怎麼回事。
「你叫誰?」
「你呀。」
「我?」
「從今天開始,你的名字叫十八,我是老六,早你半年來到這裡,所以由我負責帶你,有什麼問題就問我吧,小子。」
前面的小哥,歲數上大不了她多少,一副自居老大的模樣,彷彿早料到她醒來後,必然驚訝連連。
「這是哪裡?」
「忘憂谷。」
「忘憂谷是什麼地方?」
「咱們主子閻無極的居所。」
「閻無極?他是誰?」
「喝——鼎鼎大名的冥王閻無極,你居然不知道?」
她就是不知道才要問啊。
「我為什麼在這裡?」
「主子救你回來的,算你運氣不好,三個月前五兄做滿了五年,主子依照約定放他出谷回鄉了,你正好遞補這個缺。」
向淨雪想起來了,忙檢查自己的身子,發現自己一點也沒有中毒的跡象,彷彿先前是一場夢,所幸她身上的男裝也完好無缺,該包住的地方都包得好好的,而對方也將她當男人看。
老六見她滿臉的驚疑,哈哈笑道:「別擔心啦,有主子在,就算你一腳踏進了閻王府,主子也可以把你拉出來,他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醫哪。」
她的確感覺到自己全身完好如初,反倒像是睡了一大覺似的,回想當時,自己遇上了黑店,對方想劫財,在她食物裡下了毒,她雖然及時逃走,卻發現得太慢,以致毒性攻身,逃到半路上便不支倒地。
在昏迷前,她還記得那張俊美的男人面孔,難道就是這位小哥口中的主子?
她咳了咳聲,好在對方沒認出她是女兒身,她也就刻意壓低聲音。
「為什麼叫我十八?」
「因為咱們主子不喜歡記人名,叫數字好記些,所以在這裡,人人都只叫數字,沒人叫名字,而且這樣才不會搞錯。」
向淨雪呆了呆。「搞錯什麼?」
「搞錯年限啊,每個人的數字,代表要在這兒待的年數。」
「什麼!」她一時不小心提高聲音,一發現對方用怪異的眼神瞧她,才又趕忙壓下聲音。「咳……我是說……我要待十八年?」
老六同情的點點頭。「依我瞧,你肯定是惹得主子不高興,才會要你待十八年,是目前谷裡得待最久的年限。」
她還處在驚訝當中,老六繼續說道:「你會習慣的,從今天開始,這兒就是你的房間,跟我來。」
老六轉身往屋外走,向淨雪回了神,忙跳下床榻,跟了出去。
「這兒是柴房,那兒是灶房,而這間刻著﹃飽食齋﹄的是食堂。」
一路上,老六一一對她介紹,她也好奇的四處張望。
原來,這忘憂谷是江湖神醫閻無極住的地方,這兒位居山谷之中,谷中清幽美麗,頗有來到世外桃源之感。
老六說,她被那個叫閻無極的男人帶回來後,足足睡了兩天。
「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可以出谷解決兩次。」
向淨雪收回心神,疑惑問:「解決什麼?」
「嘿嘿,就是﹃那個﹄呀,咱們山谷裡沒女人,所以只能往外頭找去。」
她瞪大眼。「這兒沒女人?」
「救回來當僕人的,都是男人,因為主子討厭女人,所以女人是進不來忘憂谷的。」
「如果進來會怎樣?」她好奇問。
「殺無赦。」
向淨雪心下大驚,前面的六小哥沒見到她臉上的異樣,謹慎的叮嚀她。
「所以千萬記住,別把女人帶回來。」
「喔……」向淨雪雖然內心驚懼,但表面維持鎮定。
為了行走江湖方便,她女扮男裝,做男人打扮,束男人的髮髻,怕自己的皮膚太嫩,還故意把一些煤灰塗在臉上。
好在他們沒發現她是女人,若是被冥王發現她是女人,不知道會如何?真的會殺了她?
一想到那張冷峻無情的面孔,她忍不住暗冒冷汗,說不定,冥王真會殺了她,她得小心隱藏,絕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她疑惑的問老六。「咱們這山谷的人,都是那個閻無極救回來的,為了報答他,全都願意待下來做長工?」
「對。」
「沒有人想要逃嗎?」適才一路走來,她發現這山谷的守衛並不森嚴,要逃走並不難。
「嘿,我就知道你會問,如果你想逃跑,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向淨雪詫異的瞪大眼。「為什麼?」
「咱們的命,都是主子救回來的,畫押做他的奴僕,回報他的救命之恩,有人七年,有人九年,像我,畫押了六年,這是江湖規矩,答應了就得守信,如果逃跑了,等於違背信義,主子若想把咱們的命收回,是沒人敢講話的。」
她心下暗驚。「他會殺了逃跑的人?」
「你沒聽過,江湖神醫閻無極,救一人,殺一人嗎?他不需要親自出手,只要一句話,就可以讓所有求助於他的人為他去取命,所以江湖上才會給他一個﹃冥王﹄的封號呀!大夥兒的命全在他手上,明知逃走會被全天下人追殺,誰還會想逃?換成你,你要逃嗎?」
她忙搖頭,就算有九條命也不敢呀。
「是嘍,所以還是乖乖認命吧,況且在谷中的日子也挺不賴,好好做,說不定哪一天主子心情好,早點放我們回人間也不一定。」
老天……這不等於告訴她,未來的十八年,她注定得待在這谷中,做閻無極的僕人?
不行!她得找閻無極理論去!別人可以五年、六年,為何偏偏她就得待十八年?這太不公平了!
「六兄,我想見閻無極。」
「沒問題。」
「咦?」這麼快就答應了?
「怎麼了?瞧你訝異的樣子。」
「呃……我還以為人稱冥王的閻無極,會高高在上,不是那麼容易見到的。」
「平常是這樣沒錯啦,主子所住的桃花齋,未經允許,是不准別人隨意進入的,不過你不一樣。」
她再度好奇探問:「為什麼?」
老六對她投以同情的目光。
「因為你的差事,是負責伺候主子。」
這桃花齋,植滿了桃樹林,十分的清幽寧靜,風一吹來,花瓣片片,頗有遺世而獨立之感。
向淨雪一個人進入桃花齋,因為老六說,未經允許或主子傳喚,大夥兒是不能進來的,所以他只能陪她走到桃花齋的門外,便不能再往前踏一步,她得單獨進去才行。
她邊走邊回頭,心想有這麼嚴重嗎?瞧老六那副戒慎恐懼的樣子,口口聲聲叫主子,對閻無極又敬又畏,彷彿要是犯了錯就會遭天譴似的,害她心裡也忍不住發毛。
桃花林的深處,出現了一間簡樸的屋子,她推開門,跨進門檻裡,好奇的打量四周。
這座簡樸的屋子沒有太多華麗的擺設,書架上放滿了許多書,她好奇地走上前,拿了一本翻閱著。
書架上蒙了一層灰,令她不由得擰眉,這屋子彷彿許久沒人住似的。
「有人在嗎?」
空蕩的室內,迴盪著她的聲音,等了一會兒,沒聽見任何回應。
這個叫閻無極的男人,該不會在茅房拉屎吧?
她四處看看,一下子摸摸這,一下子翻翻那,發現所到之處,全是一層灰垢,屋樑上還結了蜘蛛網呢,越想越懷疑這兒有住人?
等了老半天不見任何人影,她正打算去找老六問個清楚時,才一轉身,卻幾乎貼住了某人的胸膛,令她倒抽了一口氣,下意識的跳開一步,擺出防衛招式,戒慎的看著來人。
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龐,她一眼就認出來了,果然是他!那個在溪邊逼她吞下藥丹的男子。
對方犀利的眸子,正冷冷盯著她。
「原來是你,嚇死我了,幹麼一聲不吭的站在身後啊?」她收起招式,鬆了口氣,暗驚這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她竟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闖蕩江湖許久,從沒見過像他長得如此好看的男人,被那雙太過俊美的眼神盯著,臉蛋竟莫名其妙的紅了。
「你鬼鬼祟祟的在這裡做什麼?」
清冷的質問讓她回了神,驚覺自己竟瞅著人家瞧,暗罵自己一聲,幸好臉上塗了煤灰,遮住了她的紅潤。
她趕忙回過神,仰著頭,不諱的直視他的眼,反駁道:「我沒有鬼鬼祟祟,叫了半天沒人應,我還當這兒沒人住呢。」
「我等你很久了,幹活去吧。」丟下這麼一句話後,他轉身便走。
向淨雪愣了愣,才又趕忙追上去。
「喂,等等,我有話要跟你說。」
前方的人卻置若罔聞,腳步沒停著,她更加快腳步追上去。
「我很感謝你救了我,但是我不能待在這裡。」
「你說什麼?」
突然的回身,讓她幾乎就要撞上那挺拔的胸膛,趕忙煞住身子,還沒來得及挪開兩人的距離,他的人立刻逼上前。
「你再說一次。」
「我……」
他的氣息,吹拂在她臉上,那雙眸子,是如此清澈黝黑,直盯得她小鹿亂撞。
冷峻的面孔突然靠得好近,讓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原本要說的話,像是喉頭卡了顆梅子,半天吐不出口。
「你的命,是誰救回的?」
他惡狠狠的質問,得理不饒人的欺逼她。
「是我救了你,否則你早上西天,不會好好的站在這裡,所以你欠我一條命,欠債還錢,欠命——」黑眸迸射出狠厲如刀的芒光。「就拿你的命來還。」
哪有這樣的啊,這太無理了。
「我——」
「一是你的命留下,二是你的人留下,你只能選一個。」
他每上前一步,她就退後一步,最後無路可退,被他逼入了牆角,逼不得已,只得面對他,怯怯地問:「有沒有其它的選擇?」
「有,去殺一個人還給我。」
「不要。」她想也沒想的拒絕。
「那就留下你的人,因為,你的命是我的,你的人,是我的,我要你待多久,你就待多久,往後十八年,你都必須待在我身邊伺候我,不准離開。」
不知怎麼著,他一靠近,她的呼吸就不由自主的緊促,而他說的這番話,聽在她耳裡,更是讓人臉紅心跳,羞怯莫名。
她的命,是他的。
她的人,也是他的。
往後十八年,都待在他身邊,伺候他……
這話聽起來,既曖昧又羞人,說得好像兩人是夫妻似的。
哎呀呀,這當口她該生氣才對,可為何升起小女人的嬌羞呀?
「聽見沒有。」
望著那橫眉豎目的俊容,以及那好看的唇瓣,她的人兒,不由自主縮得小小的,怯怯的回答:「你靠這麼近,我不只兩耳聽到,還嗡嗡響呢。」
只差個幾寸,那好看的薄唇,就要貼到她的嘴上了,害她連大氣都不敢抽一口,薄嫩的臉皮被他的氣息給吹拂得直髮熱哪。
對於他的霸道,她竟然一點都不討厭,心口還沒來由的撲通亂跳呢。
那俊美的眸子,微微一瞇,很滿意她如此識相。
「很好。」
他轉身離開,走之前,冰冷地丟下一句話——
「把這屋子給我徹底的打掃乾淨。」
第2章
最後,向淨雪還是在忘憂谷待了下來。
她沒逃的原因,一方面是閻無極畢竟是她的救命恩人,江湖上講求一個信字,為了還他恩情,所以她留下,何況,暫時她也不曉得要往何處去。
算算日子,她也在江湖上闖蕩了一年半載,倦意正濃,剛好藉這個機會待下來,好好休息休息再做打算。
而且,初入此地,她便已被這蒼翠靈性的山水幽谷給深深迷住了。
淙琤的泉流清澈見底,四處鳥語花香,看著藍天白雲,一身的煩憂突然釋懷,受塵世纏擾的心靈,也被眼前的美景淨化了雜思,沉澱了心緒。
她思量著,既然決定暫時待下來,她就好好幹活吧,這是她目前唯一可以做的事。
提著裝滿清澈沁涼泉水的木桶,向淨雪花了一整日,才把這沾染灰塵的院落徹徹底底的打掃乾淨。
據說,那編號第五的人,原本是負責打理閻無極起居的人,自從他歸鄉後,閻無極所居住的桃花齋,就沒人打理過了。
「主子有怪癖,不是他允許的人,是不能待在桃花齋的。」畫押九年的九哥說道,他的人長得跟熊一樣魁梧剽悍,下巴蓄著大鬍子,專職負責守衛谷口。
「喔?」向淨雪一雙眼兒好奇的瞧著九哥。
「沒有主子的允許,擅自跨入桃花齋,被主子發現了,可是吃不完兜著走。」
「是嗎?」向淨雪一雙眼兒又改往畫押七年的七哥瞧去。
和九哥不同,七哥則生得一張瘦長的馬臉,兩個鼻孔像豆子那般大,也是負責守衛谷口,大夥兒都笑稱他倆是冥王的牛頭馬面。
除了六哥她見過了,還有負責灶房的八哥,打掃大雜院的四哥,柴房的三哥。
他們個個其貌不揚,不是臉上有疤,就是一副大奸大惡的樣貌,倘若走在街上遇著他們,絕對是連鬼神都敬而遠之,嚇得百姓遙遙避而遠之的凶神惡煞。
一開始,她對這些人還挺畏懼的,但相處之後,向淨雪發現這些人其實性格爽朗,並不如外表那般令人畏懼,而且對她這個初來乍到的「小伙子」十分照顧呢。
大夥兒趁著午後的閒暇聚在一塊兒談天說地,一方面給新來的向淨雪接接風,二來也把忘憂谷的大小事,全說予她聽。
「平時咱們干自己的活兒,只要勤快認真,不給主子添麻煩,就一切平安無事,日子過得逍遙快活哩。」
「也要小心別犯了他的忌諱,例如切記別在他午睡時叨擾他,出谷前記得通報一聲,說何時回來就絕對別遲到。」
「用膳的時間要拿捏得準,食物裡不可以有雞頭、鴨頭、魚頭,總之不管吃什麼,去頭就對了。」
向淨雪好奇問:「如果犯了他的忌諱,會怎麼樣?」
現場突然倒抽了好幾口氣,彷彿她問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原本就其貌不揚的人,突然面色猙獰,看了還真會把人給嚇一跳,若非現在是白天,不然她還真以為見鬼了呢。
「千萬別犯他的忌諱!」
大夥兒面色凝重的爭相警告她。
「如果你不想呼天搶地的話。」
「什麼呼天搶地,根本就是生不如死啊!」
她吞了吞口水。「有這麼可怕嗎?」
眾人點頭如搗蒜,像是曾經歷了什麼可怕的夢魘。
「上回六老弟出谷,回來時不小心晚了半個時辰,結果你猜怎麼著?半個月,他整整半個月,無法閉上眼睛睡覺。」
說到這裡,只比她虛長一歲的老六也露出驚懼的表情,到現在仍心有餘悸地說:「也不知主子是用了什麼方法,讓我整整半個月閉不上眼,想睡卻睡不著,那種磨人心智的招式,幾乎要把我給逼瘋了。」
從此以後,老六再也不敢耽擱回谷的時辰,冥王給他的教訓,讓他連作惡夢都會嚇醒。
一旁的七哥插嘴道:「那還不算什麼,八兄才慘哩,有一次他不小心忘了把魚頭拿掉,就這麼把煮好的湯給五兄送去主子那兒,結果你猜怎麼著?」
向淨雪更加睜大了好奇的眼睛,發現大夥兒全變了臉,還唉聲歎氣的,讓一旁的八哥也是一臉凝重尷尬,她忍不住心驚膽跳地問:「怎麼著?」
「結果隔天八兄一早醒來,發現自己全身不能動,整整一個月,都像個廢人似的躺著,還得咱們餵他吃、餵他喝、幫他抓癢,這些都不打緊,最痛苦的是要抬他去茅房,因為他不能動,所以得幫他——」
「別說了!」八哥出聲制止,一張臉早紅透了。
向淨雪突然會意,瞬間恍悟大夥兒為何唉聲歎氣了,她又是震驚又是想笑,癟著嘴,努力忍著不笑出來。
男人幫男人,這……的確不是一個慘字可形容。
「所以說,十八老弟,千萬別惹火主子。」
其它人也連連同聲附和,大夥兒那害怕的表情和嚴重的語氣,彷彿她若犯了忌諱,會遭遇比天譴更可怕的事似的。
向淨雪已經開始擔心自己的未來了,咕噥道:「他這麼會記仇,那我在他身邊服侍,好比在侍候一頭老虎,豈不是要更加小心翼翼才是。」
說著,大夥兒全用同情的目光朝她投來。
「咱們很好奇,十八老弟,你到底是做了什麼?惹得主子要你待十八年?」
她心兒暗驚,故意裝糊塗。
「我也不知道,大概他希望找個人服侍他久一點,省得麻煩吧。」她搔搔頭,故作一副疑惑樣,其實心下叫糟,她打了閻無極一巴掌,那傢伙不知道會怎麼整她?思及此,連皮都繃緊了。
眾人點點頭,覺得很有可能。
「這也難怪,主子會挑中你,是有原因的。」
她頓住,吶吶地問:「為什麼?」
「因為小老弟你長得斯文俊秀啊。」
「對對對,主子挑人伺候,也是要看人的,那個五兄,也是相貌斯文、乾乾淨淨的,不像咱們這幾個老粗,像人的沒幾個,像鬼的倒是一堆,哈哈哈。」
向淨雪也禁不住失笑,同時心中恍悟,原來這是閻無極挑中她的原因啊。
「在你來之前,三個月沒人伺候主子了,主子也不要咱們任何一個人進他的桃花齋,就連每日的膳食,咱們都是放在桃花齋的入口。」
難怪呀,那屋子的灰塵那麼厚,原來是這麼回事,這冥王的脾氣也未免太固執了吧。
「小老弟生得英俊秀氣,比女人還好看哩。」老九那粗獷的面孔,突然往她這兒采近,讓她心兒撲通一跳,忙壓低聲音抗議:「別逗我了,老子才不秀氣呢,打起架來,也是很凶悍的。來,喝酒。」
說著,拿起酒來,豪邁的要跟大夥兒乾杯,對往後服侍閻無極一事,心中也有了底,只要自己小心伺候閻無極,應該就可以平安無事吧。
接完了風,大夥兒各自又回自己的崗位上幹活。
向淨雪走回桃花齋,晾衣場上的竹竿,掛著今早才洗好的衣袍。
她摸摸衣袍,上面有陽光的味道,陽光早將衫袍給烘乾了,趁太陽西下、露水出來之前,把竹竿上的衣袍收回屋子裡。
一腳才跨進門檻,她就呆住了。
躺椅上,睡了個俊美無儔的男子,是閻無極。
他一身藏青色的衣袍,胸膛上放著閱了一半的書卷,閉著眼,看似在午憩。
千萬別打擾主子午睡!
大夥兒的警告言猶在耳,令她心兒一緊,戰戰兢兢的瞄著那張睡得安詳的面孔,她告訴自己應該立刻走開的,可她雙腿不聽話,眼兒像黏住似的偷瞧那熟睡的俊容。
她心中很清楚,自己沒打算逃出忘憂谷的真正原因,是為了他,因為她發現自己似乎對閻無極有著一分奇妙的感覺,她想弄明白,為何閻無極一接近她,她的心就跳得好快?
她想接近他,想瞭解這個男人,明明有著高明的醫術,卻為何要救一人,殺一人?又為何待在這人煙罕至的忘憂谷,過著隱居的日子?
為何救回谷裡的人全是男人,而沒有女人?
這些,她都很想知道,也大惑不解。
那看似冷漠無情的面孔,為何對這世間如此憤世嫉俗?
每當她看著那雙墨黑的眸子,為何感到一股莫名的心痛?她總覺得那雙看似絕情的眼神,似乎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傷痛。
而其中,她最想知道的是……他可有喜歡的人?
思及此,雙頰竟莫名的熱了。
偷偷瞧著他的睡顏,她想起了其它人的告誡;閻無極不喜歡被人打擾午睡,她還是等會兒再來好了。
手上捧著烘暖的衣衫,輕輕轉過身,正要循著原路輕手輕腳的離開,身後卻傳來低沉的嗓音。
「慢著。」
向淨雪身形一僵,猶豫了會兒,還是鼓起勇氣緩緩回過頭,瞧見臥榻上的閻無極,正半斂著慵懶的俊眸,鎖住她。
既然被發現了,她也只好鎮定的回身,神色恭敬的應對著。
「主子。」
銳眸如劍,與他一身的慵懶成丫鮮明的對比,即使低著頭,她也能感到那眼神中逼視的精芒。
她可惹惱了他?
正在惶惶不安時,聽到他懶懶的命令。
「水。」
向淨雪鬆了口氣,立即放下手上的衣衫,走到茶几旁,倒了杯水端來他面前,恭敬的呈上。
大掌伸出,接過那茶碗時,很自然的碰觸到她的手。
對他而言,因為同樣是男人,所以不以為意,而她有著江湖兒女的豪爽,本就不拘小節,所以也不介意這樣的碰觸。
扮男人,像男人,她已把男人的行為舉止,學得收放自如了。
喝完水,將茶碗遞給她,她接過杯子,恭敬地問:「主子還要?」
「不用了。」他手一揮,瞧了桌上的衣衫一眼,知道她是把晾好的衣衫拿進屋裡來,而他也休息得夠了,便起身下了臥榻,打算出去活動活動筋骨。
當他跨出門檻時,大概是因為才剛睡醒的關係,抬起的腳不小心絆著了門檻,害他一失衡,往前跌去。
說時遲,那時快,在他的臉去貼地之前,向淨雪飛快的趕來,及時撐住他的腰。
「小心。」向淨雪輕道,將他的人給扶正,沒讓他摔著半分。
閻無極鬆了口氣,俊眸轉向她,眉心微擰,說出的話,不是感謝,卻是質問。
「你在笑?」
「沒有。」
那微微瞇起的眸子,挑動一抹精芒。
「你笑我差點跌倒。」
「小的不敢。」向淨雪忙低著頭,表現得誠惶誠恐,適才她的確很想笑,可一被他瞪著,立刻識時務的將姿態擺得很低,表現得像個不值得主子計較的奴才一般,要是閻無極真的生起氣來,她可受不起啊。
閻無極望了她好一會兒,才冷哼。「你功夫底子不錯。」
「主子過獎。」
見她始終恭敬的低著頭,他才沒再為難她,收回被她攙扶的手臂,挺直身子,雙手負在身後,冷傲的踏步而去。
直到他離開,向淨雪才終於鬆了口氣,俏皮地吐吐舌。
這閻無極也沒大夥兒說的那麼易怒嘛,雖然透著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漠,但也沒為難她,而且她還意外的發現,原來他沒武功啊。
對一個沒武功的人,何懼之有?
想起他剛睡醒的模樣,又恍惚差點跌倒的樣子,嘴角不由得失笑,突然覺得這男人也有可愛的地方嘛,並不如外表那般深不可測。
她笑了笑,繼續幹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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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怎麼這麼難吃?
向淨雪挾了一口菜,放進嘴裡,咬沒幾口,差點吐出來,五官全皺在一塊了。
水煮的茄子,軟得很噁心。
白飯,又乾又硬。
炒蛋,太油。
肉,炒得太老。
該鹹的不鹹,該淡的不淡。
因為實在太難吃了,所以她只吃了幾口,就再也吞不下去。
來這兒三天了,每日三餐,餐餐難以下嚥,最令她訝異的是,居然無人抗議這飯菜太難吃?
她的家世也算富貴,只是家道中落,可她的爹娘一向注重膳食的講究和味道,因此她也懂得吃。
即使闖蕩江湖,她也會挑好的酒館吃一頓佳餚美酒,不虧待自己的五臟廟。
敢情忘憂谷的男人們,胃都是鐵做的,對吃食完全不挑?
她端起膳盤走向廚房,再度把沒吃完的剩菜剩飯,偷偷倒進餿水缸裡,向廚子八哥要了幾個饅頭,決定餓的話,就啃饅頭來充飢。
她一從廚房走出來,六哥就急急忙忙來找她,說有人求見主子,正在谷口大鬧著,於是她立刻跟著六哥匆匆趕去。
來人是一名中年男子,在他身旁的轎子上,坐著一名老婦人,婦人臉色慘白,看似重病在身。
向淨雪走上前,想看看老婦人怎麼了,但她來不及靠近,中年男子便擋在前頭,不准她再上前。
她這才想到,差點忘了自己是男兒身份,不該太靠近人家的。
「請問這位兄台怎麼稱呼?」她有禮的拱手請教。
「在下姓姜,這位是家母。」
「姜兄,再請教老夫人得了什麼病?」
「家母兩個月前,得到不明之症,求遍各家大夫都束手無策,想請閻先生為家母醫治,這兩人卻將我母子二人擋在谷外。」
他說的兩人,正是負責守在谷口的七哥和九哥,他們擋在谷口,恍若門神一般,全都肅著臉,文風不動的站著,對中年男子的大呼小叫充耳不聞。
向淨雪忙安撫道:「姜兄別見怪,我家主子有令,未經允許是不准任何人隨意進谷的,請待我去通報一聲,有勞姜兄先等著。」
中年男子見她說話客氣,原本難看的臉色也稍緩,拱手道:「有勞了。」
她點點頭,立刻去找閻無極,但才走沒幾步,便被六哥拉到一旁。
「主子現在正在午睡,不能打擾啊。」
「那就叫醒他啊。」
「你瘋啦,忘了咱們告誡過你,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能打擾主子的休憩。」
「我沒忘,可是現在有人來找他救命啊,我看那老婦人病得不輕哪,我相信主子不會怪我打擾他的。」說著就要走開,卻又被老六拉回來。
「我說十八老弟啊,你沒聽懂六哥的話,不管那老婦人是半死不活,還是半活不死,都不能驚擾主子的休息啊。」
向淨雪不禁一愣。「哪有這種事?人命關天耶。」
「就是這麼回事,所以七哥和九哥才不讓那姓姜的闖進來,要看病,得等主子醒來。」
這是什麼鬼話!向淨雪聽了眉頭大皺。「這覺可以再睡,可命只有一條啊,我不信主子不管那人的死活。」
「你千萬別不聽勸,真把主子給吵醒,不但救不了人,倒霉的會是你。」
「沒關係,有事我來擔,人命關天之事,我相信主子會體諒。」她拍胸脯保證,只當老六說得太誇張了,昨日她收衣物時,也不小心擾了閻無極的清夢,可他並沒怪罪她呀。
不管六哥的警告,她逕自走向桃花齋,來到閻無極的臥房,站在門外用力敲著。
「主子、主子!」
敲了三下,她便站在外頭等著,可裡頭安靜無聲,遲遲沒有回應,她更加重了手勁。
「主子、主子,快醒醒呀,不得了啦!」
這門被她敲得砰砰作響,裡頭越是沒動靜,她敲得越大力,非要把裡頭的人給叫醒。
門被猛地打開,閻無極站在門口,鐵青的臉色無比森冷陰沈。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打擾我休息?」
哇,那英俊的面孔生起氣來,還真的挺嚇人的哪!不過顧不得得罪他,一想到人命關天,她便鼓起勇氣,陪著笑臉解釋:「主子,您先別生氣,因為有人上門求你醫治,對方病得很嚴重,我看耽擱不得,所以……」
閻無極瞇著眼。「有人上門求醫?」
她連忙點頭。「是的主子,來人姓姜,他娘病得很重,看起來——」
「不看。」
門砰的一聲關上,那震力還掃得她退了幾步,不敢置信的張大眼瞪著門。
有人來求醫,他連問都不問情況,就直接拒絕?
她一臉錯愕,好一會兒才回神,不禁也有些冒火。太過分了吧,午憩有比人命重要嗎?
向淨雪捲起兩邊袖子,不死心的又在門上敲著。
砰砰砰!
這門,被她敲得又重又響,彷彿整個屋子都在晃動。
門再度被憤怒的打開,那張陰沈的怒容比適才更鐵青了幾分。
「你竟敢不聽我的命令?」
「這午覺可以天天睡,人命只有一條呀。」她無畏地抬頭挺胸,向他理論。
「你敢命令我?」陰鷙的眸底透著一抹殺氣。
「你要氣我、降罪我,都沒關係,小的只求主子去看看那位老夫人好嗎?她真的病得很重,都已經奄奄一息了。」
雖然大夥兒都警告她不能惹怒閻無極,但是眼下有人性命堪憂,她不怕閻無極降罪自己,只知道該做的事要做,該說的話也要說,遲了,就來不及了。
她昂然迎視,不肯退讓,兩人就這麼四目對峙,僵持不下。
她的勇氣讓原本憤怒的俊眸閃過一抹光芒,不一會兒,緊抿的薄唇緩緩勾起一抹詭異的淺笑,意味深長的開口。
「很好,很好——」
他生氣,她還不怎麼怕,可是明明生氣,卻反常的笑了,就很令人發毛,不由得退後一步。
很好?好什麼?
「這麼多年來,已經很久沒有人敢忤逆我了。」那笑,著實高深莫測得很詭譎,令她心口惴惴不安。
她覺得自己有解釋的必要,畢竟他對自己有恩,忙收斂了脾氣,回復恭敬。
「主子,小的只是——」
「罷了。」他揮手。「看在你一片熱忱的分上,我就去看看吧。」
她聽了大喜,感激的連聲道謝。「謝謝主子,謝謝主子!」忙跟在閻無極身後,她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歡喜。
六哥真是多慮了,主子其實心地不壞呀,不過性子傲了些,瞧,他最後還是答應了呀。
回想適才自己對他太凶了點,不免有些愧疚,心想等會兒一定要找機會向閻無極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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