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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25 20:44:32

藥田出貴妻(上)作者︰蒔蘿

看來老天要她穿越來活上第二次人生,還真是不虧她,
瞧她在野外發現了這超級人參老祖宗,外加它數不完的子子孫孫,
憑著上一世對藥草的知識她可以搞個草藥田,她發了,大大的發了!
說起來她本就不該是什麼窮人命,她親爹是大將軍,只是親娘是小妾,
母女倆不受正室待見,趁著她爹上戰場,後腳就將她們丟出門,
無妨,在鄉下生活更快活,連婚姻大事都可以拿捏在自己手中,
她才不想嫁人,只想娶個上門女婿,孝順她娘、伺候嬌妻,
她親娘說︰「挑男人沒別的,選個最好看的就是!」
讓媒婆將美男領進家門任她選夫,誰知有個大帥哥竟半路攔「嫁」?!
這家夥當初重傷又中毒,她充當古代119送急診不夠,還奉送診金,
好不容易治好了,他又招惹了仇家追殺,逼得他跳水水遁,
差點變浮屍,也是她CPR口對口人工呼吸給搶救回來,
她施恩不求報,他偏要以身相許,硬要她負責他的清白,當眾喊委屈,
好啦,就沖著他會帶她去看螢火蟲,又對她甜言蜜語耍浪漫,她嫁!
但他外頭的「事業」是不是要先交代清楚?什麼,要等三年後才能說明白,
三個月她都等不了,她要被她爹接回京,以後嫁圓嫁扁恐怕由不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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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25 20:45:27


    一夜的大雨過了午後終于停歇,大樹上還殘留著雨滴,不等太陽露臉探頭,頭上隨意扎了兩個發髻、身型瘦弱的裴子瑜,便穿上簑衣背起竹簍操起門邊的柴刀準備出門,她打算趕在村里其他孩子上山撿木柴之前上山,搶得先機多拾幾把木柴回來賣,然後給生病的娘請個大夫抓帖藥。

    她撿了根長木棍當手杖,預防在這泥濘的山坡地上滑倒,到了山上,不停的在濕漉漉泥濘的樹林里穿梭,撿拾被大雨打落打斷的木柴。

    只是她這才撿沒幾捆柴,同一個村子里的那幾戶一樣靠著賣柴火為生的人家,他們的娘已經領著一家老小,全沖上山來撿拾木柴了。

    看到那一大群人搶著木柴,裴子瑜臉都有些發黑了,不管她怎麼拚命撿仍舊搶不過那麼大一家子的人,轉眼間這里散落在地上的木柴都被他們撿得一根不剩了。

    看著空空曠曠的泥濘地面,裴子瑜心里有說不出的泄氣與難過,委屈心酸的淚水不由自主的自她那雙如龍眼子般烏黑晶亮的眼楮里掉了下來。

    可一想到家里生病的娘親,娘可是在這世上對她最好的親人,她便連忙收起眼淚,卷起衣袖將眼眶里殘余的淚水擦拭干淨。

    「我不會認輸,我要堅強,這點打擊不算什麼——」深吸口氣,她對著天空大喊。

    又用力吸了口氣,撇了撇嘴,她自言自語的嘀咕著,「這里撿不到柴,我跑遠一點撿還不是一樣,別想把我打垮,不要讓我長大,長大後我一定讓所有欺負過我跟娘的人後悔莫及!」

    邊給自己打氣,邊往後山的方向走去。據村里的人說,後山住著山神,凡人不可以靠近,否則山神會生氣降災。

    嗤,山神降災去騙那些沒讀書、無知的鄉下人吧!她的靈魂可是來自科技昌明的二十一世紀,這種怪力亂神的事她才不信。

    三年前,她是個大三學生,在學校做完實驗正準備回家,才走到電梯口按下電梯,怎知整棟大樓傳來爆炸聲,厚重的電梯門也被炸開,而她也命喪當場——原來,是負責收拾實驗材料的學弟一個沒注意,摔著了化學藥劑,竟混合引發了其他易燃物,造成了這場大爆炸。

    她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也許是因為爆炸當下的時空扭曲,她的魂魄居然就穿越了,穿越到這個叫作大業的古國,附在一個年僅四歲剛病死、名叫裴子瑜的小姑娘身上。

    照理來說靈魂穿越這種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她都親身經歷過了,這種怪力亂神之事也該寧可信其有才對,不過現代科學的訓練太扎實,讓她實在對所謂山神降災這種事只覺得是無稽之談。

    山神降災的傳聞不過在她腦中一閃即逝,她內心擔憂焦急的都是母親的病,一想到急著需要請大夫來看病的母親,她又忍不住慣走眼淚邊掉。

    黃氏本是京里一個大將軍府上最受寵的五姨娘,大將軍前往邊關戰場,將軍夫人便借機將黃氏跟裴子瑜這個排行第六的庶女給趕出府,任由她們母女在鄉下自生自滅,裴子瑜這身體的原主便是在前往鄉下途中病逝的。

    這些年,她跟娘親在鄉下過得很苦,尤其是她剛穿越來那一年,幾乎都是躺在病床上的,全靠她娘幫人刺繡做衣服,或是跟左鄰右舍借錢請大夫為她看病,她這身體才慢慢康復。

    可她這小身板慢慢健壯了,卻換她娘的身子開始不好,從去年起,半夜常聽她一邊咳嗽,然而手上的刺繡活卻是不敢停的。

    到今年春天,她娘的身體終于撐不住,一連病著好幾個月,因此她開始跟著隔壁的孩子上山撿木柴,然後扛到街上賣,給娘親請大夫買藥。

    前山撿不到木柴,那她走遠點,走遠點就有木柴了,娘等著銀子治病呢。

    裴子瑜抹去眼眶里的淚水深吸口氣,持續往那茂密陰森的後山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她來到一個山坳處,眼楮頓時一亮。

    這後山遍野都是枯木樹枝,質量甚至比她以往所撿拾的木柴還要好,又粗,又大,又直,把這些枯木全撿回去,估計可以賣上不少錢,這樣就有錢可以給娘治病了。

    眼看天也快要黑了,裴子瑜一刻也不敢耽擱,彎腰便拚命的撿拾,她決定今天先撿些適中的木柴回去,明天一早再帶著斧頭過來,把那些傾倒的樹干劈了,那幾棵枯死的大樹的材質相當不錯,劈成柴薪價錢比她撿了一天的木柴價錢來得高。

    她將撿來的木柴一捆一捆的綁好放進竹簍子里,直到整個竹簍子滿滿的幾乎裝不下了,她才不甚情願的直起身,咬著牙渾身顫抖用力的背起那個早已超過她體重的竹簍子,撐著那根長木棍,吃力地往泥濘的山坡上頭爬去。

    一步一步艱辛又小心翼翼的爬著,就在她差一步就要爬到頂頭時,一個放松,腳下一滑,她整個人往後倒栽蔥的跌下山坳,後背簍子里那一捆捆木柴四下飛散。

    「啊!」一聲驚恐尖叫後,她整個人摔進了山坳深處,撞到了顆石頭,瞬間昏了過去……

    月光穿透樹梢,一束束的銀色光芒落映在幽靜的山坳,灑在她滿是泥濘的臉上,一只夜梟發出兩記深幽陰駭的長鳴聲後,拍動翅膀往夜空飛去,在如銀盤的月亮下盤旋了兩圈後,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知昏迷了多久這時才悠悠轉醒的裴子瑜,吃力的眨動著眼睫,迷蒙的望著漆黑幽暗的四周。

    她昏了?她昏過去多久了?

    她這麼晚還沒回去,娘肯定擔心死了,這是她醒來的第一個想法。她想坐起身子,可是頭疼得厲害,腳踝更是隱隱作痛,全身也酸痛不已,讓她無法馬上自這冰冷的地上爬起,只能繼續趴在泥濘里。

    餅了好半晌,她的視力才適應了這片幽暗山坳,也感覺身上的酸痛沒那麼厲害了,想試著坐起身,就在她正要坐起之時,眼角余光不經意的掃到了一株沐浴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的大樹,它的旁邊有一株長著紅果實的小樹苗的東西在閃閃發光。

    她用力眨了眨眼楮仔細看著,那株小樹苗上頭長著一顆一顆鮮艷紅色果實,怎麼看起這麼像人參?

    未穿越前,她家是中藥盤商,在大陸開闢了不少中藥材農場,她自然認識了不少中藥,也知道如何栽培。

    由于父母生意工作忙碌,每到寒暑假她就跟在爺爺奶奶身邊,飛到世界各地中藥材原產地旅遊兼考察,了解草藥的栽培及炮制法。

    只是如果這一株是人參,那體型也太過龐大了點,她隨手捉過一根木柴撐起酸痛不已的身子,腳一拐一拐的,吃力的走向那株像是正在對她揮手招喚的人參。

    當她走到那株人參旁,她眼楮瞪得再大也不過,捂著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發現的寶貝——這竟然是一株少說超過一千年的超級人參王。

    裴子瑜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仰頸開心的「哈、哈、哈」大笑三聲。「我要發了!」

    九年後——

    夜幕降臨,今晚驛站內靜謐無聲,安靜的有些詭異。

    皇甫霽站在窗邊看著染著霧氣的沈靜夜空,遙望著不遠處水玉渠上如紅龍般的登龍倒影。

    對這過于寂靜肅穆的氛圍他不禁感到一絲不對勁,平常這時間便會有巡邏兵自前方院子經過,為何到了這時間還未出現?

    一股涼風吹了進來,帶著些許血腥味,他鼻息間也聞到了一股刺鼻的焦味,眉頭一皺火速關窗。

    伸手將桌案上那已經封好蠟的信件及證明自己身分的玉印用油紙包好,塞進衣襟,小心警戒的耳聽八方,觀察四周。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哀嚎,皇甫霽正打算前去查探,一記破空之聲傳來,數十把在夜空中閃著寒光的犀利飛刀穿透窗欞朝他直射而來——

    皇甫霽迅速閃身,操起桌案擋住身子躲過這暗器,只聽見一陣「簌簌」聲,轉瞬間整個桌案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飛刀。

    屋內鬧出這樣的動靜,外頭的暗衛們竟然沒有任何人進來護衛,皇甫霽心下只有一個想法︰他被背叛了。

    數名黑衣人踹破門扇提著大刀闖進,提刀對著皇甫霽便是下狠手一陣猛砍。

    皇甫霽閃身飛掠到床榻上拔出藏在枕下的配劍應戰,一瞬間只聽見刀劍交鋒的聲響。

    「誰派你們來的?」一把銀光閃閃的鋼刀與皇甫霽手中利劍相抵,他寒聲質問眼前這個蒙面黑衣人。

    「廢話少說!看你是要把命留下還是把東西留下。」黑衣殺手劍一揮,皇甫霽一個旋身輕易化解。

    皇甫霽冷冷勾著唇角,「兩樣本宮均要留下,你又能奈我何?」

    看來此事跟端王脫不了關系,一個月前百年一遇大水患,百姓流離失所,父皇接獲密報,說明會造成如此嚴重水患全是因為去年才剛修築完成的堤防,除了貪官汙吏貪汙收賄外,工程更是有著嚴重的疏失與弊端。

    他于是奉命調查此案,一查之下,大感震驚與意外,這一次百姓之所以會死傷這麼嚴重,有一大半原因是端王暗中養兵打算謀反,龐大的軍需讓他將腦筋動到了賑災的銀兩及糧食上,利用職務之便克扣賑銀及糧食。

    他除了上疏彈劾了若干與此事相關大小官員,也發密函將瑞王欲謀反一事回報給父皇,告知會留下繼續調查更多新事證,誰知端王便坐不住了,看來父皇身邊有不少端王的眼線啊。

    「哼,傳聞三皇子武藝出色,鮮少有人是你的對手,但中了赤鳩毒的人,老子我是不放在眼里。」黑衣殺手一刀狠絕地朝皇甫霽劈來。

    突地,三道黑影破窗而入,毫不遲疑地與屋里那數十名黑衣殺手互砍了起來。「保護主子。」

    一人沖到皇甫霽身邊保護他,另外兩人奮力與黑衣殺手力抗。

    「主子,有人在井里投毒,驛站的人全被毒死,我們三人正好外出交辦主子吩咐的事情才能逃過一劫,回來後發現整個驛館已被這群黑衣人掌控。」

    在皇甫霽身旁奮力殺敵的貼身侍衛零一,簡單快速的將情況告知他。

    「原來!」皇甫霽冷冷勾著嘴角,忽地,一口鮮血便自嘴里吐了出來,這讓三個侍衛全嚇了一跳。

    「主子,您沒事吧」緊靠著他的零一驚駭問道。

    皇甫霽抹去嘴角血漬,「沒事,本宮疏忽大意,不小心中了赤鳩毒……」

    什麼,赤鳩毒!三名侍衛臉色大變。

    幾名黑衣人見他吐血,狂妄一聲大笑,「三皇子如想活命,就把你不該踫的東西交出來,老子我考慮給你半顆解藥,否則今晚你將命喪此地!」

    「作夢!」皇甫霽目眥盡裂,咬牙怒喝,「回去同端王說,讓他準備他端王府上下六百口人的棺材吧。」

    「既然如此,三皇子你今晚就見閻王去!」皇甫霽死都不肯交出他所調查到的證物,那就沒必要與他再糾纏下去,一把火燒了什麼事證都沒了,為首黑衣人想速戰速決。「放火燒了這里。」

    一聲令下,只見一名黑衣人邪惡地朝皇甫霽一笑,自懷中掏出火折子點燃手中一瓶火油,往窗下一扔,一陣猛烈大火便迅速燃燒竄上。

    一群守在門邊的黑衣殺手先行退出房間,留幾名黑衣人守在門邊。

    濃濃的白煙不停自窗外竄進來,巨大的火舌也不斷竄上二樓窗邊。

    留守的黑衣殺手見火勢越來越猛,也不再多作耽擱,毫不留情提刀直接朝他們四人砍殺過去,刀刀狠絕致命。

    「主子,前方有他們把守,外邊已被放火,我們沒有退路了。」零二邊防守一邊對情況看起來越來越不對的皇甫霽說著。

    這毒發十分凶猛,才一眨眼間,皇甫霽已提不上內力,整個人虛軟不已,單膝跪在地上喘著大氣。

    「主子,您還撐得住嗎?」零一焦急地撐起他。

    皇甫霽眼神渙散地望了眼周遭,空氣中傳來陣陣嗆鼻濃煙,零二、零三手臂、身上也全是刀傷,鮮血直流,繼續應戰下去也只是死路一條。

    敵眾我寡的情況下,另外兩名侍衛眼見力拚不過,對護著皇甫霽的同伴吼了聲,「零一,我們兩個開路,你快保護主子離開。」

    「主子,看來我們只能力拚了,後面已無退路,您撐著點,屬下帶您沖出重圍。」零一撐起皇甫霽,誓死帶他沖出這重重包圍。

    「零一……」皇甫霽指著火勢凶猛的窗外,「外面那個池塘是接一丈外的水玉渠的水……」

    零一馬上清楚皇甫霽意思,他們三個人之中就數他的輕功最好,背著主子施展輕功絕對能夠輕易越過火舌,從水道逃走。

    「零二、零三,一起撤!」

    零一撐起皇甫霽使出輕功從窗子飛身一躍,與零二、零三一同消失在烈焰沖天的火光之中。

    一大清早,天才微微敞亮,眾人大多還沈眠在睡夢中,雄赳赳的公雞也未高聲揚啼,位在鐘靈山山腳下一座修整得十分清幽雅致的三進院落小莊園,膳房卻早已是炊煙裊裊了。

    忙碌的膳房里伴隨著白煙陣陣飄散的是陣陣誘人的饅頭香氣,里頭的人正忙著將饅頭自蒸籠里取下,放上另一籠待蒸的饅頭上去。

    這時一名頭上發髻插著兩根雕著玫瑰、穿著水藍色褙子短褐,肩上斜背著一個繡著人參果小布包,打扮得十分輕靈雅致的姑娘,側著身子站在膳房門口,張著她那一雙骨碌碌大眼往里頭探著。

    這時指揮著下人將饅頭趕緊放進蒸籠里的年輕婦人黃氏瞧見了這名俏皮的姑娘,淺笑了下,寵溺的叫喚道︰「瑜兒,你怎麼不多睡會兒,時間還早不是嗎?」

    黃氏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進入膳房。

    「娘,我肚子餓了,被肚皮發出的鼓聲給吵醒的。」裴子瑜拍了拍干扁的肚皮。

    「來,快過來坐著吃,這包子、饅頭剛蒸好,豆漿也煮好了,溫度剛好入口,你趕緊趁熱吃了。」黃氏將她拉到桌邊要她坐下,自己則趕緊幫她端來一盤剛蒸好的饅頭跟豆漿,還有幾樣搭配的小菜。

    「娘,您身子不好就別忙了,先坐下來陪我一起用早膳嘛。」她舀了口豆漿喝,喊著又去忙著翻看爐竈上饅頭的黃氏。

    黃氏抹了抹腰上的圍裙,走到她身旁坐下,慈愛的摸著她像隻果般粉嫩的臉蛋。

    「娘沒你想的那麼脆弱,這幾年你什麼好藥材不是都拿回家里來,搭配食材炖煮給娘吃?娘這身子早就恢復健康了,倒是你這正在長身子的年紀,可得要多吃點,還有別累著了。」

    「放心吧娘,我不累。」裴子瑜拿過一個剛蒸好白白胖胖的包子,吹了吹上頭的熱氣,撕了塊放進嘴里嚼著。

    「瑜兒啊,這水患已退,鎮上已經少了許多災民,你這每天發放的饅頭還要繼續嗎?」黃氏柔聲問著。

    這大業國一個月前遭遇了百年一遇的大水患,去年才剛修築好的堤防竟然抵擋不了連續十天的豪雨,整個潰堤後瞬間淹沒了萬頃良田與成千上萬戶百姓家園,頓時之間,百姓流離失所,死傷一片。

    他們所居的翠緹縣正巧位于鐘靈山山腳下地勢較高的地方,因此逃過了被水淹沒的慘狀,但縣里卻在一夕間湧進了數以萬計的災民。

    地方官員府開倉放糧,設粥棚賑濟災民,可官府米倉里的糧食遠遠不夠湧進翠緹縣的災民們食用,朝廷發派下來的賑災糧食和賑銀都遲遲未到,急壞了地方官員。

    瑜兒這小丫頭片子舍不得見這些災民挨餓,因此聯合當地的幾家藥鋪共同在街頭設粥棚,發放簡單粗糧給這些可憐的災民,她自己更是每天一大清早的便趕著馬車載著剛蒸好的饅頭到粥棚去。

    其他地方的仕紳見狀也紛紛響應支持贊助,這才解了官府無米可發的窘境。

    眼看災民已少了一大半了,女兒還要這樣每天趕早操勞,叫她這做娘的頗為心疼不舍。

    「不行的,娘,城里還有好多災民無法回家,這下遊的水都還未退呢。」裴子瑜搖頭。

    「讓其他人去做吧。」

    「不行,我要是先抽身,其他那些跟著響應救災的叔叔伯伯們肯定也會退了的,屆時這些災民們說不定就沒飯吃了。娘,我們不差這點錢,有能力就盡量幫忙。」

    「娘是舍不得你這麼累啊,早上要到粥棚幫忙,下午要要忙著打理草藥園,出貨收帳記賬的,瞧你這一陣子下來瘦得都不到二兩肉了。」

    「娘,沒事,我體力好得很,再說這麼做也算是行善積德,希望菩薩保佑娘的身子可以越來越健康。」她又拿起個包子吃著。

    九年前,她在山坳處發現了那株人參王老祖宗後,又陸續在旁邊發現許多它的子子孫孫,她一株一株小心翼翼的挖出。

    除了那株人參老祖宗和一些人參爺爺、奶奶她留下來外,其他一些年紀較輕的人參子孫,她全拿到城里幾家藥鋪賣了,如此為自己賺了第一桶金。

    她知道後山那片地是鎮上某戶人家所有,一直想拋售,卻因為傳說的關系始終賣不掉,她便以極低價的價格買下,然後在原地種植人參。

    很快的,她靠著人參賺了不少錢,又繼續買山地蓋草藥園,種植其他草藥,憑著前世對草藥的知識,她所栽培出來的中藥質量和產量都比別人好,一問市就供不應求。

    短短九年期間,她已經成為業界響叮當的草藥大盤商,現在儼然是個大富婆了。

    只是她一直不敢讓人知道她的身家,所以一直很低調,跟娘親依舊住在當初的莊院里,只是把房子整修得稍微美觀了些而已。

    黃氏溫柔的摸摸她的臉頰,「傻孩子,要真是有功德,娘希望這些功德可以放在你身上,讓你找到個如意郎君。」

    「娘,我還小。」吼,怎麼一早娘又提起這事了,她這小身板才十六歲而已,根本都還沒長成,她這也還是發育的年紀,竟然就要她嫁人了,這太恐怖了,她無法想象自己成婚後生兒育女的場景,簡直是小孩帶小娃。

    「不小了,明年都十七了,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婆了。」

    「就是啊,小姐,昨兒個隔壁的王家媳婦生了個胖妞了,她年紀比你小,你瞧人家都當娘了。」吳婆子搬下一籠剛蒸好白白胖胖的饅頭,一邊放到另一個竹簍子里一邊說著。

    原來是隔壁的小花生了啊,難怪娘今天一早又跟她提這事。

    裴子瑜將最後一口包子塞進嘴哩,含糊的說著,「娘啊,我才不要嫁人,我是要娶個老公回來的。」

    「你要入贅」她這個想法讓黃氏嚇了一大跳。「你說這什麼傻話,平白無故的,好人家的公子怎麼會給人入贅呢?」

    「娘,我不娶個老公,我們家這麼大的藥材生意,我嫁了人怎麼管理啊?我可不想便宜了男方家的親戚。」她就不相信這殺手 使出來,她娘還逼著她嫁人呢。

    女兒這麼一說,黃氏可為難了,女兒說的不錯,她要是嫁人了,自家辛苦經營的產業可不就便宜了對方?

    「好了,娘,我吃飽了,吳嬤嬤,饅頭都蒸好了扛到車上了吧?」她將最後一口豆漿喝完問道。

    「欸,好了、好了,八角跟刀豆已經全搬上馬車了,等小姐準備好就可以出發了。」

    「娘,那我去縣城了,有什麼事情等我回來再說。」裴子瑜拿起一旁的小鉤包,抬腳就沖出膳房。

    黃氏看著一蹦一跳沒個定性的女兒背影,又看向一旁的吳婆子,煩惱的說道︰「吳嬤嬤,你說瑜兒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多主見?及笄那年要她訂親,她說等她十六歲再說,眼看十六歲就要過了,她現在說要入贅,這附近好人家的男子哪個肯入贅啊」

    「可是夫人,小姐說的也沒錯,她帶著這麼一大筆嫁妝嫁過去,不便宜了那些親戚嗎?夫人您可舍得?」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煩惱,我也覺得女兒說的有理,這還是得找個上門女婿才成,只是哪里這麼好找啊。」

    「這附近的不好找,咱們找遠點的也行啊,夫人,最近這場水患,一大群人流離失所的,說不定就有那親人都死于水患,品性不錯的落難公子,也許我們可以從這方向打探打探。」吳婆子出著主意。

    黃氏眼楮一亮,「你這提議不錯。你啊,趕緊讓人幫我打聽打聽,但可別打草驚蛇了,我們慢慢挑個好的、疼我們家瑜兒的姑爺。」

    「欸,夫人您放心好了,這事包在我身上。」

    忙著前去發放糧食的裴子瑜沒有想到,她只是找個借口隨口打發母親,沒想到她竟然開始付諸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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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25 20:45:45


    「來,小心點,老伯,您看起來很餓啊,我多給您個饅頭,小心拿好。」站在路口棚架下發放饅頭的裴子瑜,招呼著一名像是剛進城的災民,這位老伯全身髒兮兮的,她多拿了顆饅頭給他。

    「姑娘,您真好心,其他鄉鎮的粥棚都已經收起來了,就只剩下你們這里了……」這個老伯拿著手中那兩顆饅頭感激的哭了。「我已經好幾天沒能吃上一頓飽飯了……」

    「老伯,您快別哭了,您到那邊凳子坐著吃吧,那兒還有煮過的開水可以潤潤喉。」裴子瑜指著一旁的棚架,示意這位老伯到那邊歇息。

    這廂才安慰這位老人家而已,竟然就有後面排隊的災民趁著她不注意,多摸了幾顆饅頭,她連忙出聲制止,「欸,不許偷拿,一人一個饅頭,後面還有人比你們更餓。」

    誰知那幾個偷了饅頭的災民不肯聽她的勸,還過分的又自竹簍子里抓了幾顆饅頭,轉身就逃。

    只是沒想到,卻在轉身之際與後面一名全身上下髒得找不出一點干淨地方,又渾身濕答答、面容慘白的男子相撞,那男子被撞得跌倒在地。

    那幾個撞人的災民,撞倒人非但沒有道歉將人扶起,拿著剛剛偷到的饅頭連忙拔腿就跑。

    「喂!你們不要跑。」裴子瑜沖出來朝那幾個災民大吼,見他們早已逃之夭夭,氣得叉腰跺腳的。

    太過分了,撞到人了竟然還肇事逃逸!眼看倒在地上的那名男子好像很痛苦,裴子瑜將發饅頭的工作交給她家的小廝八角。

    「八角,你跟刀豆發一下饅頭,我看看這位公子。」

    她蹲到躺在地上抱著腹部痛苦掙扎的男子身邊,小心扶著他坐起來,關心的問道︰「這位公子,你沒事吧?」

    男子冷汗涔涔吃力的擺了擺手,嗓音嗄啞低沈的回應,「沒……事……」

    這話還未說完,他整個人就暈了過去,直接倒臥在裴子瑜身上。

    裴子瑜大驚,連一旁排隊領饅頭的災民們也驚駭的看著倒在她身上的男子,開始議論紛紛起來,卻沒有人要上前來幫忙。

    他這一倒差點將裴子瑜也一起撲倒,她吃力的將這個突然暈厥的男子扶正坐好,探了下他的鼻息。

    看了看,他的臉色發青,額頭流下來的全是冷汗,手臂上甚至還有一道發黑傷口,是中了毒還是傷口感染?

    她火速摸了一下他的額頭,燒得燙人,抓起他的手腕探了脈象,一片紊亂,這可讓她嚇了一大跳。

    這幾年她三天兩頭的送藥材到藥鋪,也跟大夫們學了醫術,她算是有天分,又聰明,加上現代生活學習到的知識,一些簡單的癥狀也可以判斷的。

    只是即便她不是專職大夫,診過的脈也不算少數,她從未診過這麼亂的脈象,這位公子具體是什麼病癥她也弄不清楚。

    不行,再這樣任由這位公子躺在這里,忠義廟里可又得多添一具無名屍了。

    一群人見這名男子一動不動的,這會兒才圍過來看熱鬧,但從他們冷淡的表情裴子瑜看得出來,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忙的。

    畢竟能填飽肚子的饅頭,比一個即將死了的人吸引力還大。

    「八角,你快過來幫我把這位公子抬到張大夫的醫館去,刀豆你繼續發饅頭,發完了再到藥鋪來找我。」裴子瑜見狀也不喊這群心地冷酷的災民們幫忙了,直接喊來自家小廝。

    聽到自家小姐在喊了,八角一刻也不敢耽擱的放下手中的饅頭,拍了拍手過來,「小姐,我來背這位公子吧,你幫忙把他扶到我背上來。」

    「你小心背著,可別把他摔了,這位公子看起來禁不起摔的。」她小心的將人扶到八角背上,提醒道。

    「小姐,放心吧,八角知道輕重。」救人如救火,八角一將人背好拔腿便往位于街角那間醫館奔去。

    裴子瑜也顧不得形象了,撩起裙擺也急急跟上。

    「讓開、讓開,有重病的,急診。」裴子瑜在八角身後不顧形象地大喊,擔心有不長眼的擋了他們的路,影響救人。

    裴子瑜人未到聲先到的一路獅子吼,嚇壞不少路人,連擋在醫館門口等著排隊看診的病人也嚇了一大跳,趕緊先行讓出位置,讓這重病的先看。

    一進到醫館,裴子瑜也不等里頭藥僮空出病床來,指揮著八角趕緊將人放到其中一張上頭擺放著許多藥材的空床。

    「八角,趕緊先將這位公子放這里。」她一邊指揮著,一邊手腳利落的將病床上的藥材全挪到一旁的茶幾上,又拉過一個相識的小藥僮吩咐道︰「當歸,快去請你師父出來,告訴他有重癥病人。」

    這正在內診的張大夫不用等徒兒進診廳叫他,便已經自己出來,笑著調侃道︰「小魚兒,你這嗓門比我家那只河東獅還大,整個屋頂都快被你掀了。」

    「張大夫,現在不是說笑時候,您快過來看看這位公子,他情況很不妥啊。」裴子瑜也趕緊將眼前這個長相斯文、留著一把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拽到病患面前。

    張大夫定楮一看,臉色變得十分凝重,「不好,山藥,快準備刮骨器物,這位公子他手臂傷口上的肉要趕緊刮掉,否則生命有危險,拖不過今晚。」

    裴子瑜驚呼,「嗄,這麼嚴重?」

    「就是這麼嚴重。八角,你趕緊幫忙把這位公子抬進診廳,茯苓,你過來準備打下手。」張大夫指揮著門下徒兒。

    這時,昏迷的男子悠悠轉醒,吃力的看著圍著他的這一群人,痛苦的發出一記低吟,「唔……」

    裴子瑜驚喜的看著他,「這位公子你醒了,那太好了,你叫什麼姓什麼?」

    皇甫霽眨著沈重眼皮,看著面前這名長相十分靈秀的姑娘,他雖然發著高燒,意識不是很清楚,但他記得稍早時候,他似乎是昏倒在這名姑娘身邊,是她救了他,帶他來醫館的嗎?

    他喘著大氣,吃力的回答她,「皇……甫……」

    他還沒說完,裴子瑜就自行腦補了,「黃公子啊,跟我娘同姓,這樣我們也算是八百年前半邊親戚了。」

    皇甫霽一陣愕然,他何時說他姓黃,他是還沒來得及說出他的名字……

    裴子瑜似乎沒有發現他的無言,繼續像個連珠炮一樣劈哩啪啦的問著,「你是在哪里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啊,還好送來醫館及時,不然再晚一天……」

    這時一名小藥僮端了一碗湯藥出來,交給裴子瑜。「裴姑娘,這碗湯藥趕緊喂這位傷員喝下,一會兒師父就準備好了。」

    這小藥僮口中說的「準備」,跟這位姑娘手中接過的湯藥,讓他心生警覺。

    裴子瑜接過湯藥後扶起皇甫霽,用湯勺一口一口小心的將湯藥喂進他嘴里,「黃公子,這麻沸散有麻醉跟止痛的效果,你趕緊喝了,一會兒才不會感到疼痛。」

    「麻醉?做什麼需要喝到麻沸散……」

    「你手臂的傷勢太嚴重,一會兒大夫會幫你將手臂上傷口的肉刮除干淨。」

    蔽肉……他的眉頭瞬間緊皺。

    這個時候他怎麼能夠做這種醫治,端王的手下爪牙定是到處在搜找他。皇甫霽搖頭,吃力的自干啞如砂紙的嗓子里吐出,「不行……」

    「黃公子,你先聽我說,不趕緊處理你可撐不過今晚,你手上的死肉一定要刮的。」裴子瑜放下手中剩余湯藥,看著他眸光認真毫無虛假的道。

    皇甫霽頓時陷入兩難。

    「你放心,張大夫的醫術很好的,他會讓你沒事的,你一定可以看得到明天早晨的太陽,不、不,今天晚上的月亮你就看得見的。」她拍拍他沒受傷的那邊肩頭安慰道。

    皇甫霽定定看著她明亮誠懇、宛若龍眼子般晶瑩的眼楮,直覺可以相信她,她的眼楮讓他莫名地生起一種信任感,「你會在這里嗎?」

    裴子瑜實在很想老實跟他說,她很忙,沒空在這邊陪他動手術的,可看見他眼底的一絲惶恐與慌亂,就像是落水之人想緊抓著那唯一的救命浮木一樣,她竟然不忍心拒絕了,點頭道︰「嗯,我在這里等你醒來,一起看月亮。」

    「記住……除了你信任的人可以踫我外,其他的人一律不許他們踫我……」他意識開始模糊,再度陷入昏迷前,斷斷續續的交代道。

    「嗯,好,加油,我會讓人給你準備宵夜的。」她握拳為他打氣。

    在皇甫霽失去意識之前,迷蒙的眼前是她開朗而充滿元氣的笑容和打氣加油的聲音……

    真是一個奇怪的姑娘……這是他昏迷過去時最後一個念頭。

    沒一下子,這位黃公子就人事不知了,裴子瑜找了張椅子坐下,畢竟她已答應他會在這邊等他醒來,不遵守承諾就這樣離開,太沒有誠信可言了,還好今天草藥園沒什麼事情,該出的貨前兩天都送出去了,至于賬目她明天再算也一樣的。

    本來就因為多了許多災民顯得人滿為患的醫館,因為她突然帶了一個重傷病患進來,讓醫館是更加的忙碌。

    她想著與其在醫館里坐著發呆等待,倒不如幫幫那些磨藥、包藥的小藥僮們一點忙,便拿過一個藥缽幫忙搗藥,手下忙碌的同時,眼楮不時的往診廳里望去的,希望盡早聽到好消息。

    這時一名小藥僮自診廳走出來,交給裴子瑜一個竹簍子,「裴姑娘,這些衣物是從那位公子身上脫下來的,師父說交給你。」

    裴子瑜皺眉看著竹簍里的衣物,又髒又臭的,燻死人了,只是這些衣物並不是自己的,也不好隨便丟掉。她皺了皺鼻子,決定好人做到底,再好心一回的幫他把衣服洗了吧。

    來到井邊,她打上一桶水,正要將這些髒衣物放進桶子里搓洗時,沒想到自衣物里掉出一個用油皮紙包裹的信封和一個小香囊。

    她疑惑的撿起這兩樣東西,放在手中拍打了下,想了想,還是不將這兩樣東西拆開來看,這又不是她的物品,隨便翻看他人的物品是不禮貌的行為。

    她隨手將這兩樣東西放到自己的包包里,然後卷起衣袖、蹲下身子,開始搓洗衣物。

    當皇甫霽悠悠轉醒之時已過了子夜時分,意識雖然還有些混沌昏沈,但稍早之前所發生的事情,已全回到他腦海里,醒來當下第一個閃過腦海的念頭是——他又活了一次。

    他努力眨著沈重的眼皮打量著只點著一盞油燈的幽暗屋子,迷蒙酸澀的眼眸微瞥,瞧見了床邊正趴著一名姑娘。

    他看不見她的臉蛋,不過瞧見了她發髻上的那支簪子,記得那是在他昏迷之前替他打氣、承諾會在這里等他醒來看月亮的那位姑娘所佩帶的。

    想不到,她真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即使面對的是一個陌生人。皇甫霽頓時說不出心里的感覺,只覺得暖暖的。

    他吃力的動了動手指,又動了動腳,確定他的四肢還有知覺,只是還是使不上內力,一身的武功有可能是廢了,會造成他武功全失的原因恐怕與赤鳩毒脫不了關系。

    本來趴在床邊睡覺就睡得很不安穩,頭上又傳來陣陣擾人的騷動,裴子瑜下意識的抓了抓,嘟囔著,「討厭,蚊子,走開。」

    「我不是蚊子……」

    這一道低沈聲音雖小,但卻讓她聽得很清楚,她倏地清醒過來,彈起身子,驚喜的看著朝著她吃力的扯著嘴角的皇甫霽。

    「你……」裴子瑜訝異的看著他。

    「我……怎麼……」皇甫霽吃力的朝她晃了下手,證明自己已經恢復意識。

    「張大夫還預估你到明天早上才會醒呢。」她驚喜的低呼。

    「你一直在這里照顧我?」他喘著濁氣,虛弱地問道。

    早些時候,裴子瑜就打發八角回去跟她娘說一聲了,這大業國民間對女子的管束並不嚴謹,一般小門小戶的女人們都可以出門走動,做些小營生也是被允許的,同齡的男女間交談往來也不會被投以異樣眼光,當然想象現代一樣男女關系不受限制還是不能的,必要的規矩仍是得守。

    八角從頭到尾都在旁看著,知道她和這位黃公子之間並沒什麼曖昧,自然曉得她留下照應是遵守承諾,回去後會好好跟她娘解釋,不會造成什麼誤會的。

    「呃……」想到若承認今晚「一整晚」都在這里「照顧」他,她實在有點心虛。「我不是答應你要陪你看月亮的嘛,自然就在這里了,瞧,今晚月亮還很亮呢。」

    其實,她本是拿著椅子坐在床邊撐著腮幫子張著眼,按著張大夫的囑咐仔細觀察照顧,預防他半夜發燒的,只是見他沒什麼動靜,睡得又安穩,一點發燒跡象也沒有,她手撐著撐著就忍不住趴在床邊睡著了。

    真是丟臉啊,照顧病人的人竟然比病人睡得還熟。

    「我昏睡多久了?」他虛弱的轉了下眼珠,看向窗外的那一輪明月,用著有如砂紙般干啞的嗓音問道。

    「四、五個時辰吧。你先別急,張大夫說了,要是你半夜醒來,得先喝下這碗湯藥,才能盡早解開你身上的毒。」裴子瑜猛地想起這事,轉身端來一直煨在小火爐上的湯藥。

    「解毒?!」這毒能解嗎?

    「嗯,張大夫說你中了什麼赤鳩毒,這藥雖苦,但可解你身上之毒,讓你一醒來就先喝了。」她將藥碗放在床旁的小幾上,「張大夫說你身中劇毒,加上刀傷,再晚些時候,你這命鐵定就沒了。」

    皇甫霽十分詫異這位大夫能診斷得出他所中何毒,「這位大夫竟然知道我中的是什麼毒!」

    傳聞赤鳩毒無色無味,一般人根本無法察覺,一旦等到毒發,為時已晚,更無解藥,因此江湖中人無不聞赤鳩毒色變,替他刮骨的這位大夫不僅診得出他所中之毒,更配得出解藥,實在令他震驚。

    「張大夫醫術很厲害的,我還聽過有人叫他神醫,說他什麼病都懂治。這藥你先喝了,其他的等等再說。」她用湯勺攪拌了下湯藥吹了吹,確定這溫度適中可入口,便拿過一個枕頭墊在他身後,讓他坐得舒適了,一口一口的喂他。

    罷從鬼門關走一遭回來,身體十分虛弱的皇甫霽也不矯情,張口便讓她喂他湯藥,一碗湯藥喝盡,他虛弱的道︰「對了,還未請教姑娘您尊姓大名。」

    「我姓裴。」

    裴子瑜將湯碗放到一旁桌案上,打開一盅在另一個小爐子上熬的魚湯,拿過小碗,目了些魚湯再走了過來。

    「你剛做完刮骨,身體正虛弱著,過硬的食物不好克化,我讓人給你熬了盅鮮魚湯,你慢慢喝,身體才好得快。」她一邊將魚湯吹涼,一邊說著。

    「裴姑娘,今日救命之恩,日後在下定當回報。」

    「回報?不用了,你趕緊將身體養好就好。」她一邊喂他鮮魚湯,一邊安慰他,「這人活著比什麼都重要,你別想太多,好好養傷要緊,傷好了才有本錢力氣東山再起。」

    皇甫霽點點頭,目前是得養傷要緊,等他傷好了,就換傷他的人該糟了。

    裴子瑜似是有感而發地道︰「這場水患造成很多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有的人甚至一夕之間家人財產都沒有了。黃公子,你可千萬別因此感到絕望泄氣。」看他衣著破爛、身中刀傷,還有劇毒,說不定是逃難路上遇劫。天災作孽就算了,防止不了,這人為禍患才最可怕。

    皇甫霽皺起眉頭,滿臉疑惑,這位姑娘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不過誤會了也好,此時他也不宜說出自己的來歷,端王肯定不會放棄搜索他的,要是被端王那些爪牙打聽到他的下落,自己安危先不論,這位裴姑娘恐怕就有生命危險,他也不想讓他的救命恩人陷入險境之中。

    瞧著他一臉困惑的表情,裴子瑜不解的眨著眼,「我有說錯嗎?」

    他搖頭,「沒錯,姑娘說的很對,在下不能因為一時的打擊而絕望泄氣。」

    「對了,你身上的刀傷跟劇毒是怎麼回事?遇上山賊了不成?」

    「山賊?!差不多了。」他苦笑了下。

    「怎麼回事?」

    不想讓救命恩人遭遇到不可預知的危險,皇甫霽順著她的話,隨口胡謅自己的身分,嘆了口氣,表情哀戚的道︰「唉,百年一遇的水患,在下的家園全毀,根本找不到原址了,在下帶著跟我一起在這次水患中活下來的幾名家丁,和祖輩留下來的一些傳家寶物,準備前往當年先祖父在翠緹縣置的一座莊園落腳。

    「可是萬萬沒想到,躲過了水患卻遇上了山賊,在下和府里家丁一時失察,住進了一間在水里下毒的黑心客棧,被在下的家丁識破,現起了殺機,扭打之時,撞破了油燈,瞬間引起大火,千鈞一發之際我跳河逃生,勉強保住了一條命,不過和家丁們都失散了。」

    「原來是這樣的啊,你手上的傷和所中的毒,都是那時候中的跟砍傷的?」

    皇甫霽點頭。

    裴子瑜拿過一條干淨帕子幫他擦了擦嘴,「這里就是翠緹縣,你現在平安了,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你那幾名家丁也會逃過一劫的,你就先暫時在張大夫的醫館里把傷養好吧。」

    「這里就是翠緹縣?」他疲憊的眼眸里閃過一絲驚詫。

    換裴子瑜點頭。

    之前他所得到的線報,端王暗中培養的那支軍隊就隱藏在翠緹縣,這翠緹縣三面環山,終年雲霧繚繞,的確是很適合隱藏軍隊的地點。既然如此,他趁機留在此地暗中調查,這回定要找出端王謀反叛國的證據!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25 20:46:08


    一輛馬車由郊外緩緩的往縣城方向駛去,車內的裴子瑜撩開車簾,望著外面一片綠意盎然的田地,迎面的涼風讓她感到十分清爽舒服。

    用力吸著新鮮的空氣,整個人感到舒服不少,只是這沿路上還是看到有不少災民湧向縣城,那些衣衫襤褸的災民真是讓她的心情好不起來,水患都過了這麼久了,怎麼還有這麼多災民呢?

    眼見就要進入夏天,天氣開始慢慢轉熱,每天排隊領饅頭跟救濟物資的災民還是很多。

    天氣熱加上許多災民因為無處洗澡,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味讓她每天在發饅頭時總是有一種苦不堪言的感覺。

    只是這話她又不能說,免得傷害了那些無家可歸的可憐災民,她只能每天蒙著面紗出門,有人問起,她就說怕曬黑。

    水患發生至今都兩個月了,可是官府的人一直沒有找出有效的解決辦法,甚至連賑災糧食也都遲遲未發放下來,地方官員只能找他們這一些出資的商家商量,讓他們繼續幫忙賑災,對于這種朝廷,她實在是只能搖頭嘆息。

    並不是她心疼賑災銀兩,而是這些官員沒有一個人能夠提出一個真正的解決方法,問他們有無辦法安置這些災民,他們只會兩手一攤。

    天災加上人謀不臧,弄得現在每天是搶案頻傳,乞丐也增加許多,她一個姑娘家出門,都還要配備兩個孔武有力的保鑣——她在現代是學過一些防身術沒錯,但敵不過人多啊。

    進入縣城門後,馬車在滿是災民跟乞丐的街上緩緩行駛著,就怕跑得太快,一不小心撞到人,徒惹麻煩。

    「小姐,去張大夫的醫館前是不是要先去繡針坊?」前頭駕馬車的刀豆回頭問了下馬車里的裴子瑜。

    「嗯,一會兒到的時候,八角你下去拿我昨天交代你去買的衣物。」裴子瑜掀開車簾對著跟刀豆坐在一起的八角交代。

    「是的,小姐。」八角響應了聲,又想了想不太對,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姐,醫館那位公子……小姐您跟他非親非故,怎麼這麼照顧他,又幫他付醫藥費的又幫他買衣服?」

    「八角,你家小姐又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你忘了嗎?」一旁的刀豆笑說道︰「咱們家小姐心善,別說一個無依無靠的陌生人,連路邊的野貓野狗受傷,小姐也會把它們撿回家養傷,等傷口好了再放生。」

    「說的也是,不過小姐一直以來幫忙的人都是我們翠緹縣的人,這次幫的是不知從哪里跑來的陌生男人,我才覺得好奇。」八角抓了抓頭道。

    裴子瑜一下子就道破八角的心思,「八角,說!是不是我娘在你耳邊又交代了什麼了?例如出門時要多留意我對哪家公子多看一眼的?還是叫你對有什麼身家清白的災民多注意,好找回去給你們當姑爺?!」

    她隨便想也知道,八角會突然問這一些事情。,肯定跟她娘親脫不了關系,尤其是她娘現在一門心思都在幫她找上門女婿,她能不提防嗎?免得哪一天她娘莫名其妙跟她說,已經幫她挑好了相公、看好日子,你就等著拜堂成親吧,那她可就真的要昏了。

    「小姐,你真厲害,夫人沒同你說,你就知道夫人的心思。」八角又抓了抓頭,驚奇的回應。

    「這事關我的終身大事,我能不警醒點嗎?」裴子瑜沒好氣地道︰「八角,我可警告你唷,你的月俸可是本小姐發的,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講,你自己要很清楚。

    「本小姐現在慎重告訴你,我現在還不想嫁人娶姑爺,你記清楚了沒?你這記性可是關系著你年終的分紅,你不希望領得比別人少吧?」

    「記清楚了、記清楚了,小姐,八角什麼不該說的一個字也不會多講,小姐您放一百二十個心吧。」說到銀兩傷感情,為了他的分紅,說什麼他也不會背叛小姐的。

    這時刀豆已經將馬車緩緩停在繡針坊前。

    「嗯,快下車去把東西拿了。」裴子瑜指著眼繡針坊催促道。

    本是想在車上等八角的,但無意間瞄到前方不遠的糕餅鋪,她心念一轉,又吩咐道︰「八角,等等,一會兒到前頭的糕餅鋪找我們,刀豆,我想買些糕餅。」

    「是的,小姐。」刀豆駕著馬車,朝前頭的糕餅鋪而去。

    裴子瑜在糕餅鋪前下車,進去後發現老板研發了好多新口味,每一種餅的樣式都精致小巧,看起來很好吃。

    「裴姑娘啊,歡迎,許久未見到你,你這一陣子一定是累壞了吧?」糕餅鋪老板一見到裴子瑜這熟客上門,馬上親切招呼。

    「老板,你這兒的糕餅多了不少口味啊。」裴子瑜也沒跟老板客氣,看到什麼喜歡的拿起來便試吃。

    老板也涎著笑臉任由她試吃,誰叫她是大戶呢,每次上門都買了不少餅。

    「是啊,最近我們鋪里新來了位糕餅師傅,做出不少新口味,裴姑娘你嘗嘗這個,白玉雪花酥爽口不膩,上門來買糕點的許多姑娘都喜歡這口味呢。」老板拿了塊雪花造型的餅讓她試吃。

    她嘗了口,「味道不錯,有股淡淡花香,這是杏花做的吧?」

    「裴姑娘你真厲害,一吃就讓你嘗出來,再試試這個吧,這是梅花酥,用梅花釀做的。」老板又大力介紹著另外幾樣新口味糕餅。

    「這也不錯,這兩種各打包四盒給我吧。」

    「欸,好的。」老閱擺了擺手,催促店里的夥計打包。

    裴子瑜最喜歡吃甜點了,甜食總讓她感覺心情愉快——說到心情愉快,那位黃公子瞧他這兩天似乎很落寞,老是心事重重的模樣,他情緒應該很不好。

    吃兩塊甜點應該就會恢復好心情了,也給那位黃公子帶點糕餅吧!不過男人好像都不太喜歡吃甜的,還是給他換個口味。

    她問道︰「對了,老板,對了有沒有比較不甜的,最好是帶點鹹口味的糕餅,不要肉餅。」肉餅吃兩口就很容易膩了。

    「帶點鹹的口味……」老板思索了下,隨即拿過一款新口味的餅,「這個千層酥,鹹中帶酥的口感就是連我這挑嘴的也不時偷拿一、兩塊嘗著。」

    裴子瑜撿了塊掉到一旁的小碎片嘗著,「還不錯,這也幫我包一盒,還有你店里的鳳眼酥、綠豆糕都幫我包四盒,這些餅每個口味都一盒,分成四串。」

    「欸,好的,裴姑娘您稍待一下。」老板一聽趕緊也加入打包行列。

    一旁的刀豆一聽到主子買了一堆的糕餅嚇了一跳,「小姐,我們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加起來也吃不了這麼多糕餅啊。」

    「誰說只給我們府上的人吃,等等你把剩下三串糕餅送回去,一串拿去給我娘,一串府里的下人們各自勻了,另外一串送到草藥園給工人們,剩下一串我要帶走。」最近常往醫館跑,免不了在那里蹭飯,也該回饋一二。

    扳餅鋪的夥計們手腳利落,很快的就將四串糕餅打包好,提到裴子瑜面前。

    她取下腰上系的荷包,掏了五兩銀子遞給老板,「老板,剩下的銀兩你就隨便包一點你們其他口味的糕餅。」

    「小姐,您交代的東西我拿來了。」這時前去繡針坊的八角氣喘籲籲的跑進糕餅鋪,晃了晃手上提的東西。

    「給我吧,你跟刀豆先把餅送回去,傍晚時再來接我。」她空著的那只手接過八角手上的衣物,交代了聲後徑自往醫館方向走去。

    醫館里人滿為患,為了自身的安全,已經可以下床緩步行走的皇甫霽選擇了一般不會有病患前去,曬著草藥的後院,躺在樹下一張躺椅上閉目養神曬太陽,他手上的傷勢復原得十分良好,就連赤鳩毒也解得七七八八了。

    張大夫稍早為他換藥時告知他,再過不久便能拆掉他手上包裹的布巾,屆時他身上的毒也能完全清除干淨,無須擔心會對身體造成影響。

    這位張大夫真是醫術了得,想不到這種鄉下地方也有這麼個能才。

    這些天,他的情緒一直十分低落,主要原因是不知道零一他們三人現在如何,一一是為了自己好不容易查到的端王養兵意圖謀反叛國的密件和證據都不見了,他記得他爬上河岸那時,那些密件還在自己身上的……

    如今密件遺失,想重新調查談何容易,所有物證恐怕都早被端王毀去。一想到此事,他便無心養傷。

    要說能讓他開心的事是,張大夫告訴他,他的武功假以時日便能恢復,不要感到喪志灰心,這讓他瞬間像那天裴子瑜說的一句話——滿血復活。

    他當時不是很懂這句話,裴子瑜只是笑笑的說就是精神百倍的意思。

    總之,武功沒廢了就是大好事一件,待身上的赤鳩之毒完全清除干淨,再按著以往他練功時的心法修練,恢復內力,也好擺脫這種毫無防備能力的廢人感。

    他本都已經放棄恢復功力的希望了,如果張大夫真把他治好,日後他回宮定要引薦張大夫進御醫院,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不,他最該報答的救命恩人應該是裴子瑜才是,如若不是她,今日他恐怕早已命喪黃泉了……

    「嘿,你在想什麼?」裴子瑜到了醫館繞了一圈沒看到應該躺在病床上休養的男人,問了下藥僮才知到他嫌前頭吵,到後院來曬太陽了。

    陽光被人遮住,皇甫霽一睜開眼便見到裴子瑜那張有著燦爛笑容的臉蛋,怎麼他才一想到人,她就出現了,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在心底蔓延開來。「裴姑娘,你怎麼來了?」

    昨天還同他說,她今天要陪她娘親去廟里進香,就不進城,自是也不會到粥棚那邊,醫館也不過來,怎麼才過了晌午,人就來了?

    「我今天早上突然想到有東西要給你不來不成,所以跟我娘去上香後,只好又走了一趟過來了。」

    「什麼東西?」

    「喏,給你。」她將手中的包袱跟那盒鹹餅放到他懷中,然後拉過不遠處一張竹編矮凳子,在他身邊坐下。

    「這是……」他疑惑的看著懷中的包袱。

    「你總不能一直穿著張大夫的衣服吧,你那件破掉的衣物,我讓繡針坊的掌櫃找人縫補好了,還買了幾套夏季衣服給你換洗。」

    「有勞你了,你的恩情在下一定不會忘記的。」看著手里這包衣物,他有些感動。

    「不用了,十二年前我發過誓,只要能活下來,此生定盡我能力救助生病受傷之人。」她雙手撐著下巴搖著頭,「所以你不用回報了。」

    「你發過誓?十二年前你才幾歲,還懂得發誓呢。」皇甫霽好笑的問道。

    「我怎麼不懂?我知道的事才多呢。」

    「喔?你知道什麼?說來聽聽。」

    裴子瑜並不覺得有什麼好隱瞞的,很爽快的說了,「我娘是京城一個大將軍的五姨娘,我從小身子就弱,那年我四歲,我爹奉命出征,夫人借機將我娘跟我趕出將軍府。我永遠記得,那天下著磅礡大雨,我娘背著我走出京城,那場大雨還差點要了我的命,有一度還斷了氣……

    「我娘背著我,一家一家醫館敲門求大夫救我,終于遇到一位仁心仁術的大夫將我救活……」她就是那時候穿越重生的。

    「因為自己的切身之痛,我醒來後就對上天發誓,此生定盡我能力,救助生病受傷之人。」

    她把事實都說了,可不希望有人誤會她救人是圖人家的回報。

    皇甫霽恍然的點著頭,原來她還有這樣一段過往。

    只是,她口中的大將軍究竟是何人?

    「你爹是大將軍?你被趕出來?可你這模樣、做派都不像是被趕出家門,窮困潦倒的可憐庶女。」

    「那是我有本事,我要是沒有為自己跟我娘撐起一片天,今日我跟我娘早已屍骨無存了。」

    「我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給曾經欺負過我娘的人好看,有朝一日,給我機會回到將軍府,我一定整得那個可惡的夫人叫苦連天,替我娘報一口冤氣!」

    皇甫霽打探道︰「你爹是哪個大將軍,你知道嗎?不過當時你年紀這麼小,別說他的名號你不記得,恐怕連名字也不記得了。」




    「誰說我不記得?我四歲以後的記憶可是記得一清二楚,我爹是威武大將軍裴震天!」她有些嗤之以鼻的說出原主父親的名諱。

    「裴震天?!」皇甫霽有點詫異她爹竟然是威武大將軍裴震天。

    她點頭,「是啊,不過我爹長得是圓是扁我可沒印象,我十二年沒看到過他,記憶里沒有他這個爹的存在,對我來講所謂父親有跟沒有是一樣的。我只記得夫人怎麼欺壓我跟我娘,打雷下雨的天氣把我們母女趕出將軍府,讓我娘在大雨中背著我到處急著找大夫。」顯然她是真的記恨,又提了一次。

    「有機會的話,你想怎麼讓那位將軍夫人好看?」感受到她語氣里的憤慨,他好奇的問。

    「我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她嘗嘗當年我跟我娘受過的苦。」她握拳忿忿地說。

    「這樣不是太仁慈了?」要是他,絕對要加倍奉還。

    「仁慈?!怎麼會,像夫人那種連喝杯水都有人伺候、一輩子養尊處優的人,給她最好的教訓就是讓她自個兒過日子,沒人服侍,這可是一種慢性折磨,她能調適自然就能釋懷,要是不能調適,這種折磨就會讓她像是生活在地獄般痛苦,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裴子瑜嘴角逸出一抹嘲諷,就好像那位萬惡的夫人就在她眼前一樣。

    這還差不多。皇甫霽認同的點頭。

    「啊,說這麼多,我差點忘了我今天最主要的目的。來,這個該交還給你了,再放著我怕我又忘了。」她趕緊從她斜背的包包里拿出東西交到他手上。

    皇甫霽驚喜的瞠大眼,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兩樣東西,一件是象征他身分的玉印,另一份便是端王謀反的證據,沒想到竟然在她身上!




    「這東西是從你衣服里掉出來的,我當時順手把它放進我包包里,一時就忘記了,昨天收拾這包包時才發現,趕緊把它給你送來。」

    「謝謝你。」皇甫霽激動的看著手中的這兩樣東西,上頭的封印完好,一看便知她沒有將它們拆開來看,這點讓他有些詫異。

    「現在東西交還給你了,我就輕松了。」她松了口氣道︰「好了,任務達成,我回去了,你好好養傷吧。」

    「你要走了?」一向討厭女人的他,竟然有點舍不得她離開?他想了想,覺得自個兒是喜歡她臉上那明媚的笑容,看著便會讓他感到心情很好。

    她點點頭,「嗯。」

    「不急著回去的話,陪我去個地方吧,這里我不熟,需要一個帶路。」

    「敢情你把我當導遊了。」她睨著他手臂上的傷口問道︰「不過你能出門了嗎?不怕你的傷口被人撞到?」

    導遊?她又說奇怪的詞了。「張大夫今天已經同我交代過,沒事多多走動可以幫助傷口復原。」他再不放出消息,零一他們肯定急死,說不定會以死謝罪,讓三人知道他平安無事是當務之急。

    「那就好,好吧,反正我沒事,就帶你到城里繞繞吧。」

    他起身作揖,「有勞裴姑娘了。」

    她跟著站起身,「走吧,你想到哪里去?」

    「先跟我說四邊城門在哪里、縣衙的位置,如果還有時間,順道去趟郊外。」

    最近幾日他發現這張大夫的醫館傷藥用量十分重,幾乎是隔天便大量制作一批傷藥,而這些傷藥都是由兩個身形魁梧的男子來取走,付了銀兩二話不說立刻走人,十分神秘。

    從那兩名男子腳下所穿的鞋子沾的紅泥看來,他們是由山上下來的,這點很可疑,他想查清楚。

    「四邊城門這走起來會累死人的,我先就近帶你去看縣衙跟東城門好了,明天我們再搭馬車去看另外三個城門跟郊外吧,再說,你現在的體力也不允許你走太多的路。」她考慮周全地道。

    皇甫霽思索了下,覺得她說的有理,現在最要緊的雖然是放出消息讓零一他們知道他平安無事,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現在身體才剛恢復,別急在一時,不差隔著這一天的。

    翌日,皇甫霽在南城門里里外外繞了一圈,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撿了幾顆石頭在右邊城門上擺了個只有他和他三個貼身侍衛才明白的暗號,之後轉身回到馬車上。

    裴子瑜微掀著車簾,眯著眼看著他的舉動。他是在給他的家丁做暗號吧?

    不過讓她覺得奇怪的是,真擔心跟他的家丁找不到他,他直接貼張尋人啟事之類的字條,他的家丁若是尋來,看到了自然能找得到他,怎麼跟個特務一樣搞得神秘兮兮的,難道是他的家丁不識字?

    皇甫霽掀開車簾,探頭彎身進入馬車,在她對面坐下,她隨即給他一個水壺,「喝口水吧,外面有點熱。」

    他接過水袋,仰頸暍了水,笑問道︰「你不好奇?」他知道從他在東門擺上相同暗號時,她便開始注意他的舉動了。

    「好奇之心人人皆有-但這屬于個人隱私,我不方便探究,而且我怕死。」她搖頭。

    「怕死?」

    「俗話說好奇心殺死一只貓啊,我還想多活幾年,所以不要太過好奇。」重生不容易,她必須好好把握,可不想象上輩子那樣在花樣年華的年紀就「砰」一聲沒T.

    好奇心殺死一只貓?這說法真是有趣,皇甫霽朗笑出聲,未受傷的那手拍了下大腿,「的確想多活幾年就別太好奇。」想到小時候宮里有一個妃子養的貓,就是因為好奇跑到一個櫃子里,結果被不知情的宮人給鎖住,收到庫房里,活活給餓死,可不就是好奇心殺死只貓嗎?

    「瞧你笑成這樣,好像講到你心坎里似的。」她白了他一眼,她說的有這麼好笑嗎?

    「你就是講到我的心坎了。」

    他自己也就是太好奇,才會無意間揭露了端王爺,暗中屯兵密謀竄國的秘密而引來殺機。

    瞧著他磊落的笑容,裴子瑜心頭閃過一抹的疑惑-挑眉將他從上到下瞄了一眼,遲疑著思索著他話中的含意。

    這位黃公子不僅相貌俊美,舉手投足間更有股渾然天成的矜貴氣息,即便只是身著一身普通的棉袍仍然擋不住他那像是與生俱來尊貴內斂的氣質,讓她有種錯覺,覺得他並不是什麼普通人物。

    如果不是他那掛在臉上的爽朗笑容與平易近人的個性,跟那些屌得不得了的王公貴族們不盡相同,她都要誤以為他是某個王爺或皇子了,而不是家圔被毀的落魄貴公子。

    「好了,這四個城門你都看過了,你還想去哪里?趁著天色還早,我讓刀豆趕緊帶你去,明天我又要開始忙了,沒有時間再陪你出來逛大街。」

    「聽說翠緹縣的山都是紅泥,這紅泥是制壺的好材料,我想看看這土是不是可以制成一把好壺,可以帶我去看嗎?」

    「你想制壺?」

    「我繼承的家業全毀在這一次水患,得想辦法謀條生路,這壺只要制得好,是可以賣到不少好價錢。」

    「你會制壺?」她倒是有些意外。

    「興趣。」事實上他的興趣可多著呢,「我想可以先暫時混口飯吃,但也得先找到制作材料。」

    裴子瑜食指輕點著水漾紅唇,思索沈吟道︰「我想想……這翠緹縣雖然三面環山,但有紅土的山並不多,這附近只有鐘靈山有而已。」

    「鐘靈山?」

    「是的,只有那里的山是紅土的,不過你如果想要取那里的紅土制土,恐怕也只有今年可以。」

    「只有今年,什麼意思?」

    「鐘靈山是我們這里的一座大山,它有一部分的山脈土是紅色的,而這有紅土部分的山脈正好位在我的草藥園不遠處,縱走約莫半個時辰便能到達。這座山除「長些無用只能用來制作木炭的廢柴樹木外,其他連果樹都長不好,在我們這兒人的眼中,它就是座荒山,卻不知怎麼的就被人看重,還出高價買下,圍籬了整個山頭,只留出一塊地來,給附近居民撿木柴-明年一到,就不許百姓再進入撿柴火了。」

    皇甫霽聽出癥結,犀利陣光一閃,問道︰「有聽說是為什麼會被買下嗎?」

    裴子瑜歪著頭想了下,「之前聽吳嬤嬤提過,附近居民去撿柴火,下山後忿忿不平的說著,壓根看不出這座山里有什麼寶物,可是守備很森嚴,只能在山坡那里撿柴火,再進去一點就會有人出來趕人了。」

    那座山果然有貓膩,皇甫霽隱在袖下的拳頭緊了緊。

    「如果說是擔心當地居民進山撿拾柴火,影響木炭燒制的數量還有得緣由,可這從頭到尾也沒見他們在燒制木炭。」

    她也曾經想過這問題,讓人稍微打聽了下,畢竟她的草藥園緊鄰著人家的地,凡事必須小心謹慎注意,可始終沒問出什麼結果,前山的主人非但沒有危害到他們的權益,也沒有任何挑釁行為,反而還不時的向他們購買大量的草藥。

    「這樣你還要去看嗎?」

    都聽她這麼說了,那他就更要過去看,這座山太可疑了。

    「還是去看看吧,到明年還有大半年的時間不是嗎?況且要先確定土質才行,如果真的適合制作茶壺,也許可以跟這座山的主人做個交易。」

    「說的也是,只是買土而已,應該不會這麼不盡人情。」裴子瑜點頭,掀開車簾對著刀豆交代,「刀豆,到草藥園去。」

    「是。」刀豆手中韁繩一揮,前頭馬兒便疾馳起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25 20:46:31


    約莫半個時辰後,馬車緩緩停在一座清蔥翠綠的山前,微風吹來,還聞得到陣陣香草氣息。

    皇甫霽掀開車簾朝外頭望了眼,眼前是一片一片綿延不絕、依山勢而種植的藥草田,也有優美的庭園造景、小橋流水,這里是……

    「到了,我們下車吧,還要爬段山路,才能到前山去呢。」

    裴子瑜一剛下馬車,幾個在草藥田里工作的工人便放下手中活計,跑了過來。

    「見過小姐。」幾個工人拿下頭上遮陽草帽,異口同聲的問好。

    「辛苦你們了。陳叔,你們按我的交代給那兩區的桔梗上肥料和驅蟲藥了嗎?」裴子瑜瞄了眼草藥田問道。

    為首的工頭陳叔點頭,「回小姐的話,一早大夥兒就將小姐交代的事情辦妥了,這會兒正在除草。」

    裴子瑜點頭,「那好,陳叔你們繼續忙吧,我沒什麼事情,帶個朋友來看看。」

    「欸,好的,小姐你要是有什麼事情隨時喊我一聲,我會即刻過來。」陳叔手一揮,指揮著工人們又回草藥田繼續干活。

    「這片草藥園全是你的產業?」尾隨著她下車的皇甫霽看著她與工人們的對話-有些詫異的問道。

    「嗯。」她點頭,指著不遠處一條細小又陡的小徑說道︰「要去前山,就從那條小徑走上去。」她自開墾了草藥田,便修了路可以直接從後山進出,並不需要再從前山出入。

    皇甫霽點了點頭,撩起衣袍便邁開步伐往那條小徑走去,動作迅速利落,才一眨眼工夫,他人就在小徑上了。

    裴子瑜瞪大眼,錯愕的看著像腳踩筋斗雲的皇甫霽,驚愕的指著他沈穩高挺的背影,不可思議的問著她身後的八角跟刀豆。「你們說……這黃公子是傷員嗎?動作竟然這般神速。」

    八角很認真慎重的點著頭,「是的,八角可以確定他是傷員,還是重癥傷員。」

    刀豆也認真點著頭,豎起大拇指,「猛!身體還未完全復原,行動便像行軍一樣,不簡單。」

    「你們兩個別贊揚了,快跟上。」裴子瑜撩起裙擺,很不文雅的半跑半爬的追了上去。

    皇甫霽不顧身上的傷勢未復原,大步不停的往山上走去,半個時辰不到,便見到裴子瑜所說的高聳圍籬,上頭甚至還放了用鐵線做成的流星網,更有不少守衛隱匿其間,要說這里沒鬼,他才不相信。

    裴子瑜萬萬沒料到他的腳程這般快,她跟八角還有刀豆半跑半走的竟然還追不上他。

    等他們氣喘籲籲的走到那鬧鐘前時,皇甫霽已經將附近的地形瞧了個大概。

    「呼,黃公子,你這是遇上山賊土匪啊,走得這麼快,我們怎麼也追不上啊!」她氣喘籲籲的捂著胸口看著蹲在地上,拿著一根隨手撿來的木頭,采集泥土的皇甫霽。

    「我看天色不早了,早點來采些土回去,下山才不會太晚。」皇甫霽笑看著因為追他追到臉色發白的三人。

    裴子瑜看著他腳邊四處一坨一坨的紅泥,「只是……這樣如何能夠帶走?」

    「不帶走,我只是先看看這紅土的特性。」

    「如何?適合嗎?」

    他搖了搖頭,有些遺憾的道︰「這里的不太適合,不過靠近圍籬旁的土質好像合適,我想進去看看,卻被守衛給趕了出來。」

    裴子瑜望了望那邊,又看向刀豆道︰「刀豆,今天的那個守衛不是你的麻吉嗎?你去跟他問問,能不能讓黃公子進入取土。」

    「麻吉?」刀豆疑惑的看著裴子瑜,他們小姐常常說一些他們聽不懂的話,雖然已經見怪不怪了,但每次一聽到新詞,還是會困惑一下下。

    「就是你的死黨,你的好朋友,你一起長大的玩伴。」

    「喔,是這個意思啊。是,小姐您等等。」刀豆恍然大悟地點頭。

    隨即他往圍籬跑了過去,跟其中一名守衛比手畫腳、指指點點了半天。

    沒一會兒,他跑了回來,面有愧色的搖頭,「小姐,我那麻吉他說不成,他說最近不知怎麼的,上頭每天嚴厲交代他們看好入口,不許任何閑雜人等靠近,要入內必須有什麼放行文件,如果他敢擅自放人進入,就會丟了這份差事。」

    「這麼說,就是連之前還可以撿柴的地方都不許進入了?」裴子瑜皺著眉頭道。

    皇甫霽本沒想過這次交涉會成功,心里已打算著等與零一他們聯絡上,便派他們來一探究竟。

    不過,這一趟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收獲,至少從裴子瑜的口中得到有利的情報,她的小廝刀豆與這里的守衛是好友,肯定會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未來他勢必有必要同刀豆套好交情。

    「連撿柴都不準了,怎麼,他們里面是挖到金礦了嗎?」裴子瑜嗤道。

    「小姐,我覺得他們是挖到鐵礦,剛剛我那麻吉說,山里頭不知道挖到什麼,最近是一車一車的紅土往山谷倒,還不時聽得到爆炸聲,如果黃公子真要土,可以到山谷去找。」

    「山谷,在哪?」皇甫霽比裴子瑜還心急地問著。

    刀豆指著另一頭,「往那里走很快就會看到了。」

    「我們過去看看吧。」也不給別人開口拒絕的機會,他就徑自走去。

    主僕三人這才回神,這男人又離他們幾丈遠了,三人額頭不約而同飛過一只嘎嘎叫吵雜的烏鴉,敢情他們今天是來健行的……

    夜,一片寂靜。

    一記夜鶚陰沈的長鳴聲劃破這份寧靜,兩道黑影在屋頂上如閃電般急速前進跳躍,翻過一個又一個的屋頂。

    兩道黑影最後在至高點會合,拉下面巾,冷眼看了對方一眼。

    「零三,你在哪里瞧見主子留下的暗號?」

    「西城門,你呢?」

    「我昨天早上進城時還未見到主子留下暗號,由此可知這暗號是昨天下午或今天留的,如若不是今天見到了這暗號,我都要往下個城鎮去了。」零一說著,「通知零二了嗎?」

    「我在城門一看到這暗號,便已發出信號給零二,他應該也快趕過來了。」

    「一看到這暗號,我們終于可以松口氣。」零三如釋重負的道。

    「別開心得太早,主子到現在才出現,情況可能不太樂觀,我最擔心的是主子身上的毒……」零一提醒道。

    氣氛頓時變得十分凝重,兩人神色嚴肅的互看對方一眼。

    「不管如何,主子總是保住了性命,這是不幸中的大幸。」片刻,零一放下心頭的擔憂。

    這時,北方有一道黑影正以急速的速度往他們這里來,他們兩人正要抽刀防備,看清那身影是零二,這才收起武器,等他到來。

    「零一、零三,你們有主子的消息了嗎?」零二未及落腳便先出聲詢問。

    「主子已經留下暗號,等著,主子應該很快便會與我們聯系。」

    話說完沒多久,沈靜的夜色里就傳出一記蕭瑟的笛聲,笛聲曲調綿延流長,他們三人一聽便知是皇甫霽在召喚他們。

    三人連忙循聲而去,三抹黑影消失在夜空之中。

    皇甫霽站在醫館後面的院子一株大樹下,雙手負在身後,仰頭看著月亮被雲遮住的迷蒙夜色,等著。

    他不確定零一他們是否已來到翠緹縣,只希望三人跟他一樣,逃出生天。

    本認為零一幾人不會這麼快趕到,沒意料到他才發出信號不到一刻鐘時間,人便趕到了,且三人到齊,讓他有些激動。

    那日自水道遁逃,遇上水底漩渦亂流,將他們主僕沖散,今日能再一聚,不只是皇甫霽,零一三人也是激動不已。

    「屬下零一、零二、零三見過主子!」他們三人單膝下跪見禮,異口同聲的問安。

    「快起來吧,本宮說過,出門在外無須理會宮廷繁文縟節。」皇甫霽旋身抬手示意。

    「屬下們是見到主子平安無事,太過開心。」零一激動的道。

    「主子,您身上的毒呢?」零二可沒忘記他們跳下池塘進入水道之時,主子已經毒發,整個人陷入昏迷。

    「主子-您身上的傷勢呢?」零三也激動的詢問。

    「放心吧,你們主子我遇到貴人,幸好得到她的幫忙請醫救治,如今傷勢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所中之毒也解了,只是內力武功沒辦法恢復得那麼快,還需要一陣子的調養。」皇甫霽大略的將這一陣子的經過同三名屬下提了。

    聽到主子這樣說,三人也就放心多了,如釋重負的松了口長氣。老主子早已發出訊息,他們再找不著主子,就不用回去了,想回京就提頭去見。

    主子真要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三人也別回京,一同切腹自殺,引咎謝罪了。

    「事情緊急,我有事交代你們三人去辦,本宮還活著這事一定要保密,不能讓端王知道,否則將壞了我即將要辦的大事。」

    「主子,您請交代,屬下們一定全力以赴完成主子交辦的事情。」三人抱拳領命。

    「你們過來……」皇甫霽低聲地對他們下達指令。

    「主子,您放心,屬下會在最短時間內完成主子您的命令。」三人異口同聲地說著。

    「切記,勿打草驚蛇。」皇甫霽再次交代,手一揮,他們三人再度消失在夜色之中。

    翌日,一大清早就熱鬧萬分,傷員病者擠滿整間醫館,所有藥僮都忙著照料傷員。

    今天又恰是裴子瑜送來藥材的日子,整個醫館大門頓時又是病人又是藥材的,沒有多余的人手可以幫忙搬運藥材,一堆藥材將大門處擠得水泄不通。

    就連裴子瑜也親自幫忙搬著大簍小簍的藥材往醫館里頭去,手上傷勢還未痊愈的皇甫霽就算是有心想幫,也不能太使勁,只能用著未受傷的一手打算幫忙提些較輕的藥材。

    「欸,欸,黃公子,你別忙,這讓八角他們來就好,你忘了張大夫昨天的交代嗎?」一見皇甫霽要將一捆藥材扛到肩上去,裴子瑜馬上出聲制止。

    昨天他們從山上回來,她差點沒被張大夫給罵死,說她不懂得照顧病人,竟然帶著還只能稍微活動的病人去爬山甚至挖土,若是人出了個好歹,是想砸他招牌等等。

    嚇得今天她是一點粗重的活都不敢讓皇甫霽幫忙,就怕等等張大夫又扯著嗓門大吼。

    「沒事,我又不是紙糊的。」

    「不成、不成,你去那邊樹下坐著乘涼吧,這種粗重的活我們自己來就成,可別忘了你還是個病患,我可不想再讓張大夫像教訓小孩一樣的教訓我了。」她趕緊將那個他快扛到肩膀上的藥材拿下來。

    「抱歉,是我給你制造了麻煩。」一想起昨天她因為他被張大夫罵得狗血淋頭的,便十分愧疚。

    「沒關系、沒關系,張大夫每隔一陣子就會找機會念叨我,你別放在心上。」說完她便提了袋藥材入內。

    就在皇甫霽還正想看看自己有什麼可以幫忙提的東西時,銳陣瞄到了已經做好變裝打扮的零一跟零三,不著痕跡的朝他們比個手勢,示意他們稍安勿躁,認親的時機還不對。

    直到裴子瑜再度滿頭大汗的出來,皇甫霽這才朝他們兩人示意,可以認親了。

    裴子瑜用著袖子擦拭著額頭上的汗,一跨出門坎便見到兩個男人一身塵土、臉色黑黝,像是大戶人家下人或是莊稼漢子,眼淚含眶、一臉驚喜的看著她。

    她皺了皺眉,這兩位她並不認識啊,怎麼像是多年不見、失散的親人一樣對著她激動噴淚,裴子瑜滿頭問號。

    她才正要看看左右是不是有人認錯了親戚,就見那兩人朝她沖來,她都還來不及閃躲,那兩個壯漢就在她面前「咚」地跪下,眼淚激動的噴出眼眶-烏黑滿是泥土的手掌就往她伸過來——

    緊緊握住一旁皇甫霽的手,喜極而泣地哭喊著,「公子……我們終于找到您了……」

    裴子瑜詫異地看著這兩個拉著皇甫霽的手的壯漢。「黃公子,這兩人是你之前說過家中失散的家丁干?」

    「是的,他們是零一跟零三。」皇甫霽點頭,「零一、零三,見過裴姑娘,是裴姑娘救了你家主子的。」

    零一跟零三即刻跪在地上,朝裴子瑜磕了一個大響頭,「感激裴姑娘您救了我家公子一命,您的大恩大德,我們兄弟倆沒齒難忘。日後您若是有需要用到我們兄弟二人的地方,請姑娘不要客氣,我們兄弟二人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看到他們下跪,裴子瑜本能的跳開,慌張地直擺手,「你們別跪我,我不習慣被人跪的,所謂大恩不言謝,至于報恩就不用了,你們也別放心上。」

    「零一、零三,你們兩個先幫忙把這些藥材搬到醫館後院。」

    「是,公子。」

    零一、零三兩人肩上各自扛上一大箱籠,手上再拿起兩大捆藥材,兩趟來回,便將這一車藥材給扛光,只剩下零星的幾包藥材。

    裴子瑜驚駭地看著孔武有力的兩人,這一車東西八角跟刀豆少說還得扛上五、六趟,沒想到這兩人兩三下便解決了,太嚇人了。

    看出她的震驚,皇甫霽解釋了下,「他們兩人以前在林子里搬運大木的,力道很足。」她愣愣的點頭,原來啊,難怪這麼孔武有力。

    「唷,這不是裴大姑娘嗎?怎麼今天沒有在街上發饅頭了?」

    突然一記充滿挑釁的聲音自他們倆身側傳來。

    「這不繼續發饅頭了才對嘛,告訴你,本公子可不許你在成婚後再這樣敗家。」

    裴子瑜同皇甫霽皺著眉頭轉過身-看著一個一臉油氣,浮誇地穿著色彩鮮艷的錦袍,四周一群僕役跟隨著,一看就是個紈褲子弟,這男子眼角邊有顆黑色大痣,正朝著她似笑非笑的走來。

    「柯有財,你還沒睡醒吧,在癡人說什麼夢話?」裴子瑜雙臂抱胸,鄙夷的橫他一眼。

    「喝!咕公子我說什麼夢話?我告訴你,我爹今天已經同意讓媒婆去你家下聘了,你很快就會是本公子的妻子,你說我說什麼夢話?!」柯有財將手中扇子用力指向她,滿臉得意的將剛剛從他爹口中得知的最新好消息告知她。

    對這女人,他喜歡很久了,只是她從來不給他好臉色看,之後娶回家,看她還敢不敢不敬夫婿。

    「呿,你爹同意,還得看本姑娘同不同意咧。你以為你是誰,妄想娶本姑娘,一邊涼快去吧!」

    只是柯有財的話還是讓裴子瑜暗驚了下,莫非她娘真的瞞著她,跟別人把她的終身大事給定了?

    「呸,要你同意?潑辣姑娘也想自己作主婚姻大事,我爹肯答應讓你嫁給我為妻,就是你家祖上燒了高香。勸你還是趕緊收起任何對我這未來夫君不敬的想法,否則小心婚後老子我給你好看,讓你知道什麼叫作以夫為天!」柯有財那只不規矩的鹹豬手說著說著就要往裴子瑜的臉摸來。

    裴子瑜秀眉一擰,閃過他欲貼在她臉上的肥豬手,怒喝道︰「做什麼?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是什麼意思?」

    「我就要是你的夫君了,怎麼摸摸還不成?!」柯有財不甘示弱的撇嘴道。

    自小他沒少吃她的虧,每每他帶著護院在街上修理不長眼的家夥,被這雞婆的女人看見,最後他們總是淪為被修理的淒慘對象,還得賠人家醫藥費,還有什麼精神損失費用、無法勞動費用。

    這凶焊女人別看她長得秀氣,一副身嬌體輕易推倒的模樣,練得也不知道是什麼功夫,竟然沒人可以拿捏得住她,他跟一群護院常被她揍得祖父不認得孫子的。

    今天他爹跟他說了,媒婆來家里為他們兩人說媒,爹也同意了,頓時他的底氣就來了,帶著一群護院來向她宣威,讓她知道什麼叫作以夫為天!

    「本公子就不相信今天摸不著你!」柯有財卷起衣袖,對著身後護院-聲令下,「把她給本公子抓來,本公子要摸兩把!」

    一旁的皇甫霽一聽,憤怒得就要向前,卻被裴子瑜一把給攔住,對著他搖頭——

    「你是外地人,很容易被他報復,別為我出頭,況且你手傷還未好。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處理,這幾個小櫃三潑皮混混,本姑娘還沒看在眼里。」

    「你一個姑娘家怎麼應付這群地痞惡霸?」

    她得意地扯了扯嘴角,拇指抹了下挺俏的鼻尖,「你看著吧,你以為我怎麼在這里立足啊,我要是這麼軟弱,早就屍骨無存了。」

    瞧她這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皇甫霽也就不為她強出頭,如若不行,後頭還有能以一擋百的零一跟零三。

    裴子瑜鄙夷的撇了撇嘴角,斜眼看過去,「來啊,我看你今天準備怎麼給我好看?!」

    這完全不將他柯有財放進眼里的挑釁態度,讓他感到顏面嚴重受損,怒聲大吼,「全部給我上!稈她給本公子綁了,本公子今天要提前洞房!」

    柯有財一聲令下,他帶來的這群名為護院,實為地痞流氓的混混,便蜂擁朝裴子瑜一擁而上。

    只見她一個閃身,一個下壓,幾個連環飛踢,施展著讓人看不出來是哪個武功門派的功夫,那些沖上來的混混們便被她踹飛在地,叠成叠羅漢的痛苦哀嚎。

    柯有財見大事不妙,撩起衣袍便要逃跑,卻被裴子瑜一個擒拿手將他反制,將他壓在他那群手下的身上。

    周圍看熱鬧的百姓無不拍手叫好的,「好啊,好啊!」

    叠在叠羅漢最上頭,一只秀腿往柯有財背脊上用力一踩。

    隨即,一記驚天乍響的尖叫哀嚎聲拔地而起,「啊!」

    裴子瑜一腳踩著他的背,忿忿道︰「柯有財,告訴你,本姑娘就算i輩子當老姑婆,也不會嫁給你,你最好給本姑娘死了這條心!」

    「放、放手,痛死我了!」被裴子瑜一招半式就壓在地上的柯有財,像殺豬一樣的尖叫,沒被鉗制住的那只手猛拍著身下的下人,痛苦哀嚎。

    「你們幾個傻了啊,還不快點把她給本公子拉開!」柯有財痛得滿臉通紅,對著他帶出門的那幾名沒有向前干架的家丁怒吼著。

    他這一吼,裴子瑜踩在柯有財背上的腳更是用力,重重的朝他的背脊踩下,痛得他是像殺豬一樣的淒厲慘叫。

    「你們敢上來看看啊,看我敢不敢廢了他這一只鹹豬手。」裴子瑜朝著那一群一向是狐假虎威的下人冷哼道,同時毫不留情地又用力地將柯有財的手臂往後拽,痛得他眼淚直噴。

    「裴姑娘,我們不向前,請您趕緊放了我們家少爺,您就當我們家少爺是在跟您開玩笑的。」柯有財的下人焦急的求饒著,希望裴子瑜這位姑奶奶能趕緊放開他家少爺,不然回去就有得他們受了。

    一向活潑開朗、平易近人,對人總是眉開眼笑,即使對乞丐也是和顏悅色的裴子瑜,突然像個女漢子做出凶狠的舉止,頓時將皇甫霽嚇了一跳,他沒有想到她也會有這麼凶悍的一面,簡直是出乎他的想象之外,不過,對這樣的她他並不反感,對這種地痞流氓,柔弱的性子是無法自保的,像這樣氣勢萬鈞的她、怪異的功夫,反而更叫人欣賞,心底直對她豎起大拇指。

    「柯有財,要本姑娘放了你嗎?」裴子瑜微傾身,冷聲質問。

    「要、要,快放了我!」他手臂都快被這凶婆娘給拽斷了,柯有財眼角噴淚的求饒。

    「那還打不打本姑娘的主意?」

    柯有財遲疑了。

    「如果不想要洞房花燭夜就成了你的忌日,你可以繼續打本姑娘的主意,不過別怪本姑娘沒事先警告過你。」

    「不打了、不打了!」柯有財渾身一個激靈,趕緊發誓,「我要是再打你裴子瑜的主意,就讓我爹從此絕子絕孫!」

    這臭婆娘太凶焊了,他真的怕他有命拜堂,無命洞房啊。

    「你可別忘了自己發的誓,你要是忘了,敢再對本姑娘毛手毛腳,我一定會讓你爹絕子絕孫!」撂下警告後,她用力地踹了柯有財一腳,「滾!」

    他們一群人這才夾著尾巴抱著頭逃走,瞬間又引來周圍的人一陣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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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25 21:01:03


    危機雖然已過,皇甫霽免不了還是有些擔心的問道︰「裴姑娘,你確定你這樣不會惹上麻煩?」

    裴子瑜給他一副「安啦」的表情,「放心,他從以前就是我的手下敗將,沒有一次打贏過我的。」

    「他從以前就找你麻煩?」

    「是啊,從我在山上撿柴開始,他家以前是我們村子里的人,過得比每一戶人家都好些,那時他就常欺負村里的小孩,幾次被我拿著棍子追著打。長大一點後,他爹娘也不知道是怎麼發財的-搬到縣城里來,更是仗勢欺人了,有一次在街上被我撞見他欺負人,我自然是追著他揍了,從此他看到我遠遠就繞道,就數今天最大膽,敢主動上前尋釁。」

    「你雖然打得贏他,但畢竟是個姑娘家,還是要小心點。」

    「我曉得,否則你以為我現在出門為什麼都帶著八角跟刀豆,自然也是多了一份戒心。」

    「只是……他爹那邊,你這樣威脅他有用嗎?」自從方才聽到她已在說親,皇甫霽的心頭就一直感到悶悶的不太舒服。

    「放心吧,他爹說他爹的,我沒有點頭同意,我娘不會隨便替我定下終身大事的。」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

    聽到她這麼說,皇甫霽心頭竟然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只是為何心境上會突然轉變得這般快,他也百般不解。

    「不過,為了預防我娘那個軟性子,被一群人圍著糊里胡塗就點了頭,我還是趕緊回去看看才成。」她娘不答應,不代表其他人就會放棄遊說,萬一說到她娘暈頭轉向了被誆了就慘了。

    「刀豆,你跟八角同張大夫對送貨單子,然後用走的回去,我先趕回家去,省得我娘被人誆了。」

    她趕緊將馬車上剩下沒多少的藥材搬下,對著正走出來的刀豆喊了聲,跳上馬車揮動韁繩便揚長而去。

    後面跟著趕出來的八角愕然的看著將他們拋下的裴子瑜,還是難以接受的指著已經離他們很遠的馬車卷起的煙塵,「小姐又把我們丟下了?」

    刀豆點了點頭-「肯定是回去趕那些媒婆的,這都不知道是第幾回了。」

    「聽你們說得好像你們小姐常干這種事似的。」皇甫霽笑問道。

    八角跟刀豆很無奈的點頭。

    八角翻了翻白眼,拿起地上的藥材說︰「今年少說也發生六次了,說親對象雖然都不同人,但是結果都是大同小異,媒婆就想用她那張嘴說得我們夫人腦子犯胡塗,然後糊里胡塗地就答應了婚事。」

    「我們小姐這一輩子根本不想嫁人,那些媒婆就算把門坎踩爛了也沒用。」刀豆邊往醫館里頭走邊嘟嚷道︰「真不知道這些媒婆腦子里在想什麼,我們小姐真要嫁人,當年那太守的二公子來求親就會答應了,怎麼可能拖到現在。」

    皇甫霽伸手制止他們進醫館,問道︰「為什麼她不答應?」論身分地位,與太守家的婚事可以說是裴子瑜高攀了。

    「小姐說她只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要娶她必須立誓寫契約,這一世只有她一妻,如果有一方違背誓言,必須馬上和離。」八角解釋,「她絕不跟別的女人分享丈夫,她說她的感情是世間最獨一無二的。」

    看著走入醫館中的八角與刀豆,皇甫霽心底震撼不已。

    一生一世一雙人?裴子瑜這個才十六歲的小姑娘,怎麼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如此要求男人呢?她難道不知,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經地義嗎?

    從醫館里頭出來的零一跟零三疑惑的看著陷入沈思的皇甫霽,零一關心地問道︰「主子,怎麼在這兒發呆?」

    皇甫霽回神,搖頭道︰「沒什麼事情,只是被裴子瑜的話給震撼了,一個小小姑娘心很大的。」大到想要掌控她未來夫君的一生。

    頓了頓,他又吩咐道︰「零三,你先追上裴姑娘暗中保護她,我不希望我的救命恩人有什麼危險。」雖然裴子瑜說得輕巧,但他還是覺得不妥,命令手下暗中保護。

    「是。」零三領命,身形一閃隨即消失在醫館前。

    「零一,現在我要你去辦一件事情。」皇甫霽捂著唇,小聲交代。

    「是,屬下即刻著手處理。」零一點頭後馬上往縣衙方向前去。

    「女兒啊,女兒,跟你說件大事。」

    一大清早的,黃氏便迫不及待的闖進裴子瑜的閨房,像是發現什麼新大陸似的,開心得不得了。

    「娘啊,您是怎麼了?一大清早這麼開心,在地上撿到元寶了嗎?」裴子瑜一邊用布巾洗著臉一邊笑問道,好久沒見她娘這麼開心了。

    「撿到元寶你娘我還不會這麼開心呢。」

    「不然是什麼事情?瞧您開心得嘴巴都闔不攏了。」

    「隔壁啊,隔壁那一直空著那棟宅子,今天一早搬來了人。」黃氏尹中彩繪著荷塘情趣的輕羅扇朝著隔壁直指著。

    「娘,這隔壁有人搬來,跟您好像也沒有多大的關系吧,您怎麼會開心成這樣呢?」

    俗話說無事獻殷勤必有鬼,瞧她娘不過知道隔壁有人搬來就開心成這樣,心里肯定又打著什麼歪主意。

    「瑜兒,你知道嗎?隔壁院子搬來了一位公子。」

    「所以呢?」裴子瑜一邊梳著頭發一邊問著。

    前世她就習慣什麼事情都自己打理,因此穿越到這古代這麼久,也攢了不少銀子,她卻沒想過買個丫鬟貼身服侍她,凡事都是自己來,經過這些年的訓練,如今她自己也能梳上幾個漂亮的發髻。

    「那位公子長得可俊了。娘打聽過了,他至今未婚配,而且他也是這一次水患的災民,家產什麼都被大水給沖掉了,就只剩下這一間祖父在世時置的宅子,因為無處可去,所以搬到這里定居。」




    黃氏興奮的說著,這可是天上掉下來最佳的女婿人選浮,重點是,這女婿人選長得可真是俊,說他是謫仙下凡也不為過。

    裴子瑜在她梳妥的發髻上插上一根雕著人參果瑪瑙簪子,瞧了眼銅鏡里的自己,起身,

    「娘,接下來,您是不是要跟我說他是最好的姑爺人選浮?如果他可以入贅,那就太好了。」

    「女兒啊,你真是了解娘。」黃氏訕笑著。

    「知母莫若女啊,娘。」

    「女兒啊,隔壁那宅子新搬來的公子是風度翩翩,人品看起來更是不凡,就像是……」

    「就像是我爹是吧?」裴子瑜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吐槽她娘親。「風度翩翩、英俊瀟灑,馬背上的身姿更是威武挺拔,娘,那個人不是我那不負責任的爹,而且我不想嫁給一個跟我爹很像的男人……」

    黃氏紅著臉尷尬的笑了笑,「瑜兒啊,瞧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找個賞心悅目的姑爺,總比嫁給歪瓜裂棗好吧。」

    「是啊,郎心、狼心,一線之隔,歪瓜裂棗對你好疼你重視你,你的生活也會像是在吃蜜一樣,空有一副臭皮囊卻是狼心狗肺的禽獸,只會讓你天天以淚洗面。

    「女人啊-嫁對了良人,生活就像是天天在過情人節,嫁錯了狼人,生活就像是天天在過清明節。娘啊,您要選哪一樣?」她這娘親年紀也有一把了,想法有時還是跟少女一樣單純,真是叫她擔心啊。

    「當然是過情人節……可是女兒啊,這對著歪瓜裂棗還真的浪漫不起來……」黃氏小小的反駁了下女兒。

    裴子瑜嘆了口大氣,拍拍娘親的肩膀,實在不想這麼傷她心的,「娘,想想你丈夫的正妻,她是怎麼對待您、對待她丈夫的女兒的。」

    「瑜兒,娘知道,娘不能給你嫡女的身分……」她的女兒這麼出色,卻不能有一個相應的身分,這是她最心痛的事。

    「娘,我可從來沒有看輕過我自己的出身,嫡女、庶女又如何?我們是靠自己雙手掙得一片天,不跟人伸手,自己賺的每一分錢都花得心安理得且開心,誰也沒有資格看輕我。所以娘,您也不許看輕自己,知道嗎?」

    黃氏收拾好自己有些低落的心緒,點了點頭,繼續不死心地勸著,「不過……女兒啊,隔壁那位公子他的條件真的很不錯,你看看吧。」

    「娘!」裴子瑜氣結喊道。

    黃氏見女兒動氣了,連忙捂住唇。「好,我不說,不說了,你別生氣。」

    「娘,時間晚了,我先到草藥園去,今天要種藥苗呢,我必須在一旁盯著。」

    裴子瑜決定先離開,免得她娘又將話題繞到隔壁新搬來的公子身上去,弄到後來搞不好會-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拉著她上門去挑老公呢。

    就算是天上神仙下凡她也沒興趣,趕緊走人才是上策。

    被娘親這麼一說,她都覺得出門從隔壁經過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她到膳房拿了幾個包子打算從後門溜了,因為她不知道她娘親會不會搞出那種「偶遇」的把戲,總而言之她還是先避避為好。

    她輕手輕腳的拉上後門,像做賊一樣的走著,一離開她家後院範圍,她就拔腿往前沖,好像後頭有妖怪在追她似的。

    從她家後門到草藥園要多走一大段距離,工人們應該都已經在等著她教他們如何種植草藥,那些她好不容易培育出的藥苗要是沒在中午之前完全種下可會死光了,時間拖不得。

    只是,人越急越會出事,越怕什麼來什麼,她才埋頭向前奔跑不過幾公尺,隔壁那座荒廢已久的院子後門突然打開,從里頭走出一道白色挺拔的身影,她壓根沒注意,整個人就像個火車頭直接的撞了上去。

    「啊!」她一聲尖叫,整個人被彈撞了後退幾步,跌坐在地上,疼得她**差點開花。唔、唔、唔,她的**好痛,胸部好痛啊,她是被什麼給撞飛的啊?撞得她胸口好痛,她的胸部肯定瘀青了。

    「姑娘,抱歉在下莽撞了,你沒事吧!」肇事者一聽見哀嚎聲,知道自己一定是方才開門走出時來不小心撞到人了。

    坐在地上遲遲無法站起的裴子瑜表情糾結,不住的揉著胸口。

    見這個姑娘一直未回答他的問話,皇甫霽擔憂的又叫喚了聲,「姑娘,你沒事吧?」裴子瑜扯了扯嘴角,搖頭,「沒事。」就是從上海生煎包變成鼎泰豐小籠包而已。

    「裴姑娘,怎麼會是你?」皇甫霽低頭一看,低聲驚呼後連忙蹲下,小心地將她扶起,「你沒事吧?」

    「黃公子,你怎麼會在這里……」她看了他-眼,也不矯情,並不忌諱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人家這是好意幫她,沒有旁的意思,又看看那扇未關上的後門,瞬間明白。

    「你不要跟我說你就是搬到這里來的新鄰居,你讓下人去找的那間祖父置的別院,就是這里?」世間沒有這麼巧的事情吧?!

    「沒錯,就是這里。」皇甫霽點頭。

    裴子瑜傻眼。還真的這麼巧,她娘親認為的最佳女婿人選竟然就是黃公子……

    「不過,裴姑娘你怎麼會在這里?」

    她撇了撇嘴角,不太情願指著身後的院子,「我就住這里。」

    「真巧,竟然還會與裴姑娘做鄰居。」皇甫霽一陣驚喜。

    「是啊,好巧。」她訕笑道。

    雖然她跟黃公子還算是有話聊的朋友,但就僅止于朋友,其他的她可是一點心思也沒有,她一點都不想要與他有這種巧合的驚喜。

    尤其是在她知道她娘親的心思之後,這黃公子就是娘親看中的人選,那感覺很奇怪。

    「裴姑娘的母親很健談,裴姑娘同伯母道謝了,跟她說桃子很甜,汁多味美。」

    「嗄?!」她聽得滿頭霧水。

    「在下本想這兩日忙完,今日便前去拜訪鄰居的。」皇甫霽嘴角泛著淡笑,「沒有想到昨天裴姑娘的娘親便提著一籃桃子來拜訪在下,慶賀在下喬遷之喜,敦親睦鄰。」

    「我娘提著桃子登門拜訪你?」她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的驚呼。

    「你娘親真是健談……」

    健談!她驚駭的瞪大眼,猛地拉著他的衣袖,「我娘親都跟你談些什麼了?」

    她這娘一直是大門不出一一門不邁,謹守本分,不與陌生男子談話,標準古代賢妻良母,怎知道如今為了替她找夫婿,什麼禮教臉面都豁出去了。

    「問了在下的年紀、祖籍、家中還有哪些人等……」

    聽完他說的話,裴子瑜的臉都快龜裂了。她娘親居然上門給她選女婿去,這事多丟臉啊,她簡直要昏倒了!

    她要趕緊跟黃公子絕交才成,否則讓娘親知道兩人熟識,自己又救過他一命,定會挾著這份恩情上門向黃公子提親。

    皇甫霽低下頭,嘴角扯著一抹淡淡的微笑,看著表情僵硬的裴子瑜,當場道破她的心思,「裴姑娘不開心在下當你的鄰居?」

    「開心啊怎麼會不開心,我是在想一些事情。」心思被人道破,就算是也不好當面承認,她只好扯出一抹很虛假的笑容,說完塞給他兩顆包子。

    「這是給你的喬遷之喜,我忙,不跟你閑聊了,再見。」說完撩著裙擺拔腿就跑。瞧她那拔腿狂奔的速度像是賭鬼見到債主一樣,他有麼可怕嗎?

    「主子。」直到裴子回去,零一才從後門走出來,「都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

    「零一,你主子我有長得這麼恐怖嗎?」

    「主子為何如此一問?」

    「你沒瞧見裴姑娘看到我像看到鬼一樣,拔腿狂奔。」他朝裴子瑜跑走的方向指去。

    「也許與今早裴姑娘的娘同她說了些事有關系,裴姑娘感到尷尬。」零一望了眼空蕩蕩的後巷。

    「說了什麼?」

    「招主子入贅。」零一面無表情的道。

    聞言,皇甫霽先是一愣而後一陣狂笑,「入贅?!虧她娘親想得出來,想招本皇子入贅,先被父皇滿門抄斬吧。」

    「入贅,是裴姑娘提出的。」

    皇甫霽頓時止住笑意。這不想嫁人的裴子瑜可真是什麼方法都想得出來啊。

    她那像個女漢子的凶悍樣,即使想要招上門女婿也很難吧,瞧她哪里像個大家閨秀,走路這樣橫沖直撞的。

    不過雖是個女漢子,感覺好像還是挺有料的,方才撞上他時,他清楚感覺到一陣觸感很好的軟綿撞進他胸口,同時也聞到了一股不同于花香的清新淡雅芬芳,讓他有一瞬間的恍神。

    再看看被塞進手里的兩顆包子……他這是怎麼了,竟然會起了那種不該有的遐想。

    皇甫霽忍不住搖頭笑了笑,拿起包子咬了口,味道還真不錯。

    皇甫霽搬到他們這村子可是村子里的大事,每個村民都十分熱情地往他家送些自己種的蔬果,諸如地瓜、芋頭、南瓜之類的,或是挖幾根筍子、到溪里抓兩條溪魚,賀他喬遷之喜。

    想想村民們對這個黃公子可真熱情,把自家的特產毫不吝嗇地送給他,不像她就只送了兩顆包子當賀禮。

    按理說,她也應該拿自家的特產送他,表達一下歡迎之意,可送人參的話,這成本也太高了點。

    皇甫霽為了感激村民的熱情,還請人殺了幾頭肥滋滋的大豬公,挨家挨戶的送豬肉。又請了幾個村里農婦,將村人送來的食材煮成好幾大鍋大鍋菜,每個大鍋菜里都有肉,又煮了一大鍋夠整個村民吃的肉,擺上十幾壇白酒,將村人全請來吃肉喝酒。

    這又是送肉又是吃肉喝酒的,可把一年到頭沒吃上一頓肉,豪邁喝上幾碗大酒,煮菜都舍不得放油的村民們給樂壞了,一群人圍著大鍋菜跟酒壇-開心興奮的吃吃喝喝,場面比過年、廟會還熱鬧。

    當皇甫霽出現,向村民們問好時,那場面可真是一個轟動,眾人紛紛圍著他道謝。尤其是他長得一副溫文儒雅、風采翩翩模樣,更是迷倒了一些情寶初開的姑娘,每天在他家門外徘徊,就是希望能被皇甫霽看上,即便不能當正妻,他收了當小妾通房,或是貼身丫鬟也是好的。

    甚至連那柯有財的妹妹柯有金也在那一群「春天到來」的姑娘群里面,老是站在皇甫霽家的大門前,準備隨時來個偶遇、巧遇。

    這讓每天從外頭回來的裴子瑜看了都忍不住搖頭嘆息,只是這麼多天了,這些姑娘們怎麼都還沒死心啊,當人家的小妾沒地位,真的有這麼好嗎?

    不。

    「小姐,馬車是要直接驗進院子里,還是讓您在大門下即可。」駕車的刀豆問著。

    裴子瑜瞄了眼依舊緊閉的黃府,撩開車簾,「在門口就好了。」

    「欸,好的。」刀豆緩緩拉緊韁繩,馬車穩穩停在裴家門口。

    八角拿著踩腳矮凳,手腳利落的跳下馬車,將踩腳凳擺好,「小姐,你小心點下,昨晚那場大雨,現在路面還沒干呢。」

    「我知道,你們把車里的糕餅拿下,怎麼分應該都知道了,動作輕巧點,給我娘的可別粗手粗腳的震碎了。」她不忘交代了聲。

    這一批的草藥苗種植了好幾天,到昨天才終于全部弄好,為了獎勵那些工人,她今天一早又上糕餅鋪買些糕點獎賞他們,也買了娘親喜歡吃的白玉雪花酥。

    「放心好了,小姐,八角我一定是將這些糕餅完好無缺的送到夫人的院子的。」八角一邊將車廂里的餅盒拿出來一邊說著。

    裴子瑜欲進入家門之前,又瞄了眼大門緊閉的黃府一眼,這才安下心的要抬腳跨進門坎而已,耳邊便傳來一陣熟悉爽朗的嗓音——

    「裴姑娘。」

    一聽到這聲音,裴子瑜嘴角忍不住扯了扯,心中罵死自己了,要是不多停頓那一下,現在就不用踫到他了。

    她揚著一抹僵硬的笑容轉身看著已經走到她身旁的皇甫霽,「黃公子,好幾天不見了,近來好嗎?」

    「你回來得正好,在下正好有事情請教你。」皇甫霽嘴角隱隱漾著一抹竊笑。

    他很清楚這些天裴子瑜都是讓刀豆直接將馬車駛進院子的,原因無他,就是因為她娘親最近每天在她耳邊說的那些話。

    她無心,但是她娘親總在她耳邊吹捧他的好,逼著她去他家,同他這鄰居打聲招呼,培養好感,讓她覺得尷尬不已。

    她不想讓她娘親誤會,更不想被亂點鴛鴦譜,因此只能盡量的避開他。

    隨著皇甫霽到來,大把大把的眼刀紛紛朝她無情射來,讓她頓時覺得全身發疼,她瞄了眼突然對她投射飛刀雨的那些姑娘們,這些人是怎樣啊?

    等了這麼多天沒能等到黃輔濟出來同她們說句話,一看到他跟她說句話就恨不得想要用眼刀將她淩虐而死的模樣-好像她是萬惡小三,搶了她們的男人似的。

    尤其是柯有金,那憤恨的眼神像是她搶了她的男人,一副恨不得把她撕碎了丟到豬寮去喂豬似的。

    她睜大眼眸,不甘示弱地回瞪著。你們這些女人搞清楚,可不是她主動找黃輔濟的,如果真要追究起來,她可是比她們任何一個人都還早認識她們心目中的男神!

    她突然一臉凶神惡煞模樣讓皇甫霽微怔了下,「裴姑娘,在下打擾你了嗎?」

    「沒有。」

    「不過你看起來不太開心。」

    「沒有,我花粉癥過敏。」她揉了揉鼻子,瞄了眼皇甫霽身後那群像是將整罐香粉灑了身上一樣的女人,她離這麼遠聞著都快受不了,這黃公子怎麼都沒感覺,不嗆嗎?

    「花粉?」春天花季不是過了嗎?順著她不悅的目光微瞄而去,他恍然明白,搖頭輕笑了,「倒是我給裴姑娘帶來麻煩。」

    「跟你沒關系,黃公子你不是說有事情找我?有什麼事情先進屋到我家再談吧。」

    這皇甫霽才一踏進裴府大門,黃氏就聽吳嬤嬤來報,女兒跟隔壁的貴公子站在大門談話,她便坐不住了,趕緊來到銅鏡前,摸了摸頭上發髻,確定沒有一絲淩亂,理了理身上衣袍,便讓吳嬤嬤扶著手匆匆趕了過來,就是想辦法要讓女兒開口邀請黃公子到他們家來喝杯茶聊聊天。

    「吳嬤嬤啊,你說瑜兒這孩子會不會這麼不懂得把握機會,就把人給這麼趕走了?」黃氏擔憂的問著。

    吳嬤嬤實在不想潘她家夫人冷水,不過以小姐的性子,是會做這種事情的。「這是有可能的。」

    「那可不能拖了,我們趕緊走,想辦法把這黃公子留下來喝杯茶,像黃公子條件這麼好的對象,可是所有人搶著要的,這兩天我還看到有金那丫頭,連著幾天都讓家丁載她過來,圖的是什麼,不用說大家都知道,我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們瑜兒錯失這麼好的一個人選。」黃氏腳步越走越急促。

    「夫人,你真是為了小姐的婚事給操碎了心,偏偏小姐她就是不領您的心意。」

    「這也不能怪她,誰讓她有我這麼一個軟弱的娘,讓她打小就得商己堅強、自己成長的照顧我。」黃氏有些感嘆的說著,「要是當年夫君不遠征,今天一切就會不一樣,我們瑜兒也有爹幫她挑門好婚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已經快要十七了,親事都沒有著落。」

    「現在機會不是來了嗎?夫人您也別灰心。」吳嬤嬤安慰著。

    「對,機會來了,我們不能再像之前一樣踟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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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25 21:01:24


    裴子瑜領著皇甫霽穿過花木扶疏的小庭院,鵝軟石鋪就的小徑,來到有個寬敞廣場的大廳前。

    皇甫霽不著痕跡的欣賞著裴府景致,這院子麻雀雖小,倒也五髒俱全,庭園造景擺設無一不小巧精致、低調而奢華,處處細心安排,每個轉角都是一幅風景。

    「黃公子,往這邊走,大廳在那里。」裴子瑜指著前方的大廳。

    「裴姑娘這院子格局布置得十分巧妙,每一個轉彎就是一道風景,無處不驚奇,如此別具匠心,相信花費了不少精力在上頭吧。」

    瞧那池塘的嶙峋怪石一看便知是從冰珀湖底撈起,價連城的冰珀寒石不是一般富貴人家可以買得起的。

    難怪身前這小妮子說話底氣這麼足,連續兩個月發放糧食給災民,毫不在意地幫他繳清那筆昂貴醫藥費,而不要他回報,原來她這麼有錢,可以完全不需要看人臉色,難怪以她這庶女的身分,可以大聲的說著她要招贅。

    「這是當年一名工匠老伯他生病了,急需幾樣有錢也買不到的藥材,我知道了就給他送去,他病好了,硬是要報答我,說要幫我打造庭院,那位老伯好像是皇宮御花園出來的,那些工匠都是他的徒子徒孫,當時我還當他是吹牛呢,也沒放心上,不過後來看他這樣巧妙布置,我還真有點相信了。」

    她指著幾樣看似平凡不起眼的雕刻,「他說這是某個大師的雕刻作品,有錢也買不到的,你相信嗎?」

    「相信。」那幾個雕刻作品全是皇家御用雕刻大師所雕的,自小生長在皇家的他自然清楚出自誰手了。

    一腳跨進這精致不失高雅的大廳,里頭的陳設更印證了皇甫霽的看法,尤其當他看見牆上那四幅四季潑墨畫時。

    他那始終掛著溫潤笑容的俊臉也不由得微微一怔,略挑了挑他那雙英氣的眉尾,心下一陣佩服,這裴子瑜連他化名「霽三公子」的畫竟然都弄得到手,不簡單啊……

    看來她的財力與人脈十分豐厚,一個十幾歲未出閣小姑娘怎麼會有這等能力?實在叫他刮目相看。

    「黃公子,那邊坐吧,隨意些,別客氣。」她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訓練有素的丫鬟隨即送上剛沖泡好、溫潤順口的雨前龍井與茶點,屈膝後便退了下去,將整個大廳留給他們兩人。

    裴子瑜坐到主位上,拿過茶盞淺嘗了口,開門見山的問道︰「黃公子今日未上山找土,看來是有要緊事,那就不要跟我拐彎抹角了,直接說吧。」

    她雖然避著這位新鄰居,可不代表她並知道道他的消息,自個兒那兩個左右護法八角跟刀豆每天翻牆,去跟他的那兩名家丁學拳腳,自然也就會有不少關于他的八卦新聞傳到她的耳朵里。

    她知道他最近很忙,常常扛了一堆土回來捏陶壺,要不然就是不知道消失到哪座山去,常常一整天不見人影,回來後總是一身泥土。

    據刀豆說,他是出門去找可以制壺的泥土,有時會帶著兩個家丁一起出門,一去也是一整天。

    皇甫霽搖頭嘆氣了聲,「沒有,踏遍了這附近的山脈,土質皆不適合制壺,唯有當日我們在你草藥園附近挖掘到的土質還較為適合些。」

    聽他這麼一說,裴子瑜忍不住為他擔憂了起來,沒有合適的土,怎麼制壺?沒法制壺,怎麼謀生?

    「今日找你,也是想請你幫個忙。」

    「說吧,要我幫什麼忙?只要能幫上忙我定幫。」裴子瑜放下手中茶盞,定定看著他。「你知道這次水患造成不少人無家可歸,在下幸得祖宗庇佑,跟下人還有個容身之所,只不過……是這樣的,零三有個親戚這兩天尋了過來,本是某個大戶人家的護院,可你看我現在住那院子,實在也無須護院……」

    「你要我收留零三那位親戚是嗎?不過可能會辛苦些,要上草藥園……」

    「不,零三那位親戚見我無意再收留他,本是打算離開此地到他處找護院的活兒,但昨日不知在哪里聽說,那山上正在招募守衛,他便想去應試,只是聽說需要熟人介紹,便求在下為他引薦,可是在下也是剛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因此在下才厚顏想請裴姑娘幫個忙……」

    「原來是這樣啊,不過,我聽說去應試的人都需試打的,只會花拳繡腿是不要的。」她也不疑有他的道。

    「零三那位親戚應付幾個大漢也不成問題,這些無須擔心,就擔心造成拜托裴姑娘你出面,會為裴姑娘帶來困擾。」

    「困擾自然是不會,我跟他們的統領也是認識的,一會兒我要上那里交些前些日子他們訂的草藥,讓零三的那位親戚一起跟著吧,屆時我同那位統領說說。」

    「那有勞裴姑娘了,這也是幫了在下一個忙,日後便可以請零三的親戚下工後順道幫在下提土回來。」皇甫霽趕緊起身作揖拜謝。

    見裴子瑜毫不猶豫地便答應幫忙引薦,皇甫霽心下暗松了了口氣,只要能夠讓零二進入那里,相信很快便能知道里頭賣的是什麼膏藥。端王爺,這次看本宮怎麼端了你!讓你永不超生。

    「怎麼說得這麼悲情……」

    她這話還未說完,黃氏便眉開眼笑地走進大廳。

    「裴夫人。」皇甫霽瞧見來人,起身作揖見禮。

    「黃公子,歡迎、歡迎,別客氣,坐、坐,今日怎麼有空過來坐?」一見到皇甫霽,黃氏便開心得不得了,一副像是丈母娘在看女婿的模樣,那笑得嘴都不攏了。

    皇甫霽本就是不打算暴露身分,來到這村子後,順勢就著裴子瑜之前的誤會,自稱姓黃。「在下今日是有一事來請裴姑娘幫忙的。」

    「唷,說什麼請呢,我們是鄰居,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鄰居間本就該好好照應。黃公子你別客氣,你初來乍到的對這里不熟,都可以問我們家瑜兒。」黃氏像是突然打開的水龍頭,話匣子一開停不了。

    瞧她娘親一副看女婿的模樣,裴子瑜一對好看的秀眉嚴重抽搐著,心下一陣哀嚎——娘,您這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您的野心也別表現得這麼明顯啊!

    黃氏這熱絡的態度讓皇甫霽明顯怔了片刻,又瞧見裴子瑜那尷尬僵硬快暈厥、翻著白眼、無聲哀嚎的表情。他不禁唇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順著黃氏的心意認同的點頭,「裴夫人說的是,鄰居就該相互照應。」

    盡管黃氏只是人家的姨娘,不過這宅子里人人都尊稱她一聲「夫人」,皇甫霽也就跟著如此稱呼。

    裴子瑜心下更是悲嘆了聲︰黃公子,您老可以別這麼從善如流嗎?您難道真不知道我娘親打的是什麼主意啊?!

    「就是、就是。」得到皇甫賽的認同,黃氏笑得更是花開燦爛,還不忘提醒一臉意興闌珊、一直企圖與鄰居保持距離的裴子瑜。「瑜兒,日後黃公子有什麼事情,你可得多幫忙,不能推辭知道嗎?」

    裴子瑜翻了個白眼,內心腹誹道︰娘親啊,您別笑得這麼諂媚啊,您這笑容就像是一只餓了許久的大野狼,終于盼到了只白嫩的小羔羊跑到您眼前,恨不得馬上一口咬下,叼回窩里喂它的小狼崽一樣。

    「瑜兒,你聽見了嗎?」見女兒遲遲沒回應她,黃氏又喚了聲。

    「聽到了娘,日後這黃公子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我會盡量幫忙的,您就別擔心了。」娘她的那一門心思她還不清楚嗎?可,當著外人的面不能跟自家娘親叫板,裴子瑜只能答應得很勉強。

    「裴夫人、裴姑娘,既然大家都是鄰居,你們也別黃公子、黃公子的稱呼在下,就直接稱呼在下名諱吧。」

    「這好、這好,那你以後也直接叫我們家瑜兒閨名好了,這樣親切些。」如此又更親了點,這是黃氏求之不得的,這方圓十五里內可是找不著像她家鄰居這麼俊的年輕小夥子,跟瑜兒她爹年輕時一樣的俊、一樣的風流倜儻。

    瑜兒自小就是個沒爹疼愛的孩子,沒長輩為她張羅親事,她這個娘不能不替她操煩,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黃公子這麼好的人選,她一定得替瑜兒把握住。

    「只不過……」她總得先知道這女婿人選的名字吧,黃氏猶豫了下,尷尬問道︰「黃公子,你的名字……」

    「我叫皇甫霽,外邊都稱我為霽三,你們也這麼叫我吧,當然夫人要是嫌拗口,可以叫我阿霽。」皇甫霽表現出一副模範好青年的模樣。

    他叫黃輔濟,裴子瑜是早就知道的,只是這個霽三……怎麼這個稱呼好熟悉啊,像是在哪里聽過似的。裴子瑜努力在海中搜尋這個名字,可想了半天,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就叫阿霽吧,咱們是鄰居,叫阿霽親切點,你說是吧女兒?」黃氏看向想事情想得出神的女兒,用力地朝她擠眉弄眼,「瑜兒,你說是吧。」

    「嗯,是,是。」裴子瑜收回有些飄遠的心思,點了點頭。

    「那以後你可別再叫黃公子了,就叫阿霽為霽哥哥吧,以後也好有個照應,聽到沒?」

    霽……哥哥……裴子瑜瞬間感覺到頭頂有只烏鴉飛過,無語的看著母親。

    娘,您真是自來熟啊,怎麼身分三級跳啊,她自認跟黃輔濟還沒有熟到這個程度好不好!叫霽哥哥這不存心惡心人嘛。

    「阿霽,那你也別稱呼我夫人了,就叫我黃姨吧。」

    「是的,黃姨。」留在這里與這里的人套好交情,尤其是跟裴子瑜母女套好交情,更有利于調查到端王叛國養兵造反的證據,他是不會介意這種稱呼上的小事。

    裴子瑜感覺到墨魚面線不斷自頭頂掉下,她母親為了把她嫁出去可真是不遺余力啊。

    在對上皇甫霽那雙洞悉人心的眼楮,叫她真的是尷尬得恨不得挖個地洞直接將頭埋進去,心下悲哀的又嘆了口氣。

    算了,不管了,丟臉就丟臉,反正她對他沒那個心思,她只要一個勁裝傻,不要去道破娘親的企圖-大家還是可以維持表面普通朋友的關系。

    況且,她現在整個精力是放在如何把草藥園的生意拓展得更大這事上,水患過後,藥材需求量大增,她實在沒有那個閑工夫管娘親想做什麼,反正到時她堅持反對就是了,現時由著娘親去吧。

    將茶盞里最後一口茶喝光起身,「娘,我要到草藥園去,您陪黃公?-坐坐吧,黃……呃……霽三,你下午記得帶你方才說的那人到我的草藥園來。」

    「欸,女兒,你這不是剛回來嗎?」怎麼才剛踏進家門,講沒兩句話女兒又要出門,這送上門的難得大好機會不好好把握怎麼成。

    「下午要出貨,我得去草藥園看著。」

    「看什麼貨啊,昨天你不是說工人們都準備好了嗎?不許去,留在家用午膳,娘讓江嬸給你炖了只雞呢,吃完了再出去。」黃氏冷下臉命令女兒。

    「喔,好吧。」娘親這麼說,她只好又乖乖坐下。

    穿越來到這里,這條命好幾次真的差一點就去找閻王報到了,都是娘親挨家挨戶地跟鄰居,借一個銅板、兩個銅板地湊起來,帶她去看大夫的。

    當時她就暗暗發誓,日後除了婚姻這種大事之外,其他的小事絕對不忤逆娘親,只是要留下吃頓飯,吃就吃吧,那也沒什麼。

    皇甫霽一邊不疾不徐品著香茗,一邊看著她們母女的互動,不知怎麼的,他雖然感到有些好笑,可心窩卻是暖的,這是平常百姓家的母女會有的互動嗎?

    他跟父皇或是母後,似乎從來沒有這麼親密耍賴的交談過,他心下不由自主的生出一抹羨慕,羨慕裴子瑜與黃氏兩人的母女情深。

    「阿霽,你也一起留下來用午膳吧,瞧你瘦的,黃姨給你補補,不許拒絕。」打鐵趁熱,黃氏可沒打算讓自己相中的女婿就這麼溜走,也不詢問女兒的意見便熱情邀約。

    裴子瑜下巴掉下,她娘親竟然沒有問過他就貿然要人家留下來用膳,這太冒昧了吧。

    「娘,您都沒有先詢問過黃……呃,霽三,他是不是有其他事,這樣強行留他用膳很不妥呢。」裴子瑜提醒母親。

    黃氏立即可憐兮兮的看向皇甫霽,「阿霽,你下午沒事吧……」

    「除了拜托瑜兒那件事外,並無安排其他事情。」

    「那你會留下來用膳吧?這丫頭又忙,黃姨平日都只有一個人用膳,難得你今日過來,你會陪黃姨跟瑜兒用膳吧?」黃氏問得更加可憐兮兮了。

    裴子瑜眼尾直抽,暗暗磨著牙,這母親又在扮可憐了,每次知道她要生氣發火時,娘親就用這一招,現在礙于有外人在,她又不能對娘親發飆,只能任由她用這一號表情繼續去驅別人。

    娘親啊,您這根本是逼著人家吃相親宴啊!

    雖然有些愕然,但皇甫霽還是決定從善如流,他必須趕緊與裴府上下的人混個臉熟,更有利于他的調查進展,因此沒打算拒絕黃氏的邀請。

    「黃姨,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知道他是被母親強留下來用膳,並不是自己願意的,裴子瑜有些無奈地朝他擠眉弄眼了下,示意他別在意她娘親,卻見他嘴角蕩漾著不明所以的微笑。

    呃,那笑痕是什麼意思?

    零二如願進入警衛森嚴的鐘靈山當差,沒兩日便傳回好消息,同時繪了張簡易的地形圖從圍牆內丟了出來。

    從零二傳回的線索與地形圖得知,這鐘靈山上果然有貓膩,端王不僅在暗中擁兵自重,更私造兵器,這鐘靈山便是他們的制造兵器的地方,而與鐘靈山相連,長年雲霧繚繞、地形險峻的昆鴛山便是其養私兵的地方。

    有了這地形圖,他與零一、零三便可以夜探鐘靈山,找出更多端王叛國的鐵證。

    零一、零三每天輪流定點定時的到約定地點挖土,其實是在等待零二傳消息出來。

    為了不引起村民的懷疑,零一、零三利用空檔時間替他造了一個燒壺的窯子,並且上山幫他砍了一堆柴火回來,就這樣連續幾天後,村人都知道他們是要準備制壺了,因此對他們出現在山上的行徑也不感到奇怪了。

    皇甫霽待手上的傷勢一好,便開始在院子里裝模作樣的制起茶壺,每天和著泥土塑壺,拿著雕刻工具仔細雕著手中的茶壺。

    就在皇甫霽拿著竹片刀,眯細著他那雙漂亮眼楮,聚精會神的雕刻著手中這只紫砂茶壺之時,門外傳來一陣不大不小的敲門聲。

    提著一顆大西瓜站在門前的裴子瑜一邊等人前來開門,一邊吹著額頭上的瀏海。

    今天艷陽高照,天氣實在有些熱,要不是換她有事情要找他,實在不太願意走這一趟。皇甫霽朝緊掩的大門看去,思索著來人是誰,如若是零一他們,回來自然是不會敲門的。

    再他還在疑惑之時,裴子瑜已對著門板縫隙朝內喊著,「霽三,是我,你在家嗎?」他放下手中的竹片刀,大聲喊道︰「稍待。」

    門扇一拉開,瞧見的是裴子瑜那張顯得局促尷尬的笑臉,自從她知道他是她的鄰居後便開始保持一定的距離,她會對自己突然變得這麼生疏是什麼原因,他心里也是清楚的。

    待他事情辦好,遲早也要回京向父皇復命,兩人之間自然也不可能再有什麼交集,不想造成他人對她的誤解,讓她日後難做人,所以他也是刻意與她保持著淡漠生疏的距離。

    「瑜兒有事嗎?」

    「忙嗎?」她拿起手中的西瓜,塞到他手里,「我娘讓我拿來送給你吃的。」

    「黃姨!」他瞄了眼手中西瓜,心下忍不住一陣嘆氣,他雖然刻意與裴子瑜保持距離了,可她那個娘親可是不會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的,三天兩頭的便將吃食往他這里送,東西多到他幾乎不用開夥,零一他們在外頭搜集端王罪證,也無須再趕回來幫他張羅膳食。

    「你把西瓜放井里泡著,傍晚時撈上來,就會冰冰涼涼的很好吃的。」她指著他院子里的那口井。

    「替我向黃姨道謝。」

    據他所知,這西瓜在民間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就吃得起的,現在水患剛過,西瓜價錢更是飆漲,這為了撮合他跟裴姑娘,制造他們兩人見面機會,這黃姨可真是大手筆。

    看著站在門口一副欲言又止模樣的裴子瑜,他不由得疑惑問道︰「黃姨還有其他事情嗎?」

    她搖頭,「我娘沒有事情,其實是換我有事情請你幫忙,所以我娘才讓我拿這顆西瓜來拜托你的。」

    皇甫霽微眯起漂亮的雙眼,唉,裴子瑜這丫頭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側過身軀,道︰「進來談吧,門口不是談話的地方。」

    「那打擾了。」裴子瑜跟著他進屋,順便隨手將門給掩好。

    皇甫霽領著她到他工作的地方,如她所說先將西瓜放到井底,接著指著屋檐下的藤椅,自己則拿起方才那只雕刻到一半的壺繼續忙碌。「你那邊坐著說吧,我這只壺要趁著土未干之前做好雕刻,希望你別介意。」

    「不介意,這樣挺好的,不打擾你工作。」她四處瞄了眼他的工作場所。

    「你該不會是來參觀在下的工作場所吧?」皇甫霽停下手上活計,嘴角微勾地笑問。

    「當然不是,不過是看到你已經開始制壺工作了,就思索著該不該將我今天來的目的同你說。」

    「說吧,不說怎麼會知道我是否能幫得上忙。」

    「是這樣的,我知道你識字,因此想請你暫時幫個忙,到學堂教孩子們讀書。」

    「到學堂教孩子讀書?」他愣了下,放下手中的東西。

    對上他那雙緊盯著她的炯亮黑陣,裴子瑜有些尷尬的道︰「我請的那位教書先生,和妻子就住在學堂後面的一處院子,家里並無長輩,又跟其他族人不甚交好,他妻子有孕,原本他與丈母娘說好,要請丈母娘過來幫妻子坐月子。

    「誰知他妻子昨天早產了,丈母娘要在家里照顧剛生產的媳婦無法過來,他自己也對妻子放心不下,決定自己來照顧,因此向我告假一個月。」裴子瑜可沒有古代那種迂腐的觀念,覺得丈夫不能進產房,人家夫妻恩愛是好事,她樂見其成,只是學堂這邊的事就難辦7.

    「我想這一個月里,學堂學生的課業也不能荒廢,這才想請你幫忙暫帶一下學堂學生,一個月,一個月就好!」她眯著一眼,比著食指說著,「就一個月。」

    「教書……」他沈吟了會兒。

    「當然,束修方面我不會虧待你的。」

    「不,我是詫異你竟然辦了學堂?」

    「那也不算是正規學堂啦,你也應該知道我們這村子的人幾乎都在我的草藥園幫忙,但是草藥園小孩子是不可以進入的,為了安頓那些沒有父母照顧的孩子,我就出錢請了個先生,免費教這些小孩們讀書識字。」

    「你請先生免費教村里的小孩讀書識字?」這裴子瑜竟然自己掏錢請先生,真是讓他感到驚訝。

    「我還請了一個廚娘負責幫他們準備午膳跟下午點心,還有兩名嬤嬤幫忙照料更小的孩子,這樣家里無後顧之憂,他們可以專心工作了。」

    他很意外她竟然如此照顧這些為她工作的工人們,她如此行徑,在這大業國里可是從未聽聞過。

    「我只是想,識了字,這些孩子往後會比較有好的出路,不用一輩子窩在這山里砍柴打獵。」

    「沒錯。」她這說法更讓他驚訝,沒想到裴子瑜這個十六歲的姑娘,想法與他人不同外,甚至這麼替他人的未來著想。

    村里這些粗人一輩子幾乎沒看過一本書、不認得一個字,不,該說是整個大業國的尋常百姓,識字的也沒多久,想要送孩子上學堂,也拿不出束修,能干活吃飽最要緊,其他什麼都是次的。

    「你不心疼?這樣你的錢便少了。」

    「我不過是一個月多花幾十兩銀子,這對我來說不痛不癢,卻有可能給這些孩子一個光明未來,何樂而不為?

    「況且他們的父母也是我的衣食父母,沒有他們細心幫忙照料草藥園,我哪里有辦法賺到財富,光憑我兩只手是不可能的,你說是不是?」

    她的想法讓他對她有了新的認知,也感到佩服,認同的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

    一聽到他同意她的想法,她開心得眼楮一亮,興奮的抓過他沾滿土的手,「這麼說你同意答應我暫代一個月的課了?」

    皇甫霽垂眸盯著被她緊握在手心的手,頓時有一種很奇怪、酥酥麻麻的感覺竄進心窩,穿透他沈穩平靜的心湖,隨著血液流竄在身體里的每個角落。

    她發覺他的視線,一怔後驚呼了聲,連忙松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幾步,用力擺著手解釋道︰「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是太開心了,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啊!」

    她的老天啊,幸好她娘親沒有跟著-起過來,要不看到她這舉止,還不立刻著她娶黃輔濟那才有鬼。

    皇甫霽斂下眼瞼,微勾起好看的唇,「放心,我不會在意的,這只是一時高興忘情了,沒有什麼的。」

    被自己這麼一嚇,她的頭皮都發麻一陣,她用力拍著胸口,「呼,還好,你能了解,不過這事你一定要保密,要是被我娘知道,她非得逼著我上你這里來提親,把你娶回去當上門女婿。記住,你一定要保密。」

    「放心,這事關你的名節,我會保密的。」

    「多謝、多謝。」她再度謝道。

    「瑜兒,你似乎很害怕黃姨將你嫁掉似的。」他繼續拿起竹片刀,雕塑著手中的茶壺。

    「怕,誰不怕啊!」她走到-旁放著茶水的茶幾邊,徑自倒了杯開水喝著,沒好氣的道︰「要嫁給-個從來沒見過面的陌生人,不知是圓是扁,是紈褲子弟還是青年才俊,是混混還是土豪,換成你,要你娶-個陌生女人你不擔心嗎?」

    「自古以來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作主,身為子女如何能夠反駁?」尤其是皇室每一樁婚姻的背後都是政治權利與利益的結合,他這種生長在皇家的人,更沒有資格作主自己的婚姻,不可能不顧一切地執意選擇自己所喜愛女子為妃。

    「誰說的,我就要反駁,我就不嫁!不是自己心之所愛的人,不是我只想與他一世相守的人,我才不嫁,跟我娘死磕到底。」她撇了撇嘴道。

    「如若是你爹幫你定的親,你也不嫁?」

    「我爹?!」她更加鄙夷了,嘴角露出幾分譏誚,反問道︰「他沒戰死在沙場上嗎?」聽到她這樣詛咒自己親爹,皇甫霽眉頭不由得一陣緊蹙,這裴震天可是大業國的頂梁柱,她這個身為女兒的人竟然這樣詛咒親爹……

    「你不知道你爹可是威震天下的大將軍嗎?有他在邊關鎮守,臨近幾個國家根本不敢覬覦我大業國。」

    「這關我什麼事?他是皇帝眼前的紅人,大業國的頂梁柱那又如何?對我來說,他就是個再陌生不過的陌生人,陌生人又如何有權力資格插手我的婚姻大事?」她冷嗤了聲,不屑地說道︰「況且,說不定他早已經忘了我娘跟我,又怎麼會管我的婚事呢?」

    「你這麼出色,他一定不會忘了你的。」皇甫霽試圖替裴震天辯白。

    「當然是早把我們忘了,而且他妻子兒女眾多,也不缺我們母女兩個,又怎麼會想到我?」裴子瑜好笑的瞅他一眼。

    「坊間都知道裴大將軍是個重情重義的男子漢,我聽說當年他在戰場上死都要將跟他一起出征的同袍帶回,所以他怎麼會是那種不負責任、忘記妻女的男人?」

    「霽三,你別試圖改變他在我心中不負責任的形象,我跟我娘在翠緹縣這十二年,他奉命回京次數一共三次,每一次停留時間約莫三個月。

    「可是這三次,他有哪一次來見我跟我娘的?說他是大人物忙,不能千里迢迢過來,那也能派個心腹手下過來看看吧,或者是請人帶個口信。

    「但他一次都沒有,一次都沒!難道你要我自欺欺人的說他心里有我跟我娘嗎?這種事情我做不到,所以別再說他心里有我有我娘。」她冷冷勾著嘴角,不想再多說。

    這話讓他無法反駁,這畢竟是裴府的家務事,他一個外人實在不好插手。

    她站起身來,「好了,總之事情就這樣說定了,我先回去了,明天一導再來找你,帶你一起去學堂,可以嗎?」

    「好。」他點頭。

    看著他突然變得沈默冷淡的表情,裴子瑜知道自己方才多說了,也算是拂了他的好意,想道歉,但,為她爹那個不負責任男人道歉,這事她實在做不出來。

    她眼角帶著一抹受傷與無奈,瞄了他一眼,暗嘆口氣,「那我先走了,你忙。」

    她眼底閃過的那-抹帶著幽怨落寞的流光並未逃過皇甫霽的眼,讓他不自覺的對她生起一種憐惜、想要呵護她的沖動……

    直到那門掩上,裴子瑜的身影消失後,早已經回來的零一這時才自屋頂落下。

    「主子,所有事情皆按著您的吩咐進行了。」零一從衣襟里取出一封上面沾滿泥汙的密函,「主子,這是零二丟出來的消息,請過目。」

    皇甫霽拆開密函看,虎口抵在下顎,沈思了片刻,「你去通知零三,今晚行動。」

    「是。」

    皇甫霽又看了眼那扇緊掩的大門,「零一,發消息回京,讓人調查當年裴家黃姨娘被趕出將軍府的事情。」

    主子一向不插手管他人家務事的,這次竟然會讓人調查這種事?!零一有些詫異,但也沒多問,領命道︰「是,屬下即刻飛書讓手下調查。」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25 21:01:45


    裴子瑜才離開黃府沒兩步,身後便傳來一記惡狠狠的怒喝聲——

    「裴子瑜,你給本大小姐站住!」

    裴子瑜轉過頭,看著-副準備找她算賬,身材珠圓玉潤的柯有金,「柯有金,你叫住我有什麼事情?」

    她可不認為自己跟柯有金有什麼交情,她會叫住自己準沒好事。

    柯有金扯高衣袖,露出一截肥嫩手臂,直指著她怒聲質問,「我問你,你到黃公子府上做什麼?一進去就大半天,你要不要臉啊?」

    「你會不會太好笑,我上黃公子府里關你什麼事情?為何要向你報告。」裴子瑜好笑的看著她。

    「我警告你,黃公子是我的,你別想誘拐他。」柯有金毫不知羞的就朝著她大聲吼道。雖然現在馬路上一個人也沒有,但這話一說出來,裴子瑜還是覺得天雷滾滾的。

    這柯有金真的是想嫁人想瘋了,不,應該說她想嫁給黃輔濟想瘋了。

    瞧,最近霽三的那些粉絲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想必全被柯有金給派人趕跑外加警告威脅了吧?!

    「黃公子什麼時候成為你的人呢?你說這話不覺得好笑嗎?一個姑娘家的在大馬路上吼著這男人是我的,你丟不丟臉啊!」裴子瑜反問道。

    柯有金有點惱羞成怒的朝著她又吼道︰「我爹說了,黃公子現在是個落難公子,只能窩在這種破舊的院落,實在委屈他了,他要讓媒人去提親,讓他入贅到我家,到時黃公子就是我夫君。

    「他娶了我,我爹就會幫黃公子捐個官,讓他當人上人。我爹對黃公子這麼好,他一定不會拒絕的。」

    柯有金跟柯有財真不愧是兄妹,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裴子瑜鄙夷的扯了下嘴角。「等你確定他成為你的夫君的時候,你再來吼我不許靠近他,現在本姑娘沒空理你。」她還得去學堂找先生,可沒時間在這邊聽她鬼扯,霽三這種看似溫和沒有一點脾氣的人,其實骨子很有傲氣的,會答應給柯有金入贅當丈夫、讓丈人替他捐官,這才有鬼!

    她轉身就要離開,但對方根本還不打算放過她。

    「你站住!你還沒跟我說你上黃公子府里做什麼?」沒聽到答案,她怎麼可能讓裴子瑜離去,柯有金朝她聲嘶力竭的怒吼。

    吼,她的老天,耳膜被柯有金這一記威震山河般的獅子吼震得曝嚼作響,真是太恐怖了。

    這要是霽三真如柯有金說的入贅柯家,依她看,不用過蜜月期,霽三的耳朵大概就會被柯有金給震聾了。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有點同情被柯有金看上的黃輔濟了。

    「就是不告訴你,怎麼樣!」她挑釁的朝柯有金做了個鬼臉,然後轉身翩然離去。

    滿腔怒氣又得不到答案的柯有金,氣不過地一揮粗壯胖手臂,對著身後的家丁怒聲一吼,「你們眼楮瞎了?沒見到你們小姐被那個低賤的庶女欺負嗎?還不給本小姐狠狠修理她一番。」

    裴子瑜轉身看了眼柯有金一身憤怒顫抖的肥肉,仰頸無奈地嘆了口氣,她肯定今天出門沒看日子翻黃歷才會這麼倒黴,遇上這種刁蠻無理取鬧的女人,真是倒黴透頂了。

    她臉色一板,雙手叉腰,橫眼看向柯有金身後的家丁,「要動手就快一點,本姑娘沒有時間理你們。」

    那些家丁夠她這充滿殺氣的陣子一瞪,嚇得渾身顫抖,抖著嗓子小聲告知他家小姐,

    「小姐……這要是把裴姑娘打傷了,大少爺會生氣的……」

    「呸!什麼裴姑娘,不過是個賤婢生的、連她爹都不要她的低賤庶女,我哥竟把她當寶似的想娶她回家,被人揍了好多頓都沒打消那念頭,我才不要這種低賤的庶女當我大嫂,她給我哥當通房,我都覺得惡心!」柯有金鄙夷的「呸」了聲。

    裴子瑜眯起眼楮,心下冷嗤了聲,這柯有財竟然還沒有打消對她的企圖,這可不是-件好事。

    「你們還不給本小姐上!讓這有人生沒人養的低賤庶女知道,本小姐看上的男人不是她可以覬覦的,給本小姐過去好好的教訓她一番。」

    怎麼,生為庶女有罪嗎?

    在那種大宅里受正妻嫡子嫡女的欺負,出來還得受這種不知是哪里蹦出來、上不了台面的嫡女欺負嗎?

    本不想跟柯有金一般見識的,可她左一句有人生沒人養的低賤庶女,右一句賤婢生的汙辱她娘親,這火她忍不下去!

    她在外頭受了什麼委屈都可以忍耐,唯獨不能忍受她娘因她遭到他人汙辱,娘親是她穿越到這世界上後對她最好的人,誰都不可以欺負她、汙辱她!

    「小姐,別吧,這大少爺帶出去的手下都打不過裴姑娘的……」

    自家下人竟然這樣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氣得柯有金一腳踹向那家丁。「給本小姐上,不上,你就給本小姐滾!」

    不等柯有金帶來的家丁沖上來揍她一頓,為他們家小姐解氣,裴子瑜就先沖過去,一腳將柯有金那珠圓玉潤、圓滾滾的身軀踹飛。

    這樣猶不解氣,她走過去,揪起柯有金的衣襟,揚起手狠甩她幾巴掌,怒喝道︰「敢辱罵我娘親?你這所謂的嫡女,依我看教養也不怎麼樣,能比我這低賤庶女好到哪里去?!」

    「啊,痛啊,放開我,你們愣在那里做什麼?還不把她給……啊……」柯有金猶如殺豬般的尖叫。

    「有教養的閨閣姑娘會開口閉口就是賤人、賤婢?你的禮儀學到哪里去了,今天我就讓你知道,你口中的低賤庶女是怎麼解決事情的。」

    「裴姑娘……求求您,放了我家小姐吧……」柯家家丁跪在一旁驚慌失措地求饒著。

    「放了她?她敢汙辱我娘,我今天不把她揍成豬頭我跟她姓!」裴子瑜繼續下狠手,絲毫不留情的狠甩著柯有金巴掌,讓她知道什麼叫作教養!

    沒幾下,柯有金的臉腫成了名副其實的紅通通大豬頭。

    「裴姑娘,我家小姐可是我們老爺的心頭寶,您這樣會惹惱我家老爺的,您一個姑娘家再怎麼有錢,也比不過我家老爺的後台硬啊。」柯家家丁慌忙提醒她。

    「沒錯,識相的話就趕緊放開我……啊……」

    一提起柯家後台,反而招來裴子瑜「啪、啪、啪」地猛甩巴掌。

    「後台?!你柯家後台硬,有我家親爹後台是皇帝硬嗎?跟我提後台,你找死!」裴子瑜咬牙說道。

    「你親爹是誰?」柯有金根本沒聽過裴子瑜的父親是誰。

    「我親爹是當今皇帝最寵信、最為倚重的威武大將軍裴震天。你敢跟我提後台?我就算再不得寵,還是裴震天的女兒,你以為當今縣令為什麼不敢招惹我、找我麻煩,你還敢跟我拚後台?」

    雖然她很不屑她那個不負責任的爹,但在這拚爹的年代,偶爾把他的名號拿出來利用利用也無妨,免得她跟她娘被像柯有金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給汙辱了。

    這裴大將軍的名號一出,柯有金整個人像是被打傻了一樣,任她再無知不懂事也知道威武大將軍裴震天這號人物的。

    俗話說打狗也得看主人,這裴子瑜跟她娘親就算是再不得寵,卻也是裴震天的妾侍與女兒。

    難怪,難怪,她爹常常告誡她哥,要她別去招惹裴子瑜,而她哥就算在裴子瑜這邊吃了虧也不敢多說什麼。

    想想,只要裴子瑜將她說「有人生沒人養」這句暗諷裴大將軍死了的話,帶給裴大將軍知道,這裴大將軍為了面子還不替女兒出氣嗎?怕是會帶了一隊人來將柯府給踩平。

    「我……我……我錯了……裴子瑜……我跟你道歉……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柯有金頓時像是泄了氣的氣球一樣,哭得像是泄洪的水庫一樣,又是求饒又是道歉的。

    「知道哪里錯了?」裴子瑜厲聲質問。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該辱罵你娘親,你就當我嘴賤欠修理,不要跟我計較了。」她拽起柯有金的衣襟,再次冷聲警告,「記住,你要是再讓我聽到你這嘴里說出任何一句辱罵我娘的話,我就把你這嘴給撕了!」

    「不會了、不會了。」柯有金猛搖手搖頭的保證道。

    裴子瑜是壓坐在柯有金身上的,正想起來時,頭頂便傳來一記強忍著笑意的熟悉嗓音——

    「裴姑娘……」

    「呃……」裴子瑜微抬著頭,看著站在她前面的皇甫霽跟零一。「黃……公子,你忙完了……」

    她的老天,好尷尬,竟然一連兩次被霽三見證了她的凶悍威武……

    「啊!」心儀皇甫霽的柯有金一看到他如玉般的容顏和翩翩身復印件是一喜,隨即又想到自己被打成無法見人的紅豬頭樣,隨即像殺豬一樣的驚聲尖叫起來。

    慘了,她再也無顏見黃公子了!柯有金在心頭悲泣著。

    皇甫霽忍著笑,咳了聲後誇獎道︰「果然是虎父無犬女啊!」他剛在里頭隔著門聽到兩位姑娘的對話,讓-向不苟言笑的他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裴子瑜雖然很不齒也不想承認裴震天是她父親,但為她娘親,她也全忍了認了,就是不想讓人看輕她娘,看來,她是個挺孝順的姑娘。

    「這是自然……我爹那麼英勇神武,我這做女兒的也不能太差了。」對于他的調侃,裴子瑜只能僵硬的扯著嘴角,附和著他的調侃。

    懊死的霽三,明知她根本不屑她那個爹,居然這樣調侃她,給她記著!

    他伸出手想拉她起身,本就是穿越而來的裴子瑜思想比土生土長的古人開放,此時她也沒多想,毫不矯情的扣住他的手,借著他的力道起身。

    但這一幕看在柯有金眼里,簡直像是山崩地裂。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裴子瑜這不要臉的小賤人搶了她的夫婿!

    不行,就算她爹是裴大將軍,她也要想法子把裴子瑜這賤人弄離黃公子身邊,這黃公子是她的!

    「我想了想,還是先去看看學堂,拜訪學堂先生,知道先生課業教到哪里,這樣明日在下接手才不會混亂,本要過去問你的,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

    「那一起走吧,我正好要去學堂告知先生,你明天開始會去暫代他教課。」她指指學堂的方向。

    「嗯,一起吧。」

    他們兩人就這樣將柯有金丟在原處,徑自往學堂方向走去。

    「小姐,你不要緊吧?」柯家家丁驚慌地問著還倒地不起的紅豬頭……呃,柯有金。柯有金指著裴子瑜兩人消失的方向問著,「阿定,裴子瑜那小賤人方才是不是說黃公子要去教書?」

    「小姐您忘了,您方才答應了裴姑娘不再罵她賤人的……」

    「閉嘴!咕小姐問你的是方才黃公子是不是說要去教那群窮人家的小孩?」柯有金怒喝一聲。

    「是的。」

    柯有金腫脹的眼眸惡狠狠眯起,她有法子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位在村里眾人信仰的觀音廟附近,一座清幽的院子里傳來悠揚清脆的讀書朗誦聲。

    「子不學,父之過……」皇甫霽雙手負在身後,站在堂前來回漫步,嘴里念著《三字經》,教授著堂下那一群睜亮著大眼楮跟著他習文識字的小孩。

    「子不學,父之過……」孩童們也跟著他一起朗讀。

    突地,一記記贊嘆聲再度傳出,「好好看啊……」

    皇甫霽擰眉掃了後邊那群發出贊嘆聲,擾亂孩童上課女子們一眼,要她們安靜些,不要打擾到孩子們上課。

    可不看她們還好,那眼眸一掃,那些女子全都癡狂地驚聲尖叫,「黃公子在看我,他在看我!」

    「不,他看的是我。」

    「是我,是我……」

    後邊隨即激烈爭執起來,尤其以柯有金為首,她吼得最大聲,讓皇甫霽是氣得想將這一群干擾他教課的女人給轟走。

    裴子瑜上縣城給幾家藥鋪交貨,回程時經過學堂,她本不想進去打擾皇甫霽上課的,不過他已經代課好幾天了,也不知道上課情形如何,不去看看她有些過意不去。

    「刀豆,繞到學堂去,這黃公子代替李先生授課好幾天了,也不知道習不習慣,我們去瞧瞧。」

    「欸,好的。」刀豆將馬車轉向前往學堂小徑。

    只是這馬車都還未停下,便聽見里頭傳來不少女人吵鬧的聲音,裴子瑜不由得皺起眉頭,指著學堂問道︰「刀豆,我們學堂何時收了大姑娘當學生了?」這聲音一聽就知道不是小朋友的。

    「沒有啊,我記得收的都是小丫頭,沒有像小姐你這麼大的學生。」刀豆搖頭。

    「就算有姑娘,最大的也只有吳嬤嬤的十歲孫女,她很安靜的,不會這樣吵。」八角努力回想學堂里的學生。

    「不管了,進去看便知。」裴子瑜下了馬車,手一揮領著八角跟刀豆進入。

    這才剛踏進學堂,遠遠的便見到幾名年輕女子相互叫囂對罵的場面。怎麼回事?她的學堂是用來讀書的,可不是讓人來吵架的菜市場。

    聽清楚了她們所對罵叫囂的話題,原來全是沖著黃輔濟來的,她冷冷勾著嘴角,勾勾手指,讓刀豆跟八角向前,她在他們耳邊小聲的交代一番。

    沒多久後,本來一片吵鬧的學堂突然一陣寂靜,短暫的錯愕後,響起的換成拔地而起的驚聲尖叫。

    「啊!」

    一群爭吵的女子面面相覷的看著同樣淋成落湯雞的對方一眼後,怒氣沖沖的轉頭怒瞪罪魁禍首——裴子瑜和她兩個拿著水桶潑他們水的下人。

    「裴子瑜,你是什麼意思?」柯有金用力抹去垂在臉前的濕發,直指著她扯著嗓子怒吼。

    「對,你潑我們水是什麼意思?」一群女人也跟著柯有金一起發難。

    原本寬敞的學堂里還有許多空位的,如今卻被擠爆,瞧她們一個個花癡的表情,裴子瑜嫌惡的掃了眼那一群根本無心來讀書卻霸佔著座位的年輕姑娘。

    「什麼意思?我還想問問你們是什麼意思,把這學堂當成菜市場了不成?!」

    柯有金咬咬牙,朝她怒聲吼道︰「這學堂是你的不成?我們來上課不成嗎?!」可惡,她今天穿的可是新衣服,她還特地打扮過,為的就是讓黃公子看到她的美好,竟被這女人一桶水給潑濕,一身造型全毀。

    「很不好意思,這學堂就是我的,我出資籌辦的,教書先生也是我花銀子請的,怎麼樣?」裴子瑜輕佻的自鼻腔里噴出一記挑釁的輕哼。

    「你的又怎麼樣,難道學堂還不準人來上課啊,我們是來學習的。」又一名穿著花色衣裳的姑娘雙臂叉腰地上前朝她道。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對,我們是來上課的!」

    「上課?可以啊,束修交上來,不包午膳點心,上黃先生的課一天一兩銀子。馬上交上來,你們-共來幾天了?」裴子瑜」副財迷模樣,手心向上抖著討錢。

    她身後隨即有好幾個聲音響起,「他們來五天了。」

    「五天啊,那連今天就是六天了,一人六兩銀子,馬上交來,交不上來的給我滾,這里不是你們勾引男人的地方。」她都把話說得這麼難聽了,就不信這群女人還待得下去。

    「你死要錢的啊,哪有上學堂束修這麼貴的?」又一名女子朝她怒吼。

    「是啊,我就是死要錢,這麼一個學堂所有花銷都要我負責,一個月可要花不少錢呢,哪里能讓你們免費上課,交錢!」她一副死要錢討債樣,「沒錢就給我滾出去,我的學堂不收!」

    一聽見沒錢滾出學堂,一名紅衣姑娘便轉向靜靜站在一旁的皇甫霽,嗲聲嗲氣地朝他奔去,「黃公子,您也為我們說說話,我們可是特地來上您的課的。」

    在紅衣姑娘手快踫到他時,他不著痕跡的往一旁移了兩步,紅衣姑娘整個人撲了個空,跌了-個狗吃屎,瞬間引來一陣哄堂大笑。

    那名紅衣姑娘本以為皇甫霽湊巧走開,見她摔著了,肯定會溫柔地扶她起身,結果沒想到他是視若無睹的,當作沒有這回事,頓時她羞憤難當的自地上爬起來,哭著跑回那群姑娘群里,掩面哭泣。

    「黃公子,我們可是特地來上你的課,你不能趕我們。」柯有金嗲聲央求。「我打聽過了,這里的學堂本就是免費的,憑什麼我們還要交束修給裴子瑜這女人。」

    「這學堂是裴姑娘置辦的,至于束修問題該是由她來決定,在下也只是她請來臨時替孩童們授課的先生,更不會管束修的事情。」皇甫霽厭惡的掃了柯有金一眼,冷冷告知。

    「如若各位姑娘還想上在下的課,還請各位姑娘將束修費用交齊,在下自然歡迎你們前來上課。」

    這言下之意就是,束修沒繳清,就給本公子滾了。

    「聽到黃先生說的沒有?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快把束修交給我交齊了,沒交的不許上課,全給我離開,不要在這邊破壞我們的教學質量。」

    裴子瑜斜睞著柯有金,會突然出現這麼多女人跑來上課,影響這些孩童學習權利,肯定跟柯有金脫不了關系。

    「對,趕緊交了,不交就趕緊滾。」八角惡聲惡氣的道,手更直著敞開的大門。

    「這一樣是人啊,一樣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不過身分不一樣,一個是戲子,一個是先生。有人啊,寧願花大錢看戲子唱戲,給那什麼唱戲的小生花紅啊打賞啊,一場戲下來少說也得花上數十兩銀子,花大把銀子去捧戲子,那戲子不管說什麼都是香的,就算是放屁也覺得對方放的屁很好聞,可是身分是教書先生,手里拿的書就是臭的,所以呢,就算是打著上學堂讀書識字的旗幟,一天一兩銀子的束修就是舍不得花。」斜倚在梁柱邊的刀豆酸不溜丟的暗諷著柯有金。

    「刀豆,你給本姑娘閉嘴!」柯有金豈會聽不出刀豆的諷剌,為了不在皇甫霽面前落了面子,她咬牙道︰「不過是幾兩銀子,輪得到你一個下人出來多嘴!」

    「不好意思,柯姑娘,小的我說的可不是你們,你們幾位姑娘可千萬別對號入座。」被刀豆這麼一嘲諷,那幾名心儀皇甫霽,希望能在他心目中留下好印象的姑娘,臉色是難看得跟大白菜葉子一樣綠。

    柯有金咬著牙,怒瞪著一臉討債模樣很欠揍的裴子瑜,一天花一兩來上課,這簡直就是割她的肉!

    並不是她舍不得一兩銀子,而是她根本沒興趣讀書識字,將錢花在這上頭太讓她心疼,要是十個銅板她還會考慮。

    本想轉頭就走人的,但心念一轉,一定有人跟她一樣想法,屆時離開學堂的姑娘肯定不少,到時,這黃公子就有可能是她一個人的……

    想到這里,柯有金眼楮頓時一亮,歡快地掏出三十兩銀子,「一個月的束修費用,你點清楚,現在你沒資格趕本姑娘了。」

    「一個月啊,你確定你有這耐心在這里上一個月的課?這束修交了就不退還了,你考慮清楚。」裴子瑜好心提醒她,就怕她吃了虧。

    「考慮好了。」柯有金氣呼呼地朝她吼了聲,便趾高氣揚坐到最前頭去,將原本坐在那位子的孩子趕到一旁的空位。

    其他那些姑娘,個個面有難色,面面相覷的互看了半天,有幾個咬了咬牙,恨恨地自荷包里掏出銀兩,滿心不情願地遞給裴子瑜,有幾個咬了咬牙後頭也不回的走出學堂。

    皇甫霽看了眼落幕的鬧劇,少了一些聒噪的人,加上這些割肉似的交出束修費用的姑娘們也都一副要專心上課的模樣,他覺得好笑,讓眾人快快坐回位子上,開始上課了。

    得了意外之財的裴子瑜,開心的拋了拋手中的銀兩,坐到最後面的位子,將這份意外之財分成了幾份。

    一份是給皇甫霽的束修,一份給李師母坐月子,算是新學生的賀禮,一份則是歸入學堂的夥食費里,一份是歸入學堂的雜支費用,自己則是一分不取。

    當她分好,皇甫霽這堂課也上完,只聽見他在講台上沈冷的對著下頭的學子交代今日的功課。

    「今日所教的課業,所有人回去必須抄寫,七歲以下抄寫一份,十歲以下抄寫五份,十四歲以下的超寫十份,十五歲以上一律三十份,明天交上來-不許他人代寫,代寫的讓我抓到,罰抄五十份,聽清楚了沒有?」

    這話一說完,底下隨即傳來一陣哀嚎。

    呃,裴子瑜錯愕的看著在前頭冷冷交代回家課業的皇甫霽,有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十五歲以上抄寫三十份,還這不許他人代抄,代抄要罰寫五十份……這分明就是故意整以柯有金為首的那些姑娘,讓她們一次就嚇死,知難而退地明天不敢再到學堂報到了,還可以吞了她們剛繳的束修……

    吼,實在看不出來,這霽三看起來就是個溫良恭儉讓的翩翩公子,怎麼也會有這麼腹黑的一面呢?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25 21:04:27


    下了一整夜大雨,到了隔天清晨依然沒有放晴的跡象,這也讓原本打算去巡視草藥園,看看剛種植的草藥生長情況的裴子瑜取消今日的行程。

    「小姐,那你今天還要出門嗎?」刀豆問著不停望著屋外雨勢的裴子瑜。

    「你去把馬車備好,我們到學堂去一趟,把你跟八角的情形跟黃公子一聲,看他願不願意收你們這麼大的學生。」

    她思索了下,又看著刀豆那聞言後變得有些急切的臉龐,嫣然一笑道︰「然後再去看看有沒有束修可以收。」

    聽到裴子瑜為了他跟八角兩人的事情,特地要在大雨天出門,他感動之余,開心的猛點頭,「我馬上去,馬上去!」

    裴子瑜笑看著幾乎樂翻天的刀豆跟八角,這兩人小時候也一直在學堂上課,到了十二歲才到她家來幫忙的。

    昨天跟著她到學堂後,突然跟她提,真想回學堂多上點課,多識些點、多念幾本書,讀書是好事,她自然也是同意的。

    他們兩人多認識點字,以後對她的幫助就越大,可以幫她管帳管草藥園,她是樂見其成。

    這雨勢挺大的,許多學子到學堂的時間都晚了,也有許多人沒來,尤其是昨天那些假借要讀書的名義,實則來釣金龜婿的姑娘們,完全沒有她們的蹤影。

    黃輔濟這記釜底抽薪果然是高招,一次就嚇死她們,不過,還是有不死心的人,例如柯有金。

    看到她手邊一叠抄寫得滿滿都是字的紙張,真想不到她竟然能夠抄寫出三十份,也真是佩服她了。

    「柯有金,看不出來你竟然可以抄寫出三十份呢。」

    「哼,怎麼,懷疑啊。」柯有金不屑的掃她一眼,「你該不會連下雨天都要來收學費吧,我可是繳了一個月的束修。」

    「束修我自然是要收,不過我出現在這里可不是為了收束修。」

    「那你來這里做什麼?」柯有金充滿警覺性的瞪住她,就怕她也說要一起上課。

    「關你什麼事情。」她好笑的看了眼如臨大敵的柯有金。

    柯有金警戒的盯著裴子瑜,就怕她今天一天也坐在這邊上課,搶了她的風采。

    裴子瑜挑了挑眉,根本不想回答柯有金的問題,今天她帶八角跟刀豆來拜師這事,在黃輔濟還未同意收下他們兩人之前,她自然是不會說的,免得萬一事情不成,會被一向眼高于頂的柯有金酸了一頓。

    沒一下子,一身月牙白的錦袍裹著修長身型的皇甫霽,走進課堂里。

    柯有金一見心上人來了,第一個沖到前面去,將一整叠的作業交給他,希望得到他的贊成。

    「黃公子,這是我昨天夜里挑燈夜戰寫完的,你看看是否有錯誤。」柯有金滿臉興奮、眼楮放光的直看著皇甫霽,一副「你快誇獎我,快誇獎,說我很棒」的表情。

    皇甫霽冷冽的清眸不動聲色的掃了柯有金手中散攤開的那幾份作業一眼,冷冷說了句,「回去罰寫五十遍,你再讓人代抄,罰寫一百遍。」

    柯有金胖胖的圓臉瞬間龜裂成冰紋,但還想為自己辯解一番。「黃公子,這是我自己抄寫的……」

    皇甫霽將她的作業接過,隨意瀏覽了下。

    「找人代寫,字寫得好看很難,寫丑卻很簡單,你手中那三十張作業有四個人的筆跡,沒有一份是你自己寫的。」他毫不留情面的當眾吐槽,「還有,在下在這學堂是教書的先生,請柯姑娘記得尊稱在下一聲先牛。」

    底下瞬間響起一陣哄堂大笑。

    柯有金瞬間惱羞成怒,對著身後那一群孩童怒喝道︰「笑什麼笑,再笑小心我讓我爹把你們在我家工作的親戚全給轟出去!」

    「柯姑娘,學堂不是讓你耍大小姐脾氣的地方,如若你無法克制自己的脾氣,在下就只能請你到其他學院學習。」皇甫霽毫不留情面的冷聲告知。

    再三的被汙辱,她柯有金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種難堪和汙辱,生氣的將手中作業往那群無辜的小孩身上砸去,氣呼呼的哭著跑了出去。

    「你們幾個把地上的紙撿起來,拿到後面廚房給蔚娘當柴火,然後趕緊回來,要開始上課了。」

    幾個孩子七手八腳的將散落一地的紙撿起,拿到後頭廚房。

    皇甫霽眉尾略挑的看著裴子瑜,和她身後一臉興奮的刀豆和八角兩人。

    不等他開口問話,裴子瑜便率先開口詢問,「黃先生,不知道你收不收超齡的學生?」

    「你?」

    「不,不是我,是刀豆跟八角,可以嗎?」她前世所受教育可以說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比起他們這純種古人,學問淵博得多了,不是她臭屁,皇甫霽想當她老師,恐怕資格還不夠。

    「學習是不分年紀的,他們有心學習肯來上課,我自然是歡迎的。」他點了下頭,「不過,他們兩人是你的隨身護衛,你讓他們來上課,你的安全呢?」

    「放心吧,還有刀豆他爹可以幫我駕馬車,刀豆叔的拳腳功夫也沒問題,不用擔心。」聽她這麼說,皇甫霽這才安心了許多。

    「那我就不打擾你上課,我先到學堂後面去看看李師母跟小嬰兒,我娘親讓我給李先生帶來一副豬腰子跟幾只土雞,讓他給師母補補,我得趁新鮮趕緊給他拿過去。」說著裴子瑜人已經消失在皇甫霽眼前。

    這場大雨一直持續到接近巳時仍然未停歇,眼看就要到準備午膳的時間,在李先生家逗弄小嬰兒的裴子瑜可沒那麼厚臉皮的留下來,讓李先生多準備她的飯菜。

    又稍微寒喧了幾句,她便離開往學堂方向走去,打算讓刀豆先載她回去一趟,他再回來上課。

    卻在這個時候,柯家一名下人匆匆忙忙、慌慌張張地跑來,一看見她便道︰「裴姑娘,您快跟我一起去救我家小姐,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裴子瑜不解地問︰「救你家小姐?你家小姐怎麼了,說清楚!」

    「裴姑娘,大事不好了,我家小姐掉到河里去了,求你快去救她!」柯家家丁驚慌地大聲嚷叫著。

    「掉到河里,好端端的怎麼會掉河里?」

    「我們小姐稍早從學堂沖出,搶了我的馬鞭怒氣沖沖的趕了馬車就跑,可是小姐從未駕駿過馬車,這馬兒就像發了瘋似的,拚命往前亂竄。我追到人的時候,小姐連人帶馬車已經快要掉入河谷,我這才趕緊跑來跟你求救的……」柯家家丁一口氣將經過說完。

    「馬車掉在哪里?」人命關天,裴子瑜不禁也急聲問道。

    「在河道上遊的那個大彎。」

    「糟了!」裴子瑜大驚,「這下了一整夜跟一早的雨,這上遊的水肯定暴漲了,再不趕緊將柯有金救出來,等上遊的水沖下來就來不及了,得趕緊找人救她。」

    「裴姑娘,你趕緊去救我家小姐吧!」柯家家丁一副慌得不得了的模樣。「裴姑娘,您一向最有辦法的,請您趕緊想辦法救救我家小姐……」

    「我馬上叫人一起過去。」裴子瑜說著便要往學堂里跑去。

    「裴姑娘,我去叫幾個年輕力壯的人,我腳程快,你先過去安撫我家小姐,求求你了。」

    「好,我知道了,你趕緊去找人,我先過去安撫柯有金。」裴子瑜不疑有他的撩起裙擺便往柯家家丁所說的地點沖去。

    誰知,那名柯家家丁只是站在原地冷冷看著裴子瑜逐漸消失在雨中的身影,陰冷地扯了下嘴角。哼,找人,我就是奉我家小姐的命令把你拐過去的,給你一點教訓,誰讓你讓她在黃公子面前出糗,我還找人去救,想壞了小姐的好事不成,傻了我才這麼干。

    待走出學堂後,他掏出懷中自家小姐賞給他的銀兩拋了拋,他愉悅吹著口哨,慢條斯理的朝自己藏著馬車的方向走去。

    裴子瑜根本分不清楚她額頭上滴下的是雨水還是汗水,救人如救火啊,可是當她沒命的跑到柯家家丁所說的地點時,並沒有看見掉進水里的柯有金跟她家的馬寧。

    難不成被河水沖走了?她沿著河道心焦的邊走邊喊,搜索她的下落,「柯有金,柯有金,你有沒有聽到我在喊你,柯有金……」

    躲在不遠處草叢里的柯有金陰沈的冷笑,看著找她找得如熱鍋上螞蟻的裴子瑜。

    裴子瑜,我柯有金今天不給你一點教訓我就不叫柯有金,你明知我心儀黃公子,還故意讓我在他面前出糗,讓他把我趕出學堂,這口氣我不替自己討回難消我心頭怒火!

    柯有金見她越走越靠近河邊,只差一步一不小心的話就會掉到河底,機不可失,撩起裙擺以極快的速度沖向正彎著身子查探河道的裴子瑜。

    滂沱的雨聲和瑞急的河水聲,讓裴子瑜根本沒有辦法清楚聽到柯有金那沈重的跑步聲,當她感覺不對勁回過頭時,柯有金那圓滾身軀已經跑到她眼前,她還來不及反應,柯有金便伸出雙手使盡身上所有力氣,用力的將她推下水流湍急的河道。

    「啊!」裴子瑜驚呼尖叫一聲,整個人「撲通」一聲,重重掉進黃沙滾滾的水流里。轉眼間,她就被河水帶得好遠,離岸邊好一段距離,費了好-番工夫,她這才吃力的自水下探出頭,這里水下有塊大石,讓她勉強能站穩。

    她狼狽的對著柯有金怒喝,「柯有金,你瘋了嗎?」

    柯有金站在河邊,雙臂叉腰,滿意的看著這-幕,得意大笑,「裴子瑜你這賤人,今天這是給你的一點教訓,要你眼楮放亮一點,你要是敢再跟我搶黃公子,我就讓你葬身在這河里!」

    看著柯有金那憤怒得快要將她撕碎的表情,遭受到無妄之災波及的裴子瑜無言以對。

    她很想吼柯有金,也不回去看看鏡子,這珠圓玉潤的模樣需要別的女人去搶她心儀的男人嗎?男人看到她都自動繞道好咩。

    可是這不是耍嘴皮子的時候,水勢越來越湍急,強勁水流讓她幾乎快站不住,她是抓著一根自河岸邊延伸過來的樹藤這才好不容易站穩。




    「瞧你站都站不穩,想不想要我拉你上來啊!」看著裴子瑜這副狼狽不堪泡在水里的淒慘模樣,柯有金心情大好,雙手叉腰,仰頸狂笑。

    庶女就是賤!不給她們一點顏色瞧瞧就跟她們的娘一樣,專門誘拐男人,黃公子是她的,誰也不準覬覦。

    拉她?是想把她頭壓進水里淹死吧,裴子瑜根本不會相信柯有金會良心發現,用力抹去臉上的水漬,自己拉著樹藤,慢慢地往岸邊移動。

    「你別跟我客氣啊,想要我拉你就喊一聲。」柯有金胖手故意要伸不伸的。「不過,你要求我,求我,我就拉你上來。」

    裴子瑜翻了翻白眼,求她,看她還有沒有下輩子吧,要是她還有第二次重生,她一定在柯有金這女人把她踹下河之前,先把這胖子給踹下去。

    裴子瑜在心里鄙夷的冷諷了柯有金這女人一頓後,專心地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如何從這滾滾河水中離開。

    這時,前頭隱隱約約傳來轟隆隆水流奔騰聲,河水水勢越來越大,匕經顯得有些波濤洶湧,原本清澈的河水早變成一股股黃色濁流滾滾而下,還夾帶著上頭沖刷下來的木頭。

    裴子瑜心下暗驚,糟了,上遊的湖泊已經潰堤,河水很快就會暴漲沖到下遊,這里很快就會被淹沒,她再不上岸,就會像那些被沖到下遊的木頭一樣,最後淹沒在滾滾濁流之中。

    她大力抹去臉上水漬,拉著手中樹藤,舉步維艱的往岸邊走去,只是這上遊的水勢來得又快又急,更夾帶著大大小小的石頭,她胸部以下幾乎都泡在這強勢水流里,打得她疼痛難當,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看著她越來越難受、臉色發白的表情,柯有金笑得越是開心,這女人不開口求她她才樂著,像裴子瑜這種低賤庶女,賤婢生的賤丫頭,就該像她娘說的一樣安靜的離開。

    狠狠的教訓她一番-讓她知道怕,想跟她搶男人她就讓她知道什麼叫作本分,一個不受重視被踢出家門的庶女還敢在她面前猖狂,就算她爹是大將軍那又如何,天高皇帝遠的,還能來替這低賤庶女出氣不成?

    眼見她就快到岸邊,柯有金撿起身後一根有手臂粗的大樹枝,用力的戳向裴子瑜,不讓她那麼快上岸,給她的教訓還不夠,她心頭的怒氣還沒消,豈能這麼輕易饒過她讓她上來,給她在水里待著!

    柯有金像是在霸淩動物一樣,只要裴子瑜向前一步,她便用力將她往後推,好幾次裴子瑜都因重心不穩而跌入水底,吃了好幾口水。

    到後來她忍無可忍忍了,她顧忌著柯有金體型龐大要是太過傾身,可能會重心不穩而跌入水底,因此一直隱忍著任由她欺負,她倒好,得寸進尺的,老虎不發威,把她當成沒有嘴巴的貓了。

    懊讓她也嘗嘗落水的滋味!裴子瑜決定跟她玩起心機,在柯有金手中那根樹枝又往她戳過來時,她猛地向後退了一步,肥胖的柯有金根本來不及調整好自己的重心,整個人連人帶棍子一起掉入河里,濺起巨大的水花。

    「救命啊,救命啊!」柯有金驚恐的在水里載浮載沈,驚聲尖叫。

    裴子瑜冷冷看她一眼,抓著岸邊的芒草,踩著一顆石頭用力的爬上岸,怒氣沖天的瞪著在水里驚聲尖叫求救的柯有金。

    抹去垂落臉龐上的濕發,她雙臂抱胸的冷睞著不斷哭天喊地求救的柯有金,冷笑問著,「要我救你嗎?」

    另一隅——

    李先生端著一鍋麻油雞湯,到學堂里打算給學子們一起享用,順便幫忙照看一下學生,沒想到他一到學堂發現皇甫霽還在上課,連刀豆跟八角也在聽課,他皺著眉放下手中的麻油雞,疑惑的看著皇甫霽。

    皇甫霽放下手中課本向前,不解的看著李先生為何用一種很疑惑的眼神看他。「李先生,有什麼問題嗎?」

    「黃先生,我以為你跟刀豆和八角一起去救柯姑娘了,因此跟我家娘子商量了下,先過來幫忙照看這些孩子……」

    「救柯姑娘?柯姑娘怎麼了?」皇甫霽直覺不對。

    坐在後頭的刀豆跟八角也聽出不對勁地趕緊向前。

    八角焦急問道︰「李先生你在說什麼,我們怎麼不知道?」

    李先生大驚,「難道柯府的家丁沒有進來請你們前去幫忙?」

    「李先生,我家小姐不是都在你那里逗弄孩子嗎?」刀豆驚聲問道。

    李先生搖頭,「約巳時那會兒,裴姑娘就已經離開了。」

    「李先生,你快說這是怎麼一回事?」直覺這其間似乎有什麼陰謀,皇甫霽抓著李先生的手焦急問道。

    「稍早,裴姑娘自我那院子離開時,遇上柯府家丁,告知她她家小姐落水,要請裴姑娘先去幫忙安撫柯姑娘,他再來學堂這邊找些年輕力壯的人過去幫忙。當時我正巧有事出來,聽到他們的對話,這才知道。」李先生將當時的情況略微提了提。

    這時,膳房的廚娘搬著飯桶進入學堂,聽見他們的對話,無心插了句,「柯家的下人我剛看見了,他在觀音廟旁邊的涼亭,跟人玩骰子玩得歡得很。」

    一聽完廚娘所說,皇甫霽的心乍沈,「看來,這是個陰謀……刀豆,你馬上車子套好到廟旁來……」

    交代完,他衣袍一撩,行色匆匆地前往那座觀音廟。

    丙然如廚娘所說,柯家家丁正在這邊跟一群老人擲骰子玩樂,嘴里還叼了根烤香腸,嚼得津津有味。

    皇甫霽一把拽過他,不由分說的一拳揮了過去,那家丁嘴里叼那根烤香腸瞬間飛了出去,整個嘴巴歪了一邊。

    「你把裴姑娘騙到哪里去了?」皇甫霽怒喝。

    「說!你把我家小姐騙到哪里去了,你不老實說,看我不打死你!」八角抄起一旁的一根扁擔對著那家丁往死里打。

    「啊,別打,別打了,我家小姐要我把裴姑娘騙到上遊的那個大彎處,說要給她一個教訓……」柯家家丁受不了的連忙招供。

    一旁幾個老人一聽,異口同聲地大罵道︰「太缺德了,怎麼會心腸這麼歹毒!」

    「還是個姑娘家,以後誰敢娶她啊!」

    「就是、就是。」

    就在這時候,一名穿著簑衣的漢子走進涼亭躲雨,才一踏進這里便聽到他們所說的話,連忙出聲道︰「你們說的是真是假,要是裴姑娘真在那里就壞事了,上遊的湖泊已經潰堤了,現在所有河道水位都暴漲,尤其是大彎處那里,水都淹過河岸了……」

    皇甫霽大驚,拉過那漢子詢問,「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這種事能說笑嗎?」

    「事不宜遲,八角,你現在趕緊回書院拿上繩子,隨後追上,我先去看看,晚了我擔心裴姑娘會有危險。」

    「是的,我馬上過去。」

    八角也不敢有所耽擱,跳上柯府馬車,馬鞭一揮便回書院拿工具救人,正好與刀豆所駕駛的馬車交錯而過。

    皇甫霽不等刀豆將馬車停好,他一刻也不敢多停留的跳上馬車,動坐十分敏捷,又很快的告知刀豆往大彎處駛去。

    「刀豆,能多快就多快,我擔心去遲了會發生不幸!」交代刀豆同時不忘自腰間取出與自家侍衛聯系用的信號彈,往天空發射。

    刀豆駕著馬車在到達大彎處時,零一與零三也趕到了,他們兩人為何會來到這里讓他有些詫異,但救他家小姐要緊,他也沒時間細想這些。

    當他們趕到河邊時,看到的是一身泥濘的裴子瑜,一手抱著一棵樹傾斜著身子,整個人橫空在河岸邊上,手中拿著一根棍子讓柯有金抓著,使出全身力氣,試圖將不停驚聲尖叫、滿臉發青的柯有金拉起。

    皇甫霽火速拉過裴子瑜,不讓她再做這麼危險的動作,「瑜兒,快松手!你這樣太危險了。」

    哪里知道這一松手,柯有金馬上跌入水中,瞬間被泥流推離數丈遠。

    「救命啊。」

    這越來越凶猛的水勢不只夾帶著泥沙,還有從上遊不斷被沖刷下來大大小小的樹枝跟大石,將整條河道染成了一片黃泥漿。

    仔細聽著這周遭的聲音,除了水聲外,隱隱約約還有陣陣轟隆隆聲音,看到這景象和所聽到的聲音,恐怕是已經形成土石流。

    再遲些怕是會發生土石流,屆時後果不堪設想,皇甫霽眉尾一挑,神情嚴肅的朝零一跟零三使個眼色。

    只見他們兩人拿過隨後趕到的八角手中的繩索,分別在繩索頭尾綁上一個大圈,瞄了眼陷入泥石流中瘋狂尖叫罵人的柯有金,兩人很有默契的揮動著手中繩索,打圓繩索在半空中旋轉了片刻後,運用巧勁與力道拋出,淩空飛躍水勢凶猛的河道。

    尾隨他們之後趕來救援的人還沒弄清楚他們意圖之前,兩人已經將瘋狂尖叫、哀嚎哭泣的柯有金套住,而後一扯。

    裴子瑜就只看到兩人像西部牛仔表演套牛絕技般,一出身便將一顆像是肉球的東西,伴著柯有金的尖叫,飛越過水勢洶湧的河道。

    像是遭到飛彈肉球攻擊,柯家家丁毫無防備的被天外飛來的肉彈給砸中,所有人猶如保齡球瓶,倒地不起。

    終于看到柯有金自水里脫困,裴子瑜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氣球毫無力氣地癱軟靠在皇甫霽身上。

    「子瑜,你沒事吧?」皇甫霽如釋重負般地松了口大氣。

    在趕往這里的路上,不知她是否平安,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惶恐與不安一直從心底冒出,像糾結的藤蔓一樣籠罩著他整個心胸,讓他連呼吸都覺得難受,當他看見到她沒事,那籠罩心窩不舒服的糾結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喘息都順暢了。

    「怎麼可能沒事,差點被柯有金這女人害死!」她氣呼呼的說︰「竟然把我推下河底,還好我命大自己爬上來,不然現在導被沖走了,而她現在這個模樣,完全是自作自受。」

    「現在不是說這些時候,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再遲就全跑不掉了。」

    他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了,一抱起她便往馬車方向跑去。

    裴子瑜現在渾身虛脫乏力,有人要當她免費的人力馬車,她自然不會矯情的拒絕。

    就在所有人要趕著撤退,就擔心上遊的土石流沖下來,大家都會沒命逃脫之際,柯有金卻繼續趴在地上哀嚎著。

    「啊——痛、痛、痛啊!」十分狼狽的柯有金趴在家丁身上,聲嘶力竭地慘叫著,完全不顧她身下的家丁都被她撞昏壓暈了。

    「柯有金,你夠了!你已經平安無事了還尖叫個什麼啊!」裴子瑜有氣無力朝她斥道,要她閉嘴。

    「啊!」柯有金索性更加任性地尖叫起來,喊得聲嘶力竭。

    「閉嘴!」她的耳膜都快被柯有金震破了,氣得朝她大聲怒吼,「還不趕快起來!我們要趕緊離開這里。」

    柯有金朝她吼回來,「你憑什麼吼我?」

    皇甫霽看了眼越來越湍急的河道,一株上流漂下來卡在河道中間的巨木瞬間被洶湧泥流所帶下來的大石給壓毀扭曲變形,心下暗忖了聲︰不好!

    「快走,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水勢越來越大,再不走會來不及,到時我們都要跟著柯有金一起陪葬。」他冷聲對著所有人大聲下令。

    裴子瑜掃了眼夾帶著巨石奔騰而下的河道,大驚道︰「柯有金,你要不要命?要命就快起來。」

    半天卻見她還是一動也不動,他們可沒時間讓她在這邊哭爹喊娘的耍大小姐脾氣,裴子瑜火氣全部湧上來的對著柯有金怒吼,「柯有金,你還不爬起來,你想被淹死在這里嗎?」

    「我……我腿軟……站不起來……」柯有金朝她哭吼道。

    站不起來?站不起來還能跟只河東獅一樣跟她大吼,當下裴子瑜真想賞她兩巴掌,不過現在時機不對,她也只能將這股怒氣轉換成動力。

    「你要命就快點起來。」

    「要我起來可以,除非黃公子過來抱我!」

    都什麼時候了,這柯有金竟然還在跟她爭風吃醋,她真是敗給她了。

    而且她確定,這黃輔濟抱得動她嗎?

    一直冷著臉的皇甫霽朝零一使了個眼色。

    只見零一大步向前,一手拽起柯有金,將她像在拖動物屍體一樣的拖向馬車,而後反手一甩,將她整團肉丟進馬車里,動作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叫裴子瑜看得是目瞪口呆。

    她才要讓八角去將柯府的家丁們扛起而已,零三已經將那些家丁一個一個像是扛布袋一樣的扛到肩膀上,反手一甩整個人四平八穩的癱在馬車上。

    這霽三的這兩名家丁的動作如此簡潔利落,怎麼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一般人家府里的家丁,反而更像是武林高手,大內侍衛!

    皇甫霽將她抱到車邊放下,拍了拍她的肩膀,「還不快上馬車,再發愣就真的來不及逃了。」

    這才將被零一跟零三利落身手給震驚的裴子瑜心神喚回,她甩了下頭,將方才的震驚拋在腦後,現在可不是狐疑他們兩人來歷的時候,逃命要緊,撩起裙擺趕緊上車。

    待所有人一上車,滾滾洪水已經淹出河道了,零一火速將八角趕到一旁,由他來駕駛馬車,手中將韁繩狠戾一揮,前方的馬兒像是後頭有猛獸在追捕一般,驚恐的向前奔馳。

    一車嚴重超載的馬車火速地在凹凸不平、泥濘不堪的路面上急速狂馳,一刻也不敢耽擱,生怕稍微猶豫,他們整車人便要被後方的滾滾洪水給吞噬……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25 21:04:52


    裴子瑜躺在床上,看著上頭彩繪織繡著美麗圖案的床幔半天,忍不住又咳聲嘆氣了聲︰唉,她已經躺到快發黴了,還要被強制壓著躺在這床上多久啊?

    那一天她被柯有金設計,差點就要淹死在那滾滾洪水之中,幸好在土石流淹沒之前順利逃脫。

    只是在皇甫霽領著他們逃離後不久,她便開始感到全身不舒服,發痛發冷的,全身發起高燒,不停的發抖。

    可能是因為當時落水後,被奔騰水流夾帶的石頭給擊中,她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有不少傷口,加上落水過久,染上肺炎。

    還沒回到家之前,她整個人已經高燒不止,陷入昏迷,整整三天不省人事,直到第四天才悠悠轉醒,到現在都過了半個月了。

    聽娘親說,當時張大夫看到她的慘樣時,結結實實的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把柯有金給罵慘了,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將她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張大夫又特地交代娘親,要把她看好,好好臥床休息,注意保暖,不許下床隨意走動等等,說什麼她內傷過于嚴重,不可以任意走動,否則她這內傷要是萬一沒治療好,會落下病根的。

    這可把她娘給急壞了,每天像是在看管犯人一樣的盯著她,就怕她不聽醫囑,偷偷下床亂跑。

    其實她沒有這麼矜貴啊,她覺得她已經可以起來,適時的做點運動,活動活動筋骨什麼的,可是她那娘親就是太過杞人憂天了,非把她壓在床上不可,除非解除生理需求,其他時間她都別想下地走動。

    可以說,這半個月她就過上養神豬般的生活。

    這時,屋外的庭院里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音,似乎是又有人來看她了。這些天來看她的客人都被擋在院門外,由零一把守,不給人進入。

    她真是沒意料到,霽三竟然會把零一借給她守門,不讓任何人進入打擾她休養,零一也嚴格執行他家主子的命令,來一個趕一個,來一對趕一雙,要是遇上想硬闖的,他更直接提起人衣領丟出院子,一句話都不唆的。

    這樣也好,她也很討厭應付那些心口不一的客人。

    不過,一般來探望她的客人要是得知無法進入後,大都是把送來的禮品交給零一,然後請他轉達意思後便會很識相的離去,怎麼外面這人非但沒有離去的意思,反而還同零一吵了起來。

    怎麼回事?

    她半撐起身子撩起床幔,對外頭的兩名丫鬟小紅跟小青喚道︰「小青、小紅,你們進來。」

    她畢竟是長大了,娘親也老了,她也不可能自個兒去洗澡,要擦澡的話可說是大工程,她娘親趁著她無力反對之際,這兩天從牙販子手里買來這兩名丫鬟。

    娘親說,她一個大姑娘家,不能再沒有貼身丫鬟伺候,一遇上像生病這種事情,連個可以使喚的人都沒有,因此堅持不能再由她一人打理生活大小事,理由冠冕堂皇的讓裴子瑜想反對都很難。

    「小姐,您有何吩咐?」身形較為清瘦的小青屈膝問道。

    「小青,你跟小紅出去看看發生什麼事情,究竟是誰跟零一吵起來,不可以讓來人對零一太過分,他可是隔壁的黃公子借給我們的。」

    須臾,小青跟小紅來回報,是柯夫人來看她,在院門卻跟零一吵起來。

    裴子瑜皺了下眉頭,這柯夫人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啊,她躺在床上這—天半個月,柯府沒有一個人上門道歉的,怎麼這時候來了?

    「小紅,你去跟零一說讓她進來,這樣一直吵也不是辦法,屆時吵到我娘那里就不好了。」她娘親那軟妹子的性子,屆時還不被柯府這凶婆娘給白凶了一頓。

    「小青,你幫我把衣裳套上,只著中衣見人不太禮貌。」她掀開被子坐到床沿,指著掛在衣架上的衣裳交代。

    小青手腳利落的幫她穿好衣裳,又給她梳了個簡單的發髻,這才小心的扶著身體還虛弱、臉色蒼白的她來到大廳。

    裴子瑜在小青的攙扶下緩緩坐到主位上,一見到柯夫人,也不跟她寒暄客氣,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柯夫人,不知道您今日一定要見我,是為了什麼事情?」

    連杯茶都沒上就直接問她有何貴事,柯夫人頓時感到一陣惱怒,但為了女兒的事情,她所有的不悅只能先咽下。

    「子瑜,聽說你病了好些天,柯伯母是特地來看你的……」

    這柯夫人話還沒說完便被小青給打斷,「柯夫人,我家小姐是得了肺炎,又嚴重內傷,還吐了血,鬼門關前走了一大趟才撿回一條命,大夫交代,要小姐臥床休養不可下床,你有什麼話就快說吧,不要打擾我們小姐休養。」

    「你這賤婢,主子說話有你插嘴的分嗎?」要不是裴府的丫鬟輪不到她教訓,她便兩巴掌賞過去了。

    「柯夫人,我丫鬟所說的話就代表我說的,你有什麼事情快說吧,我沒那個精神坐在這里陪你寒暄。」

    臉上無光的柯夫人扁了扁嘴,吞了下口水,「是這樣的,子瑜你知道那一天我們有金也受了重傷……」

    「柯夫人意思是要我負責了?」裴子瑜接過小紅遞上的湯藥,眉頭不由得皺了下,心下哀嘆了聲,她娘親找的這兩個丫鬟可真是盡忠職守、聽命行事啊,連這時候都不忘給她一杯藥而不是茶。

    「不、不、不,豈敢讓子瑜你負責。」這事是她家有金惹出來的,裴家真要告官,有金可就吃不完兜著走,裴家人不來找他們麻煩就很神佛保佑了,豈敢讓裴子瑜負責。

    裴子瑜喝了口湯藥,「那柯夫人就快把來意說出來吧,你也看到了,我這藥都還喝著呢。」

    「是這樣的,我們有金從那日到現在也是一病不起-這藥卻怎麼也喝不好,大夫說了,她有心病,這心病需要心藥醫……」

    「柯夫人想要我去探望柯有金?!」

    「不,不是。」柯夫人連忙搖手。

    這也不是,那柯夫人今日「紆尊降貴」的來找她究竟要做什麼?

    「子瑜啊,你也算是跟我們有財、有金打小認識的,你還差點成了我家媳婦……我們有金心里一直愛慕著你家隔壁那位黃公子,這生病期間心心念念的都是他……我們是想能否請你去跟那位黃公子提提,讓他過府去探望探望我們有金……」

    柯夫人一鼓作氣的將他們不要臉的想法與念頭說出,裴子瑜聞言,下巴微掉,一臉錯愕的看著柯夫人,這種要求她居然提得出來?!

    還有誰差點成他家媳婦-這柯夫人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吧!

    「當然,這個紅封我們也不會忘禮數的。」

    這柯府的人把她當什麼了?專業拉皮條嗎,還有紅封!

    裴子瑜眼尾抽了抽,重重放下手中的湯碗,表情冷厲的盯著柯夫人,「很抱歉,這事我不能幫,柯夫人另請高明吧。」

    讓霽三過府去看看,到時柯夫的人耍個賤招,來個什麼捉奸在床,把霽三推入火坑,那她不愧疚死啊!

    「只要你提個話,相信黃公子……」

    「小青送客!要是柯夫人不肯走,就請零一進來,請他送送柯夫人。」裴子瑜倏地自椅子上站起,搭著小紅的手徑自回房,將柯夫人嗥在那里。

    「柯夫人,請吧!」小青做出請的手勢。

    柯夫人氣呼呼地看著一點也不買賬就轉身回屋的裴子瑜,在她身後怒罵了聲,「呸!跟你那個娘一個樣,都是賤人,還不是怕我們有金搶了黃公子……」

    裴子瑜腳步一頓,猛抽口氣,對外吼了聲,「零一,你家公子的客人走錯門了,麻煩你來領她過去!」

    沒-會兒,她感覺到屋里來去一陣風,轉眼間柯夫人已消失在眼前。

    裴子瑜冷勾嘴角。嗤,當我裴子瑜是病貓,當我娘是軟柿子,可以讓你們柯家的人隨便汙辱的嗎?

    想把她當槍使,你們自己去當槍靶子吧,恕她不奉陪。

    「小姐,黃公子來看你了。」小青疾步自前廳趕回內院,同裴子瑜稟報道。

    正歪在床榻上看著小人書的裴子瑜無趣的瞄了她一眼,「我說小青啊,這霽三又不是沒有來過我們家,有什麼好興奮的?」

    「小姐,以往黃公子都是直接到內院來探望你,這回竟然先跟夫人在大廳聊天談話,讓人覺得很奇怪,你不覺得奇怪嗎?」小青問著。

    裴子瑜睞了小青一眼,這小青真是個機伶的,才來多久,就已經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摸了個透,更知道她這主子忌諱什麼事。

    還好目前看起來是一顆心向著她這主子的,唔,栽培起來,以後定是她的左右手。

    不過小青的話的確提醒了裴子瑜,她娘親怎麼又突然找霽三聊天了,她已經嚴厲警告過娘親不要打什麼歪主意,尤其是撮合她跟霽三這事,娘親該不會還不死心吧?

    落水之後-是霽三抱著她回家的,娘親該不會認為這樣有辱她名節,撮合她跟霽三的心思死灰復燃,要用這次事件要挾霽三對她負責吧?

    「小青,你趕緊去偷聽我娘跟霽三都談些什麼,然後回來跟我稟告。」想想不行,她趕緊吩咐小青再前去打聽。

    「小姐,你放心吧,我讓小紅在那里偷聽呢,不急。」小青執起一旁小火爐上的藥壺,將熬好的湯藥倒進湯碗里道。

    聽小青這麼說-裴子瑜就放心多了,籲了口氣後躺回床上休息,「那就好。」

    「小姐,你別擔心了,喝藥吧,我在里頭加了梨花蜜,這樣藥喝起來會爽口些。」小青將湯碗放到一旁早已經備好的冰塊上,讓剛熬好湯藥降溫,又舀了口蜂蜜加進去攪拌。

    「還要喝啊……」她這臉都要喝成苦瓜臉了。

    「張大夫說,這藥還得連續喝上一個月呢,小姐的內傷才能完全藥到病除。」

    裴子瑜坐挺身子接過湯藥,抱怨道︰「我懷疑這張大夫根本就是借機報復我的。」她從小就認識張大夫,小時候調皮,可沒有少整過張大夫的,他現在肯定事在報老鼠冤。

    「呵呵,小姐,張大夫可是仁心仁術,怎麼會借機整你?你快把藥喝了,這樣身子才好得快。」

    有小青盯著她,想偷偷把藥倒掉都不成,裴子瑜只能認命的喝下了。

    小青盯著她喝藥的同時眼尾掃到了窗外閃過的人影,「咦,小姐,小紅領著黃公子來了。」

    裴子瑜將湯碗交給小青,「去泡茶過來吧。」

    她實在不該讓霽三這樣直閬她屋子的,可是她發燒昏迷那幾天,他也沒少代替她娘親在一旁照看,搞得現在她跟他的關系變得很曖昧不明。

    以她二十一世紀現代人的思維,根本不覺得這有什麼,朋友咩,大家都會互相照應的,

    可是他們這些正統古人可就不這麼想了。

    霽三青天白日抱著她,不管是什麼理由,還有接連幾天連闖她的閨房探望她,在外人眼中,他們兩個就是不清不楚的。

    看來一會兒她得提醒提醒他,不能再這樣造成他人誤會了,否則他們真的會被人硬湊成對。

    「小姐,黃公子看您來了。」小紅領著員皇甫霽進入里頭的小花廳。

    這時裴子瑜已經從床上坐到窗欞下的矮榻上,歪著身子,靠著一旁的矮幾。

    皇甫霽撩開垂下的珠簾,看她已經可以下床,臉上氣色也好了不少,心下松了口氣,豐神俊朗的臉龐上便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看來你已經恢復得不錯了。」

    「霽三,有勞你掛心了,當日要不是你機警出現救了我跟柯有金,恐怕今天我跟柯有金就要同一天出殯了。」這麼多天了也沒好好跟他道謝一番,今日趁著他過來,順便跟他道謝了。

    「看你樣子似乎不惱柯有金這樣對你?」他在她對面坐下,接過小青送上來的茶。

    「我又不是聖人,怎麼可能不生氣,不過她會這麼做也是情有可原的,誰讓你是她的夫婿人選呢,她認為我在你面前給了她難堪,她要找機會出口怨氣。」她笑著調侃。

    聽她這麼調侃,皇甫霽眉頭不由得微蹙,冷聲申明,「那全是她的一廂情願,與在下無關。」

    「對了,你家今天有客人吧。」就是柯夫人。「你怎麼沒有回去招待?」

    皇甫霽冷哼一聲,「什麼客人?不請自來謂之賊,我讓零一把她送官了。」

    這招更狠啊,裴子瑜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不過……你沒有去處理報官的事情,跑到我這里來,到時又被人誤會,指著我的臉罵我小賤人了,罵我就算了,還連我娘親一起罵,這我可是無法忍受的。」

    裴子瑜意有所指的提點他人言可畏,為了她不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您老以後還是少往我家這里來吧。

    聰明的皇甫霽豈會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男女有別,他們兩個什麼關系都不是,她對他更沒有別的心思,不想讓人誤會,造成她的困擾。

    而身為皇子的自己,豈會不知道自己的婚姻大是沒有作主的權利,對她任何不該有的心思都該藏在心底,才不會害了她,況且他在這里待不久了,實在不該招惹她……

    「放心吧,他們不會再有機會指著你的鼻子罵了。」他這話不對,似乎是在暗示什麼事情,她歪著頭瞅著他,「你……」

    「待李先生回來接手書院的事情,在下便要離開了。」他沈思了片刻,決定提前告知她,以免到時走得匆忙,來不及與她道別。

    「你要走了?!」她驚呼。

    聽到他要離開了,她心底竟然莫名地湧上一股不舍的情緒,酸酸的、悶悶的很不好受,這是為什麼?

    在她還未理出自己這莫名失落情緒之前,皇甫霽便已起身,抱拳回應她方才的問話——「是的,怕屆時走得匆忙,來不及跟你告辭,因此特地先跟你說一聲。」

    她只能愣愣的應了聲,「好……」

    「那在下先告辭了。」

    直到皇甫霽離去久久,裴子瑜依舊坐在位子上失神發呆,怎麼也無法從他要離開這句話里回過神。

    她這是怎麼了?

    夜黑風高,寂靜的鐘靈山上突然燈火通明,將整個山頭映照得有如白晝一般。

    「抓到了嗎?」

    「沒有,快搜!絕對不能讓那幾個人活著逃出鐘靈山。」

    「把所有出口封死,看他們能逃到哪里去!」

    鐘靈山上像是炸鍋了似的,幾個領頭焦急的怒聲下令,非把今晚趁著月初月色幽暗偷潛入山的那四人抓出。

    要是沒抓到那四人,被他們盜走的東西流了出去,事情就糟了,今晚非讓那四人把命留在鐘靈山上。

    「遇到反抗,不管是自己人還是混進來的奸細,一律格殺勿論,寧可錯殺一百也不能放走一個,聽到沒有?!」

    「是!」

    鐘靈山靠近草藥園、警備較為松散的那一邊,三名黑衣男子護著一名男子疾步的穿越幽暗的樹林。

    「主子,您還好嗎?」零一拉下臉上的布巾擔憂的問著臉色慘白的皇甫霽。

    「是我連累你們。」他的腳程是比尋常人快一點,但遇到這種被追捕的情況根本脫不了身,之前所中的赤鳩毒雖然已經完全化解,但失去的武功一時半刻間無法恢復,讓他即使想施展輕功逃出困境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主子,您千萬不能這麼說,要不是您警覺,我跟零三兩人早掉入端王的陷阱。」零二亦步亦趨,警覺的守衛後方。

    皇甫霽猛烈的喘著大氣,擺手,「沒事,我們快走。」

    為了避免被後方追趕的人發現他們的行蹤,他們四人幾乎是摸黑前進的,只憑借著夜空上的星斗辨識方位前進。

    就在他們在漆黑的樹林里摸黑前進之時,到前方開路的零三匆匆往回跑,神色焦慮的道︰「糟了,主子,前方是瀑布斷崖,我們無路可退了。」

    他們三人驚愣的互看對方,零一有些難以置信地焦急質問,「零三,你沒看錯吧?」

    零三搖頭,他們三人屏神靜氣仔細聆聽,果然聽見轟隆隆的瀑布水流聲音。

    「該死,現在我們又不能往回走。」零二懊惱的猛拍了下腦門,恨不得一掌將自己拍死,要不是他的疏忽,也不會害主子陷入進退維谷的困境。

    「零二,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必須先想辦法突破重圍。」皇甫霽抬頭冷眼看了下璀燦星空,沈著下令,「耽擱不得,繼續向前。」

    一行人來到高聳駭人的瀑布崖邊,借著幽微的星光,皇甫霽面容冷漠、雙目潛藏精芒朝瀑布下方望去。

    他記得裴子瑜曾經同他說過,維持著草藥園生命運作的那座湖泊的源頭,是位在鐘靈山山上一座雄偉的瀑布。

    如果他沒猜測錯誤,瀑布的中途點便是草藥園旁邊的那座湖泊,心下頓時有了決定。

    「你們三人聽好,這瀑布是本宮唯一可以順利逃脫的機會,一旦我跳下這瀑布,你們三人即刻施展輕功離開,不許戀戰逗留,本宮回去後要看到你們三人在我面前,這是命令。」

    這瀑布少說也有三、四十丈的高度,不說瀑布底下可能布滿巨石,跳下後遭到撞擊,便會一命嗚呼,即使瀑布底下是一片深潭,這跳下瀑布沖擊力道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不行,主子這太危險了。」零一他們得知皇甫霽的打算後,異口同聲地反對。

    「你們主子的水性如何你們應該清楚。」皇甫霽冷然的掃了三名心腹一眼,「你們三人必須給本宮平安歸來。」

    語畢同時,他足下猛力一蹬,毫不猶豫地縱身躍下瀑布。

    他的動作太快,讓零一三人想拉住他都來不及,他們只能驚駭的看著已經淹沒在湍急洶

    湧瀑布下的皇甫霽,現在說什麼都遲了,三人互使了個眼色,兵分三路,消失在黑暗的樹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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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25 21:05:13


    翌日,一大清早天蒙蒙亮。

    身子終于康復得差不多的裴子瑜用力敲著黃府大門,想趁著天未亮上草藥園,巡視那些今天要采摘的人參。

    在準備上馬車之際,她聽到刀豆說霽三已經許多天未到學堂去了,這些日子都是李先生在上課的。

    即使霽三之前就跟她提過可能會不辭而別,可她怎麼也不相信他會真的不辭而別。

    門敲了半天,卻始終沒人前來開門,甚至連出個聲音也沒,看來真的是人去樓空了,她的心瞬間感覺破了一個大洞……

    「小姐,你已經敲了約莫一刻鐘了還是沒有人來開門,可能黃公子跟零一他們都走了,你還要敲嗎?」刀豆也有些不舍的問著。

    這段期間,他可是跟零一學了不少拳腳功夫,跟零一、零三有不少好交情,他們主僕三人就這樣不辭而別,他心里也是很難受的。

    一旁的小青、小紅也頗為不舍,她們也看得出來,這位黃公子對她家小姐真是有些不一樣的,要不是小姐心底排斥著,也許現在兩人就有好消息,黃公子也不會離去。

    「算了,別再敲了,可能真的走了,我們走吧。」裴子瑜有些依依不舍的看了眼緊緊掩上的門扇後,失落的轉身離去。

    今天有一批人參要采收,她必須做好記號分類,要不然晚點工人們上工時會弄不清楚哪些該采收哪些不該采收,要是把人參采錯了,那她就虧大了,不能再在這邊眷戀不舍的,賺錢重要。

    「小姐,確定要走了嗎?」刀豆拿下掛在馬車邊上的踏腳凳讓她上馬車,也有些疑惑的望著那扇緊掩的門扇。

    「我們先到草藥園去吧,把該分類的分一分,這樣一會兒工人們才好進行工作。」她也貓了眼緊閉的大門,不知道為什麼,心底總是覺得惴惴不安。

    她才準備要踏進車里而已,柯有金那個潑婦罵街的聲音又從不遠處傳來——

    「裴子瑜,你給我站住!」

    裴子瑜眯起眼楮,看了那個一些日子不見,又肥了不少的柯有金-眼,前幾日柯夫人不是才說她茶不思飯不想的病入膏肓了,需要心藥醫的嗎?既然需要心藥,又是茶不思飯不想的應該會爆瘦啊,怎麼柯有金卻是爆肥?

    「裴子瑜,我問你,你把黃公子藏到哪里去了?」柯有金雙手緊握成拳,憤怒的朝她走來,怒聲質問。

    裴子瑜愕然的看著她,這柯有金是腦袋進水腦洞開大了嗎?有沒有搞錯,找她要人,她去哪里生人給她啊?!

    「柯有金,你又在發什麼神經,有本事自己沖進去找人,別來找我麻煩。當日你推本姑娘落水,還拿棍子攻擊我、欲取我性命這事,我還沒上官府去報官替自兒討個公道,你今天又要來找麻煩是吧?」

    她不發威,這柯有金還真是把她當成病貓了,她撩起衣袖,一副準備讓柯有金好看的模樣,「你相不相信,我把你揍成豬頭!」

    柯有金身旁的家丁見狀,趕緊將主子拉後,小聲的在她耳邊提醒,「小姐千萬別沖動,你忘了上一回你被裴姑娘修理過的事情嗎?那次她可是沒下狠手教訓你,你看看少爺的模樣,這一次你要是再對裴姑娘動手,下場可能就跟少爺一樣了。」

    「你這狗奴才竟然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柯有金惱羞得一巴掌就往自家下人臉上賞去。

    倒黴的家丁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捂著通紅的臉頰退到一旁,不敢再提醒他家小姐任何事清。

    在柯有金的認知里就是裴子瑜跟她搶夫婿,耍心機的不讓她知道她看中的夫婿下落,柯有金本想再度向前找裴子瑜要人,可轉頭一想,她家下人說的對,上一事裴子瑜這賤人沒有下狠手,要是她下狠手,肯定會讓自己跟哥哥一樣,當丑陋的豬頭整一個月不敢出門,對此,她還是很有忌諱的。

    她遂清了清喉嚨,扯了扯衣袖,一副要休理裴子瑜的模樣,「只要你把黃公子交出來,我可以不計較你勾引黃公子一事。」先是怒聲恐嚇,而後表現得十分大度的說︰「我可以考慮日後讓他納你為妾。」

    裴子瑜聞言,她那張明艷的俏臉當場龜裂,清朗的秀眉挑了挑,翻了翻白眼決定不理會這個犯了嚴重中一一病的柯有金。

    這柯有金也真太看得起她了,給她正妻之位她都不願意嫁了,還當小妾,頭殼壞去啊!冷冷瞥了柯有金一眼,她轉身徑自上車,臨上車前交代了聲,「刀豆,被瘋子耽擱了不少時間有些遲了,一會兒跑快些。」

    「是的。」刀豆飛快收起腳踏凳,關上馬車門跳上馬車,手中韁繩-揮,馬車隨即奔馳離去,留下追趕著馬車憤怒咆哮叫囂的柯有金。

    「裴子瑜,你說誰是瘋子?!你給本姑娘站住!」

    「小姐,這黃公子該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吧?」坐在前頭的八角回頭對著裴子瑜嘀咕著,「好歹我們都這麼熟了,他竟然一句話沒說的就離去,這太不正常了。」

    「別瞎說,之前他就有跟我告辭過,再說,這里一群女人覬覦著他,根本就是個桃花是非之地,他那種清高的人怎麼會受得了,自然是想早早離去的。」

    只是她嘴里雖這麼說著,可心底也是有些擔心霽三,怎麼會這樣無緣無故的便消失無蹤了,希望他一切安好才是。

    來到草藥園巡視過今天要采收的人參後,裴子瑜指揮著刀豆跟八角還有小青小紅,按著她交代的做好記號,方便一會兒工人們采收。

    交代完了,她也沒什麼事要忙了,想到自己已經許久沒上草藥園來,便打算隨意走走巡視一番。

    就在她一邊巡視一邊查看草藥生長的情況的同時,順道檢查水源,那回山上湖泊潰堤,還好她的草藥園地勢稍微比湖泊位置高了些,這才沒有被波及到。

    水看起來還好,但她仍是有些不放心,決定還是到湖泊附近看看,水道要是萬一有什麼地方損壞,可得趕緊請人來修築。

    這一路走來,那條特地開闢通往草藥園的水道,還好並沒有什麼損壞,有損壞的地方工頭也已經讓人修理好了,這讓她安心了不少。

    到快接近湖泊的地方,她不意瞧見了一個不屬于這湖泊該有的顏色的物體,在水里載浮載沈,隨手撿了根木棍防身,向前查看。

    只是她越走越近,看清楚湖泊里躺的居然是個人,仔細辨認,仰躺的五官面容十分熟悉——霽三!

    她驚駭得眼楮頓時瞪大,手中木棍一丟,顧不得自己也才大病初愈,肩上的薄氅帶子一扯,連忙跳進水里朝泡在水中、陷入昏迷的皇甫霽遊了過去。

    「霽三、霽三,你醒醒!」

    她慌忙拍拍他蒼白的臉頰,怎麼都沒有反應?

    她一刻也不敢耽擱,勾著他的頸子便往岸邊遊去。

    這被水浸濕衣裳加上霽三整個人又是昏迷的,讓她實在很難將他救上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他拖上岸邊。

    她顧不得喘氣,又拍拍他的臉頰,但他還是一樣沒有反應。撩開垂落額前的濕發,趴在他的胸口上聽著心跳。

    真是該死,沒呼吸沒心跳!

    也不知他沒了呼吸跟心跳多久了,當下她更是沒多想,確定他嘴里沒有泥砂阻礙呼吸後,扯開他的腰帶,捏住他的鼻撬開他的嘴,對著他做起口對口人工呼吸。

    臨出門前,夫人特地交代要看好他家小姐,避免再出什麼意外,一忙完裴子瑜所交代的事情,小青小紅還有刀豆三人便也找了來。

    沒想到他們才走到距離湖邊一一丈遠的地方,便見到他們家小姐非禮箸一個男人,駭得他們三人下巴頓時掉下,驚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在裴子瑜氣喘籲籲的做完五個循環,這皇甫霽依然沒有脈搏心跳,她卻累得快口吐白沫了。

    這時她看見像三尊風化木雕、呆若木雞站在遠處一動不動的那三人,趕緊大喊一句,「還不快點給我過來!」

    這一喊才將這三尊木雕給喚醒,三人不約而同的抖了一下,回過神後拔腿就跑了過來。

    跑沒幾步路便認出躺在地上讓他們家小姐非禮的是黃公子,但,黃公子為何一動也不動的-像是死了一樣……

    「一下、二下、三下……」裴子瑜手沒停的手掌交叠壓在皇甫霽胸口上,繼續做著心肺復蘇術,嘴里不斷數著,不停的給皇甫霽過氣。

    如此當著他們三人的面做這種事情,讓三人是感到一陣北風不斷自頭頂呼嘯而過,風中淩亂啊——

    裴子瑜抽空對著失神的刀豆喊著,「刀豆,你來,像我剛那樣子做,雙肘打直,兩掌交叠的用力壓下,然後……」

    「別啊,小姐,我是男的……像你對黃公子這樣不好……我壓、我壓就好……」刀豆連忙搖手喊道,男人跟男人親嘴,那太驚悚了。

    「好,你快過來壓,我給他過氣,再遲他就真的救不回來了。」她喘著氣說著,同時讓過位置,讓刀豆接手。

    小青拿起丟在地上的薄氅,披在渾身濕漉漉的裴子瑜身上,急聲問道︰「小姐,這不是黃公子嗎?他發生什麼事情了?」

    「不清楚,我看見他時他已經在水里昏迷不醒。」她一邊給皇甫霽渡氣,一邊回答他們三人所疑惑的事情。

    好不容易,在刀豆接手後第四個循環,皇甫霽自嘴里噴出一口水,人瞬間也有了脈搏呼吸跟心跳,裴子瑜喜出望外,趕緊將他扶坐而起。

    見他有了呼吸心跳,刀豆他們三人也放心的喘了口大氣,直呼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刀豆,趁著工人還沒來之前,你快將霽三背到馬車上,他不能在這里,否則會出大事。」裴子瑜脫下自己的薄氅蓋在他發冷的身軀上,一刻也沒敢耽擱的火速下令。

    憑著她兩世為人,加上在商場上打滾的這些日子,看人還是很準的,她隱約感覺到霽三這人並不是普通的落難富家子弟,只是基于個人隱私,她從不多打探。

    霽三看似手無縛雞之力,但其實身手敏捷利落,絕對不會是掉入水底而無法自救之人,這件事情恐怕不是個單純意外,說不定是遭人追殺。

    要是被他的仇人或是追殺他的人知道是自己救了他,不僅賠上她一條命,恐怕還得搭上她娘親跟家里還有草藥園上上下下幾百條人命,這代價太大,她賠不起的。

    他們小姐會突然這麼命令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情,三人也沒敢多問,刀豆背起氣息不穩的皇甫霽便往停放馬車的地方跑。

    刀豆跟小青、小紅手忙腳亂的將意識不清的皇甫霽扛上馬車,裴子瑜又讓小青前去找八角。

    「小青,去找八角,要他秘密的將張大夫帶去別院,問起就說是我舊疾復發,請張大夫過府診脈。

    「記住,路上要是遇上任何人問起什麼都不可多言,否則我們全都活不成不打緊,還得搭上這里所有人甚至自家父母,聽到沒有?」

    小青性子穩重又機伶,派她去傳話,不用擔心會出什麼紕漏。

    那別院位置較偏遠-尋常不太有人過去,那里有一片竹林,夏日時十分涼爽,偶爾天氣太熱,她和娘親會過去住幾日,平時就空在那里。

    小青點了點頭後,馬上回草藥園找八角。

    馬車門一關好,刀豆火速跳上馬車前方駕駛座-手中韁繩一揮,馬車隨即在山路上疾馳狂奔起來,就怕遲了。

    由于前一陣子裴子瑜生了重病這事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甚至連縣城里的人也都知曉,因此舊疾復發這事傳出來,為了養病而遷到別院靜養,張大夫每天出入別院幫她診脈治病,這事沒什麼稀奇,更不會有人特別注意。

    「黃公子,在下再為你治療一回,你頭暈的問題便可以完全改善了。」張大夫手執金針,在皇甫霽身上幾個穴位利落下針。

    「有勞了,張大夫。」皇甫霽閉起眼楮,任由張大夫在他後背及頭上落針。

    「最後這一針落下,黃公子你的功力應該會恢復個七八成,日後勤加修練,相信很快便能恢復以往的水平。」在落下最後一針之時,張大夫沈吟道。

    皇甫霽喜出望外的睜開眼楮直盯著張大夫看,喜悅溢于言表。「真的?」

    張大夫點頭,「你的功力能夠恢復得這麼快,還真得歸功于子瑜那丫頭,她可是把壓箱底的寶貝都給翻出來為你治病療傷了,可以說是不計成本。」

    聽到張大夫這麼說,皇甫霽心頭不由得一陣感動,也感到十分愧疚,接二連三被裴子瑜所救,他卻未能好好報答她,實在慚愧。

    不知道是不是認識久了有默契,或是本來就深知病人心理的張大夫笑著說道︰「放心吧,子瑜那丫頭不會要你回報的。」

    「說起子瑜姑娘,她的恩情在下真是無以為報。」連著兩次凶險皆是為她所救,這讓他有些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心里那份異樣的感受。

    「這事你也別放在心上,她從不奢望受過她恩惠的人有所回報,她覺得自己只是盡一己之力而已,你就專心養傷吧。」

    「張大夫你不好奇?」皇甫霽意有所指地反問。

    張大夫順了順自己的山羊胡呵呵笑了兩聲,「你沒聽過好奇心殺死一只貓嗎?我雖然是大夫,也很怕死,想多活幾年,把我這醫術傳給徒弟。」張大夫一邊說笑一邊取下他穴道上的金針。

    「想不到張大夫也是有趣之人。」

    就在他的療程快完成之時,裴子瑜整個人在門外探頭探腦的。「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治療已經結束了,不會打擾到老夫。」

    一聽到張大夫說她可以進入了,她這才進到屋內,將手中端著的早膳放到桌案上。因為張大夫讓霽三每天必須要在他診療完後才可用早膳,因此她才會在這時候替他送早膳來。

    「張大夫,這霽三臉色還是很不好看啊,你的醫術該不會是退步了吧?」她一邊將早膳從托盤中拿出放到桌案上,一邊瞧著皇甫霽那依舊有些蒼白的臉色,忍不住問道。

    「你這是在質疑老夫的醫術?」張大夫將最後一根金針收起。

    「醫術沒問題,那肯定是張大夫你不夠盡心,昨天我還聽霽三說他頭暈呢。」她睨向張大夫,神情十分俏皮。

    皇甫霽卷唇淺笑了下,「瑜兒,方才張大夫為我扎針,我的頭已經不暈了。」

    「喔,那是我誤會張大夫了,張大夫不愧是神醫,一針扎下,藥到病除。」裴子瑜馬上見風轉舵,狗腿的說著,「大神醫,你可別跟小女子我計較啊。」

    張大夫嘴角扯了扯,順了順胡子,「哼、哼,自然是不會跟你這小女子計較,診金抬高個三倍便成。」

    「啊,張大夫要不這一次你購置的藥材我給你折個兩成,你看如何?」

    「三折!」張大夫一邊收拾著診療工具,一邊跟她討價還價。

    「你這不是讓我虧本嗎?張大夫。」裴子瑜覺得心頭在滴血。

    「那就不該提出這要求,老實把診金付了不是省更多,你這個三折可比老夫的診金貴多了。」張大夫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

    「張大夫醫術如此高明,我不表現一點誠意,怎麼表達得出我對張大夫您醫術滔滔不絕的崇拜呢?!」她一副看見男神崇拜的模樣。

    張大夫被她逗樂,捋捋胡須像長輩一樣慈愛的說著,「你這丫頭自小就這麼淘氣,都到了要嫁人的年紀還這般喜歡戲弄老夫我,小心再這樣下去會找不到夫家。」

    一聽到「夫家」兩個字,裴子瑜的俏臉垮了下去,「張大夫,您別跟我提這個,我根本還不想嫁人。」

    不只裴子瑜聽到這話題馬上像株枯萎的小草一樣,連在屏風後穿著衣裳的皇甫霽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也像是天空被烏雲遮蔽了一樣的沈悶不已。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自古不變的道理,你娘親那日還特地拜托老夫勸勸你,她說你把好多媒婆送來的帖子跟畫像都丟到爐竈里頭去了,差點把她氣壞了。」

    「都是一些歪瓜裂棗,有什麼好看的。」她一想到那些畫像都惡心得吃不下飯了。

    張大夫放下手中的藥箱,定定的看著她,「瑜丫頭啊,張大夫看你看到大的,有件事情你娘讓我瞞著你,本是不該對你說,但我還是覺得該告訴你才好。」

    「張大夫請說。」

    「你娘因為以前落下的病根子,如今身子大不如前,她擔心她隨時可能會離你而去,你便無一親人陪在身邊。

    「雖說裴大將軍是你爹,可這麼多年來,從未看到或是聽說你爹來探望你們母女,你娘對你爹也早已絕望,更不指望要是哪天她撒手人寰,你爹抑或是你那嫡母會將你接回去,定是放任你孤身一人在這里,不聞不問的。

    「因此,她才會急著為你找門好親事,找個可以疼你愛護你的男人,你該理解體諒她的苦心。」張大夫語重心長的說著。

    聽完張大夫所說,裴子瑜的心情是沈重無比,她從不知道娘親竟是這樣想的,只當是因為自己到了適婚年齡,所以才會急著想將她嫁掉,免得被人詬病,想想她這女兒真是太不應該了。

    她有些愧疚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張大夫,我會多體諒我娘的……」

    「你會這麼想就好,不要讓你娘再為你的婚事操碎了心。」張大夫滿意的點了頭後,提起藥箱離去。

    一直在屏風後聽著他們談話的皇甫霽,他心底的沈重不會比裴子瑜還少,他可以想見,張大夫這一番話對裴子瑜勢必造成影響,更有可能順著黃姨的心願,在眾多欲結親的對象之中選名男子將自己嫁了。

    他想阻止,可她想要的他給不起,自己又憑什麼阻止她嫁人……

    裴子瑜仰頸深吸口氣,緩和下低落的情緒,瞧了眼屏風喊著,「霽三,你快出來用膳吧,你身體正在復原可是不能落下一頓的,用完膳還得喝藥呢。」

    「有勞瑜兒了。」皇甫霽收拾了下失落心情,自屏風後方走出。

    「你快來用膳吧,應該餓了。」她幫他盛了碗粥。

    皇甫霽瞄了眼桌上豐盛的小菜,拉開椅子坐下,「你如果不忙,就陪我用膳吧,自己一個人吃沒什麼食欲的。」

    「好。」她拉過一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下,他會突然這麼說,會不會是想起跟零一他們一起吃飯時的歡樂氣氛?「你在擔心零一跟零三是吧?」

    其實說他不擔心零一他們是騙人的,但此刻他所想的並不是零一他們,而是她,前所未有的惶恐盤據在他心底,這種恐慌讓他說不出,一切皆因她。

    見他不語,裴子瑜又徑自說道︰「我已經讓刀豆多注意你府里的情況,要是見到零一或零三,會把你的情況轉告給他們知道。」

    「麻煩你了。」皇甫霽有些食不知味的喝著粥。

    「你身體剛復原,要多吃點,才有營養,這些可都是小青跟小紅忙了一早的養身藥膳,小紅手藝很好,吃過的人都贊不絕口的,保證也合你的口味。」

    見他沒夾菜,她索性拿過一雙干淨的筷子,挑了幾樣可口的小菜,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他點了點頭,看著為他忙碌布菜的那雙皙白小手,有一種幸福的感覺漸漸盈滿心頭,這讓他不禁感到詫異,自己怎麼會對她浮現這個念頭……

    見他只是捧著碗箸,定定地看著自己不語,她有些納悶的歪著頭看著他,「怎麼……」見他濃眉微蹙模樣,她突然想起一事,「啊,對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今天一早刀豆載張大夫過來後,跟我提起一事。」

    「什麼事情?」

    「刀豆說,這兩日有幾名形跡可疑的人-打扮雖然是一副莊稼漢模樣,但不是我們村里的人。他覺得奇怪,同我說了聲,要我注意。」

    皇甫霽眼中射出一記寒光,「可疑的人?」

    她點頭,意有所指的道︰「你要是沒事就在屋里待著別出來了-免得被人撞見。」

    聽她這麼一說,皇甫霽嘴角沈沈勾了下,「瑜兒,你應該有所發覺或懷疑了吧?」

    對他的話裴子瑜當作沒聽到似的,拿起筷子徑自吃著眼前的菜。

    「瑜兒,不要當作沒聽到我說的話。」

    「就是沒聽到,你也不要問我有沒有發現什麼,我,家小,業大,一堆人靠著我吃飯,我對他們有責任,所以不要隨便告訴我你的秘密,記得,好奇心殺死一只貓,所以我一點都不好奇。」

    聽她這麼一說,皇甫霽沈沈低笑了兩聲,屈起手指彈了下她飽滿的額頭,溫潤的嗓音里有著無限的寵溺。

    「好吧,你就裝吧。」

    這親密寵溺的舉動讓裴子瑜瞬間像是被人點穴一樣的愣住,呆萌呆萌的看著皇甫霽那張精美絕倫的臉上漾著一抹絕對會迷煞所有女人的笑容。

    她粉嫩臉蛋瞬間染成一片好看的嫣紅,心頭評評跳個不停,不知該怎麼反應。

    「快用膳吧。」反而是皇甫霽神態自若的催促著她,兀自吃起飯來。

    忽地,院子里由遠而近的傳來小紅驚慌的喊聲,「小姐、小姐,夫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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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25 21:05:36


    夫人來了根本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問題是小姐是打著休養的名義來的,眼看這謊言就要被戳破,能叫小丫鬟們不緊張嗎?

    「我娘?!」裴子瑜放下手中碗筷,有些疑惑她娘親為何會到這別院來。

    正她納悶當下,小紅已經風風火火的沖進屋子,拉著她便要往外走,「小姐,快走吧,要是被夫人撞見你跟黃公子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還共享早膳,這就糟了,夫人還不逼著黃公子負責啊。」

    也是,要是她娘知道她把霽三藏在院里,又跟他共進早膳,思想不邪惡的人肯定都要想歪了,她娘親見到了怕是會驚駭的暈過去。

    然後一醒來肯定鬧著上吊自殺,她那擁有古代婦女傳統美德的娘親,絕對是無法容許這種狀況的。

    她起身道︰「好了,我離開便是,霽三你繼續用早膳啊。」

    她才跟著小紅一腳踏出門坎,便看見她娘親像是來捉奸似的,氣沖沖的往院子里走來,

    一看見她自屋里走出來,又看見她身後的皇甫霽,所有不好聯想馬上閃過現腦海,剌激得她差點當場吐血昏倒。

    「瑜兒……你……你……」黃氏食指顫巍巍地指著他們兩人,感到自己快昏倒了。

    「娘啊,您先跟我過來,我們到我屋里談。」裴子瑜趕緊向前拉住母親的手,半推半拉的將母親推離了皇甫霽所住的屋子。

    看她娘親這表情,肯定是誤會了她與霽三有什麼不清不楚的,得趕緊把娘親腦袋里所有不好的思想都給轟掉才成。

    「瑜兒,你太讓娘失望了,你……」

    「娘,您誤會了,我跟霽三不是您看到的那樣。您先聽我說,然後要罵要打都隨您了。」裴子瑜將娘親推進她的屋子後趕緊關上門扉,兩母女打算來個長談。

    黃氏氣呼呼的在椅子上坐下,怒瞪著女兒道︰「你說娘親誤會了你們什麼了?你要是喜歡這霽三,你跟娘說,娘請人上他府里說親,讓你們兩人正大光明的在一起,這樣不好嗎?你何苦自損閨譽,這樣偷偷摸摸的跟霽三在一起?」

    「娘啊,我跟霽三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別無限上綱亂想一通好嗎!」

    「不是娘看到的所想的那樣,那是怎麼回事,你倒是給我說清楚啊,你知不知道你跟霽三兩人瞞著所有人住在一個院子里,要是被人知道發現了傳出去,你還想不想嫁人?」

    她最擔心的就是這事,女兒要是有什麼不好名聲耽誤了終身,叫她以後怎麼能夠安心的走?!

    「娘,還不是霽三他受了重傷,女兒怕他再有意外,才會偷偷將他帶到別院里來養傷。」裴子瑜倒來一杯梨花蜜茶給娘親潤喉降火氣。

    「又受傷?!」她接過女兒倒來的梨花蜜茶,詫異低呼。

    「是啊,不信您可以去問張大夫,他每天早上都來給霽三診脈換藥。」裴子瑜裝出一臉無辜的表情點頭。

    「他是怎麼受傷的?還有你為何要替他背這黑鍋,說是自己到別院養病,實則卻是讓張大夫來替他看診?」黃氏質問道。

    「女兒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受傷的,不過我想這事……」

    裴子瑜故作神秘的瞄了眼門外,接著在黃氏耳邊小聲的說︰「女兒懷疑這事與柯家有關系,是柯家的人下狠手的。」

    「柯家?!」黃氏更是詫異了,「怎麼會跟柯家扯上關系?」

    「娘,您又不是不知道這柯有金有多麼愛慕霽三,非要霽三給她當夫婿,之前還每天守在黃府門前,霽三對她不理不睞,就怕柯有金得不到便要下狠手了。」

    其實,霽三受傷這事自然是與柯家沒有關系,但是娘親一定要她有個交代,她只好搬出柯有金這替死鬼了,誰讓她這麼愛慕霽三,為愛瘋狂的人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要不,被霽三真正的仇家打聽到什麼消息,他們全部要遭殃的。

    黃氏拍了下手,恍然大悟了,隨即又小聲的提出疑惑,「你的意思是,霽三失蹤這一陣子有可能是被柯家的人擄了去,打算強迫他娶柯有金?霽三是九死一生才逃出來,也因此受了重傷,怕柯府的人找上門來,他家也回不去,因此你才先將他藏到這里是吧?」

    裴子瑜心底真是為她娘親喝采,她只是稍微起個頭,她娘親便能腦補出這麼一篇精彩的故事。

    她這佩服的神色可不能流露在臉上,連忙委屈的點著頭,「就是啊,娘,送佛送上西,救人就救到底,娘啊,當時我花了一大筆醫藥費才把霽三救活,可不是為了便宜柯有金啊!」

    「那就不能便宜你嗎?」黃氏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娘,被逼著娶或嫁一個不喜歡的人,是很可憐的,您看霽三他不也拚了命的逃出來嗎?您就別逼我了。」

    「瑜兒,這霽三是男人,跟你怎麼能比呢?他日後可以三妻四妾的,可你只能有一位夫君,必須提早挑,選一個愛你寵你的,遲了,好人選都被挑光了。」

    「好了,娘,要不您去安排張羅讓我相親吧,但是我有條件,便是我不出嫁,男方得入贅,還有必須是我看得上眼的,我看不上眼的,您不能逼我嫁,可以嗎?」

    張大夫的話畢竟在她心里發了酵,她不能再這樣當個不孝的女兒了,上門的老公又如何?屆時這個家還不是她說了算。

    就當買個擺設的花瓶人偶回來讓娘開心開心吧,她不喜歡了,一樣可以一腳把人踢了!

    「你確定,你不是跟娘隨便說說的?」

    「我確定。您放心吧,這次我不會再反悔了,但得按著我說的要我看得上眼的才行,不準隨便幫我找個夫婿,這樣可以嗎?」

    「行,行,只要你肯相親就好,至于對象讓你自己挑,成嗎?」

    「嗯,就這麼辦了。娘,您去張羅吧,對了,霽三的事情您可千萬不能說溜了嘴。」

    這時候女兒說什麼都好,黃氏開心的點頭,「你放心吧,你娘親你還不了解嗎?不想說的事是一個字也不會說的。」

    聽到她娘親這麼回應她了,裴子瑜便放心的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瑜兒,娘就回去讓人去請那些媒婆,還有,你還是早點搬回家來住,你跟霽三兩人繼續同住在這里,要是有個什麼萬一,對你的閨譽不好。」

    黃氏還是不忘提醒女兒,雖然她對霽三的印象很好,可是女兒對他似乎沒那個意思,不想惹女兒不開心,湊合她跟霽三的心思她也就丟一邊了。

    「我知道了,娘,我明天就回去了,這里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那好,那好,娘就先回去等你了。」

    好不容易等到女兒點頭,這可把黃氏開心壞了,日前她早已打聽了不少好人家的男子肯答應做上門女婿,現在就只要讓媒婆去聯系那些人便成。

    裴子瑜點頭同意相親,這黃氏樂壞了,可站在門外本想來替裴子瑜向黃氏解釋的皇甫霽可就不高興了,心情還特別沈重,就像一顆大石壓在胸口,難受得讓他喘不過氣。

    端王府——

    一向門庭若市的端王府這兩天異常的冷清,不似以往那般熱鬧,訪客絡繹不絕,期間更夾雜著肅穆緊張的氣氛,對于進入之人一定是嚴加盤查的。

    此際,書房里傳出一陣一陣一陣的怒咆——

    「還沒找到?本王養你們何用?!」

    「王爺請恕罪,再一點時間我們定把那幾個人抓出來的,現在出入翠緹縣的人一律嚴加盤查,只要是可疑人物都會抓進大牢,等他家家人來贖。」站在桌案前是一名年約四十歲左右、身形有些壯碩的中年男子,額頭上滿是大滴小滴的汗,他正拚命焦急的為自己的失職解釋開脫。

    「等你查到,皇帝都派兵來討伐本王了!」穿玄色錦袍,玉冠高束,目含精光,一臉威儀的端王再次怒拍桌案,氣得吹胡子瞪眼的。

    懊死的,他謀畫許久的計謀有可能功虧一簣,實在叫他怒火滔天!

    將所有重兵及兵械藏在那三面環山、地形隱密的翠緹縣,翠緹縣的兵營防守用人一向嚴謹,竟然會被人潛入?

    這次丟失的物件全是他與黑狼國國師往來的密函,和黑狼國所訂制兵械的契約和制作圖,還有翠緹縣布兵的地形圖。

    這隨便一樣東西呈到皇帝手里,他都是滅門的死罪。

    「對了,王爺,有一事屬下不知當不當說……」這個手下猶豫再三,最後忍不住說出自己心底的疑惑。

    「說!」端王食指憤怒地指去。

    「這次闖進營地的那幾人,其中有一個長得很像……很像……」

    「很像什麼,別吞吞吐吐的,快說!」端王已經沒有耐性,怒咆一聲。

    「很像……應該是已經被我們派去的人燒死的三皇子皇甫霽……」他硬著頭皮道。

    「皇甫霽?!」端王震驚的瞪大眼。

    那手下點了點頭,「是的,雖然只是匆匆一眼,但小的我應該不會看錯的。」

    「這等重要事情為何現在才說?」端王再度怒咆,整個屋頂幾乎要被掀開了,目訾盡裂幾乎快將眼前這手下瞪死。

    端王陣光寒意森森,透著駭人的殺意,讓這個手下全身發抖,顫巍巍地回稟,「小的一直放在心底未向王爺您稟明的原因是……這三皇子他還中了赤鳩毒-他就算是逃過了火刑,身上的赤鳩毒也不可能讓他活到現在……」

    「赤鳩毒……」端王斂了斂滿腔怒火,撫著髭須沈吟,「中了赤鳩毒的人自古以來無人可解,這三皇子即使逃過火刑,任憑他是武功高手,這赤鳩毒最慢十天必定讓他斃命……」

    「就是啊,所以王爺,小的才覺得奇怪,這三皇子人應該早去找閻羅王報到了,不可能還存活在這世上。」

    端王虎口抵在下顎沈思。「這事務必要查清楚,寧願錯殺一萬也不可放過一個,翠緹縣是個重點,馬上給本王徹底搜查,一個也不許放過。」

    「是,屬下這就去辦!」

    看著空蕩蕩的書房,端王憤怒滔天的握緊滿布青筋的拳頭。皇甫霽,這次不管是不是你,本王都不會放過你,不會讓你來破壞本王的春秋大業!

    「黃公子,我們小姐讓我給您送藥來了,您趁著這湯藥還溫熱著趕緊喝了吧。」

    刀豆將馬車駛進別院的院子,閂好院門便對著里頭正在打坐調養的皇甫霽高喊了聲。

    氣歸丹田,皇甫霽這才緩緩睜開眼,看著眼前這個提著大包小更東西,手里還勾著一壺湯藥的刀豆,起身問道︰「刀豆,怎麼是你來的,你家小姐呢?」瑜兒前些日子便搬回去了,晚上少了個可以下棋對弈的人,真是有些無趣。

    「黃公子,你不知道啊。」刀豆一邊將東西放到桌案上一邊道︰「我們小姐沒同您說嗎?」

    「知道什麼?」

    「我家小姐已經相親好些天了,今天也是因為又有好幾個媒婆領了一大群的公子到府里來,小姐才沒有辦法出來的。」

    「又有媒婆領著人上府里去……」皇甫霽眉頭深鎖。

    「是啊,還是一大群。」想到小姐那樣不情願,刀豆真為他家小姐不舍。

    刀豆拿過湯碗,將熬好的湯藥倒進去,端給皇甫霽,「公子,您趁熱喝了。」

    「為何是一大群?」皇甫霽聽出問題癥結,邊喝著湯藥邊問道。

    「小姐嫌一次一個的相親太麻煩,浪費時間,讓媒婆們把有意願入贅的對象們分批帶去。小姐今兒個是讓媒婆把進入復選的人選帶過來,她要在這批人里頭選一個順眼的招他入贅。」

    「什麼,她要在這批人里面選出一人當她的夫婿?」皇甫霽像是受了剌激一樣驚喝一聲,放下手中的湯碗,重重拍了下桌案。

    刀豆奇怪的看著他,忍不住稈心底對皇甫霽這陣子的疑惑和不滿都脫口而出。「我說黃公子,你不是對我們家小姐沒心思嗎?你這麼生氣做什麼?」

    他們家小姐吃那麼大的虧,也沒聽到他說要給小姐一個交代,現在是吼什麼啊?

    被刀豆這麼反問,皇甫霽這才覺得自己太過激動了,「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她不該這般草率……」

    「我倒是覺得小姐這樣決定了也好,要不她在你這里吃了這麼大的虧,清白都沒有了,還是早些嫁人的好。」刀豆感慨了聲。

    這回救了黃公子一事,事後小姐雖然同他們解釋了,她那行為叫救人,不叫有損清白,不許他們亂想,可雖然說是救人,但親了總歸是親了,怎麼可以因為救人兩個字就不算數,可以不負責任的?

    「在下何時毀了你家小姐清白?刀豆,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他皇甫霽豈是那種無恥之徒。

    刀豆橫他一眼,有些無奈的嘆口氣,「看來,黃公子您一定是都沒印象了,不過也是,那時候你昏迷不醒,怎麼可能有印象?而且我家小姐說了她這是救人,黃公子你就當刀豆我胡言亂語吧。」

    他冷下臉沈聲道︰「刀豆,把話說清楚!」

    他那陰寒至極的表情讓刀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呃,是這樣的……那天公子您可以清醒,全是我們家小姐的功勞,她嘴對嘴的渡氣給你,在你胸膛上又摸又壓的,她說這樣你的心跳才能恢復……」

    「你家小姐嘴對嘴渡氣給我?!」皇甫霽瞪大眼驚呼。

    一想到那天的情景,刀豆臉就紅了,尷尬的對皇甫霽點頭道︰「當時小姐本是要讓我對公子您渡氣的,可是您知道我們兩人都是男的,所以小姐就自己來了……」

    「該死的!」皇甫霽低咒了聲,撩起衣袍便匆匆往外走去。

    「公子,您要上哪里去?」刀豆連忙追上去拉住他。「您現在不能亂走動,這兩天官兵查得很嚴,尤其對那些災民搜查得更是仔細,您不可以出去。」

    「搜城?」

    刀豆點頭,「是的,今天我要出門前,小姐還特地讓我轉告您,先待在這別院一陣子,千萬別出去。」

    「那你是怎麼過來的?」

    「裴府的馬車誰不認識啊,我們小姐可是優良商人,跟縣衙老爺很熟的,這次相親名單里還有縣老爺的三公子咧。」

    皇甫霽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往院子走去,「那還有什麼問題?」

    「黃公子,您總得告訴我您要去哪里啊!」這黃公子是何時變得這麼孔武有力了,竟然可以將他一把就拽上馬車。

    「裴府。」

    他不可以眼睜睜的看著她嫁給別的男人,尤其在他們已有肌膚之親之後,他豈能容忍她掩蓋事實琵琶別抱?!

    一聽到他要前往裴府,刀豆眼楮一亮,滿臉興奮,這下有好戲看了。「好耶,黃公子您坐好啊。」

    由于裴府這別院位在縣城的另一頭-要回裴府必須給穿過縣城才能到達,因此他們的馬車來到城門之時便被擋下接受盤檢。

    不過裴府的馬車守城門檢查的士兵官差們都認得,也沒有多加盤查便揮了揮手要刀豆走了。

    藏身在車廂內的皇甫霽在通過城門之時,眼尖的瞧見了易容為老漢的零一,正跟幾名男子同時被銬上手銬腳繚的在一旁等候。

    他小聲的問著前方的刀豆,「刀豆,那群被銬上手銬腳繚的人是怎麼回事?」

    「他們是拿不出證明,身分不明的人,縣老爺下令了,把他們全關進地牢,等家屬來贖人。」

    皇甫霽心沈了下,看來端王是開始反撲了,那些證據都在零一那里,要是他被抓就壞了大事了。

    他又問刀豆,「刀豆,你有辦法可以把那其中一人贖回,又不會連累到你家小姐嗎?」

    「哪個?」刀豆回頭瞄了他一眼。

    皇甫霽在他耳邊說了句,只見刀豆拇指撇了下鼻子,「放心吧,看我的,不過公子您現在不是要去我們府里嗎?這樣會耽擱時間的。」

    「你去幫我把那人贖出來,我自己趕到裴府去。」他自馬車里出來,接過刀豆手中的韁繩,「快去。」

    「行,黃公子您去辦您的事情吧,這事交給我了。」刀豆跳下馬車便往被羈押的那群人方向跑去。

    皇甫霽瞄了刀豆跟零二眼,事不宜遲,自己也趕緊揮動韁繩前往裴府——

    搶親。

    裴子瑜撐著下顎,無趣的看著面前這一排美男,人家皇帝有選妃,她也不錯,可以選夫。

    放眼望去這一排男人,風度翩翩、唇紅齒白的到尖嘴猴腮、獐頭鼠目,環肥燕瘦各式各樣的都有,還真是讓她無從下手挑選。

    事關自己未來一輩子要一起相處的人,可不是跟上市場挑蘿卜一樣簡單,不可以隨便挑,只是看了半天,沒有一個她看中意順眼的。

    每看上一個,她總是會忍不住的將他與霽三相比,一比之下,不用說自然是落敗了。她也不知道為何,從開始相親後,她只要遇到感覺上還不錯的對象,便會不自覺得將他們與霽三相互評比一番,對這些來相親的人很不公平,可是她也沒辦法,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

    「不知道裴小姐看上哪一家的公子?您也別不好意思說出來,我們也好趕緊跟男方家的父母通知啊……」在座的其中一名媒婆,揚著扇子訕笑的提醒陷入發呆的裴子瑜。

    「我這不是還在思索考慮嗎?」裴子瑜拉回心神,拿過一旁的茶盞,呷了口茶潤潤喉回應。

    「那你慢慢考慮,慢慢思索。」另一名媒婆趕緊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巴結的說著,就怕惹了裴子瑜不開心,將她們所帶來的人都轟了,那可是會損失一大筆媒人禮的。

    裴子瑜這麼一思考一考慮,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這讓坐在一旁的黃氏也忍不住出聲提醒她。

    「瑜兒-是不是這幾位公子你沒有中意的,要不娘讓媒婆們再幫你多挑一些來……」

    「不了,娘,送再多的八字帖子、畫像,我還不是要在里面挑一人,就不用那麼麻煩了。」反正說難聽點,不就是要只種豬而已,誰都一樣,只是挑個順眼的就好。

    只是想想,她堂堂一個穿越者怎麼會這麼悲摧,都混得發家致富、不愁吃穿了,怎麼還這樣決定終身大事,真想為自己掏一把同情淚。

    「既然如此,那你仔細挑著,可別再發愣了。」黃氏捂著唇,小聲提醒她。

    她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娘,我會好好選的。」

    她的眸光開始一本正經地不停在這些各家公子身上掃過來瞄過去,可看半天還是舉棋不定,怎麼辦?好難抉擇啊!

    她要不要閉起眼楮隨便選一個啊,真煩!

    「我決定……選……」她伸出手指指向那一群公子,手指比過來比過去的無法決定,一群人的眼楮跟心髒就跟著她手指所指的方向,晃過來晃過去的搖崗激動不已。

    怎料,就在她手指感到發酸,準備閉起眼楮隨便指一人之時,I記飽含著怒氣的嗓音從大門處傳來——

    「裴子瑜,你非禮了本宮不想負責,想拍拍**轉身就嫁給別的男人嗎?」

    這可是驚天動地的大消息啊,這是什麼跟什麼,裴大小姐非禮了男人後,拍拍**提著裙子便走,不對人負責?

    皇甫霽這一吼,不僅在座所有人眼楮暴凸、下巴掉下,驚駭得說不出話來,連被指控的當事人裴子瑜也震驚得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帶著」身怒氣、卷進她家破壞她相親的男人。

    「裴子瑜,你非禮過本宮了,還想不認賬嫁給別的男人,你把本宮人置于何處?」皇甫霽沖進門憤怒對她吼著。

    「嗄,我非禮你……」

    「對,你可別吃了本宮後不認賬,你今天要是敢不認賬,本宮就跟你翻臉,到縣老爺那里說個明白,本宮可是有三個證人,可以證明你趁著本宮昏迷不醒之時對本宮強吻。」氣急敗壞的皇甫霽也沒有發覺自己脫口而出自稱是本宮,一口一個本宮說得飛快。

    皇甫霽這話一出瞬間更是嚇傻了在場所有人-不敢置信的將眼楮瞪得更大,這不是應該是男人非禮女人,女的找男的負責的嗎?

    現在怎麼反了,竟然是一個黃花大閨女非禮一個翩翩佳公子,非禮完還翻臉不認賬的想琵琶別抱?

    裴子瑜也是聽得瞠目結舌,「什麼吃了本公不認賬?」

    皇甫霽這才發覺到自己失言,淡淡解釋一句敷衍過去,「是吃了本公子不認賬!」

    什麼本公、本公子的眾人根本不在意,重點是強吻、非禮啊!

    受不了這剌激的黃氏捂著激動狂跳的心髒,拉了拉還未從驚駭中回神的裴子瑜,「女兒,這是怎麼一回事啊?為什麼霽三會說你非禮他……」

    「沒有這回事啊,娘!」

    「沒這回事?你敢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你沒親吻過本公子嗎?你沒有跟本公子秉燭夜談下棋對弈,共進早膳嗎?」

    眾人間又是一陣不敢置信的低呼,見皇甫霽一臉正氣凜然,怒氣沖沖的模樣,不像是在說謊。

    裴子瑜見那些前來與她相親的各家公子們開始流露出鄙夷的神色,接著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忍不住氣結。

    尼瑪,敢情現在好人不能做,搞清楚,她做的是人工呼吸不是非禮他!

    她生氣的怒拍桌案,「我何時非禮過你了?那是個意外,我要不渡氣給你,救了你的命,你早就死了,什麼秉燭夜談、下棋對弈,當時也不只有我們兩個人。」

    「就算是為了救本公子,你也是確確實實的非禮了我,親了本公子一嘴口水不是嗎?」

    皇甫騫食指抹了把唇瓣,邪肆地勾著嘴角反問她,「至于秉燭夜談、下棋對弈,就算旁邊有

    你兩個丫鬟服侍,但我們兩人確實也是共度了一宿,不是嗎?這可是鐵錚錚的事實,你想賴都賴不掉。」

    1聽到皇甫霽這麼說,底下那群相親男個個瞪大眼楮,不敢置信這女人私底下如此不檢點,不僅跟男人接吻,還跟男人共度春宵。

    沒料到女兒行徑這麼大膽的黃氏,一聽也受不了刺激的當場昏倒。

    「娘、娘!」裴子瑜及時扶住娘親,驚呼道。

    底下議論紛紛起來,「難怪這裴姑娘要急著找人相親,原來是珠胎暗結了啊……」

    「說不定入贅裴府,馬上就成了現成的便宜爹!」

    忽地,有兩、三名公子起身對裴子瑜抱拳道︰「裴姑娘,在下還有事,先告辭了。」其余的人見有人先行離去了,也趕緊起身,草草抱拳告辭後跟著離去。

    眼見本是有坐滿整個大廳等著她挑選的對象,瞬間剩下一半不到。

    裴子瑜生氣的朝皇甫霽怒吼,「霽三,你是什麼意思,你在我選夫當天來搞破壞?」

    「我怎麼會是來搞破壞,我是為了捍衛自己的名聲,你可以非禮了本公子不當一回事,本公子可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既然清白已毀,你便需負起責任,豈能讓你琵琶別抱,本公子要找誰負責去?」皇甫霽一副「你汙辱了我的清白,得負責嫁給我」的模樣。

    裴子瑜瞪大眼楮,不敢置信的看著皇甫霽,怎麼也無法相信一向正直的他會耍起無賴,要她負責。

    「霽三,你究竟想怎麼樣?我怎麼給你負責,相反的我還吃了大虧!」她緊握雙拳朝他怒吼,「你這樣不遺余力毀我清白是什麼意思?」

    「本公子說了,你毀了本宮清白,便必須對這件事情負責,那就是嫁給本公子!」皇甫霽鏗鏘有力說得清楚明白。

    「你瘋了!」她難以置信的道,霽三這家夥要她負責的代價竟然是要嫁給他,她從未有過與他共度一生的想法啊!

    從暈眩中醒來的黃氏聽見的第一句話便是「嫁給本公子」這句,樂得什麼其他想法都沒的,直接向前拉著皇甫霽的手親切的喊著,「賢婿啊!」

    「小婿拜見岳母!」皇甫霽朝黃氏行禮作揖。

    皇甫霽這話一出,加上黃氏隨即馬上親切熱絡的呼喚著「賢婿」,其余還沒走的人全都摸著鼻子甩著衣袖忿忿離去,媒婆們更是滿臉不悅地憤怒離開。

    「娘親!」看著已經空蕩蕩的大廳,裴子瑜氣得跺腳怒喝,「霽三,你別亂喊!」

    可惡,她娘親竟然陣前倒戈,不經她同意就喊霽三賢婿,而這霽三也是故意的,竟然馬上改口叫她娘親一聲岳母,他們這是趕鴨子上架,裴子瑜氣得頭頂冒煙。

    「瑜兒,娘親不是跟你說過,我們做錯事了就要勇于負責,既然你對霽三也有意思,偷偷非禮了他,那就要勇于負起責任。」

    有霽三這個女婿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她不趕緊趁這機會幫女兒把他定下,難道是要便宜了那個柯有金嗎?

    「娘,我什麼事情都沒有做,我不過是把他從水里撈出然後……」

    「好了、好了,娘知道,娘知道你做事一向有主見,可這事也不能你有主見說不認賬就不帳,還得要看看人家霽三的意思啊,畢竟他是受害者。」

    聞言,裴子瑜一口心頭老血幾乎要噴上九重天了,這世道果然是好人不能當,到頭來反而被她救的人陰了一把!

    皇甫霽打鐵趁熱,取下自己腰間佩帶的玉佩交給黃氏,「岳母,這是小婿給瑜兒的信物,小婿目前還有要事得處理,婚事待小婿事情處理妥當,回老家向長輩稟明一切,必定八人大轎、明媒正娶的前來迎娶瑜兒。」

    「好,好,好,只要你們的婚事先訂下,什麼時候迎娶都沒有關系。」

    黃氏趕緊接過玉佩,塞到女兒的手心里,這親事一定下,她整顆心都踏實了。

    「娘!」

    「好了,你跟霽三的婚事就這麼訂了,莫要再有意見,你也得給霽三一個交代不是嗎?」

    裴子瑜簡直無言死了,她娘親竟然就這樣把她給賣了,坑不坑啊!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25 21:06:00


    現在裴子瑜只要上街便會遭到路人指指點點的戳著她的脊梁骨,叫她是又恨又怨的,果然是好人不能當,當好人的下場就是把自己一生給賠了,她心里是一整個怨啊。

    她要是隨便找個歪瓜裂棗的,日後還能以看不順眼為由,把這婚事給解除了,可是跟霽三的話,她是怎麼也提不出口。

    霽三這般人才還說是歪瓜裂棗看不順眼的話,那全天下就沒有好瓜好棗了。

    好吧,她承認自己對霽三有好看,可是就算他深得她心,卻怎麼也不是她的良人啊!從霽三舉止優雅的談吐氣度看來,就知道他不只是普通的富家公子哥,肯定是個非凡人物,而他行事神秘的身分,恐怕也是不簡單。

    她只想在這古代安身立命,過著無憂無慮的小富婆生活,而不是被卷入什麼宮斗宅斗的斗來斗去沒個消停,她沒那心思也沒那興趣。

    她娘親不知輕重的隨便允了這門親,只怕日後會惹出很多麻煩,生活不再像現在這般簡單而輕松。她得找個機會跟霽三把這門親事給退了,否則日後一旦兩人成親,她在這古代就別想有安穩的生活日子可過。

    裴子瑜撐著一邊粉頰,看著窗外藍天又嘆了口氣。唉,可是要怎麼開口跟霽三退了這門親呢?煩惱啊!

    「年紀輕輕的就咳聲嘆氣,小心長皺紋。」張大夫自里頭診間出來,瞧見她一人坐在窗邊咳聲嘆氣的,笑著調侃她。

    「張大夫,你都不知道我在煩惱什麼,還這樣取笑我!」她拿過一旁張大夫醫館里待制的藥茶喝著。

    「除了跟霽三的親事讓你煩惱外,還有什麼可以讓你煩的?」張大夫撫著胡須笑說道。

    「你跟霽三可以稱得上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而且據我觀察,你跟他很聊得來,興趣也相通,對于這門親事你應該高興才是的,不是嗎?」

    裴子瑜嗔了張大夫一眼,意有所指的道︰「張大夫,你這火眼金楮的會看不出他背後不凡的背景嗎?我可是很怕麻煩的好嗎?」

    張大夫慈愛的看著她搖頭,勸道︰「丫頭,你知道越怕什麼來什麼嗎?你跟霽三有緣,既然緣分來了就勇敢接受,不要因為害怕而逃避,說不定結果並不如你所想那樣可怕,知道嗎?」

    「我跟他有緣分,不是吧?!」她表情十分驚恐。

    「當然,否則怎麼會接二連三的救了他,誰不救他偏偏每次都是你救了他,為什麼柯府的千金沒有那機緣救到他,而是你,這不是緣分是什麼?」

    「我難道不能拒絕這緣分嗎?」

    「丫頭,緣分來了是跑不掉的,無法拒絕的話就試著去接受。」

    「張大夫,我跟他沒有感情,霽三對我也沒有不同的感覺,這樣把兩人綁在一起……」她心虛的反駁,說著違心之論。

    「丫頭,你不是霽三,你怎麼會知道他對你沒有其他感覺,他要是對你沒有男女感情,霽三他是品性高潔的人,為何會不顧自身顏面,說出那些丟人的事情,破壞你的相親,你有想過為什麼嗎?」張大夫犀利的眼眸定定看著她。

    張大夫這麼一問,她整個人愣住了,在心里問著自己︰是啊,為什麼霽三會氣急敗壞地趕來破壞她的選夫大會?

    要是他對她沒有其他心思,他何必這麼做?

    「你只要想這一點就好。」張大夫見冥頑不靈的她已經有些開竅了,滿意的點了點頭。

    「可是……」裴子瑜還是有很多的遲疑。

    「你只要試著去了解他、接受他,要是經過一段時間的了解,你還是無法接受他,再解除婚約吧。霽三不是跟你娘親提過了,等他的大事辦完會來迎娶你,不過他這大事會辦多久也不一定,不是嗎?」

    張大夫這一句話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把她從死胡同里拉出。是啊,霽三說他還有大事要處理,至于處理多久,怎麼會知道呢?

    「丫頭,霽三這麼優秀的男子,你要是錯過了會後悔一輩子的,相信老夫的話,老夫形形色色的人看多了不會錯的,你放開心胸去接受他吧,會發現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嗯,我知道了,張大夫謝謝你跟我說這些。」她點頭。

    就像張大夫說的,她就利用這段時間去了解那個男人,要是真心覺得無法接受他、與他相守一輩子,屆時再解除婚約便成,又不是現在就要嫁給他。

    「主子,裴府的吳嬤嬤已經將零三贖出,現在正在外面等主子召見。」零一走進書房,小聲的稟告,「小的同時暗查了所有地牢,並未見到零二的蹤跡,看來不是零二還未回到翠緹縣便是……」

    「我相信零二會平安無事的,對他要有信心。」皇甫霽將剛寫好的密函放進信封里,交給零一。「這封信馬上送出去,暗中交給父皇,然後讓零三進來。」

    零一接過密函,有些猶豫的看了下正書寫著另一封信件的他,「主子,有句話小的不知當不當講。」

    「有什麼話就直說,你何時變得這般婆婆媽媽。」

    「主子,您未稟告老主子便貿然與裴姑娘訂親,這事恐怕不妥。」

    「裴大將軍日前已將蠻夷逼退到了距離我大業邊境三百里外的蠻荒之地,對我大業俯首稱臣,贏得一場大勝仗,父皇龍心大悅,定會召裴大將軍回朝,這是好機會。」

    「可……裴姑娘畢竟是個庶女,她堅決不為妾的……」

    「正因為如此,本宮現在才要零三去做一件事情。零一你放心吧,這事我自有打算,你無須擔心,你只需處理好端王叛亂的事情便可,萬不可分心導致功虧一簣。本宮想娶瑜兒為妃,還得靠端王成全。」皇甫霽斯文俊朗的臉上閃過一絲冷冽的寒笑,眸底閃爍的精光展現著一股勢在必得的氣勢。

    「主子您放心。」

    「你出去吧,讓零三進來。」皇甫霽拿起剛書寫好的書信徐徐吹著,讓上頭的墨跡快一點干了。

    「是,屬下告退。」

    坐在房里窗邊,裴子瑜撐著下顎看著外頭的景色,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抿了抿嘴低下頭看腰帶上系的那塊以同色系的絲線打了絡子,泛著瑩瑩流光的玉佩。

    看著那塊玉佩她就來氣,將它扯下往一旁桌幾上丟去,如果可以,她想直接把這玉佩甩在霽三臉上。

    都是霽三惹的禍!咕該是門庭若市,相親人選多到快把她家的門坎給踩斷的,現在她卻像是過季商品一樣乏人問津,這也無所謂,可是那些三姑六婆講的閑話實在難聽死了,害得她現在不好出門,免得蜚短流長聽得太多,活活氣死自己。

    她心里真是把皇甫霽給恨死了,雖然她是很想將張大夫的話聽進耳里,但是她心頭這股怒氣還沒消呢,怎麼有辦法平心靜氣的去觀察他,看他是否真的是她的良人呢。

    她甚至決定跟他畫清界線,不再理他。

    「小姐,夫人讓我們趕緊請你到前頭花廳去,午膳時間到了。」小紅小聲的提醒坐在窗邊咳聲嘆氣的裴子瑜。「夫人說,未來姑爺已經到了,讓姑爺等很失禮,讓小姐您別拖拖拉拉的。」

    聽到小紅的話語,裴子瑜的嘴角用力抽搐了下,「我現在都搞不懂了,究竟我是我娘的女兒,還是霽三是我娘的兒子啊,她對霽三比對我這女兒還好。」

    「姑爺也是半子啊,小姐。」小紅笑著說。

    「姑爺?還不一定呢,別叫得這麼親切。」

    她丟下這句話,很不情願的往前面大廳走去。

    娘親自從認定霽三為她未來的半子之後,對他好得是一個恐怖,讓她這女兒都有些吃醋了-這一點,也是讓她對霽三這對象反感的原因之一,要是將來兩夫妻吵架,她回娘家來,她娘會向著誰不用問都知道。

    一路上她只有一個念頭——她一定要想辦法解除婚約。

    小紅看到她丟下訂親玉佩沒戴在身上,連忙拿起追了上去,「小姐,你的玉佩沒戴著,小姐……」

    裴子瑜像是沒聽到似的自顧自的走著,玉佩?!她連看到霽三這個人都不想了還玉佩咧。

    腳一跨踏進廳里,她意興闌珊地說︰「娘,我來了。」

    「瑜兒,快過來,霽三已經等你好一陣子了。」黃氏親切的朝她招招手,又熱絡的招呼著皇甫霽。「霽三啊,快坐下,吳嬤嬤該上菜了,姑爺餓了。」

    「娘,他還不是。」八字都沒有一撇就叫姑爺叫得這般親熱!裴子瑜心里嘀咕著。

    早已備好等著上桌的午膳馬上被端上桌,擺得滿滿的一桌,看得裴子瑜嘴角直抽,這一桌菜也太豐盛了,十個人都吃不完吧。

    「霽三啊,黃姨特地讓人炖了人參雞給你補補,還有讓人到了二十里外的漁村去買了幾尾剛捕捉上來的鮮魚,特地用了清蒸,這樣才可以吃出這魚的鮮甜。」黃氏對皇甫霽真是熱情款待,「還有,今天還讓人做了芙蓉豆腐……」

    站在她身後的裴子瑜抽著嘴角,吃醋的看著娘親,她娘簡直把霽三當成親生兒子了,把她這個女兒丟到腦後去,以前吃飯時,她娘親可是熱切的拉她的手為她介紹,現在介紹的對象換人了。

    「瑜兒,你愣在哪里做什麼?趕快坐下啊。」

    裴子瑜不情不願的拉開椅子,才正要坐下,小紅追進廳里——

    「小姐,你將跟黃公子訂親的玉佩落下了。」

    裴子瑜翻了翻白眼,這小紅這麼多事干麼,她就是故意的啊。

    她翻白眼,不耐的表情全落入皇甫霽眼底,他捂著唇輕聲竊笑了下,拿過小紅手中的玉佩,「我來吧。」

    拿過玉佩後,他走向裴子瑜,朝她靠近了些,彎身。

    頓時,他鼻息間的熱氣噴拂在她的頸側,熱熱的,她嚇了一跳,本能地往後躲去。

    她眼神防備的瞪著他,「你要做什麼?」

    「自然是幫你將信物系上。」皇甫霽語氣十分自然淡定,溫潤的臉上勾著好看且純良笑意,好像這一切是理所當然的。

    「不用了,我自己來。」他們兩人這距離太過親密,曖昧得叫她莫名有些尷尬。

    就算她是穿越來的人沒那麼重視規矩禮節,可在自己娘親還有下人面前,與她這樣如此曖昧的互動,也夠叫她尷尬和心慌意亂的了。

    「這信物還是要本公子親自為你系上的好。」

    他神情自若地笑了笑-不給她拒絕的權力,在她羞紅著臉反對之前,已經動手將信物仔細替為她系上。

    裴子瑜蹙著眉頭,看著他熟稔親密的動作,他看起來是溫文爾雅的君子,可怎麼無形之間總是散發一股讓人無法拒絕的王者霸氣,讓她根本無法開口拒絕。

    「系上了,瑜兒可莫再忘了。」皇甫霽笑著提醒她。

    他低頭看著服貼在她腰際上的信物,就好像她整個人已經烙下他專屬印記一樣,這感覺讓他十分滿意。

    裴子瑜垂眸,神色有些復雜地瞅著腰際上綠光流動的玉佩。

    「這東西是我們兩人婚約的信物,還是隨身佩帶在身上的好,瑜兒莫再忘了,以免讓人有機可趁。」皇甫霽意有所指的再次提醒她。

    「有機可趁?你在胡扯些什麼!」

    「雖說我們兩人已經定下親事,外頭還有不少人對你抱持著非分之想,這信物戴在身上,多少可以打消那些不自量力的人的主意。」

    裴子瑜眼角抽了抽,這霽三也太誇張,肯定是在說昨天她跟著刀豆送草藥到張大夫的醫館,與里頭一位剛出師的年輕大夫有些話聊,就認為別人對她有意了。

    拜托,去看看現在哪還有媒婆上她家的門,全縣城的人都知道裴家閨女這門親事沒戲唱了好不好。

    「就是啊,瑜兒,這可是你們兩人的訂親玉佩,怎麼可以隨便亂放,下回不可以再亂放了,要隨時記得戴著,知道嗎?」黃氏蹙著眉頭,很不認同的看著女兒。

    昨天刀豆回來,她也稍微聽說了,張大夫醫館那位年輕大夫跟瑜兒可是很有話聊的,最糟糕的是,瑜兒對他的印象似乎也很不錯。

    天上掉下來霄三這麼好的一個女婿,要是萬一讓女婿有了什麼不好聯想,生氣退了親,她可是打著燈籠也不著了,她不提點下女兒怎麼行。

    裴子瑜抿抿唇,深吸口氣,不想再與有了女婿就沒了女兒的娘親辯論。

    「我知道了,我換衣服一時就忘了,娘你別念叨了,你再念我就吃不下了。」她拉開椅子,徑自坐下。

    「岳母,瑜兒並不是故意的,您就別說她了。」皇甫霽幫她說話的同時在她身旁坐下。裴子瑜在心頭腹誹著,她都還沒點頭嫁他咧,他就叫她娘親叫岳母叫得這麼親熱,他就這麼篤定她一定會嫁給他嗎?

    「你唷,還沒把她娶回去,就這麼寵她,以後你還不被她吃得死死的。」黃氏瞪了自己女兒一眼,卻很滿意未來女婿的態度。

    「娘啊,你未來女婿對你女兒好,你不開心嗎?」裴子瑜沒好氣地回嘴。

    雖然她根本不同這樁婚約,但這時候一定得稍加利用。

    「我就擔心你把他吃得死死的,傻女婿把你寵壞,你就更無法無天了。」黃氏轉了話題,「來,開動了,趕緊吃,有的菜涼了就失了風味。」

    還有當娘的會擔心自己女婿把女兒給寵壞的,這種奇葩就數她娘親。

    「岳母,瑜兒是一個值得人寵愛的姑娘-而我很高興有這機會可以疼她寵她。」皇甫霽等黃氏先開動,自己才拿起筷子。

    「好、好、好,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以後你可得好好真心疼愛我們家瑜兒。」黃氏頻頻點頭,舀了碗人參雞湯,放到他面前,里頭還有一只大雞腿。

    裴子瑜見狀,額角瞬間出現幾個並字號,以往有炖雞湯這道菜,她娘都是把雞腿留給她的,而她也只吃雞腿,現在她娘竟然把雞腿給了霽三,也太厚此薄顧了吧,就竟誰才是她娘親的孩子啊!

    看著這滿桌的精致菜肴,裴子瑜突然覺得一點食欲也沒有,很想甩筷去碗的走人。

    突地,眼前出現一碟已經去好雞骨頭,分成一口一口大小適中的雞腿肉。

    「瑜兒,趕緊趁熱吃了,這風味才不會流失。」

    她才剛想甩碗走人而已,她最愛的雞腿肉就來到她面前,而且骨頭全剔除干淨方便她食用,撲鼻的香味誘得她饑腸轆轆,她決定很沒骨氣的暫時放下對霽三所有的不滿,先吃再說。

    皇甫霽催促她的同時,動手夾了尾清蒸鮮魚放置碟子內,不疾不徐、動作優美的輕輕撥弄碟子里的鮮魚,將魚剌挑出,再放到裴子瑜面前。

    這雞腿肉才剛吃完,眼前又放了一碟去好魚剌的魚肉,耳邊傳來他的聲音道——

    「瑜兒,這魚真如岳母所說十分新鮮,你多吃些,對身子好。」

    看著眼前這尾只去了骨,外觀仍完好的魚,她是兩眼放光,毫不客氣的大啖起來。

    這魚果然如母親說的十分鮮美,吃得她是眉開眼笑,忍不住想著,有個會幫她剔魚剌雞骨,吃飯有人伺候的老公,似乎也是不錯的……

    女兒一向討厭吃麻煩的食物,只要是要去骨吐剌的料理,她幾乎是不愛踫的,總是在她緊迫盯人下才勉強吃上幾口,這會兒看著霽三親手細細為女兒喜愛的吃食剔骨去剌,如此體貼的舉止,黃氏的眼中閃過一抹淚光。

    看來她將女兒的未來托付給霽三的決定沒有錯,本來她也擔心會誤了女兒終生,但由霽三的體貼入微的舉動觀察,他會對女兒好的。

    女兒能得這樣真心實意疼愛她寵她的賢夫,這樣她就放心了,即使日後她不在女兒身邊,也會有一個像她這娘一樣疼她寵她的人愛她一生。

    「小姐,隔壁的零三替他們家公子送禮物來給小姐。」小紅手里捧著一個雕工精細的小木盒子,興匆匆的跑進屋里來,開心的同她說著。

    「禮物?」歪在貴妃榻上看著賬本的裴子瑜撐起身子擰著眉頭,看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紅。

    「是啊,禮物,我聽零三特別交代說,這禮物可是費了他們主子一番工夫和心血呢。」小紅小心翼翼的將手里捧著的小木盒子放到裴子瑜手中。

    好好的沒事送什麼禮物呢?

    他可別以為這樣她就會原諒他那天破壞她相親的事情,雖然她是答應了張大夫放開心胸接受他,可是不代表她這麼快就要原諒他。

    她皺眉將這小木盒打開,印入眼簾的赫然竟然是一對跟她和霽三長得很像的小泥人,男穿喜服女穿鳳冠霞帔,手牽著紅綾繡球。

    這對小泥人的意思很明顯了,代表著他想要與她共度一生的決心。

    看著這對雕工精細雅致的小泥人,裴子瑜心底驀地一陣感動,鼻子酸酸的又有些竊喜,捂著唇忍不住逸出竊喜的偷笑。

    「小姐,看來姑爺他真的是有心要與你結為連理啊,並不是鬧著你玩,故意破壞你的相親的。」小紅驚喜的看著小姐手里的這一對泥娃娃。

    「就是啊,小姐,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人家姑爺才不是那麼無聊的人呢。」端著茶點進屋的小青看到這對泥人,也趕緊湊過來仔細端詳著。

    「就你們都知道他的心意,我怎麼就不知道。」裴子瑜嬌嗔的睞了她們兩人一眼,說著違心之論。

    要是說以前不知道霽三在想什麼,認為他是故意破壞她的相親,這會兒也該清楚知道了他對她的心意。

    「天地良心啊,小姐,是你總是不去注意姑爺,姑爺可是很注意你的一舉一動呢,要是你不在,常常會問我們你上哪里去了,喜歡吃什麼、興趣是什麼。那時我們兩人也才剛來,

    就常聽到吳嬤嬤搖頭,抱怨著怎麼一個男人整天待在姑娘的屋里,又不是夫妻,怎麼樣也輪不到她照顧小姐啊。」小紅趕緊說著她們剛來府里那時的八卦。

    「是啊,我還聽說那一陣子小姐您的湯藥都是他親手熬的,不假他之手。我想也正是因為這樣,夫人才大力贊成你跟姑爺的婚事。」小青也加入遊說的行列。

    「那一陣子的湯藥全是霽三熬的?」這點她倒是很詫異。

    她們兩人齊點頭,小青說道︰「是啊,不過姑爺說不要告訴你,也不要傳出去,因為你日後要論及婚嫁的,這樣有損你的閨譽,所以大家也就三緘其口了。」

    聽完兩個丫鬟的話,裴子瑜說不感動是騙人的,這樣相較之下,她對霽三好像過于沒心沒肺了。

    「小姐,你要不要回禮,表示一點什麼啊?」小紅賊兮兮的笑道。

    「回禮?回什麼禮?!」她尷尬的紅著臉問道︰「總不能送他一根人參吧!」

    雖然她有時候表現得很女漢子,可是收到自己其實是心儀的男子送的禮物,還是會臉紅心跳的。

    「是啊,小姐,要送什麼給姑爺呢?」小紅嘀咕著。

    小青眼珠子轉了,驚呼了聲提議道︰「有了,小姐你可以送姑爺你的秀發啊,我們家鄉有個習俗,不管男女剪自己的一段青絲送給愛慕之人,看對方是否接受,對方如有意願結為夫妻,便會剪下自己一段青絲,將兩人的青絲綁在一起,名為結發一輩子。」

    「小姐,這個好,姑爺送你泥人表明想與你牽手一輩子,你回送他一段青絲表明自已願意與他結發一輩子,這意境上是相同的,豈不美哉?」小紅拍手猛點頭。

    「這……」她都還沒有觀察考慮好,是否真要把霽三當作今生的良人呢。

    「小姐,別猶豫了。」

    「小姐,你是不是擔心你沒好好觀察過姑爺,不放心這麼快就認定他?要不然,你可以先剪下自己一段青絲,隨身帶著,等確定了再送他也不遲。」小青察言觀色,如此提議道。

    「頭發隨時可以剪,干麼要先剪起來。」裴子瑜好笑道。

    「小姐,您不知道剪頭發要看日子的嗎,怎麼能夠說剪就剪。」小青搖頭道。

    小紅眼捷手快的拿過桌案上的一本黃歷翻著,「啊,今日適合剪發,再來適合剪發的日子就得要在一個半月後了。」

    「小姐,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剪了吧。」

    小青說風就是雨的馬上拿來一把剪刀,小心翼翼的剪了她耳後一小截發絲,而後用紅絲線細細的編成一個漂亮的結。

    小紅拿來一個繡得十分精細的錦織荷包,將這一截青絲裝進去,「小姐,您收好,等時機對了就將它送給姑爺吧。」

    看著手中這荷包,不知怎麼的,裴子瑜竟然對霽三也有所期待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25 21:06:23


    雖說已經快到了夏季尾聲,但踟躕的暑氣依舊未曾退去抑或是消減些,這股熱氣每每總是要到半夜過後才會較為涼爽。

    沐浴過後,裴子瑜任由一頭青絲垂在後頭,坐在窗邊,手中的絹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揚著,仰望著夜空中朦朧的月色,聞著風中濃郁醉人花香,一點睡意也沒有。

    低下頭,扭扭頸子睞了眼在幽暗花園里流螢點點的美景,忍不住籲了口長氣,「好美啊,想不到這都要夏末了還有蛋火蟲……」

    「當然有,想看更多的螢火蟲嗎?」

    寂靜的夜空中傳來皇甫霽刻意壓低的低沈渾厚嗓音,他的話才剛落下便已經出現在裴子瑜的窗台前。

    「霽三,你怎麼在這里?」她驚呼了聲,整個人趴在窗台上驚愕地看著他。

    「本公子的禮送過來半天了,等了半天也不見回禮,自然得親自走一趟確定對方的心意。」他伸長手臂,寵溺的擰了擰她的俏鼻說著。

    「呃。」她舌頭瞬間像是被貓咬了,說不出話來。

    皇甫霽勾著嘴角一笑,手撫摸著她滑膩粉頰,「還沒有想清楚就不要急著給我任何回覆,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想與你攜手一生的心意。」

    她從不知道霽三這看似清冷的男人,會有這麼感性且瘋狂的一面,不顧體統甚至做出與他身分不合有失顏面的事情,半夜爬牆就是為了跟她說這種甜死人的情話,叫她心頭瞬間又盈滿感動。

    片刻,她點了點頭,算是給等待她回應的皇甫霽一個回復,「嗯。」

    「想看螢火蟲嗎?」

    「這里不是有嗎?」

    「我知道有一個地方更多,雖然已經到了尾聲,但數量還是不少。想去看嗎?今年如果不看,來年也許就見不著了。」皇甫霽語氣里有些感傷的說著。

    「現在?」她覺得半夜跟一個男人出遊有點瘋狂,這男人雖然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她還是該避嫌的,可是看到那雙清澈的眼楮,她心動了,瘋狂一下又何妨,她的瘋狂事跡還會少嗎?不缺這一筆。

    「你等我。」

    她匆匆跑回屋里拿過薄氅,眼尾不經意間掃到了她放在梳妝台上那個裝著她秀發的香囊,不假思索的便將它一塊帶了出來。

    皇甫霽圈著她的腰肢,輕功一展帶著她飛越裴府的高牆,直落在屋後一匹駿馬上。

    「瑜兒,抓緊。」他替她拉攏薄氅後,手中韁繩一揮,胯下馬兒便在銀色月光下躡景追飛的奔馳起來。

    皇甫霽帶著她往草藥園方向而去,卻在快接近草藥園的時候,手中韁繩一拉,往另外一邊更為寂靜幽暗的樹林里走去,整片樹林除了不時有夜鶚發出的低沈陰郁駭人的低鳴叫聲外,靜得讓人頭皮不由得發麻。

    裴子瑜忍不住搓了槎有些發涼的手臂,仰頸望著這連月光都透不進來的幽暗樹林。

    「冷嗎?」皇甫霽傾身在她耳畔邊低聲輕問,同時將她整個人摟進自己胸懷,讓她緊靠著自己,一手搭在她肩上,將她整個人圈在臂彎與胸膛之間。「這樣就不冷了。」

    裴子瑜偷偷臉紅了,這也太犯規了吧,不過……她喜歡!

    這樣親密的貼觸,她鼻間盈滿著好聞的男性氣息,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要更緊貼靠著這個讓她感到安全溫暖的胸膛。

    皇甫霽在黑暗中小心的引領著胯下坐騎穿越狹隘的小徑,漸漸的,裴子瑜見到了一點一點的亮光,她驚喜的回過頭看著皇甫霽。

    「到了嗎?」

    他點著頭,「睜大眼仔細看。」

    當馬兒穿過最後一個彎道,豁然出現在裴子瑜面前的是像星海一般閃爍的美景。

    她驚訝的捂著唇,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皇甫霽拉緊韁繩讓胯下馬兒停下,抱著她下馬。

    此刻的美景讓她已經忘了什麼叫作男女授受不親,只顧著睜大眼楮,看著眼前這星光點點、壯觀的一幕。

    她開心的跑進這閃閃爍爍的熒光海中,開心的追逐著。好美啊,她整個人就像是身處在銀河夜空中一樣,美得讓人驚喜。

    她捧著雙手,看著那些緩緩停在手心里一閃一閃的螢火蟲,「好漂亮啊,漫天飛舞的螢火蟲就像是夜間的小精靈一樣,更像是墜落在凡間的星空,美得讓人心動。」

    「喜歡嗎?」看著她滿臉興奮的模樣,皇甫霽忍不住輕笑出聲。

    「喜歡啊,好美,你早該帶我來這里的。」

    「下回我會記得。」

    「就這麼說定了。」她興奮的追逐螢火蟲跑著。

    皇甫霽有些詫異地看著她漾著璀燦笑容的迷人臉蛋,眯成月牙彎彎的笑陣,一對梨窩若隱若現,讓他不由得看得癡了,自己原本有些沈重的心情也被她的開心興奮給感染,心底的煩躁瞬間消逝得無影無蹤。

    他跟在她後面慢慢走著,欣賞著她明媚如春陽般的笑容。

    日前調查端王罪證時,無意間誤入這一片森林,發現到眼前這片美景,想起曾見過她在庭院里拿著羅扇撲著流螢,覺得也許她會喜歡,今日便不假思索的提議,沒想到這真是提議對了,瞧她興奮成這模樣,他的心情也越來越好。

    她突然發現皇甫霽的視線一直追著他跑,而不是追著螢火蟲,她好奇地問道︰「霽三,你干麼一直看著我,你不欣賞這螢火蟲嗎?要是不欣賞,錯過這季節可就要等來年了。」

    「此生最美的風景已經在我眼前,我正在欣賞這美得讓我心猿意馬的美景呢。」他低沈的嗓音像美酒那般醇厚誘人,撥動著她的心弦。

    漫天飛舞的螢火蟲將她籠罩在金色光輝里,將她明艷柔美的臉蛋映襯得嬌美動人,美得讓他舍不得移開目光,只能緊緊的鎖著她,將她美麗的倩影記在腦海里。

    「嗄,那不是指……」

    裴子瑜沒敢開口將最後一個「我」字說出。

    「自然是指瑜兒了,最美的風景已刻畫在我心里,你說其他美景還入得了我的眼嗎?」望著她的深邃眸子里躍動著深情的火花。

    他鎖著她的黝黑眼眸里流溢著一種叫人心慌的熱源,那灼灼眸光像是要將她燙灼一般,火熱的讓她心跳得一片紊亂,臉蛋倏地浮上一抹嬌羞紅暈,有些羞怯地咬著貝齒,緊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你說,除了瑜兒你,還有誰能在我心中駐足,烙下烙印?」

    皇甫霽向前,將她整個人摟進自己懷中,一手搭著她的縴腰,一手輕撫著她誘人的柔美紅唇和動人臉蛋,歪著頭低聲輕問。

    「你的過去我未參與,又豈會知道有誰在你心頭駐足過……」

    她語氣軟軟的反駁,但聽在皇甫霽耳里就像是在撒嬌。

    「從來沒有,只有這個一連救了我兩次,不斷為我打氣,卻揣著明白裝胡塗、強悍的小女人,這小女人一如她給人的印象一樣,強悍霸道的霸佔我的心房,即便屢屢我想將她趕出我的心房,她卻越來越霸道的將我整個人、整顆心給佔據。

    「不管我怎麼驅趕,總是無法將她從我心底趕出去,你說,我是不是該順應一下這小女人的心意,讓她就此霸佔我的心,讓她作威作福?」

    「你可以不必順應的……」她吶吶的反駁。

    他將下顎抵在她額頭上,望著前方閃動的螢火蟲,有些感嘆的敘述著自己當時的心境。

    「瑜兒,我掙扎過,漠視過內心的想法與念頭,直到你決定從那些男人當中選個人成為你的夫婿,我就無法淡定了。

    「我無法忍受那些男人的其中一人,可以名正言順的擁有你,欣賞你,而我卻只能將對你的念想、對你的愛慕默默收藏在心湖深處。

    「我不想在未來的日子里每天後悔,當下我唯一的念頭便是—破壞,只有不顧顏面地去破壞,我才有可能扭轉局勢。」

    要不是他覺醒及時,恐怕現在已經懊惱後悔得捶胸頓足,要考慮拿出身分好破壞她的姻緣。

    裴子瑜很少聽過他說這麼大一篇話,平時都是她在說他在聽,沒想到他一打開話匣子便是這麼讓人震驚的表白,讓她感動得幾乎有些無法承受。

    他的話雖然感性、雖然讓她感動-但是好歹她也是曾經生活在五光十色、網絡發達、八卦狗仔充斥的年代,什麼惡心情話她會沒聽過,腦海隨即恢復清明了。

    「你今晚不太對勁,霽三,為什麼突然對我說了這麼一大篇肉麻的話,還帶我來看螢火蟲?」

    以她對他的了解,他不會是這麼感性的,會對她突然說這一些太反常了,好像是要臨上戰場前對女友的表白似的。

    皇甫霽滿篇的情話被她這樣打斷,整個浪漫氛圍也打破了,他低頭愕然的看著她,片刻不得不感嘆的嘆口氣,搖頭道︰「真不愧是本公子看上的瑜兒,如此的與眾不同,你怎麼可以在這時候說出這麼殺風景的話?!」

    「我哪里是殺風景啊,分明是你今晚有心事,眉頭總是若有似無的微擰。」她伸手推了推他又微微緊蹙的眉宇,想把那邊的皺折抹平。「說吧,別把我當成那些滿腦子只有風花雪月的閨閣千金,你知道的-我不是。」

    他拉過她的手,細吻了下她柔嫩的手心。「瑜兒,我知道你絕不妥協的堅持,我不想騙你,這點我必須老實告訴你,目前我達不到你的要求。」

    「所以……你要解除婚約?」

    他食指抵在她唇瓣上搖頭,「我永遠不會與你解除婚約。」

    「那你跟我坦白你無法達到我的要求這件事要做什麼?」

    「瑜兒,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去處理一件非常重要且復雜的事情,唯有處理好這事,我才有籌碼,我們兩人才有未來,我才能給你你所不妥協的堅持。」

    他唯有揭發端王,將端王繩之以法,在朝堂上立功,才能向父皇求得恩準,娶瑜兒為妃,才能央求父王不要為他多方納妾。

    她眼眸往上瞥了瞥,小心的問著︰「有多復雜?」

    「很復雜。不是我不肯告訴你,而是其中牽扯太多,知道越多越危險。」他重嘆了口氣。

    「要多久?」她早知道他的來歷不簡單,能這樣告訴她不騙她已經實屬不易了。

    「快則這一年內便會結束,慢則得拖上兩三年。」

    看著他散發著堅定可靠氣息的精鑠黑眸,與堅毅不容懷疑的神情,她心頭突然湧現一股近似感動的暖流。

    她相信他。

    「好,我給你三年的時間,等你排除萬難。要是三年後你無法給我所要的堅持,那不要怪我無情。」她也對他許下承諾。

    「本宮不會讓你有琵琶別抱的機會!」

    貝起她的下顎,灼燙的唇畔覆上柔軟紅唇,在她唇間落下霸氣宣言。

    在草藥園忙碌了一陣子,交代了手下工人如何采收一批草藥後,裴子瑜順著草藥園里的小徑,穿過清幽的樹林。

    細碎的陽光穿過樹梢,長長短短地流泄在寂靜小徑上,裴子瑜看著這一條被光束籠罩燦爛斑斕的小徑,以往她最喜歡漫步在這光廊之中的,可是現在,她開始變得不喜歡了。

    因為她的心境不一樣了。霽三離開後,她整個人就有些抑郁寡歡,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勁來。

    走著走著,無意間來到上一次救了皇甫霽的湖邊,等她發現時,人已經站在湖邊,以往為了安全起見,她很少一人獨自走到這里的。

    她站在湖邊,看著那波光蕩漾、碧綠的湖光倒影,想起了那次在這里救了他的事情,心底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看著在湖里嬉戲追逐、成雙成對的水禽,她更是失落,她都已經不知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可能就只有三聲無奈可以形容。

    那夜,他帶著她去欣賞螢火蟲,其實在他們離開沒多久後,他所住的宅子便被人給放火燒了,滔天火光讓遠在幾公里外的他們都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霽三臨時提議帶她去欣賞螢火蟲,恐怕他難逃一劫。

    他當下便決定離開翠緹縣,並承諾他歸來的同時迎娶她。

    他這一離去已有兩個月之久,未曾捎來只字詞組,在前幾天她聽說了端王叛亂的消息,不知怎麼的,她隱約覺得這事與霽三脫不了關系,這又讓她煩躁擔憂不已。

    霽三這人真是糟糕,沒心沒肺的,出門就像是丟掉了,難道不知道有人會擔心他嗎?就在她在心底詆毀著皇甫霽之時,八角匆匆忙忙地朝她跑來,朝她揚手高聲大喊,「小姐!小姐,京里來人了。」

    「京里?!」

    「是!小姐,你快回去吧,夫人吩咐我們所有人趕緊來找你,說是有重要事情。」八角捂著激喘不已的胸口,上氣不接下氣的道。

    「京里來的人?有說是什麼事情嗎?」

    八角搖頭,「沒說,只知道是老爺派人來的。」

    「老爺?!哪個老爺?」她揪緊眉頭,見鬼般的睨著八角。

    「當然是小姐你的親爹啊!」

    「親爹……」

    八角的頭點得更猛了,「是的,小姐你的父親。」

    裴子瑜拍了下腦門,她還真差點忘了身體這個原主有個爹!

    那個失蹤八百年,從沒有盡到身為一個人父應盡的責任,對她們母女不聞不問消失八百年的親爹竟然會在這時候出現,無事獻殷情必有詐,該不會是有什麼陰謀吧?

    她抿了抿唇-消化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消息,「好,我回去看看吧。」

    她倒是想知道,這個八百年不曾出現過的親爹現在現身是有什麼事?

    裴子瑜回到家里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她才正要下馬車,便見到一輛十分新穎豪華的馬車停在大門前,讓她只能在距離大門稍遠的地方下車。

    刀豆在門房里,遠遠的見到自家馬車回來,已跑過來迎接。

    「刀豆,這輛馬車是京里來人搭乘的嗎?」裴子瑜睞了眼這輛在馬車界屬于賓利級的氣派跑車,對于這個十二年未曾有過一點聯系的父親,這時候派人來是什麼意思?還派出這麼豪華的車,更證實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他們不成。

    她提高音量喊道︰「八角、刀豆,你們兩個把這輛馬車跟車夫趕到一邊去,不知道隨便停在人家大門口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嗎?」

    「可是小姐,這是京城來的馬車……」

    「怎麼,我是這屋子的主人,還得給一個奴才讓路嗎?」

    「欽,是的,小姐我懂了。」

    八角隨即跳下馬車,前去理論道︰「你是哪一家的下人啊,這麼大一輛馬車-停在我們府上大門前是什麼意思?你的主子是怎麼教導你這無禮下人的,還不快滾開!」

    「我們是京城裴府里來的,都是同一個主子,你這樣怒罵主子不要命了嗎?」豪華賓利馬車的車夫怒聲朝著八角吼著。

    「呸!我的主子是小姐,你口中的主子是什麼人跟我沒關系。還不趕快走開,不要擋到我們小姐下車。」刀豆卷起衣袖,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樣子。

    「再不把馬車駛走,小心我叫人把你馬車拆了,到時叫你載來的人走路回京城,你信不信!」八角也卷起衣袖助陣。

    「不信你就上來試試。」刀豆繼續挑釁。

    對于京城裴府本家當年是怎麼欺負他們小姐跟夫人的,他刀豆雖然不清楚,但是光聽他娘親說,當年夫人剛到村子時那落魄的情況,就可以想見京城裴家人肯定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小姐長年生病,都是靠村人接濟,夫人到處借-個銅板、兩個銅板的湊藥錢,帶小姐去給大夫看病,當年小姐跟夫人那生活啊,是十個苦字也無法形容的。

    小姐發達也未忘本,反過來照顧村民,給了比任何一個雇主都高的工資。

    這就罷了,她又辦免費學堂、托嬰堂,教村里的孩子讀書識字,每個月還請張大夫來村里義診,逢年過節的殺豬宰羊的挨家挨戶地親手送肉給村人……小姐跟夫人所給予的恩情,壓根遠超過當年村人們給夫人的恩惠了。

    這些年來,他們從未聽過夫人跟小姐提過京城裴府本家,想必是對那里失望透頂,不想提起,但他聽娘提過,夫人跟小姐是被京城本家那位正室夫人,派人在下大雨的日子將她們母女趕出家門的,裴府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有這麼欺人太甚的惡主,肯定也會有一群刁奴。

    因此他刀豆勢必得保護好小姐,不讓她再受到京城來的這些刁奴欺負。

    京城來的又如何?到這里還不是他這條地頭蛇說了算。

    「你敢?狗仗人勢的東西,我可是本家來的!」賓利馬車車夫指著刀豆罵道。

    「狗仗人勢,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作虎落平陽被犬欺!」八角操起門邊擺放的木棍,作勢要揍人。

    「你們敢?」一看到那根跟個男人手臂一樣粗的木棍,賓利馬車車夫有些怯場了。

    「我們怎麼就不敢,你給小爺我看著我敢不敢!」刀豆不在乎的說道,接著朝大門里大吼一聲,「來人啊,這不知道哪里來的刁奴,用馬車霸佔我們府大門,讓小姐無法下車,都出來把這輛車給砸了!」

    沒多久一群持棒帶棍的家丁全沖了出來,個個一臉凶神惡煞的。

    這群家丁是近來添置的,據說是未來姑爺堅持要小姐在家里多用些人,她和夫人兩個弱女子,不多些人保護著,他離開實在也不安心。

    虎落平陽被犬欺,就算他們是京城來的也得讓讓這些地頭蛇,駕著賓利馬車的車夫這下再不敢趾高氣揚的瞧不起人。

    「我把馬車駛走還不成嗎,別動我馬車。」這馬車要是被這群凶悍的鄉下人拆了,回去夫人還不扒了他的皮!滾利馬車車夫摸了摸鼻子,無奈道。

    「還不快駛走!」八角怒捶了下賓利馬車。

    「待會有你好看的!」賓利馬車車夫指著刀豆跟那群家丁叫罵,心有不甘的揮動韁繩,緩緩將馬車駛離。

    刀豆冷嗤,瞪了那車夫一眼,「哼,隨時恭候,怕你不成!」

    八角得意的刮了下鼻子,回到自家馬車上,慢慢的將馬車駛近大門,「小姐,到了,您小心下車。」

    「嗯。」裴子瑜這才自馬車上下來,臨進入家門之前冷眼看了看那個嘴里不停碎碎念的賓利馬車車夫。

    忽地,一抹記憶自腦海里跑出,這車夫……

    當年,娘親背著她回裴府,跪在地上求那位正室夫人為病重的她請大夫未果,奉著正室命令拿著棍子轟她們母女出門的那名小廝就是他,從小廝淪為車夫,看來這位正室夫人也沒有好好善待她的爪牙啊。

    裴子瑜臨進門前不忘交代,「刀豆,交代下去,不許任何人將馬車停在我們大門前,要是再有人不長眼,就派人把馬車拆了,把那車夫送到府衙去,說他居心不良窺伺我們府上。」

    「是。」

    賓利車車夫被裴子瑜那一記冷冷陣光掃到,渾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名氣勢萬千的姑娘會是當年那個瘦瘦弱弱、隨時都像是要斷氣的六小姐嗎?

    那眼神犀利得像是要將他剮了似的,她該不會還記得當年的事情吧?要是她還記得從前他做過的那些事情,這六小姐回到京城後,恐怕他也沒什麼好日子過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25 21:06:45


    就在外頭的那個車夫在為自己的未來擔憂之時,裴子瑜已經來到大廳。

    她才一踏進大廳便見到一名穿著藍色長褙子、打扮像是管家,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還有兩名表情十分嚴肅、身形壯碩的嬤嬤,分坐在她娘親下首的太師椅上。

    這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神情看起來倒是平靜,看不出喜怒,倒是那兩名嬤嬤滿臉猜忌狐疑,其實與其說是猜忌,倒不如說她們正貪婪的盤算著,她這一屋子的家產還有她娘親身上的行頭。

    坐在她娘親左側那名,眼尾上有顆大痣、穿棕色衣服偏瘦的叫陳嬤嬤,眯細了眼不停四下張望,打量著這處修繕得嶄新漂亮的屋宇。

    來到翠緹縣前往裴府的這一路上,她們就沒見過比這院子更好的房子了,讓她跟王嬤嬤都驚呆住了。

    這就是自家夫人這十幾年來,嘴里會不時提起的破地方?

    這里大又新穎,哪里破了?

    而坐在一旁年長一些,身著花紅衣服的王嬤嬤,兩只眼楮從黃氏出現後就沒有從她身上離開過,心里直驚疑著。

    當初五姨娘被攆到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來,這十二年來夫人司是不曾派人來送過半點銀兩,任由她們母女兩人在這鄉下自生自滅的,怎麼如今她們來到這里,見到的不是面黃肌瘦、一臉窮酸,眼巴巴求著她們趕緊帶她回京的五姨娘跟六小姐,反而足一身氣派,吃穿用度都不比京城大戶人家差,光這處院子,沒點錢是蓋不起來的,還有五姨娘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光那一套頭面就可以在京城買下間店面或宅子了。

    兩名嬤娓互看了對方一眼,滿心的疑惑,她們母女倆這十二年來是如何過活的?日子竟然過得如此滋潤,還有這麼多僕人伺候著,莫非是老爺瞞著夫人,私下給她們母女塞銀子?可,這不對啊,這幾年皇上給老爺撥下的獎賞,全是原封不動的抬回裴府,由夫人發落。

    那五姨娘跟六小姐是用什麼過生活的,讓人很匪夷所思啊!

    相較于兩只賊眼一直打探著周遭的陳嬤嬤,許管事目帶著精光的看著,不動聲色。

    黃氏一見到女兒回來,馬上向她介紹,「瑜兒來,娘跟你介紹,這位許管事是你爹身邊的得力管事,奉你爹的命令前來的。」

    許管事起身抱拳,恭敬地向裴子瑜行禮,「老許見過六小姐,大將軍派老奴前來接六小姐及五姨娘回府。」

    「大將軍!」裴子瑜故意驚呼了聲,裝得好像從來不知道有這號人物。「我認識嗎?小女子我可是從來不認識什麼大將軍這種偉大的人物,許大叔,你恐怕是跑錯家了,要我幫你找村長來問問嗎?」

    這個名義上的親爹,竟然在遺棄母親跟她這麼多年才想起要派人來接她們,莫非是行軍打仗傷到哪了需要人照顧,才想起他還有個侍妾女兒?

    「回六小姐的話,老奴正是從村長那里來的。」許管事有些詫異,真沒意料到這六小姐會這樣當著他的面不給大將軍面子,直接說不認識。

    「是的,沒錯,六小姐,是村長領我們三人過來的。」花紅衣服的王嬤嬤語氣凶惡的搶著開口說話。

    這五姨娘黃氏在她們的印象里就是怯弱膽小的性子,夫人不管說什麼,她都不敢吭一聲。

    當年要不是仗著老爺的寵愛,直到六小姐出生都住在老爺院子里,這女人跟腹中胎兒早被夫人暗中派人給料理了,哪里還能放任讓六小姐出生。

    不過這六小姐也不是個爭氣的,一出生就是個病秧子,那個什麼相命先生所說的話根本不足為懼。

    老爺一上邊關,這兩母女在裴府里還真是什麼都不是了,夫人先是將她們母女趕到後院柴房住著,早上到槳洗房幫忙洗衣,不惹夫人心煩眼不見為淨就算了。

    偏生她這女兒一天到晚要吃藥,黃氏時不時便去求夫人替六小姐請大夫,讓夫人厭惡怨肢不已。

    無巧不巧的,一日一名相命先生經過後門,看到了六小姐便直言斷定,日後六小姐會是人中之鳳,身分貴不可言,這尊貴身分甚至超越夫人生的嫡長女裴子苑的I品誥命夫人命。

    夫人豈能讓這庶女爬到自己疼愛女兒頭上,日後讓女兒對這低賤庶女磕頭,因此便將她們母女轟出裴府,任由她們自生自滅。

    這被趕出裴府,黃氏一個大氣也不敢吭,說話沒底氣的主子,在他們下人眼里還真是什麼都不是,也不用太客氣,只要搬出夫人來,她們母女兩個還敢作對不成?

    裴子瑜一臉狐疑的打量她,絲毫不給顏面的怒喝道︰「你誰啊,這里有你這個做下人說話的余地嗎?」

    這個王嬤嬤瞬間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將怒氣發在一旁一直安靜喝茶的黃氏身上。

    「五姨娘,六小姐不識得老奴,你總該識得,你跟六小姐說一聲吧。」

    黃氏抬眸看了眼這王嬤嬤跟陳嬤嬤這兩位故人,以前在裴府那些酸苦記憶不由得浮現在腦海,當年她可沒少受到這兩位嬤嬤的「照顧」。

    尤其是臘月天,一大堆棉襖衣物、床單、被罩丟到她面前,要她在日落之前洗干淨,才要幫她請大夫給女兒看病,日落前沒洗干淨大夫就不用請了,那些衣物簡直永遠沒有洗完的一天。

    一幕幕畫面提醒著她,當時她為了幫女兒請大夫看病是如何卑微,是如何的偷生苟活的,一切有多麼不堪。

    「瑜兒,這兩位是王嬤嬤跟陳嬤嬤,她們兩人是大夫人身邊的得力嬤嬤。」黃氏勉強的扯了抹笑意。

    那抹笑意讓裴子瑜看到了娘親許久不見的苦澀,這讓裴子瑜心頭生起一股怒火。

    這里兩個狗仗人勢的狗奴才,也不想想現在是踏在誰的地盤上,敢這樣當著她的跟她娘親說話,她娘親當年在裴府肯定也沒少受這兩個奴才欺負。

    「兩位嬤嬤茶想必也喝了好幾盞了,說吧,遠道而來的目的,那麼多年也不見裴府派只蚊子蒼蠅過來問候,怎麼這時候想起我們了?」她寒眸冷冷掃著這兩個嬤嬤,語氣十分不客氣。

    「我們是奉夫人命令,前來接五姨娘跟六小姐回府的。」沒意料到裴子瑜會這樣冷淡,她們預期中卑微討好的態度都沒看到,這讓陳嬤嬤心下生起一股怒火,不客氣的回道。

    「這你們一個是奉大將軍命令,一個是奉夫人命令,請問我聽誰的?」她清冷的瞄了他們三人一眼。

    嗤,夫人當年將她們母女趕出裴府,今天突然想起她跟娘親,還大費周章要接她們回去,要是其中沒點貓膩,她是一點也不相信的。

    「自然是聽夫……」王嬤嬤撇撇嘴不客氣地搶話,這話才說到一半便聽見許管事傳來一記沈咳。

    「王嬤嬤請謹辭慎行。」許管事淡然地提醒王嬤嬤。

    王嬤嬤臉上一陣潮紅,趕緊解釋,「這……自然是聽大將軍的命令,但夫人是老爺的正妻元配,府里一切都是夫人作主的……」

    「夫人在府里權力再大,能大過在外頭賺錢給她在家里揮霍的大將軍嗎?」裴子瑜冷冷丟下這一句轉身走到黃氏身邊,在她一旁的主位上坐下。

    這話直白得差點沒把兩個嬤嬤給噎著,一陣猛咳。

    表情淡然的許管事表情也突然有些不悅,沈沈的咽下口氣後,自衣襟里取出一封信件,畢恭畢敬的呈上。

    「六小姐,這是大將軍給您的信件,您看了後便會明白。」

    王、陳兩位嬤嬤一看見許管事臉色一變,這一路上她們怎麼從來沒有聽到許管事提起,老爺有一封信要轉交給六小姐?

    裴子瑜接過信件,瞄了眼上頭已有些磨損的信封,看來這封信被許管事隨身攜帶了不少日子。

    想著這位六小姐在這種窮鄉僻壤之地定是沒有讀過書,王嬤嬤連忙開口,「六小姐,你不識字吧?老奴來代你看吧!」

    「夫人教出來的奴才,各個膽子都挺大的啊,越俎代庖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真不知誰才是主子,誰是當家的。」裴子瑜冷嗤了聲,「這位嬤嬤你要不要上前來,我這位子換你坐?」

    王嬤嬤被她這麼一頓奚落,當場一陣惱羞成怒,想反駁斥責她這個低賤庶女,一旁的陳嬤嬤馬上沈咳了聲,「咳!」示意她不要再自取辱。

    陳嬤嬤又打圓場道︰「六小姐,這王嬤嬤還不是怕你看不懂字,才會想幫忙小姐你的。」

    裴子瑜冷眼掃了兩人,她還會不知道她們兩人想知道大將軍給她的信里頭寫了什麼,好回去邀功。

    她干脆當著眾人的面直接閱讀信件,片刻後道︰「許管事,相信大將軍已經有指示你該怎麼做了,這一切就如大將軍信上說,可,我跟娘親目前還無法隨你回京,必須等我將所有事情交代好才能上路。」

    現在可是草藥收成的時節,還有-堆貨物貨款要交要收呢,她怎麼可以在這時候離去。

    「不知六小姐需要多久時間?」

    「半個月吧,再快不行,我走不開。」裴子瑜將信件收好,放進衣袖里。

    「這……」聽她這麼說,許管事就有些為難了。

    「許管事,我看這樣吧,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起程前去與大將軍會合,告知大將軍我知道了,我會按照他說的做。」

    「小姐,你要自己上京城,這路上……」

    「許管事,你放心吧,我會帶著家丁一同前往京城,不必擔心路上會有危險,更不會耽誤時間的。」

    「好的,那就如小姐所說行事。」許管事沈思了會兒便點頭同意。

    「刀豆、八角,許管事一路舟車勞頓,你們兩人先領許管事下去休息吧。」裴子瑜對著站在門邊等候的兩人喊著。

    許管事很快便被帶下去休息,這少了許管事,這王、陳兩個嬤嬤少了一個可以壓制她們的人,說話更大聲了,不再似方才那般恭敬。

    「半個月?這怎麼成呢,六小姐,夫人要你馬上起程回京。」王嬤嬤火速又搬出夫人,企圖壓制裴子瑜。

    裴子瑜手朝著大門方向指去,直接趕人。「兩位嬤嬤,大門出去右轉是回京城的路,不送。」

    兩名嬤嬤臉色頓時比大便還難看,她們可是夫人身邊得力的嬤嬤,從沒有人敢對她們這麼無禮,這六小姐這一刻鐘時間不到竟然就讓她們吃癟了無數次,這叫兩人一張老臉都不知要往哪里擺了。

    「六小姐,我們是奉了夫人的命令,來接你跟五姨娘回去的,怎麼可以我們兩人先回去?」陳嬤嬤斂下滿臉的尷尬,涎著笑臉提醒她。

    「這里是我說了算,我說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不想等的話,你們可以先回京,就這樣。」裴子瑜冷下臉,森寒的睞她們一眼,絲毫不把這兩個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嬤嬤當一回事。

    「六小姐,別忘了你可也是裴府的人,你這話要是傳到夫人耳里,可是免不了被夫人喊去立規矩的。」王嬤嬤聲帶不悅地提醒她。

    裴子瑜故意拍著胸口,「哇,我好怕啊,沒想到裴府是奴才在作主的,隨便一個下人都可以給本小姐立規矩。」

    「六小姐,老奴說的是會被夫人喚去立規矩!」她為之氣結。

    「你也知道你叫奴才啊,我還以為十二年不見,你從一個奴才變成主子了。」

    「奴才哪里敢。」她不以為然的哼道。

    「知道自己是奴才,就記好身為奴才的規矩,我不知道我回到京城後會不會被夫人叫去立規矩,但我知道,身為奴才的你現在就會被身為主子的我掃耳光!」裴子瑜很不客氣的一巴掌甩到王愧嬤臉上。

    「啪」地一聲,清脆的響聲讓王嬤嬤臉上瞬間浮上火紅的巴掌印。

    「六小姐!」在場的人皆驚訝的驚呼。

    不等人發難,裴子瑜率先怒責王嬤嬤,同時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長長記性。「王嬤嬤,這一巴掌是告訴你,記著你是奴才的身分,注意你身為奴才應有的言行,再膽敢隨便威脅本小姐,下一次就不是這一巴掌。」

    「你!」王嬤嬤大怒,她可是夫人身邊的紅人,府中那些低賤不受寵的庶女們哪一個不是對她巴結得緊,那里想到這個被趕出府中,在外頭自生自滅的六小姐竟然敢這樣當眾甩她巴掌。

    不甘受辱的王嬤嬤仗著夫人的寵信,惱羞成怒的向前就要教訓裴子瑜,她身旁的陳嬤嬤見狀連忙拉住她,對她搖了搖頭,在她耳邊小聲的嘀咕。

    「春滿,你可別誤了大事,先忍下這口氣,等她們母女回到京城,還不是任我們拿捏,你可別壞了夫人的事,屆時夫人怪罪下來,可不是我們可以擔當的。」

    裴子瑜這個賤丫頭從一進來便沒有給他們好臉色看,面容淡淡,眸光清冷,身上還有一股若有似無上位者的氣勢,似有似無的拒人之感,讓她感到非常的陌生,一點都不像從前那個說話唯唯諾諾、不敢看著人的六小姐,這轉變太大,讓人根本無法將現在的六小姐跟以前的聯想在一起。

    這幾年她跟五姨娘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改變竟然這麼大,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眼下天高皇帝遠的,夫人遠在京城,手哪里能伸這麼長教訓這賤蹄子,跟這庶女硬踫硬,她們的確討不到便宜,王嬤嬤這才壓抑下心頭怒火,暗自恨恨地啐了口︰賤蹄子,看回到京城,我王嬤嬤不整死你我就跟你姓!

    王嬤嬤深吸口氣,壓下剩余的怒火,陰陽怪氣的說著,「六小姐說的是,老奴受教了,老奴會謹記在心,一切就依六小姐說的。」

    「最好認清自己的身分,再有下次就不是一個巴掌如此簡單。」裴子瑜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盞,橫了兩位嬤嬤一眼。

    接著對著站在門邊等候傳喚的吳嬤嬤吩咐道︰「吳嬤嬤,帶這兩個嬤嬤去歇息吧。」

    「是。」吳嬤嬤進入大廳領命,「兩位嬤嬤請跟我來吧。」

    看著王、陳兩位嬤嬤的背影,黃氏平順了的眉眼又再度攏聚起一抹悲傷,裴子瑜清楚感受到娘親身上的哀怨與悲戚,甚至還有恨。

    她握了握娘親的手,小聲的安慰道︰「娘,瑜兒身子已經痊愈,不再是當年那個瑜兒了,娘親也無須再看夫人的臉色,我不會讓那群魔鬼欺負您的-就算回到京城,您還是一樣過您無憂無慮的日子,您別擔心。」

    女兒難得跟她說這些貼心的話,黃氏感動的落下眼淚。她點點頭,拭掉了眼眶里的眼淚,給了女兒一個笑容,「有瑜兒在,娘不擔心,娘的瑜兒是最棒的。」

    是的,她的女兒是最棒、最厲害的,身子痊愈後,人也像是換個人似的,獨立自主,凡事都無須她操心,還反過來照顧她這個沒用的娘親。

    有時她都懷疑自己才是女兒,女兒是自己的母親,不過,不管誰照顧誰,女兒都是她的女兒。

    出了任何事情,女兒都會擋在前頭,回京,似乎不再是那麼可怕的事了。

    經過半個月的時間,處理好各項事務,本就是到了秋忙的季節,草藥園里的草藥也全收割完畢,不能收割的草藥,做好了過冬的準備,還有必須要曬干處理的藥材,也都在裴子瑜的監督下全部曬干,收進倉庫或是送到醫館。

    至于她手上其他產業,例如農場上的作物,本就有專門的人在負責管理-也無須她擔心。她只要交代好今年過年之時,村里每戶每人發多少米、多少干糧、多少鮮肉跟腌肉便成。

    到了要離開翠緹縣前往京城這一天,裴府的大門外擠滿了不少來送行的鄉親,裴子瑜打算將府中所有下人都帶上京城,因此將院子暫時交給這幾年一直負責幫忙照顧庭院花草的老江夫妻打理。

    由于眾人都要離去,廚房里便有大量干糧肉類米糧等食物,放久了怕會壞掉,因此裴子瑜讓人留了一部分給老江夫妻,其余的全分送給村民。

    看著那麼多好東西都白白送人,讓王、陳兩個嬤嬤看得直肉痛。

    裴子瑜才沒空去理會那兩個人,一邊分送東西給村人外,一邊交代囑咐村里其他人,她不在期間,請他們多多幫忙照看房子,照應老江夫妻,她回來後定會好好答謝村民們的。

    村民們自然是滿口答應,要她放心上京,她的宅子有他們看著,不會有問題的。

    她又擔心要是霽三回來了找不著她,便要村民幫忙轉達,若黃公子回來了,要他上京城裴府找她。

    在村民的歡送聲中,他們一行人緩緩出發,因為馬上就要入冬了,加上又是長途旅行,所以他們的馬車都布置得十分暖和。

    裴子瑜跟黃氏共乘由刀豆駕駛的馬車,吳嬤嬤隨侍一旁,小紅跟小青則與其他幾個丫鬟坐八角駕駛的馬車,後面還有一車坐著家丁們。

    相較于他們這幾輛熱鬧又暖洋洋的馬車,這陳、王兩個嬤嬤所搭乘的裴府那輛豪華賓利馬車雖說不錯,但防寒的裝備卻是不怎麼夠,因為他們出發時是夏天,又在翠緹縣耽擱大半個月,根本沒想過會逗留那麼久,所帶衣物根本不保暖,加上不時有有寒意鑽進車廂里,讓她們兩人是冷得慌,只能緊挨在一起互相取暖,只是卻怎麼也暖和不起來。

    裴子瑜倒是有送過御寒的衣物來,但她們嫌不是新的不要。

    越往京城天氣越冷,兩個嬤嬤是一路發抖,這回京的路走不到一半,她們兩人就染上風寒,各自輪流病了一回。

    這一路上,她們是急著早點回到京城,但裴子瑜有感于娘親多年未離開過翠緹縣,也未曾到處走走看看,欣賞過風景名勝,因此決定回帶著娘親跟一票下人一路玩回京城,行程于是又拖久了。

    這不過才走上十天半個月而已,天空便開始下起雪來,裴子瑜一行人看到天空降下了瑞雪,紛紛停下馬車,下車玩起雪仗來。

    黃氏看女兒跟家里丫鬟們玩起打雪仗,玩得不亦樂乎,為了怕女兒凍著了,趕緊吩咐吳嬤嬤讓他們歇腳這茶肆準備姜茶跟熱食,一會兒讓女兒他們祛祛寒。

    她自己則坐在茶肆里,手捧著熱茶看著女兒玩得開心,吳嬤嬤也記得將暖手爐帶著,在茶肆里添了新炭火後,讓黃氏拿著,才不會著涼。

    坐在賓利馬車里的王、陳兩個嬤嬤望著陰暗的天空不斷飄下的雪,手不停的發抖,牙齒上下打顫。

    兩人心里不禁抱怨起自家夫人來,派她們出門,卻沒多給點盤纏,現在她們連同車夫三人是山窮水盡的,連下馬車喝杯熱茶的銅板都快籌不出來。

    雖說心里怨著夫人,但她們更怨恨的人是裴子瑜,好歹都是一路的,竟然說他們三人不是她帶出來的人,沒理由為他們支付任何費用,要他們自己打理這路上一切食宿花銷。

    這要是按著正常時程回京,他們的盤纏也是夠用的,偏偏這六小姐竟然要一路遊山玩水,這路走不到一半,他們的盤纏便用盡,這今晚也只能在車上睡了。

    裴子瑜跟小青、小紅玩打雪仗玩得盡興,才開心地往茶肆走去。

    「娘啊,打雪仗很好玩,您怎麼不跟吳嬤嬤一起玩啊?」

    黃氏寵愛的道︰「你當娘親跟你一樣年紀嗎?」

    裴子瑜親密的勾著她的手臂,「娘親在我心目中永遠是年輕的。」平心而論,她娘親這些年保養得好,看起來真的一點都不顯老,她這個年紀要是放到現代,還是所謂的輕熟女呢。

    「小姐,喝杯姜茶祛祛寒吧。」吳嬤嬤趕緊為她端來杯姜茶。

    裴子瑜一邊喝著暖呼呼的姜茶,一邊拿了塊小糕點吃著,這姜茶捧在手心里,整個人都暖和了。

    黃氏看著女兒那眉開眼笑的神情,想了想,小聲的詢問道︰「瑜兒,真的不派人給那王、陳兩個嬤嬤還有車夫送碗姜茶跟點祛祛寒嗎?」

    這女兒對任何人都很有愛心的,偏偏對夫人派來的這三人是一點情面皆無。

    「娘,我的銀兩不是用來接濟壞人的,當年她們是怎麼待你的,我可清楚得很,別想我會給她們一絲一毫的憐憫。」提到他們,裴子瑜冷下臉來。

    「娘是擔心你回到裴府後,會遭到夫人的責罰。」

    「放心吧,娘,您別再把我當成當年那個需要靠夫人同意才能請大夫治病的藥罐子了-當年她們怎麼欺負娘,我就會怎麼一筆一筆的為娘您討回公道,這事娘您就別管了。」她也要為含怨而死、真正的裴子瑜討回公道。

    「就是啊,夫人,您每天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四處遊山玩水、開開心心的過活便成,這事您別管了,交給小姐去處理,小姐是有分寸的人,不會帶來麻煩的。」一旁的吳嬤嬤也勸著。

    「是啊,娘,這事您就別管了,欠我們的我會一筆一筆討回來,當年那些苦我不會讓您自受。」

    裴子瑜放下空湯碗,拿出帕子拭著嘴角,對著刀豆喊了聲,「刀豆,大家用好姜茶點心後就上路了,風雪越下越大,不快些晚上到不了下榻客棧的。」

    在車里的王、陳兩個嬤嬤見裴子瑜絲毫沒有讓人給她們端姜茶來的意思,是氣得快咬碎了銀牙。

    如今她們也只能把一切對裴子瑜的怨恨吞進腹里,趕緊回到京城,向夫人稟告這一切,讓主子為兩人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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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25 21:07:06


    他們到達客棧之時,外頭天都黑了,風雪正大,也打亂了不少旅人的行程,整個客棧擠滿了歇腳的人。

    還好裴子瑜已經先行派了八角和另一名小廝川七先行,預訂了四間客房,這才讓大夥兒今晚有了下榻之處。

    裴子瑜才一下馬車,八角跟川七便興匆匆的跑上前來,「小姐,客房都打理好了,熱水也讓店小二備上了,您跟夫人都可以安穩歇息。」

    「小姐、夫人,歡迎、歡迎,外頭風雪很大,快請入內。」店小二趕緊向前熱絡招呼。

    「勞煩你了小二哥,請帶路吧。」裴子瑜自袖子里取出碎銀,打賞給店小二,轉身她扶著黃氏便進客棧了。

    「先領我娘親到她的房間吧,我娘親累了。」

    「是。」

    他們一群人下馬車後,這凍得臉色鐵青的陳、王兩位嬤嬤也想混在眾人之間一起混進客棧,說不定還能趁著人多,借著裴子瑜的名字訂到間上好房間,今晚能好好睡上一頓美覺。她們的小動作可是沒有逃過裴子瑜的眼楮,笑笑地轉過頭來問道︰「兩位嬤嬤,今晚是否也要住客棧?那你們恐怕得另外去找其他客棧了,這里今晚已經客滿了。」

    「你們都在這里-難道讓我們去住桂的客棧?這要是夫人問起,知道我們兩人沒有貼身伺候著,這罪過我們兩個奴才可擔當不起。」王嬤嬤語氣頗惡的說道。

    「讓兩位嬤嬤貼身伺候我可擔當不起,要是一不小心被兩位嬤嬤伺候得我舊疾復發,那豈不是害兩位嬤嬤被夫人責罰?我命賤-還是讓自己的丫鬟伺候來得穩妥。」

    這話說得陳、王兩個嬤嬤是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裴子瑜勾了勾嘴角,不經意地又告知道︰「對了,我方才聽八角說了,因為這場大雪,今晚住店的客房房錢都漲了一倍,我好心提醒你們,要住客棧可得先掂掂自己的荷包,當然,借坐大廳是不用銀兩的。」

    說完,擺擺手悠哉歡快的往二樓客房走去,臨了還不忘輕飄飄丟下一句,「真好,一會兒就可以泡個熱騰騰的熱水澡,這天氣泡澡最舒服了。」

    聽到熱水澡,差點沒把兩個嬤嬤給氣歪了腰,熱水澡她們比她更是渴望,這一路上兩人根本沒洗過一次澡,身上都快長虱子了。

    看著裴子瑜囂張離去的背影,王嬤嬤氣得跳腳,罵道︰「這賤蹄子竟然不打算替我們付房錢?!」

    「你說這怎麼辦呢?王嬤嬤,我這里只剩下三兩銀子,還是我自己的體己錢,要是住一晚就沒了,這離京城還有一大段路要走呢,我們要怎麼過啊?」

    一想到要拿出自己的體己錢先應急,這陳嬤嬤就很是肉痛,可不住房光坐在大廳打盹,今晚肯定會冷死。

    「哼,這小蹄子不買夫人的帳,但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我就不相信黃氏敢得罪夫人,當年黃氏別說在夫人面前大氣不敢吭一聲,連在我們兩人面前也是連個屁都不敢放的。」

    王嬤嬤問了掌櫃的黃氏一行人的房間之後,怒氣沖沖的便沖上樓,打算直接去找黃氏理論、討個說法,今晚她非得叫黃氏讓給她們一間房。

    這一路上六小姐這小蹄子帶著黃氏跟她那群下人吃香喝辣的,吃好睡好,餐餐特產外加大魚大肉,住又是住最好的上房,奢侈得不行,看得她們眼饞。

    可六小姐也是很故意,寧願將他們吃剩的食物分送給路邊的乞丐,也不願意讓人拿來給她們分食。

    連住房也是,寧願多花錢給她帶來的那幾個賤奴睡得舒服點,不讓他們去睡下人房,卻舍不得為她們多付一間客房的錢,讓她們丟身分的去跟一些粗鄙不堪的奴婢擠一間下人房的。

    這態度做法實在太厚此薄顧了,說穿了,她帶往京城的那些低賤奴僕,可都一樣是裴府的下人。

    這怒氣她早已經憋了一肚子了,要是沒下雪,她和陳嬤嬤擠擠下人房也就算了,但今天這種下雪日子竟然還不想給她們住房?!

    王、陳兩個嬤嬤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了,直截了當的推開黃氏的房門,完全當作沒看到正坐在屋里喝著熱茶的裴子瑜。

    王嬤嬤看向黃氏劈頭便是一陣怒聲質問,「五姨娘,你這是什麼意思?可別忘了我們兩人可是夫人的人,一路走來你百般刁難,不怕夫人怪罪于你嗎?」

    「刁難,這話從何說起?」黃氏眨了眨眼,放下手中的茶盞,滿臉不解的看著找她討說法的王、陳兩人。

    「五姨娘,這一路上我們兩人可是沒刁難過你們母女,你們整路上遊山玩水的回京,我們兩人也沒說句話,吃的用的全是我們自己付的銀兩,眼下我們帶出來的盤纏告罄,這六小姐竟然還不打算為我們付房錢,這樣說得過去嗎?如此刁難我們不覺得過分嗎?」

    這王嬤嬤今天就算是抹下臉面不要了,不找黃姨娘開刀,回京的路程還那麼大一段,難道叫她們以後吃沙喝風睡馬車的一路回到京城嗎?

    「兩位嬤嬤這話從何而來?回京這一路上,我們吃穿用度都是自己出錢,沒有用到夫人讓你們帶來的任何一分錢,何來我們刁難過分這一說?」黃氏皺了皺眉頭,真要論刁難,當年她跟瑜兒可沒少遭到她們兩人的刁難。

    聽到黃氏的話,裴子瑜滿意的揚著嘴角,繼續喝著她的熱茶。她這個女兒控的娘就像麻糟一樣軟弱,但只要一遇上有人欺負她女兒,娘親可是會像硬掉的麻糌一樣,怎麼敲也敲不破,誰都別想當著她娘親的面欺負她。

    被黃氏這麼一回嘴,王、陳兩個嬤嬤臉上是一陣火燙臊紅,本是想來討公道的,沒想到反而被黃氏這軟柿子給洗臉。

    「王嬤嬤、陳嬤嬤,你們的盤纏用盡了,私底下找我說便成啊,何必故意尋我娘晦氣呢?我娘可是從來不理這些事情的,你們兩個可是找錯人了。」裴子瑜兩指夾著杯蓋,不疾不徐地磨著杯沿,語帶嘲諷的丟了這句話。「不過,你們兩位嬤嬤也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了,兩位好歹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身上竟沒帶什麼錢,這要是傳出去了,不給你們夫人丟臉啊!」

    她們兩人老臉上更是火辣,氣得兩管鼻管白煙直噴,卻也不敢再多反駁兩句,就怕兩人這張老臉丟盡,連帶夫人的臉面也一起丟了。

    這時吳嬤嬤端著剛泡好的參茶進入,將參茶遞給黃氏,「夫人,這參茶泡好了,您趁熱喝了。」

    「瑜兒,既然兩位嬤嬤她們的阮囊羞澀,你就幫幫她們跟那車夫吧,我們也不差多三口人吃住的。」黃氏籲了口氣、抿了口參茶勸道。

    看著臉色鐵青的兩位嬤嬤,黃氏為難的看著女兒,她覺得不能這麼鬧下去,畢竟王、陳兩人在裴府根基深厚,又是夫人的心腹,女兒要是這麼跟她們硬著來,只怕日後回府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娘,我這人一向是樂善好施的,出門在外遇到困難的人自然會幫忙。」裴子瑜瞥了她們兩人一眼,隨後看向一旁的吳嬤嬤。

    「吳嬤嬤,你領她們兩人去問問那店小二,他稍早說還剩下一間下人房,問問還有沒有,有的話就幫兩位嬤嬤繳了那三百文的房錢,順便多給店小二兩百文錢,讓店小二替她們備熱水沐浴干,這兩位嬤嬤恐怕是一上路就不曾沐浴過了。」

    「下人房?!」王嬤嬤很不滿意低呼,她們都拉下臉面了還被六小姐給這樣羞辱,竟然只給她們住下人房。

    裴子瑜橫她一眼,「愛住不住,要是不願意我也沒有其他辦法,本姑娘省下三百文,明日早膳還能給家丁丫鬟們一人多吃顆蛋呢。」

    這時,店小二急匆匆到來,站在門口似乎有著急事。

    「兩位嬤嬤要住下就趕緊隨吳嬤嬤去詢問掌櫃的,別杵在這邊礙我的眼,要是遲了沒了房,別來找我。」裴子瑜不耐煩的掮了拓手,不想與這貪心的人再多說廢話。「小二哥,有什麼事情,請進來說吧。」

    「是這樣的……小姐,有戶大戶人家的嬤嬤想與您商量,看您能否讓讓間雅間給他們家老夫人,這老夫人在趕回鄉的路上染上病,今晚不得不先暫時在我們縣城落腳,可整個縣城的客棧都客滿了……」

    裴子瑜視線落到門外那位嬤嬤,她穿著綠底暗花錦緞長褙子,打扮舉止端莊合宜,臉上有著一抹令人敬畏的威嚴,嘴角卻帶著一抹溫暖的淡淡微笑。

    「這位嬤嬤請進屋一談吧。」

    雖說才剛降下瑞雪,但雪是像是一發不可收拾似的一整晚下個不停,整個屋頂上、路面上全積滿厚厚一層白雪。

    裴子瑜自床上坐起身,看了眼睡在身旁的娘親,拿過床邊的大氅披肩,撩開床幔,悄無聲息的下了床,走到暖爐邊又添了幾塊木炭,待火旺了正想回到床榻上繼續睡,便聽見對面房間傳來急促的開門關門腳步聲。

    今晚,那不知哪里來的、看起來就十分氣派的大戶人家,派了個嬤嬤跟她商量能否讓個房間給他們。

    她下樓查探了下,看到那戶大戶人家的老夫人隨行人員比自家還多,當下便決定分出兩個房間,只是如此一來,她就得跟娘親住一間,小紅跟小青她們幾個丫鬟跟嬤嬤住一間,至于家丁則住到下人房,倒是便宜了那王、陳兩個嬤嬤,讓她們來跟吳嬤嬤幾人一起睡。

    由于這家客棧後半邊的房間都被他們包了,雖然讓出兩間房,但還是連在一起的,所以此刻她可以很清楚聽到對方屋里焦急的騷動聲。

    隱約中,她好像聽到有人提到了「人參」兩字,一聽到這兩個關鍵詞,她眼楮馬上一亮,凝神靜氣地仔細聽著。

    這說話的人好像是大夫,說什麼除非有百年人參,可以先給老夫人吊著一口氣,否則很難撐到回家……

    又有幾個男人渾厚嗓音說著,「這邊整個縣城的醫館都找遍,沒有百年人參,最多的只有三十年人參……」

    百年人參!

    別人有的也許不多,可是她卻有很多,多到讓人眼紅發指,沒辦法,誰叫她有一株千年老妖精人參老祖宗,它生了好多子子孫孫,這百年人參輩分還算年輕呢。

    平日里,她也是拿來人參讓娘親養身補氣的,這一趟出門也帶了些百年等級的人參,她想也沒也想,轉身輕手輕腳的打開隨身箱籠,自里頭取出一個木匣,從木匣里拿出兩根綁著紅絲線、胖胖的人參。

    用白色絲帕將這兩根人參包裹好,將木匣放回箱籠放好後她輕手輕腳的打開門,往那位老夫人的房間走去。

    敲了兩下門,里頭隨即走出一名高大威猛、表情嚴肅的中年男子,這個臭臉家夥應該是那位老夫人的護衛,他們要就寢前,她曾聽過他指揮調派守衛事宜。

    「欸,我不是故意要偷聽你們談話,是正巧起床不小心聽到你們缺這個。」裴子瑜也不多說,直接攤開手中絲帕給那護衛瞧。

    這護衛看到她手中那兩根人參,眼楮頓時一亮,犀利眼底泛著不可思議的流光。

    「拿去救你家老夫人吧,不相信這是百年人參的話,可以先給大夫瞧瞧。」裴子瑜將兩根人參塞進他手中後,便轉身回房。

    在她關上房門的剎那,便聽到一名老者的驚呼聲——

    「怎麼會有這百年人參?!太好了……老夫人有救了……」

    她救人做善事一向是不求回報的,裴子瑜將人參給了那個護衛,也不好再去問人家病情怎麼樣,好像是要討大功勞似的,因此一大清早用完早膳準備好後,他們一行人便準備離開。

    就在裴子瑜準備上馬車之前,昨日那位來跟她商量分房間的嬤嬤尋了來——

    「姑娘,姑娘請留步。」

    「嬤嬤,您叫我嗎?」她旋過身來,疑惑的指著自己。

    這位嬤嬤立刻握住她的手,將一只包在巾帕里泛著瑩瑩水潤流光,火紅通透的紅玉鐲子戴到她皓白雪腕上。

    「姑娘,昨夜贈藥之事十分感激,這是我家老夫人送給你的謝禮。」這位嬤嬤拍拍她的手背說著。

    「欸,不用了,我只是剛好身上有人參,從沒有想要你們的謝禮,你家老夫人客氣了。」裴子瑜急著想要將紅玉鐲子拔下還給這位嬤嬤。「這禮我不能收的。」

    「姑娘,你就別推辭了,這是我家老夫人一番心意。」這位貴氣的嬤嬤不給她回絕的機會,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姑娘,我家老夫人說了,日後定許你一個心願。」

    裴子瑜擺了擺手,尷尬的笑著,「不,不用了,我救人從不求回報的,既然是你家老夫人的心意,我就不好拂她老人家的意思,收下便是,至于心願就不用了,如果真要許,那就請她老人家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長命百歲,這就是我的心願。」

    這位貴氣嬤嬤滿意地笑看著她,隨著她手的擺動,嬤嬤精明銳利的雙陣瞧見了她腰間掛的玉佩,暗自一怔,一時之間還誤以為自己看錯,再看一眼,那玉佩上雕刻的龍紋和霽字,她真的沒有認錯。

    這會是三皇子與這位姑娘私相授受嗎?

    不,應該不會的,三皇子一向行事謹慎,婚姻大事這種事情他是萬_個可能先斬後奏,未稟明皇帝便在民間與人私定終身。

    「咦?姑娘,冒昧請教,你這玉佩好別致,不知是在哪里購得的?」她試探的問道。

    裴子瑜搖了搖頭,「不是買的,這是我的訂親信物。」

    「喔,原來如此啊。」嬤嬤點了點頭,心底一驚。「對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大家都叫我小瑜兒。」

    「小魚兒……魚兒姑娘是京城人士嗎?」

    「一半吧,京城出生,可是在離京城數百里遠外的翠緹縣住了十二年,所以也不算是京城人士。」

    「那你這次是要回京依親?」

    「是啊,我那個陌生的親爹來了封信,說他打算卸甲歸田,讓我帶著我娘回京城與他團聚。」

    奇怪,她做什麼跟這位陌生的嬤嬤說這麼多,可是這嬤嬤的問話讓人就是會不由自主地回答。

    「卸甲歸田,你父親從軍?」

    這時八角跑來同她稟告,「小姐,都準備好了,可以上路了。」

    裴子瑜點了下頭,握著嬤嬤的手道︰「嬤嬤,時間不早了,趁著雪停我跟家丁們先趕路回京,願祝老夫人身體早日康復,再見。」

    「嗯,姑娘後會有期-路上一切小心。」

    由于路上開始下起雪來了,天氣太冷了,裴子瑜跟下人們也沒那興致邊走邊玩,最多是經過廟宇古剎進入禮佛參拜,或是遇上了非前去參觀的風景名勝外,他們路程可說是加快了許多。

    約莫一個月,便回到了京城,這期間他們還聽說了一份捷報。

    三皇子皇甫霽領皇命帶兵連同裴震天大將軍,兵分兩路,一舉殲滅擊敗端王的叛軍與所有同謀,以三皇子為首所率領的大軍大獲全勝。

    這消息一傳出,全大業國的百姓舉國歡騰,他們一行人也多少感染了那份打勝戰的喜悅。

    他們剛到京城之際,打勝戰的三皇子也在同一時間,押解端王爺一家老小回京城受審。整個京城內外是彩紙飄揚、鞭炮喧天,全京城百姓不畏寒冷,全出城迎接凱旋而歸的三皇子。

    由于三皇子身分矜貴,因此今日的東城門在三皇子還未通過之前,任何人即便是達官顯要,皆不得從東城門進出。

    裴子瑜他們也跟其他準備進城的百姓一樣,在城外官道上排隊等著,這一等便是一個時辰,還好他們的馬車里備了足夠的炭火跟厚棉被,還有熱茶食物等,一點也不用擔心因為這冗長的等待而被凍著。

    可陳、王兩個嬤嬤就不一樣了,兩人在馬車里縮著身子,不停的顫抖著,心里是把裴子瑜給罵翻了,他們車上有那麼多棉被、炭火、吃食,竟然舍不得撥一點給她們用。

    其實這哪里能怪裴子瑜,開始往京城趕路後,裴子瑜曾讓人拿著兩條被子跟一個火盆過來-但是王嬤嬤嫌那被子是舊的,那炭火也不是裴子瑜她們那一車所用的銀霜炭,憑什麼那個吳嬤嬤一樣是嬤嬤,她便可以用新的厚棉被、銀霜炭,而她們用的卻比她等級還低,王嬤嬤覺得受辱了,斷然拒絕。

    先別說她們忽略了這吳嬤嬤是跟裴子瑜和黃氏搭同一輛馬車的,所用的物品自然是不一樣的,只說兩人真是學不到教訓,從翠緹縣出發之際,她們就退過一回御寒衣物,害得自己冷得半死,只能說自己找罪受。

    兩人本以為快到京城了,裴子瑜會有所忌諱,會腆著臉來巴結她們,結果沒有想到她竟然連甩都不甩她們,直接讓人將東西給送到另一輛馬車上,差點沒把兩人氣得咬斷銀牙,卻也無法扯著嗓門找她理論,畢竟是她們自己不要的。

    裴子瑜馬車里倒是另一番景象,吳嬤嬤正泡了碗米茶遞給她家小姐,幾人意態閑適,壓根沒有久候的焦躁。

    看著身著一襲素淡粉紫色、滾著兔毛、式樣簡潔的小花褙子,烏黑的發綰了一個別致的發髻,上頭插著幾支玫瑰樣式的鎏金簪子,白玉般清麗娟秀的臉頰上一對梨渦若隱若現,低著頭看著閑書的裴子瑜,吳嬤嬤口氣和藹地道︰「小姐,喝杯熱米茶暖暖胃吧,這天氣越來越冷了,也不知道三皇子什麼時候進城,再這樣等下去,怕是要到天黑才有辦法進城了。」裴子瑜放下手中的閑書,流光溢彩的靈俏大眼瞄了眼馬車窗外的景致,接過米茶啜了一口後,只問道︰「要真是這樣就有些糟糕了,我們車上的木炭夠撐到天黑吧?」

    「小姐,這你就放心吧,吃食、木炭這些都夠我們用到後天了,不過……」吳嬤嬤欲言又止的。

    「吳嬤嬤,你想說那兩個老婆子就難熬了是吧?」裴子瑜冷嗤了聲。「她們可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本來坐著靜靜繡花的黃氏停下手上拉線的動作,為難的看著女兒,「瑜兒啊,這都到京城了,要是再這麼對待那兩位嬤嬤,娘擔心夫人……」

    「娘,您放心吧,那一位動不到我的,她如果還想坐穩她的正室寶座。」裴子瑜神秘的瞅了黃氏一眼。

    「她動不到你?瑜兒這話是什麼意思?」

    「娘啊,您以為就憑我那個在生物學上算起來只貢獻過他一顆精子,就要讓我一輩子喊他爹的男人,沒有開出相對的條件,我會帶著您回京嗎?」

    女兒老是說些奇怪的話,黃氏也早已見怪不怪,學會直接忽略,跟女兒較真自己聽不懂的話,她會越說越多,繞得人頭暈的。她蹙起眉頭。「瑜兒,娘聽不懂你說的什麼生物學什麼精子的,不過你這一提,倒是提醒了娘,當日你爹給你的信里到底提了什麼,才會讓你答應帶著娘回京?」

    裴子瑜撐著一邊粉腮,無趣的看了眼下起鵝毛大雪的外頭,再轉頭看著吳嬤嬤,「嬤嬤,你下去查看一下,後面車上我們的人衣服夠不夠保暖,讓他們別冷著了。」

    吳嬤嬤自然知道裴子瑜想要同黃氏說些體己話,便穿了自己的襖子後下了馬車。「是,小姐。」

    「瑜兒,你爹跟你說什麼了?」

    裴子瑜定定的看著母親,「娘,爹信上頭只說了——帶你娘親回京,爹用功勛換你娘一個平妻身分-完成對你娘的承諾。」

    「什麼?!」黃氏震驚的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女兒,只見女兒對她沈沈點了下顎,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她的良人這麼多年來並沒有忘記她,而是一直將她放在心里,更打算用著這一生的汗馬功勞來為她換取一個平妻身分,讓她不再只是一個妾……

    「娘,你真是的,這麼簡單就被你那個沒良心的男人給弄哭,早知道我就不告訴您了。」裴子瑜掏出絲帕,對她娘親調侃的說著。

    「你這孩子真是的,這種大事怎麼到現在才告訴娘?」黃氏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哭笑不得的問道。

    「還不是您成天擔心我會被那個叫作夫人的惡婆娘修理-我才不告訴您呢,放心吧,她的好日子不多了,您的丈夫讓他的心腹私下口頭轉告我,說是京城一切都已經安排好,要我們母女放心回去,不用擔心。」裴子瑜轉述,「還有,在他回到京城之前,娘都先待自己院子里就好,讓娘也不用晨昏定省的去夫人那里問安。」

    「你爹真的這麼說?」黃氏驚喜的問著。

    裴子瑜點頭,「當然,他不這麼說,我一定棒打鴛鴦,不會答應帶您回京城的。」

    聽到女兒這麼轉述老爺的話,她就放心多了,也不會越接近京城心頭越是不寧。

    「所以娘,您就開開心心的回京,在自己院子里等你家相公回來就成。」

    從她爹那句「用一生功勛換你娘一個平妻身分,完成對你娘的承諾」,便知她娘親跟她爹當年一定有過什麼山盟海誓,而過了這麼多年,她爹還記得要實踐這諾言,就憑著這一點,她就覺得該帶娘親回京。

    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的,做女兒的哪里有破壞爹娘婚姻的道理,況且她遲早得嫁人,嫁了人後誰陪在娘身邊,還不是那個很不討她喜歡的爹。

    「只是娘,許管事臨走來跟我辭行前也偷偷叮囑我了,這事還需稟明皇上,在事情還未拍板定案之前,千萬不可以泄露這秘密,知道嗎?」

    裴子瑜提醒著娘親,就怕她一時興奮將這件事給說了出去,雖然她帶上京城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但是就怕隔牆有耳。

    「放心吧,瑜兒,娘知輕重的。」黃氏慎重的點了點頭,這事若是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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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25 21:07:26


    城門前的百姓突然一陣騷動,引頸期盼守在城門前的百姓歡聲雷動,鼓聲鞭炮聲不絕于耳,所有人都爭先恐後的向前湧動,想一睹三皇子的風采。

    「看來是三皇子押解犯人進城了,才會這般鼓噪熱鬧。」裴子瑜皺了下眉頭,放下車簾不想看那不斷自她們馬車邊經過,追著三皇子邊跑邊興奮高喊的百姓。

    「瑜兒,你怎麼把車簾放下了,你不探出頭看看熱鬧嗎?我們馬車較高,可以很清楚容易看到三皇子呢。」

    「不要,沒興趣,要是三皇子是只貓熊,也許我還會有興趣看一下,他只不過是個人,有什麼好看的?」

    「他可是皇子,聽說三皇子俊美出色,是京城所有閨閣少女們芳心暗許的對象。」黃氏說著這一路上聽到的八卦。

    「所以呢?娘,您這是在暗示我悔婚?」

    黃氏臉紅了紅,輕咳了聲,「你這孩子胡扯什麼,霽三那麼好的人,娘怎麼會要你悔婚?娘的意思是人都愛看美的事物,欣賞,欣賞也是不錯的……」

    「娘,要是我看了對婚約反悔了,那怎麼辦?」

    黃氏怔了下,扁了扁嘴,「那算了,你別看了,娘可舍不得霽三給別人當女婿。」

    這時馬車外歡呼聲響徹雲霄,裴子瑜跟娘親說話都要用吼的了,她們干脆閉起嘴巴不說話,聽著外頭的聲音。

    從那整齊的步伐與馬蹄聲,還有百姓叫罵人犯及對三皇子的歡呼聲並存,聽起來應該是三皇子的隊伍已經經過她們馬車旁。

    直到這歡呼聲漸行漸遠後,人潮追逐著三皇子的軍隊遠去,這誠門才閛放,讓百性通行。

    「看來,我們今天不用等到天黑才能進城了,娘。」

    只是裴子瑜並不知道,她這麼一錯過親眼目睹三皇子的英姿風采,卻讓日後衍生出不少誤會和烏龍來。

    到達裴府時天快黑了,正是要用晚膳時間,一群人在這時候抵達,定會讓裴夫人余寶珠大作文章,借機找麻煩,甚至來個下馬威什麼的。

    因此裴子瑜決定不急著入府,讓刀豆找了間客棧,先落腳休息用膳。

    王、陳兩位嬤嬤一見他們已到達京城了,卻不急著前往裴府,反而到客棧里大吃大喝,絲毫未將早在府里等他們回去問安,八成已等得心火旺盛的夫人放在眼里。

    王嬤嬤是氣得跳腳-朝裴子瑜怒喝,「六小姐好大排場,回到了京城竟然不趕緊回府向夫人問安,還有閑情在這里大吃一頓。」

    現在已經回到京城了,她可沒必要再跟這賤蹄子忍氣吞聲,斥喝她的聲音大得讓客棧里的客人都聽得到。

    「王嬤嬤沒聽過民以食為天嗎?我們這時候不吃飽,難道進你們府里吃剩菜冷飯嗎?王嫂嬤喜歡吃盡量去,恕我們不招待你用晚膳了。」

    裴子瑜冷瞥了這狐假虎威的王嬤嬤一眼,冷嗤了聲後,招呼著自家家丁丫鬟嬤嬤們,

    「用吧,你們發什麼愣,這天冷得不趕緊吃,一下子菜就冷了。」說完自己也坐下來用起晚膳。

    王嬤嬤深吸口氣,眼中冒著兩簇火焰,怒視著死到臨頭還不知道怕的裴子瑜,和她面前那一桌豐盛的晚餐——熱滾滾的羊肉,油亮亮的蹄膀,香噴噴的炒臘肉,還有這季節難得吃到的新鮮時蔬,這股肉香味聞得她是猛吞口水。

    一旁的陳嬤嬤扯了扯她的衣袖,朝她搖了搖頭又猛使眼色。「這六小姐說的不錯,我們先趕緊回去同夫人報信吧。」

    「我沒攔著你們,你們要去跟天皇老子報信也是你們的事。」裴子瑜怎麼會聽不出陳嫂嬤話中的警告之意。

    「那老奴就先回府去,恭候六小姐跟五姨娘了。」

    陳嬤嬤扯著王嬤嬤疾步離去,到了京城就是她們的地盤,看日後怎麼整死這個賤蹄子!

    一出客棧大門,嬤嬤生氣的甩開陳嬤嬤的衣袖,「你這是做什麼?做什麼不讓我多斥責她兩句,讓城里的人知道她有多麼的不尊重夫人?!」

    「春滿,這一路上你還沒看明白嗎?這六小姐根本沒把我們兩人看在眼里,抬出夫人來壓制她也沒有用,這時候既然已經到京城,就要趕緊趁著夫人還沒見到她們之前,在夫人面前上點眼藥,讓夫人幫我們將這幾個月來所受的窩囊氣給討回來。」

    「對,得趕緊先跟夫人稟告,我可等不及看那賤蹄子怎麼被夫人立規矩!」王嬤嬤一聽有理,又風風火火的爬上馬車,趕回裴府。

    客棧里,黃氏看著女兒,有些擔憂的道︰「瑜兒,我們這樣好嗎?」

    裴子瑜夾了塊羊肉放進母親的碗里,自己大快朵頤了起來。「好,怎麼不好?娘吃塊羊肉吧,天冷著呢。」不吃怎麼會有精神戰斗呢!

    裴府正院里傳來一記怒拍桌案的聲音。

    坐在廳中首位上衣著光鮮亮麗的中年婦人,臉上一對剛硬濃眉嚴厲緊蹙,無情薄唇憤怒的緊抿著。

    坐在余寶珠兩旁幾名年紀明顯比她年輕,打扮也是較為明媚動人的中年女子,不約而同的倒抽口氣,不敢作聲的偷瞄著怒火沖天的夫人。

    「你們兩人說的可是真的?」余寶珠怒聲質問跪在面前的王、陳兩個嬤嬤。

    「夫人,老奴們沒有半句假話,句句屬實,這都禁得起夫人您盤查的。」陳嫉嬤趕緊回答。

    「是真的,夫人,這五姨娘和六小姐一到京城竟然不趕緊回到府里,向夫人您請安,反而帶著她那群沒有見過世面的下人,到醉天閣去飲酒作樂。」王嬤嬤添油加醋的指控。

    「醉天閣?!」穿著橘底繡菊花滾灰鼠毛錦襖的四姨娘葉氏,抑不住驚呼的同時再加倍打記眼針。「老天,她可真有本錢……」

    「不過……夫人,這五姨娘這幾年來應該是沒有給她月俸的吧,她們怎麼會有銀兩一路這樣吃香喝辣的回京呢?」坐在余寶珠右側,年紀看起來與其相當的二姨娘胡氏一對丹鳳眼朝她睞去。

    「該不會是……老爺私下偷偷給五姨娘月俸吧……」穿著紫花錦襖,梳著單邊發髻,顯得妖嬈、余韻猶存的三姨娘鄭氏,點著食指小聲的提出狐疑。

    大業國習慣妻與妾、嫡庶子女共排行,因此並沒有大姨娘一說,那個「大」字,只能正室專有。

    「謹言慎行,注意你們說的話,老爺豈是你們可以隨便批評詆毀的。」余寶珠怒喝這三位姨娘。

    這三個姨娘本就不讓她省心,現在又借著黃氏的事情來惹她心煩,一個個爬到她頭頂上質疑她這個當家主母的能力。

    「夫人,我們說的也是實話,明眼人不說暗話,五姨娘這十二年來可是從未給她派送過一次月俸,她如何能夠穿金戴銀、吃香喝辣,你難道不懷疑嗎?」胡氏可不把她的斥責看在眼里,樞著指甲冷冷地反問她。

    「夠了,時間不早了,你們都下去吧,莫再胡亂質疑老爺,再讓我聽到一句質疑老爺的話就準備領家法。」余寶珠厲聲怒喝趕人。

    三位姨娘暗中啐了聲余寶珠,除了早晚請安外,她們本來就不喜歡到她這院子來看她擺正室的譜,今天若不是聽說五姨娘要帶著那藥罐子回來,她們才不會在這里多待,沒想到余氏竟把怒氣發在她們身上。

    三人不約而同撇了撇嘴-不悅的起身走人。

    余寶珠冷眼看著關上的門扇一眼,確定她們三人都已經離去,拿過一旁的參茶喝了口,質問兩個嬤嬤更多的詳情。

    「對了,你們說許管事帶了封老爺寫給那賤蹄子的信,信里說了什麼?」

    王、陳兩個嬤媽面面相覷,之後忐忑的搖了搖頭,「不知道。」

    「你們兩個是吃屎的還是去玩的,這麼多個月竟然查不出來,她們母女如何能穿金戴銀不知道,信里也什麼也一樣一問三不知!」余寶珠眼一瞪,手中的茶盞往王嬤嬤甩去,怒喝道︰「我派你們去有何用?」

    「夫人,您請息怒,不是我們辦事不力,而是六小姐太過狡猾,口風又緊,不管我們怎麼旁敲側擊總是打探不出,那許管事一張嘴也緊得跟個死蛤蠣一樣,誰知道他身上還藏著那封信。」王嬤嬤跪在地上猛磕頭,為自己努力解釋。

    「是啊,夫人,這許管事早年跟著老爺上沙場,也算是出身行伍,跟老爺一樣是個硬脾氣,我們這一路上跟著他一同到翠緹縣,壓根也套不出半點有用的消息。」

    聽完兩個心腹嬤嬤說的話,余寶珠握拳憤怒的捶著桌案,咬了咬牙道︰「看來,只能等那庶女回府,才能知道老爺突然叫她回來的用意了。」

    當年,她告知老爺五姨娘跟六丫頭離府原因是,有個相命先生給六丫頭卜了一卦,說她命貴體弱,需要遠離開京城身子才能康復,因此派人將她們母女送到鄉下療養。

    多年來,老爺偶爾回京,每每回京也都不忘詢問五姨娘那賤人跟她那個女兒,她也是以六丫頭身子還未調養好,不適合回京為由搪塞過去,老爺也都相信她的說法,怎麼今年會突然派他的心腹先行回京,交代大刀闊斧整修老爺當年住的院子,連同六小姐的院子也需要整理出來,規模不許比嫡出的大小姐裴子茹小,該置辦的器物一樣也不許少。

    老爺一直到許管事回京城之前,都還不知道那對賤人母女在翠緹縣生活,甚至連她也不清楚那對母女這十二年來是生是死。

    這老爺是怎麼突然關心起那對母女,不但讓心腹許管事去傳話要接她們回來,府中院子也大肆修整,如此大動作讓她心頭十分不安,總覺得這對母女回京一定有事情要發生。

    因此派了兩個心腹前去打探,沒想到這兩個沒用的老東西,竟然一點有用的消息都沒打探得到,反而還告訴她,這五姨娘跟六小姐在翠緹縣生活得比在京城還舒適,難道是老爺偷偷接濟她們,可這點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仔細想想,這六丫頭的荷包滿滿,未嘗不是件好事。

    未嫁娶的子女的錢財,就是家族的,一旦六丫頭一旦回到本家,她所有私財都必須歸公。一想到這一點,余寶珠淩厲的細眸射出一記寒光,只要那丫頭回到府里來,還怕她不交出所有的財產嗎?!

    就算是老爺私下接濟了她們母女,她身上的錢財一個子也別想私藏,看她們如何再能吃香喝辣,沒了銀兩,這對母女屆時還不是一樣得被她拿捏在手中。

    翌日,天未亮余寶珠便起了個大早,在溫暖屋里呷著茶,等著五姨娘帶著女兒回到裴府。

    昨夜思索了一晚,五姨娘這賤人生的女兒氣焰太過,她一定得在她們母女回來之初便將她們的氣焰給滅了,否則她當家主母的臉面要往哪里擺。

    只是她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她口中那對賤人母女回府,等到的只有領著老爺命令,一早匆匆趕回京的許管事。

    這許管事回來也不向她這當家主母報備,只說老爺要他趕回京是有要事要辦。

    沒想到他所謂的要事,竟然只是檢查老爺讓人重新修整的院子,還有要讓六小姐住的院子,一有不妥或是物品短缺,馬上讓人整理改進,將物事補齊,甚至還讓人將六小姐的屋子先備上暖爐。

    這就是所謂的要事!余寶珠氣結。

    在一切檢查妥當後,而後便坐在大廳里喝茶,對著她的問話是一個問題也不回答,差點沒把她氣炸。

    一股怒氣在許管事這里找不到出口,余寶珠便怒拍桌案,喝道︰「來人,去醉天閣看看,這五姨娘跟六小姐回府了沒有?」

    就在余寶珠這當家主母氣得七竅生煙之時,這醉天閣被人包下的三樓,最後方的一間頂級客房,里頭春意正濃,雖已是日上三竿,卻沒有人敢敲門打擾里頭的那對,簡直就像是干柴遇到烈火的曠男怨女,舍不得離開床鋪。

    像這個正三步並作兩步爬上樓梯的裴子瑜,一大清早她草草用過早膳後,便領著八角、刀豆等家丁,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辦事去了——

    她先去了趟負責房屋買賣牙人那里,看了兩間店面跟一處四進院落,房價及周遭環境自己都還算滿意,二話不說爽快地付清了銀兩。

    然後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又上京城里最負盛名的雄霸天鏢局,領貨。

    早在她要上京城之前,便請雄霸天鏢局的人,幫她將家當運到京城來,家當不跟她-起上路而是分開走,免得被有心人給惦記上了。

    現在她來到京城,自然是要把她寄放在鏢局里的家當全領出來,付下尾款後,讓八角領著幾名家丁還有鏢局的人,推著一些家當前往剛買下的那個宅院。

    她自己也領著幾名家丁跟鏢局的人,推著幾十車的箱子前往日勝銀樓,將這幾十車里的銀子金子跟自己身上帶的銀票,以「李紫妤」的名字存了進去。

    李紫妤是她前世的名字,她這幾年來在外頭做的生意,簽約之時一律是用這名字而不是裴子瑜,就是預防哪日被裴府那位貪心無度的正室給發覺,嫡母要討庶女的營生可是天經地義,屆時她多年的心血就會幻化成為泡影,因此事先未雨綢繆,這事連娘親也不知道呢。只是當她忙完了這一大堆事情回到客棧,她娘親跟她那個生物理論上的親爹竟然還沒下床?!

    這讓她額頭不由自主地掉下一根又一根的黑色烏魚面線,心下很可恥的鄙夷了她這個生物上的親爹,呃,有這麼饑渴嗎?

    她真的很想去敲門,要她爹悠著點,她這娘親跟個黃花大閨女一樣很嬌弱的,不過……她要是真這麼做,恐怕會被她爹爹轟出門吧。

    她搖頭嘆氣了聲,摸了摸鼻子,腳下步伐識相的往右一拐-回到自己所住的房間去。吳嬤嬤笑看著她那翻著白眼、滿臉無奈的表情,捂著唇笑說︰「小姐,喝杯熱茶祛祛寒吧,這夫人跟老爺兩個也算是苦命鴛鴦了,您就別計較了。」

    雖然回到京城,知道裴府里有個正牌的嫡妻余氏,這聲夫人本不該叫的,只是多年來叫習慣了,吳嬤嬤也改不了口,而裴子瑜也根本沒要下人們改口的意思。

    「嗤,有他那種爹嗎?」她接過吳嬤嬤端來的熱茶,呼了口後惡聲惡氣的鄙夷道。

    一想起昨晚,她就想吐血,有比這個更狗血的劇情嗎?

    有那種四十四歲的老男人,還玩那種變裝,我猜、我猜、我猜猜的遊戲嗎?

    她那親爹竟然丟下三十萬大軍,喬裝跟著三皇子一起回到京城,打聽到她們母女的落腳處後便連夜尋來,一見到她娘親,不用多說自然是兩人抱著痛哭,敘述這分離十二年後的悲情苦情。

    她這時也才知道,原來她娘親跟她爹兩人是隔壁鄰居,青梅竹馬,只不過是歲數上差了十一歲這麼一大截,娘可以說是在爹的懷抱中長大的,她爹說的難聽點是老牛吃嫩草,說的好聽是萌妻養成。

    當年娘十六歲時,出落得亭亭玉立、嬌艷動人,而爹在戰場上早已有了功勛,府里也有了一妻四妾,一次回鄉祭祖掃墓,與娘親再度相會,不用說天雷勾動地火,而後爹就帶著娘親一起回京,就這樣有了愛的結晶。

    既然她娘親心里一直有著她爹,就算她對她爹有諸多不滿,但為著她娘,她也就不反對他們兩個苦命老鴛鴦了,畢竟人老了是需要個伴的。

    爹娘重逢對她來講其實沒有太大的感受,唯一一點比較叫她開心的便是,她爹這下總算完全明白自己的正妻有多麼的陰狠毒辣,他的小青梅當年為了他受了多少的苦,可喜可賀啊。

    「夫人這些年來嘴上雖然是沒有說什麼,可老奴知道,她其實是很想念將軍老爺的,常拿著將軍老爺當年自戰袍上扯下的那塊_著老虎的袖子看著。

    「嗄,那只老虎原來是我爹袖子上的啊!」這事她還是第一次聽到。

    吳嬤嬤點了點頭,「是啊,這也是一次無意間夫人說溜了嘴老奴才知道的,夫人不跟你說的原因,-定是知道你對將軍老爺心里有怨慰,因此才不提的。」

    「嗯,也是有這個可能。」裴子瑜將茶盞放在桌上,看了眼外頭的天色,「嬤嬤,傳膳吧,我跑了一早上餓了,至于屋里那兩個,交代一下讓廚房給他們備著菜。」

    「哈、哈、哈,瑜兒,不用麻煩了,就讓店小——將午膳」起送到你這里來便成,爹娘今天跟你一起用膳。」

    這門扇還未推開,裴震天爽朗的笑聲已經自外頭傳來。

    吳嬤嬤連忙過去拉開門扇,恭敬的行禮,「見過老爺、夫人。」

    裴震天體貼的扶著身後看起來很虛弱疲憊的黃氏跨過門坎,「來,小心點。」

    裴子瑜撐著一邊粉腮睞著那-臉嬌羞的娘親和身體極為不自然的動作,她怎麼有一種一朵清純小缸花被暴雨無情摧殘的感覺?

    避不住嘴的說了句,「我說爹啊,你就不能慢慢來,我娘可是十二年沒有老公,嬌嫩得很,你別這麼惡虎撲羊的行嗎?」

    她這話一出,三個人當場臉上迅速染上一抹羞紅,裴震天的因為長年在外,皮膚黝黑,有些看不太得出,但那紅得像要出血的耳朵卻也泄露了他的尷尬。

    而被女兒調侃的黃氏整張臉更是羞紅得像夏天時天際的落日紅霞一般,完全不敢抬臉看女兒。

    吳嬤嬤也差點被她這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給臊死了,這小姐打認識起就這麼古靈精怪的,什麼話都敢講,哪有一點做閨女的樣子,對付外人時很夠力,但用來調侃自己人……哎呀,怪只怪自己臉皮不夠厚,還是會害羞。

    她連忙道︰「老奴這就去吩咐廚房,給老爺跟夫人、小姐傳膳。」隨即便灰溜溜的關上房門離去。

    「咳,瑜兒你是個姑娘家,怎麼可以……」裴震天沈咳了聲,可說實在的,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訓斥女兒,只好看了一眼一直低著頭、咬著下唇,一臉嬌羞的愛妾了。

    這一瞧,又讓他轉不開眼,她這模樣,就像是當年在家鄉的那個,多年不見,已長成讓所有人都驚艷愛慕的小姑娘,清純中帶著一股嬌媚,讓他為她深深的迷醉,頓時,他身下又是一陣蠢蠢欲動。

    裴子瑜自然是不知道她爹的變化,聳聳肩回話道︰「爹啊,你可別怪我娘,我這是自然長成的,跟娘無關,誰叫我當年是有爹生無爹養,自然得粗俗點,才不會讓自己跟娘被人給欺負了去。」

    一說到這個,裴震天忍不住一陣長籲短嘆,「瑜兒,說到底是爹對不起你跟你娘親。放心吧,爹會補償你跟你娘的。」

    「補償我就不用了,好好對待我娘,別讓她被你家那幾只母老虎給欺負了去才是真,不過,那幾只母老虎欺負我娘也就算了,連下人都可以欺負我娘,這事,爹啊,你怎麼說?」「放心吧,連這些惡奴爹會一並處理的,不叫人再欺負到你跟你娘親頭上。」

    「爹,最好記的你的承諾,否則我就帶著我娘走,把你的小青梅嫁給別的疼愛她的男人,別怪我沒有警告你!」

    裴子瑜冷冷勾起嘴角,不輕不重的對她爹撂下警告,反正她在京城已有退路,不怕無路可走。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25 21:07:49


    余寶珠怎麼沒有想到,她等了半天,要給她眼中那對狐媚子母女立規矩,等到的卻是沒通知便回府的裴震天,當他從馬車上下來時,差點把所有人都給嚇壞了。

    唯獨一旁的許管事神色自若,這讓余寶珠嘴角劇烈的抽了兩下,心底把這嘴巴跟個死蛤蠣一樣的許管事給罵個半死,他回到府里已經大半天了,竟然是一點消息也不透出來。

    這廂她還沒在心里把許管事罵個夠,那廂有個讓她更為震驚的一幕等著她。

    她猛抽口大氣,鼻孔撐大,雙眼暴凸,無法置信的看著被裴震天溫柔扶著、從馬車里下來的人隨著余寶珠的抽氣聲,她身後也緊跟著響起一聲聲難以置信的抽氣聲,那幾名領著自己兒女匆匆趕出來迎接裴震天回府的姨娘們,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楮,看著被裴震天寵愛的攙扶下馬車的婦人——

    黃氏,五姨娘!她怎麼會跟著老爺-起回府的?

    而且這五姨娘是怎麼保養的?除了臉上增添了一股成熟韻味外,竟然跟當年跟著老爺一起回府時那俏模樣是-模一樣的,完全看不出已經是三十好幾的婦人。

    她們哪里會知道,這幾年來裴子瑜可是在她娘親身上下了血本的,外在吃穿不說,光養身的好東西就不知道弄多少回來給她娘補身子,才有她今天這一如當年蘿莉的俏模樣。

    「這里就是將軍府啊,看來……爹,你這幾年來在邊疆打仗賺了不少錢呢,不過怎麼怎麼這麼俗氣呢,竟然用金子打造將軍府三個大字,是在炫耀顯擺你賺了不少皇帝的打賞,還是在暗示你克扣了軍餉呢?爹,你要是哪一天惹到朝中權貴,會不會藉此參你一本啊?」

    最後跳下馬車的裴子瑜,抬著眼故意大聲的說著,順便在她爹面前給余寶珠打記眼針、上上眼藥。

    裴震天嘴角一抽,「瑜兒,莫要胡說,將軍府一切都是你母親打理的。」

    「我哪里胡說啊,爹,這將軍府分明是在昭告他人,老子裴震天我有得是錢,讓人惦記。」她噘著嘴小聲說著。

    裴震天皺著眉頭也四下打量一番,的確如瑜兒所說,很是不妥。「老夫一身清廉,盡忠愛國,夫人,你這不是陷老夫于不義嗎?」他怒看著一旁跪在地上迎接他的余寶珠。「之前那副由太傅親筆書寫的牌匾呢?」

    「老爺說的是,妾身這就讓人到庫房將那副牌匾取出,重新掛上。」余寶珠心里把裴子瑜給罵個半死,這賤蹄子竟敢一回來就給她穿小鞋。

    裴子瑜像撒嬌的小女兒一樣,向前親切的摟著裴震天的手臂,兩眼發亮的直盯著那黃金牌匾,「爹啊,您不是說要補償我這十二年來所受的苦嗎?我看這樣吧,這牌匾拆下來就送給我好嗎?」

    那個黃金打造的牌匾少說也有幾千兩,熔了它,她的荷包可是會有不少進帳,還可以給娘親做幾套好看的頭面,說不定還能做件金絲軟甲呢。

    一聽到她這獅子大開口貪心的跟裴震天索要那黃金牌匾,余寶珠才要開口斥責她不知天高地厚,一個卑賤庶女竟敢這麼不知分寸,沒想到裴震天卻開口了——

    裴震天寵愛的看著兩顆眼楮里閃著金元寶的財迷女兒,朗笑一聲,一諾千金的道︰「好,拆下就給你,隨你怎麼處理,熔了給你做幾套頭面,日後當嫁妝。」

    雖然許管事向她報告,小瑜兒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不再抱著藥罐子,是叫他放心了不少,可卻又擔心這女兒如許管事說的,對他有諸多誤解,擔心女兒恨他不理他,因此回京的路上,他也想過要怎麼討女兒開心。

    他甚至還打算開了府里的庫房,將女兒所有看上的東西全都給她了,現在只是個牌匾就能討她歡心,送給她又何妨。

    「就這麼說定了,不能反悔喔。」

    聞言,余寶珠跟她身後那幾名姨娘差點沒有暈厥,當時夫人要打造將軍府這黃金牌匾之時,可是強硬地從她們那里索要了不少體己錢去裝點這門面啊。

    現在老爺一回府什麼話都不說,就將這牌匾賞給了六丫頭這個庶女?!

    這叫她們怎麼受得了,三姨娘鄭氏也顧不得規矩了,伸長脖子就朝裴震天喊著,「老爺,這萬萬不可啊……」

    「你有意見?」裴震天的冷戾銳眸朝她射去,寒聲質問。

    那聲音就像是冰山一樣的森寒凍人,駭得鄭氏打了個哆嗦,連忙搖頭,「老爺……妾身想說的是……這整個牌匾不可以這樣抬到六小姐的處所,太俗氣,應該熔了……做好頭面再送到六小姐手里……」

    「嗯,說的也是有理。」

    「不啊,爹,我就是喜歡俗氣的東西,多多益善,越多越好。」裴子瑜馬上搖頭表示就要整個牌匾。

    開什麼玩笑,做好頭面給她,中間還不知道會被克扣多少金子呢。

    「好,那就別熔了,讓你擺在屋里欣賞,怎麼處置都隨你。」裴震天慈愛的對女兒笑道。

    昨個兒在客棧見到他這個女兒長得這般好,跟她娘親年輕時一個樣,兩人站在一起簡直就像是雙胞胎姊妹似的。

    妻子可說是他看著長大的,想著妻子小時候的模樣,女兒幼時應該也是那個樣子吧?想想當時她年紀小小,自己卻不在她身邊看著她成長,實在是一大憾事。

    又想到這個女兒病殃殃的身子,本就叫他夠打從心里疼了,恨不得用全天下的東西交換她的健康,如今她身子強健了,這大剌剌性子又隨他,那可真是叫他一整個樂的。

    「嗯,我就知道爹對我好。」裴子瑜開心的點頭,也不忘狗腿拍了拍馬屁,順便撩撥、撩撥,氣氣她那一些同父異母的姊妹,這樣後宅才會熱鬧咩。

    她要這牌匾這事,這群姨娘除了恨她外恐怕是連正室都一並恨上了,她要的就是這效果——當初她就問過許管事如今這京城裴府里的情形,許管事言簡意賅的將府里那些藏汙納垢大小諸事告訴她了,當家主母獨攬大權,跟姨娘們的斗法,嫡庶女之間的相爭,這些把柄她不好好利用怎麼行,她要一筆一筆的為娘親討回當年的公道。

    裴子瑜看向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余寶珠,閃耀著光芒的興奮眸子忽地射出一記寒芒,這討要牌匾之事只是個開始。

    「爹,外頭好冷,我們先進屋吧,娘的身子受不得凍的。」她漾著笑容拉過娘親的手,放到裴震天手上,「您可得把娘扶好,地上有冰,很滑的。」

    「嗯,好,我們進府吧,茉兒該是累了。」裴振天當著眾人的面不拘小節的叫著黃氏的閨名。

    這一聲茉兒,當下顯現出誰在大將軍心中的地位,差點沒有把余寶珠氣得咬斷一排銀牙,也叫身後那一群姨娘臉色更加難看。

    來到大廳,余寶珠這才像是找回場子一樣,用鼻孔怒瞪著下首坐在一起的五姨娘母女。

    裴子瑜當作沒有看到余寶珠那快將她給剮了的眼神,挑著眉看著對面坐的,那幾位姨娘跟她們的子女。

    坐在余堡主右方下首第一個女子,眼若晨星,眉若月牙,膚似凝脂白玉,長相脫俗出眾,不過看起來有些高傲,應該就是余寶珠的嫡女、今年十八歲的裴子茹。

    可惜了-她臉上帶著的那股優越感是一大敗筆,日後恐怕也如她娘︰般趾高氣揚、目中無人吧。

    對了,不是說余寶珠還有個次女,裴府的四小姐,今日怎麼沒看到?

    而坐在裴子茹旁邊,有著一對丹鳳眼是二姨娘胡氏,她的出身也很是不錯,和余寶珠有得比拚,余寶珠是宰相余承嗣三女,而她是當年的大將軍、如今早已卸甲回京養老,受封為定邦侯,胡邦國的二女兒,她和余寶珠在將軍府里是死對頭,表面上是一團和氣,私底下卻誰也不讓誰。

    她身後的那名女子是她所生的二小姐,也是十八歲,長相跟裴震天十分神似,像個女漢子似的裴子英,臉上有著一抹剛正英氣,看那模樣,平日里應該也是愛動刀動槍的。

    坐在胡氏左手邊椅上,打扮妖嬈的是三姨娘鄭氏,她是禮部侍郎鄭克的庶女,由于是庶出,娘家地位又較低,在裴府里一直是被打壓的,加上娘家有許多事情需要宰相幫忙,因此平日只能仰仗余寶珠的鼻息。

    畏畏縮縮站在鄭氏身後的是裴府三小姐裴子瑄,今年十七歲,長得白白淨淨的,看起來沒什麼個性,也說不出什麼特色。

    四姨娘葉氏身後沒有站人,看來是在自己院子里未出來,這葉姨娘也是只生一個女兒叫裴子娟,人稱小五的五小姐。

    據許管事所說,這葉氏是她爹的一名結拜兄弟的親妹妹,當年戰死沙場時委托她爹,娶了她這唯一的妹妹,照顧她一生,她爹這才將她納為侍妾。因為也是武家出身,所以跟胡氏比較親近。

    說起來,她爹的一妻四妾有四個都不是自願娶的,前面三個是皇帝賜婚,第四個是為了兄弟情義,只有她娘親是她爹的心頭最愛,他的小隻果。

    不過……她爹也真是厲害,這麼努力開枝散葉,生的卻全是女兒,這結果可真是讓人扼腕,也不知道她爹會不會再想納第六個老婆,好拚個子嗣……

    除了裴震天一人感到開心外,坐在大廳里的每個人是心思迥異的,氣壓也感到沈悶不已。

    余寶珠將心頭那團怒火再度壓下。一回到府里,四年未在家卻突然回京的丈夫,竟然不顧她這個當家主母的顏面,當著眾人的面宣布,說這五姨娘跟六小姐在外面吃了太多的苦,為了補償她們,以後這五姨娘跟六小姐,不需要到她院子里晨昏定省問安,五姨娘甚至可以跟她平起平坐。

    一個賤妾有何資格跟她平起平坐,這份羞辱她實在很難吞得下去。

    實在吞不下這口氣的余寶珠率先打破這沈悶的氣氛,用過茶祛了祛寒,便要當著裴震天的面給這對母女下馬威。

    「黃氏,你可知道我一早便引頸期盼你們母女回府,可萬沒想到,你們回到京城竟然不回府,反而住到外頭客棧,這是要讓外頭的人戳我這當家主母的脊梁骨嗎?是故意讓外頭的人誤會我刻薄你們不讓你們回府,你們居心何在?」

    余寶珠故意將這件事導向陰謀論,讓丈夫知道這對母女居心不良,她這當家主母有多大度、多委屈,她這主母當得有千萬般難,可被妒火跟怒火沖昏了頭的她,根本忘了探究他們三人為何一起回到府里的。

    她只認為她身為主母,教訓後宅女眷天經地義,任何人也管不著,包括自己的丈夫,她這一番說詞名正言順,揪不出一點她故意找黃氏母女碴的毛病,總之,今天她就要當著丈夫的面教訓這對賤人母女。

    黃氏接收到余寶珠的淩厲瞪視,渾身一顫,本就要站起身來回話求饒解釋的,卻被裴子瑜一把握住手,以眼神示意不要怕她。

    裴子瑜直接將問題丟給她那個一身風流債的父親,她豈會看不出來,余氏是吃醋-瘋狂的嫉妒她的母親,這種麻煩就直接丟回給她爹這個始作俑者。

    「爹啊,女兒跟娘親可是按照您的意思在客棧等您的,怎麼到了夫人嘴里就成了我們不將她放在眼里了呢?

    「夫人給我跟我娘冠上這子虛烏有的罪名,這叫我跟我娘以後怎麼在這里住下,不如我跟娘現在就回翠緹縣,過著有人生沒人養的日子,沒爹的孩子雖然被不少人恥笑,可是生活也自在,沒有人給我跟我娘亂扣罪名。」說著就拉起黃氏,作勢要回翠緹縣。

    余寶珠一聽昨天她們去住客棧是裴震天的意思,臉色一白,嘴角僵硬扯了扯。該死的,她怎麼忘了他們三人是一起回來、一起下馬車的,自己被自己引的這把怒火給燒了。

    裴震天嘴角一扯,這女兒真是個賊精,竟將火導向他,讓他出面解決,不解決就要拉著她娘離開他。

    皇上都不敢這樣跟他說話,這樣威脅他,就這女兒,當眾威脅他這個老子,但看著女兒那對直瞅著他活靈活現、充滿慧黯的靈動大眼,他是一點火氣也發不出來。

    佯怒的瞠她一眼,眼神看似嚴厲,可眼陣里卻流轉著對女兒寵愛的柔光。「胡扯什麼,你姓裴,不姓其他姓,什麼有人生沒人養,你老子我還活得好好的!

    「誰敢你臉色看,老子就去翻了她老巢,讓她給老子滾出去,這裴家還是你老子我裴震天作主。」這話同時也是在警告將軍府所有人,包括余寶珠。

    這言下之意很明白了,不管是誰就算是裴夫人,敢再多說一句就滾出將軍府,赤luoluo地打臉讓余寶珠在這些姨娘庶女面前頓時顏面無光。

    「老爺,雖您心疼六小姐跟黃姨娘這些年在外頭過活,認為她們是吃了不少苦,因此想要補償她們,想跟她們母女倆先想享享天倫樂也無可厚非,但這事還是有失體統,要是傳出去也不好聽,有損老爺您大將軍的名聲。」余寶珠力挽狂瀾的解釋,想要扭轉丈夫對她的不滿。

    「夠了,老夫就是心疼瑜兒這個女兒,四歲小小年紀就被趕出府里,跟她娘親在外頭有一餐沒一頓的,現在好不容易尋回她們母女倆,老夫可不想再失去她們。」

    余寶珠沒意料到裴震天會這麼護短,心下對裴子瑜更是怨慰。裴子瑜這個該死的賤蹄子,竟敢拿老爺當擋箭牌靠山,讓多年不見才剛回府的老爺一回來便找她晦氣,這筆帳,她這當家主母給記下了。

    要是不找機會整死這賤蹄子,她就不叫余寶珠!

    「你們幾個給老夫聽好了,家和萬事興,要是誰不想家宅平安,老想惹是生非,專挑瑜兒跟她娘親的刺,就別怪老夫不客氣了。!」裴震天索性將話給講白了,免得余寶珠日後一天到晚尋思著用著規矩教條尋瑜兒跟她娘親的麻煩。

    「見過大將軍。」這時許管事無聲走進氣氛不太好的大廳。

    裴震天睨了眼,朝他隱隱點了點下顎,許管事便悄悄走到他身邊,在他耳畔講了幾句機密的悄悄話。

    一聽,裴震天眼底閃過一絲快得讓人無法抓住的驚喜眸光,但臉上依舊是原來那副嚴肅駭人的表情。

    姨娘們根本也沒心思去揣摩許管事在裴震天耳邊說了什麼,只是徑自思索著裴震天對五姨娘母女的態度,再對比一下他對夫人的態度,眾人隨即明白了一件事——

    看來這將軍府將會有一番大洗牌了,看你余寶珠能風光多久。

    大家心知肚明的,姨娘們嘴角上皆揚起一抹等著看好戲的嘲諷冷笑。

    姨娘們的表情可是沒逃過余寶珠的眼,氣得她是隱隱咬牙,磨著牙槽,隱在袖下的拳頭上布滿恐怖青筋,表面上卻不得不收斂起她的高傲和怒氣,揚著唇角打算跟裴震天曉以大義。

    卻見許管事交給他一封信件之後,他臉色大變,一副山雨欲來、風雲變色的模樣,幾個姨娘也感覺出不對勁,紛紛緊張的偷瞄著表情像是要上陣殺敵般恐怖的裴震天。

    見他表情瞬間不對,余寶珠不敢再捋虎須,待裴震天看完手中書信後,她深吸一口氣,漾出一臉當家主母和善的笑容。

    「老爺,瞧您說這什麼話,這六小姐跟五姨娘好不容易回府了,寵她都來不及,誰敢給她眼色看呢。」

    看到交到他手中的調查報告結果還有人證的供詞,裴震天一股怒氣直噴九重天,大掌朝桌案憤怒一拍,爆吼道︰「誰敢?就數你這個當家主母膽子最大,你會不敢?要不是老夫的女兒福大命大,當年就被你這蛇蠍心腸的女人給害死了!」

    裴震天怒極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余氏如此可惡,竟然連他裴家唯-的男丁子嗣也敢殘害!

    「老爺,您這話什麼意思?」從未見過裴震天生這麼大氣的余寶珠被他這麼一駭,嚇得全身發抖。

    「把門給本將軍全部關上,本將軍要處理家務事,所有人都給本將軍退到後院去!」

    大廳外的侍衛一聽到命令,火速將門拉上,所有下人全趕到後院,而後將整個大廳圍得密不透風,不讓任何人進出。

    「什麼意思?當年你做過什麼事情,別以為老夫我不知道!」裴震天食指怒指著她。

    「老爺,妾身冤枉啊!」余寶珠即刻跪到裴震天腳邊,大喊冤枉。

    呃,這一幕看得裴子瑜額頭滿頭黑線。

    「冤枉?!余氏你敢當著所有人的面發誓,你沒做過對不起本將軍的事情?」余震天氣極,一腳踢開她。

    「妾身自認為自掌管這將軍府以來,竭心盡力的處理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從未做出對不起老爺您的事情。」

    裴震天看著余寶珠那張臉,差點就壓抑不住怒火的一把掐死她,怒拍桌案朝她咆哮,

    「廢話少說,余氏,命你馬上交出中饋,到佛堂閉門思過,永遠不得出來!」他不再喊她夫人而是余氏,怒聲下令。

    「佛堂?」余寶珠臉色變得鐵青,腦袋里一片嗡嗡作響。

    「中饋暫時交由胡氏代為打理,葉氏協助。」他雷厲風行的馬上找好接替人選。

    「為什麼,怎麼這麼突然?老爺,妾身是做錯了什麼事情?」余寶珠臉色發青,焦急地問道︰「嚴重到妾身需要交出中饋到佛堂反省,砍頭也得罪證確鑿,妾身什麼都沒有做,老爺今天卻當著妹妹們的面前如此羞辱妾身,妾身不甘,還請老爺您明示,妾身如何對不起老爺。」

    「老夫顧及你臉面,既然你執意丟臉,那就不要怪老夫無情。」

    裴震天將那份調查書信丟到她面前,「你自己看,這上面任何隨便一條罪狀都可以將你休掉,讓你交出中饋到佛堂閉門思過反省,已經是便宜了你!」

    裴震天這麼-吼,一旁的嫡女、庶女、姨娘們無不睜大眼楮看著,對那封書信也是好奇極了。

    余寶珠臉色慘白的翻閱著上頭細數著她罪狀的文書,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駁,她做的這些事情應該事都沒人會知道的,為什麼老爺全知道,甚至連罪證、證人都有。「這……這……」

    「不用這了,你現在就到佛堂去懺悔。」裴震天憤怒難抑的咆哮,「這一大把你的罪證,條條都犯了七出罪名,你要是還想坐穩你當家主母位置,最好到佛堂修身養性,不要再妄想插手府里大小事務。」

    「爹,母親她做錯了什麼事情,您要她交出中饋並且趕她到佛堂?爹,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請您看在娘為您扶持這個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分上,饒了娘這一回。」裴子茹見大事不妙,趕緊跪到父親跟前替她母親求饒,請裴震天網開一面。

    「你娘殘殺我裴府子嗣,你叫爹怎麼饒過她?」

    「爹,娘何時殘殺裴府子嗣……娘親她平日是嚴厲了些,但她不會做出殺人犯法之事啊!」裴子茹拚命搖頭,替母親又解釋又保證的。

    「許管事,將她那些罪狀念給所有人聽,免得有人認為老夫我昏庸無道,拋棄糟糠之妻,寵妾滅妻!」裴震天怒聲命令。

    許管事拿過信件,面無表情、語氣平穩的念了起來。「……戌辰年,二月十六,大雨,余夫人得知黃姨娘已懷有身孕四個月有余,大夫斷定是男胎,由王、陳兩名嬤嬤逼迫灌下落子湯。

    「同時命王、陳兩人狠端黃姨娘腹部,導致落胎,往後恐將子嗣艱難,無法生育,胎兒經由產婆確認是為男胎,又威脅黃姨娘不可聲張,否則將不再為六小姐聘請大夫治病……」這話一道出,眾人一片嘩然,簡直無法相信余寶珠會做出這種泯滅人性的事,這裴家一直是陰盛陽衰,裴震天最渴望的就是有個兒子,可以繼承衣缽,誰知他的確曾有過一個兒子的,可是卻被余寶珠一手做掉。

    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裴震天雖有六個孩子,但全是女兒,沒有一人可以繼承將軍府這偌大家業與功勛。

    如若沒有男子繼承衣缽,裴府的所有榮耀到了裴震天這一代便結束,後繼無人,家族榮景不再,怎麼對得起黃泉下的列祖列宗?

    想到那個無緣出世的兒子,就因為余寶珠的嫉妒與私欲沒了,她殘害的不僅是一條生命,更是毀掉裴家的未來。

    也難怪裴震天知道真相後大怒,沒有一劍殺了余寶珠,只讓她到佛堂閉門思過,已經夠仁至義盡了。

    余寶珠所做的一切不值得任何人同情,完全是咎由自取。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25 21:08:10


    裴子瑜坐在靠著雕花窗欞邊的矮榻上,手里捧著盞熱茶,看著又開始下起細雪的窗外。回想著今天大廳里所發生的一切,事情發展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娘親當年竟然隱忍到了這地步,而那余寶珠的惡行恐怕不只有欺負娘跟她這一樁吧!她總覺得余寶珠會如此視她跟娘為眼中釘,一定還有其他原因,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

    「小姐,床已經暖和了,您趕緊上床休息吧。」

    小紅拿著小暖爐放進棉被里烘著,確定夠暖了拿出暖爐,催促著坐窗邊的裴子瑜趕緊就寢。

    「我娘親呢?她休息了嗎?」她掀開棉被上床。

    回到裴府的第一晚,她實在睡不著,不是因為興奮緊張或是換了地方睡不著,而是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她腦袋都來不及運轉了,想得頭都痛了。

    最讓她意外的是她娘親,為了她,竟然還曾被余寶珠逼迫打胎,硬生生的把她的弟弟給打掉了,甚至落下病根,從此後不能生育,也難怪娘親這麼寶貝她。

    「小姐,你就別擔心夫人了,老爺可是比你還緊張著夫人呢。」

    小青替她掖好被角,放下紗帳,這夫人當然指的是黃氏。「你就安心睡吧。」

    「嗯,你們也早點去休息吧,不用替我守夜了,天冷。」她伸手拿過放在枕頭邊木匣里那對皇甫霽親手捏制的小人偶。

    望著頭上紗帳上的織花,裴子瑜的思緒忍不住回到夏末,皇甫霽半夜帶著她到深山樹林里欣賞螢火蟲的情景。

    食指輕輕撫摸了這個新郎官人偶,她整個心思都飛到他身上去了,從他離開到現在,已經快五個月了,不知道他人現在好不好,有沒有穿暖吃飽的?

    她那個生物學上的親爹都已經從邊關回來,還順便與三皇子連手帶兵倒打那瑞王一耙,她娘對爹的思念已經盼到,那霽三呢,他什麼時候回來?

    也不知他事情辦得如何了?他剛走那陣子,還不覺得想他-可隨著兩人分離的時間越久,對他的思念就像是干涸的古井突然冒出井水一樣,源源不絕、不可收拾。

    同一時間,三皇子府邸——

    解決了皇帝的心腹大患,連同裴大將軍順利平定亂黨,在皇宮里與皇上、太子一起討論如何對這次有功的將士們論功行賞的皇甫霽,在宮里待了一天一夜,這才回到位在宮外的三皇子府邸。

    一回到處所,皇甫霽隨即進入浴間將自己徹徹底底的梳洗一番,等感到整個人放松舒服廣,這十離開浴池。

    由于有地龍的關系,即使外頭下著大雪也不覺得寒冷,隨意穿了件里褲,他邊走邊擦拭一頭濕發。

    看著屋內這熟悉的環境,皇甫霽不由得覺得一陣輕松,已經將近有九個月未回到自己的地方了,他不禁大松了口氣。

    這次這事他辦得漂亮,不僅父皇對他大力贊賞,甚至連因重病正在休養中的太後也破例接見他,大大誇獎他一番。

    只是今日太後在慈和宮里問他的話,讓他有些困惑,總覺得太後她老人家話中有話……這時他的貼身小廝小海,端著參茶進來打斷了他的思緒,也讓腦海中那一抹忽地乍現的念頭迅速閃過,快得讓他抓不住。

    「主子,這參茶趕緊趁熱喝了補補元氣吧,您這次回來,小的都差點不認得了,您在外頭一定很累吧?」小海沒注意到主子突然陷入沈默,開心的叨叨絮絮催促著九個月未見的主子。

    方才閃過腦海的事情究竟是什麼,怎麼才一瞬間他就想不起來?

    小海這時才發現自己主子好像在想事情,「主子,您沒事吧?」

    皇甫霽甩了下頭,「沒事。這是……」

    「主子,這是參茶,趕緊趁熱喝了。」見主子恢復正常,小海趕緊將參茶端到他面前。「這可是皇後娘娘特地吩咐海瑞公公送來給主子您補身的。」

    看著黃色的茶湯里躺著的那兩片人參,皇甫霽心頭不由得一暖。天冷了,不知道前往京城的瑜兒可有做好保暖?

    他人雖不在翠緹縣、不在她身邊,但她的一舉一動,他還是派了人暗中關心。

    小海拿過布巾,準備替主子擦拭濕發,見主子遲疑的看著這人參,擔心參茶冷了失了它的功效,連忙又催道︰「主子,趕緊趁熱喝了,不要辜負了皇後娘娘的一番心意。」

    「本宮知道了,你別婆婆媽媽念個不停,去忙你的,別來煩本宮。」皇甫霽扯過他手中布巾,擺手將他趕出去。

    「那小的去將主子您的衣物收拾了拿到槳洗房去。」

    皇甫霽一口將參茶飲盡,小海正忙收拾主子出門在外所穿的衣物,忽地一個精致的香囊自衣袍里掉出。

    「咦,主子……這是……」主子一向不喜帶這些香囊的,嫌娘氣,怎麼會有個香囊自主子的衣物里掉出?小海眉頭糾結的想著。

    皇甫霽冷眼睞去,伸出手手心向上。

    表靈精的小海豈會看不出主子的意思,連忙雙手將這香囊放到主子的手心里,而後又趕緊抱起那一堆準備清洗的衣物要前往漿洗房。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小海趕緊放下手中髒衣物去開門。

    零一稟告了聲,隨即進人屋內,「見過主子。」

    「零一,事情處理得如何?」

    「回主子,一切都按著您的吩咐辦妥了。零三傳回消息,送到張大夫那里請張大夫救治的零二已經清醒,零三身上傷勢也復原,目前在張大夫那里陪著零二復健,主子您無須太過擔心掛念。」

    聽到這好消息,皇甫霽瞬間感到多日來的疲憊都煙消雲散了。

    「嗯,那就好,零二是這一次的大功臣,沒有他,討伐端王這事不會這麼順利,傳令零三讓張大夫用最好的藥材,無須為本宮省銀子,務必將零二身上的傷治好。」

    「是的。」零二身體已在逐漸康復,這讓零一也十分開心。

    提到翠緹縣,他隨即想到一事,「對了,主子,據消息傳回,裴姑娘已經抵達京城,回到將軍府了。」

    「瑜兒已經到了京城?!」皇甫霽喜出望外,眼中凝滿喜悅眸光。

    本欲拿著髒衣服準備前往漿洗房的小海,聽到零一提起一位姑娘,頓時好奇心大發,決定不這麼快前往漿洗房了,東摸西摸的又摸出了一堆他覺得需要好好清洗的衣物,一邊聽著主子的緋聞。

    他跟了主子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聽到主子嘴里說出一位姑娘的名字,這能讓他不好奇嗎?

    「是的,她與她的娘親昨日抵達京城,今日晌午過後,跟著大將軍一起回到將軍府,據傳回的消息上說,正室裴夫人已經被大將軍下令關到佛堂閉門思過。」

    皇甫霽嘴角冷勾,想不到他這未來老丈人行動力還真快,雷厲風行。

    唔,這麼久未跟他的未婚妻見面了,該送她個什麼驚喜才好呢?

    他染著戲謔的眸光落到了床邊那顆剔透明晰、熒光閃爍,散發著懾人光華的月光珠上,暗邃流光輾轉著一抹溫柔,他記得她總喜歡歪在長榻看書,也總抱怨燈光不夠亮……

    不假思索的便吩咐道︰「小海,明日將那顆月光珠送到裴大將軍府上給六小姐。」

    「嗄,裴大將軍府?」小海下巴掉下,他們主子竟然要將那顆陪伴他近二十年的月光珠送給什麼六小姐,這位六小姐是何方神聖啊?

    這顆月光珠可是主子最喜愛的珍品,夜晚都是用它來照亮整個屋子,如今竟然要送給一個女子,這太不尋常了。

    「記住,剛回到京城的六小姐,裴子瑜,你要是敢送錯人,就等著進宮當小太監,一輩子洗恭桶。」皇甫霽嗓音清冷的警告著跟了自己多年的小廝。

    看著主子那一點都不像是在說笑的表情,又想到那淨身房里哭得淒淒慘慘被去勢的小太監,以及那些銀光閃閃的閹割工具……

    銀光一閃之後,從此雄風與我無關——一股毛骨悚然的膽顫頓時從心底里生起,小海忍不住抖了抖,頭頂冒出一陣冷汗,背後有種隱隱發涼的驚悚。

    他抖了抖僵硬的臉龐,保證道︰「主子您放心,小海不會失誤送錯的。」

    「去給零一送些宵夜過來,本宮有事要與零一夜談。」

    「是。」

    一大早的,這將軍府大門除了裴震天上朝那會兒候打開過,一直到了太陽躍上天空,街上陸續有人走動,大門還沒打開,便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愛里頭正在前院忙著打掃的小廝,看著被敲得砰砰響的大門,丟下手中的掃帚,嘀咕道︰「這現在當家的二姨娘都還沒起床哩,誰一大清早就來敲門的,要巴結咱們家大將軍也得看時辰啊!」

    厚重的大門一拉開,看見的卻不是什麼來巴結大將軍的小官員,而是……三皇子的貼身小廝小海。

    這小海在京城誰不認識啊,多少閨閣姑娘忙著巴結他,讓他給他主子送小禮物,他們將軍府的幾個小姐也曾經送讓他跑腿過。

    小廝隨即揚起巴結的笑容,搓著手心迎向前,「海大哥,今天怎麼突然蔽臨我們將軍府,不知有什麼事情嗎?」

    一大清早就趕著上門送禮物的小海,因為沒睡飽,心情很不好的瞪了他一眼,「我奉了三皇子的命令,來給你們府上六小姐送禮物,你別耽擱時間,快請六小姐出來收禮吧。」

    「六小姐?」小廝驚呼一聲,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小海,一副「你有沒有說錯」的模樣。

    「你們六小姐的閨名叫裴子瑜是吧,娘親是裴大將軍的五姨娘黃氏?」

    小廝點了點頭,「六小姐的閨名叫什麼我是不清楚……不過,五姨娘的確是姓黃。」

    「那就沒錯了,還不快讓本大爺進去。」

    「是、是,海大哥,快快請進,小的這就讓管家去請六小姐出來。」小廝沒敢多問,即刻將小海迎進府中。

    這一大清早的,三皇子就派人來給六小姐送禮物,這可把府里的這些姨娘小姐們嚇得不輕。

    臉上妝容都還未細細描繪,便匆匆趕至大廳,想看看三皇子送來了什麼樣的厚禮,要給這個昨天才從鄉下回來的六小姐。

    三皇子在朝堂上頗受皇帝重用,雖說為人溫和,看似無害,但絕對不是好惹的。

    尤其是女人別想招惹他,三皇子對女人一向十分厭惡。多次讓人把偷偷塞給他例如香囊繡、繡帕、鞋子、衣物等等親手做的禮物,拿出去發送給街邊的乞丐,讓那些閨閣千金小是各個灰頭土臉的。

    後來就少人敢再送他貼身的東西了,生怕某日她們的心意會出現在某個乞丐手中,平白丟人現眼。

    曾經有位愛慕他的郡主,對他多方糾纏,一日攔了他的去路,當時是臘月天,三皇子二話不說讓手下把她踢進一旁的冰湖里清醒清醒。

    這招殺雞儆猴很有效果,從此就沒有女子敢明目張膽的攔住他,送他貼身小禮物,甚至當面對他訴情衷了。

    怎麼這一向不近女色,不給女人有好臉色看的三皇子,不按常理出牌、莫名其妙的給他們將軍府送禮來,送的對象還是昨天才剛回來的六小姐,這不嚇死人嗎?

    特別是昨天才剛掌中饋的胡氏更是嚇得不輕,因為去年她才和娘家大嫂一起討伐這個不長眼拒絕婚事的三皇子。

    可別有什麼閑言碎語流進剛立下大功回京的三皇子耳里,此舉是借機報復來著,她這中饋大權還沒握熱呢,別就這樣就讓老爺把她給收回去了啊。

    三皇子這是何意?老爺上朝去了,這會兒也還沒下朝呢,胡氏也不知該怎麼辦,又問起了送禮來的小海。

    「這位小爺-不知道這禮是要送給哪位小姐的?」

    「裴府六小姐,子瑜姑娘。」小海不厭其煩的再說一次。「勞煩二姨娘你請六小姐出來。」

    「六小姐這會兒可能未起床呢,海小爺要不我讓人給她送過去吧?」胡氏轉了下眼珠子,提議道。

    「這可不成,三皇子特意交代,這東西得親手送到六小姐手中。」小海一口拒絕。

    「那得要請海小爺你稍待一會兒了,我這就讓人馬上去請六小姐過來。」胡氏翻了翻白眼,沒意料到三皇子的小廝也是個難纏的主。「只是不知道三皇子禮盒里裝的是何物,能否請海小爺你稍微提點提點,好讓下人轉達。」

    「也沒什麼,不過就是月光珠而已。」

    什麼,月光珠?!滿京城的人誰不知道三皇子屋里有顆月光珠,傳聞三皇子自小聞不得點燈的燃油味,當年太上皇偶然得了一顆可以將黑夜照耀得有如白晝,光芒四射、價值連城的月光珠,便轉手賞給三皇子,這顆月光珠可說是意義非凡。

    如今三皇子竟然將這麼珍貴的寶貝拿出來送給六小姐這個庶女,這……這背後代表著什麼意思啊?

    胡氏及另兩位姨娘驚訝得下巴都還未推回去,裴子瑜終于姍姍來遲。

    一踏進大廳,她便感到氣氛不太一樣,禮貌性的向現在掌中饋的胡氏點頭示意了下,「二姨娘,匆匆叫我到前廳來有什麼事情嗎?」

    「三皇子派他的貼身小廝給你送禮物來了,六小姐。」

    「三皇子?」這三皇子是何方神聖?

    「小的小海,見過六小姐。」小海恭敬的向裴子瑜問安,「小海今日奉了三皇子之命前來,親手將這禮物交到劉小姐手中。」

    「送我禮物?」裴子瑜的眉頭打上一個大結,她跟三皇子非親非故的,他做什麼給她送禮物?

    「是的,六小姐,這是三皇子珍藏的月光珠,平日都是放在臥室陪他起居的,請您收下。」小海打開裝著月光珠的盒子,掀開罩住功珠的黑布。

    霎時間,整個大廳光芒四射,光彩耀眼、光華懾人奪目,眾人驚艷得張大嘴,不可思議的看著這月光珠。

    贊嘆過後,裴子瑜擰著秀眉瞪著小海,冷漠拒絕道︰「這東西太貴重了我能不收,勞煩這位小爺,將東西送還給三皇子吧。」

    她跟這位三皇子是半毛錢關系也沒有的,他把他放在臥房里的東西拿來送她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想跟她日月同輝、不分你我?

    這也太惡心了吧,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妖是魔咧!

    再說,如果她收下這陌生男人臥房里的東西,那她把霽三置于何處?

    未婚妻未進門就給他戴上一頂綠油油綠紗帽,日後不鬧得滿城風雨,她不被人在後面戳脊梁骨給戳死啊!

    「嗄?」這下換小海掉下下巴,但很快恢復過來,扭了扭脖子,僵硬的提醒這位很不識相的六小姐,「六小姐,這可是三皇子送您的,這是無上的殊榮,三皇子可是從來沒有送過任何姑娘禮物,六小姐你還是第一個收到的。」

    裴子瑜掃了眼小海那一臉對她不以為然的表情,「無功不受祿,更何況我跟三皇子非親非故,還請小爺你送回去給三皇子吧!」

    說完,裴子瑜轉身便離開大廳,留下一屋子錯愕不已的人。

    因為這次事情辦得漂亮,皇帝大喜,體諒皇甫霽這半年多來的辛勞,除了召見才需要進宮外,特準了他一個月不用上朝。

    可,這本是一個月都可以不用上朝的皇甫霽,本想上御書房找皇帝談他與裴子瑜的婚事,卻因皇帝和大臣們還在朝堂上議事,他便決定先到慈和宮探望太後。

    太後這次自午頤山禮佛下山時遇上了大風雪,不慎感染風寒,連帶引發舊疾,雖有御醫隨行,但缺乏重要藥材,幸得貴人贈藥,這才救了太後一命。

    皇甫霽雙手負于身後,仰頭看著牆上所掛的畫軸,是幅法相莊嚴的菩薩畫像,上頭的落款是午頤山了空大師親筆所繪。

    「三皇子,您來看太後了。」貼身服侍太後的琪嬤嬤自內殿走了出來,和藹的招呼他。

    「琪嬤嬤,太後她老人家今兒個還好嗎?」

    「三皇子,太後她老人家讓您稍待一下,宮女們正在為太後更衣。」

    皇甫霽點了點頭,視線落在那幅菩薩畫像上。「琪嬤嬤,這幅菩薩畫像怎麼會掛到這大廳來?」一般不是都卦在佛堂里。

    琪嬤嬤捂著唇輕笑了下,「這是太後有感于這次佛祖顯靈,派了仙女下凡塵來救她,因此特地將這幅菩薩畫像掛在大殿廳上,讓所有人也能夠一起受到菩薩庇佑。」「原來如此,不過,這太後又如何得知是仙女下凡?」

    雖然他不相信什麼鬼神-但篤信佛教的太後可是非常虔誠,相信這世上有神佛,他這當人孫子的自然不能忤逆太後老人家的觀念與想法。

    「三皇子,您可能不清楚期間發生的事情,但這簡直就像是神跡一般,讓人不得不信佛祖顯靈,派仙女下凡贈藥救太後一命……」琪嬤嬤看著畫像,回想著當日說道。

    原來,太後舊疾復發,所有藥材皆備妥,唯一欠缺的一味藥材便是百年人參,在回京的路上,隨侍的人沿途找遍了各大藥鋪醫館,卻始終尋不著有賣百年人參的。

    由于太後是隱密出京上午頤山禮佛,加上當時正值內亂,因此更是低調回京,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地遇上大風雪,進城後遍尋不著可以落腳的客棧。

    沒想到正巧遇上一位好心姑娘,願意將她們所訂的房間分出兩間,讓給太後及隨侍的人,光是這點就夠讓太後銘感五內了。

    包沒想到這位讓出房間的姑娘半夜不睡覺,起來閑晃無意間讓她聽到御醫跟侍衛們急需百年人參救命的談話,這位姑娘便主動送上兩株百年老參,救了太後一命。

    最讓人感到不敢置信的是這位姑娘不求回報,甚至未留下真名,在第二天一早便與下人乘車離去。

    像奇跡一樣出現的姑娘,就像是佛祖派來賜藥救太後一命一樣,這讓太後現在更加虔誠禮佛,太後對這位姑娘可是一直銘記在心。

    「原來是中間還有這段插曲啊。」

    只是這一直被太後記在心里的贈藥仙女,他怎麼感覺這等行徑十分熟悉,就好像是他的心上人一樣,瑜兒她救人從來都是不求回報的。

    「可惜的是,她留下的名字可能是小名,回京後太後曾經讓皇上下令尋找,全城搜找,卻未查到有人姓魚或著是叫作魚兒的姑娘,老奴也僅僅聽見她家下人稱呼她為六小姐。」

    「琪嬤嬤與那位仙女有過談話?」瑜兒、六小姐,皇甫霽心里生出一股很玄妙的感覺,該不會就是……

    「老奴奉了太後之命,將太後最珍愛的血珀玉鐲子送給那位姑娘,這才知道她叫小魚兒。」

    皇甫霽眼楮一亮,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琪嬤嬤,「不會吧?」

    「三皇子不要懷疑,太後真的將當年太上皇送給太後定情的血珀玉鐲子送給那位小仙女魚兒姑娘了。」琪嬤嬤頓了對,又道︰「如若不是那位小仙女已經有婚配,又急著離去的話,我都懷疑太後要為她賜婚了呢。」

    「看來太後對于這位贈藥的小仙女印象很好……」皇甫霽打算跟琪嬤嬤多聊聊,看能否得到更多有用消息,可以讓他逗太後開心。

    只要哄得太後開心了-讓太後跟他站在一起,相信一會兒上御書房同父皇提他要迎娶瑜兒的這件事情,會更容易成事。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2-25 21:08:35


    本還想回去抱著溫暖棉被睡回籠覺的裴子瑜,被這個莫名其妙平空出現的三皇子搞得烏煙瘴氣,瞌睡蟲也全飛了。

    既然已經沒有睡意,草草用過早膳後,她便領著小紅小青還有刀豆跟八角他們四人上街,查探一下這京城除了藥材買賣以外,還有什麼生意好做的,同時讓牙販子午後領著人到她買的院落去讓她挑。

    昨日被她爹一聲令下打發到佛堂面壁思過的余氏,肯定恨上她跟二姨娘胡氏了,她不相信一個掌管將軍府近二十年的女人沒有半點手段,肯定很快的便會反撲,她得未雨綢繆,把自己的大後方趕緊準備好才成。

    她領了他們四人在街上閑晃,發現這京城的藥盤商除了城西的靈鶴藥鋪,跟城東仙草藥商兩家外,就沒有其他大型的藥材批發商鋪,最多的是醫館。

    向醫館的學徒打探了才知道,原來京城里的藥材完全被這兩家壟斷了,想要進貨只能跟這兩家藥材商進貨,而這兩家的幕後大老板都是同一人,當今宰相余承嗣。

    因為完全的壟斷生意的關系,京城的藥材價格十分昂貴,普通人家是生不起病的,這可不是個好現象啊。

    既然這余宰相敢光明正大地壟斷生意,她要是想搶這一杯羹,一定得以比這宰相更有權勢的靠山才成。

    那要找誰?她爹?

    這個生物學上的親爹是她目前想得出來官位最高的人,可位階恐怕還不及宰相啊。

    她如果不找到比之宰相權勢更大的人物撐腰,恐怕開幕當天就有人會上門鬧事,當天就得關門大吉。

    看著站在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街角看著前頭那間藥材鋪的主子,實在有些危險,小青喊道︰「小姐,你在想什麼?站在這里這樣很危險的。」

    「我在想,我要開草藥館的事情可能無法很順利。」找她爹當幕後老板並不是好主意,得再想想辦法。

    「小姐,在京城開業得到衙門申請,不是每個想開店的人都可以隨便開的,這點很是麻煩。」刀豆提醒她。

    「這有什麼麻煩的。」

    「麻煩的是申請許可文書需要很多銀子請官老爺喝茶。」

    裴子瑜壓根不在意,「這些事你們小姐我會不知道嗎?」

    「小姐,小的意思是說,這些茶水費可不便宜,可不像我們在翠緹縣那樣小小金額便可以的。」他們小姐店面未開張,就得先送出一大筆銀兩,刀豆一想就肉疼。

    「所以說要先找一棵可靠的大樹,或是一座有力的大山,讓我們靠著,這樣我們會節省很多不必要的花銷。」

    這些當官的最可惡,台面上領著他們這些納了稅賦百姓的錢,台面下還要對著他們這些優良商人伸手要茶水費。

    「小姐,其實你端出老爺的名號,相信沒有人敢為難你的。」八角說著,他們老爺再關外打了勝仗,回頭又幫著三皇子平亂有功,現在可是皇帝面前的大紅人,誰還不賣面子給他們小姐,連他這個小廝出門在外都覺得走路有風呢。

    「你傻了啊,我打著大將軍旗號出去,是想讓裴府里頭那一群豺狼虎豹把本小姐這幾年好不容易攢下來的積蓄給掠奪了嗎?」她可不相信那幾個姨娘是吃素的小綿羊。

    而且這京城那兩家藥商的幕後大老板是余宰相,他可是余氏的爹,這事沒處理好,很容易掉坑,讓余氏反要她一口的。

    這時,旁邊來了四名侍衛,守衛著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駿過熱鬧的市集,馬車後頭還跟了好幾輛像是皇宮里出來的馬車隊。

    這早有消息傳出,今日早朝皇帝又賞了好多好東西給未上朝的三皇子,看來就是馬車上的那些東西了。

    街上的攤販七手八腳趕緊將自己攤位往後拉一些,就怕擋到了這馬車隊伍的前進,屆時被掩翻了攤位可是找不到地方賠的,走住路中間閑晃的百姓也趕緊往旁邊閃,也怕一不小心沖撞到了車隊。

    「小姐,我們趕緊站過去些,免得被馬車掃到,那就倒黴了。」小青拉著她家小姐小聲提醒她。

    他們一群人趕緊站到一間店鋪下的回廊-跟著一群人站在一起等馬車隊通過,同時伸長了脖子,看著馬車上所載的物品,議論紛紛的。

    這時三皇子的馬車緩緩經過裴子瑜面前,騎著馬戒備的零一眼尖的遠遠就瞧見了裴子瑜與四個下人站在回廊下。

    隱約間聽到了這馬車是三皇子府里的馬車,里頭坐的也是三皇子。一聽到「三皇子」這三個字,裴子瑜的眉頭不由得皺起。

    皇甫霽那對糾結的眉頭自離開御書房後便未再松開過,一手撐在馬車壁上支著額頭,煩躁的想著其他法子,力求突破現在這個困境。

    方才在御書房幾乎是與父皇有些不歡而散,父皇得知瑜兒是他的救命恩人,並不反對他迎娶,但,不能是正妃,必須是妾,可以賜她一個貴妾封號,享王妃尊榮。

    嗤,妾就是妾,多個貴字並不能改變妾的身分,這也是瑜兒最忌諱在乎的,她不在乎他是否是達官顯要,能否帶給她尊榮,她不怕吃苦,可以跟著他過著耕田織衣的生活。

    她要求的只是一生一世一雙人,這也是她唯一需要的承諾,他不能辜負她對他的期望,必須與父皇繼續周旋才行。

    就在皇甫霽陷入該如何打破這僵局,讓父皇同意他只娶瑜兒一人為妻之時,零一敲了敲馬車門,傾身小聲的說著,「主子,裴小姐在那里。」

    「瑜兒!」本在閉目養神的皇甫霽眼楮倏地一睜,驚喜的問道︰「當真?」

    「是的,八角、刀豆跟小青、小紅也在一起,就在那邊的回廊下。」

    「零一,讓車夫在前頭街角停下。」皇甫霽思索後道︰「先讓人到衣鋪子買套衣裳,本宮這一身朝服不方便出現在市集里,你的也一起換了。」

    「屬下這就去辦。」零一即刻交代手下前去采買兩套衣裳。

    這皇帝賞給三皇子的東西真不少,三皇子所搭乘的馬車都到了街尾了,後面的馬車隊還沒走到-半呢,整個市集里頭一片熱絡的交頭接耳,揣測皇上賞了什麼好東西給三皇子。

    苞著一群人擠在回廊下的裴子瑜不時會聽到有人說著宮里傳出的小道消息,這三皇子是唯一一個沒有封號的皇子,這次立了大功,據說皇上有意為他封王,同時要為他選妃。

    眾人話題全圍繞在三皇子身上,瞧他們好像是自己兒子立了大功要娶媳婦似的,一個比一個還興奮。

    不同于這些看熱鬧的百姓的裴子瑜,一提到這三皇子她就沒什麼好印像,更是毫不客氣在心頭唾棄他一番。什麼東西嘛,非親非故的送她個他臥房里的東西,這不存心惡心人嗎?

    「小姐,看來你是很有希望成為三皇子妃唷。」小青捂著唇笑道。

    裴子瑜豈會不知道小青在提醒她哪一件事情,橫了她一記白眼,「胡扯什麼,別忘了我可是有未婚夫的人。」

    「小姐,你跟霽三公子也只是口頭婚約,要是皇帝下旨怎麼辦?不過,小姐你真的不認識三皇子嗎?」小青擰著秀眉問道。

    「你小姐我到目前為止認識的最高級官員就是我親爹,再來是翠緹縣的縣令,你說呢?」

    小紅撓撓頭,「可是……小姐,既然你不認是三皇子,他為何送你禮物啊?」

    「我怎麼會知道?!」裴子瑜沒好氣的道︰「我猜想,他可能把某家的小姐誤認為我,讓人送錯了。」

    「那就有可能了。」

    小青、小紅愣愣點了下頭,聽小姐這麼一說,她們難免有些小小失望,雖然霽三公子人很好,跟小姐也是般配,可畢竟只是個落魄貴公子,怎麼也比不上這瓖金嵌玉的三皇子。

    「你們不要在我耳邊再提那個三皇子,煩死我了。」

    看著皇帝給三皇子的那一車一車的賞賜,便知道這三皇子目前正得寵,讓她有些懊悔太早將那顆什麼月光珠給退回去,要不她就能借著退還月光珠的機會,跟三皇子搭上線,有了三皇子這個大靠山,她開藥材鋪的事情一定可以順利很多,也不用擔心余宰相會找她麻煩了。

    現在想想真是後悔,但世上沒有後悔藥,她得另外找關系才成。

    突然,小紅興奮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姐,我剛聽人家說,前面那一個穿著藍色衣裳的是什麼世子,他旁邊是位小王爺,還有那一個穿著黑衣的是個侯爺……」

    「這京城里王公貴族、世家子弟簡直比跳蚤還多,隨便一條街上一抓就是一大把,跟粽子一樣。」她撇撇嘴道。

    「噗,小姐,你怎麼把這些大人物比喻成跳蚤、粽子啊,小心被聽到,治你一個大不敬的罪。」

    「治我什麼罪?我又沒有說是哪一位。好了,咱們走吧,不看了。」

    「欸,小姐,不再看熱鬧了嗎?」小紅熱鬧還看不夠,真有些舍不得走呢。

    「不看了,有什麼好看的,以後多得是機會,先辦正事要緊。」裴子瑜指著茶肆旁邊那家客棧,率先走了過去。

    「我看時間不早了,我們到那間客棧去用午膳吧,一會兒那牙販子還要領人到新宅子去讓我挑選,沒時間在這邊蘑菇。」

    「是。」

    主僕幾個緩緩穿過擁擠的人群,在踏進客棧之前-在吵鬧喧嘩的聲音中,裴子瑜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喊她。

    她擰著眉頭停T腳步,左右四下張望,突地,在人群中她好似看到了那張她思念已久的絕世容顏。

    她張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個穿一襲繡著華麗暗紋絳紫色錦袍,穿越人群朝她而來的人,捂著唇驚呼,「霽三?!」

    皇甫霽亦是驚喜萬分的看著久違不見的心上人,「瑜兒,你怎麼會在這里?在這里與你巧遇,還真讓我有些意外。」

    「我那個無良的爹,把我跟我娘接回京城的。」她會錯意的回答道,她以為他指的是她怎麼會上京這個問題。

    「見過裴姑娘。」零一恭敬的朝她行禮。

    「零一,好久不見,近來好嗎?對了,怎麼沒有看到零二跟零三呢?」真是太久不見,本來放在心里的擔憂全一古腦的問了出來。

    「讓裴姑娘擔心了,零一跟著主子這些日子還成,至于零二跟零三他們有些事情到鄉下去了,過些日子才會上京城與主子會合。」

    「你們都平安就好。」

    「見過霽三公子、零一大俠。」站在裴子瑜身後的刀豆四人異口同聲的問安。

    一群人許久不見,寒暄一陣後,裴子瑜問道︰「霽三,你會一直待在京城嗎?還是會回去翠緹縣?」

    雖說裴子瑜是威武大將軍裴震天的女兒,但她庶出的身分還是讓父皇不滿意,遲遲不肯答應他娶瑜兒為妃的要求。他們的事還未經父皇同意,他的身分不能這麼早就告知她,他含糊道︰「不一定,要看事情辦得怎麼樣。」

    「原來是這樣。」她心里有好多話想跟他說,每天在心里反復練習著見到他時要對他說什麼,可是真見到他,那些每天在心里反復練習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只能傻笑的看著他。

    皇甫霽微笑的看著臉上盡是壓抑的興奮表情的她,「怎麼了?」

    裴子瑜搖頭,懊惱地老實說︰「我明明有很多話要對你說的,可是怎麼一見到你,那些話就全忘光了。」

    「我也有很多話想跟瑜兒你說。」皇甫霽溫柔的勾著嘴角笑著道︰「對了,你們現在要做什麼?」

    「我們正要到客棧去用膳。」她指著旁邊的客棧。

    皇甫霽朝零一使了個眼神,零一隨即進入客棧張羅。

    「一起吧,我也有許多話想跟瑜兒。」

    店小二領著他們來到一一樓有著內外兩間的雅房,零一及小青、小紅還有八角跟刀豆五人在外頭的雅間,裴子瑜跟皇甫霽在可以欣賞街景的里間。

    待店小二將茶點及暖爐放好退出去之後,皇甫霽不由分說的一把圈抱住她,將她整個人用力的緊摟在自己懷抱之中。

    他將整個臉埋在她的頸窩之間,聲音低沈的喃道︰「瑜兒,這近半年你過得好不好?本宮想你想得有時甚至會覺得心痛……」

    為了擔心風聲走漏為她帶來不可預知的危險,他一直強忍著提筆寫信向她的報平安的沖動,對她的思念早已像是即將潰堤的堤防,又豈是此刻三言兩語可以訴盡的,這當下他只想將她緊緊摟在懷中,感受她的真實存在。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將她嚇了一大跳,本想趕緊將他推開,卻聽到了他低訴的思念,整個人跟心都軟了,不自覺地伸手圈抱住他的腰身,臉貼在他激動澎湃跳動的胸膛。

    「我也好想你,你為什麼都不給我寫信?讓我想寫信給你也不知道要寄往何處……」她有些委屈的控訴道。

    「瑜兒,抱歉,為了你的安全,我不能任性的捎消息給你,當我事情處理得告一段落,讓人給你帶信過去時,你已經離開翠緹縣了。」他吻著她飽滿光潔的額,低沈好聽的嗓音里充滿著無奈與歉意。

    「我正打算這幾日要上將軍府提親,沒想到今天會先在街上踫見你。」

    「提親?」她有些詫異的推開他。

    瞧她這驚訝表情,皇甫霽歪著頭,「莫非……瑜兒不想嫁我?」

    「當然不是,我想你都想死了,怎麼能不嫁你……」生怕他誤解她激動的解釋,卻沒意料到自己脫口而的話有多肉麻。

    「既然想死我了,怎麼我一提到上將軍府提親你就臉色大變?」聽清楚她的話,皇甫霽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調侃了她一番。

    裴子瑜被他這麼一取笑,臉蛋瞬間紅得跟顆小隻果似的,皇甫霽卷著唇淺笑著,食指勾起她的下顎,灼燙的唇畔覆上她嬌嫩鮮艷的紅唇,借著細細品嘗輕輕卷吮的細吻,宣泄自己這些日子來對她的思念……

    在他還想要更深入的一訴自己的相思之意時,里外間相隔的屏風傳來一陣敲響聲——

    「主子,店小二來上菜了。」

    不識相的店小二竟然在這時候來破壞他的好事,讓皇甫霽好看的劍眉不悅的打了個大結,迫不得已的松開讓他忍不住想更加深入品嘗的紅唇。

    「真是不識相!」他咬咬牙,低斥了聲。

    裴子瑜紅著臉蛋,掄拳捶了下他胸膛,「好了,快放開我。」

    皇甫霽拇指摩挲著被他吻得微腫的嬌唇,任性的說︰「不想。」

    「別鬧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問你呢,你這樣店小二怎麼送膳食進來?而且我餓了。」

    「好,既然我們兩人都在京城,不急,日後多得是機會可以好好偷香。」

    「你!」又被他這麼口頭上佔便宜,裴子瑜整個臉紅得如天邊雲彩一樣,又氣又惱又羞的嬌嗔著。

    她這嬌羞模樣很動人,又讓皇甫霽頓時心猿意馬,又重重啄了她一下紅唇後才不甘心的松開她,牽著她的手走到桌邊坐下。

    他朝外吩咐,「讓他們送進來。」

    沒一下子,滿滿的一桌精致午膳送了進來,讓裴子瑜看得瞪大了眼,「我們兩人吃得下這麼多嗎?」

    「這些都是這家客棧招牌菜,你嘗嘗,吃不完也無所謂。」皇甫霽夾了塊水晶肘子到她碗里,「嘗嘗,這是饕客必點的一道菜。」

    裴子瑜也不跟他客氣,很不文雅的兩手拿起豬肘子就開始啃,邊啃邊問道︰「霽三,你對這京城里的大人物熟嗎?」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這小妮子不會才到京城兩天就惹上什麼是非吧?

    他舀了碗在小火爐上冒著滾滾白煙的砂鍋魚頭湯,放到她面前。「小心燙,一會兒慢點喝。」

    「我想在京城里開間藥材鋪,不過我打探過了,京城那兩間藥材鋪壟斷所有醫館的生意,幕後大老板是當朝宰相,我擔心要是萬一這藥材鋪開了,會與他們有所沖突……」她拿過熱湯,一口一口喝著,同時將自己的煩憂告訴他。

    「原來是這事-你想找個有力的大靠山是吧?」這傻丫頭,難道他這個靠山還不夠大嗎?

    「是啊,越大越好,最好能壓過宰相。」她點了點頭。「這京城好像滿大街都是皇親國戚,所以我才想問問看你認不認識什麼王爺之類的。」

    滿大街的皇親國戚這話一出,皇甫霽當場笑了出來,「你當這些皇親國戚跟街上的乞丐一樣多嗎?」

    「不是嗎?剛才隨隨便便街上到處都是什麼王的什麼世子的。」她指著外頭的市集。

    「那是剛好是下朝的時間,並不是滿大街都是皇親國戚。」他好笑地解釋道。「瑜兒,你的事情交給我吧,我會幫你處理好的。還有下回,別挑這時間出來逛街,稍微避開這時段,這里不比翠緹縣,有時無意間惹到了權貴不自知,怎麼被人架了拐子都不知道……」

    皇甫霽正要多跟她講解京城里的禁忌注意事項之時,他銳利的眸光瞬間被她雪白皓腕上那只色彩艷麗的鐲子吸引住了。

    他拉過她的手腕問道︰「瑜兒,你手腕上這只鐲子十分特別,哪里來的?我離去之前從未見你戴過。」

    「這是一位老夫人送我的,至于那位老夫人是誰,我也不清楚……」裴子瑜稍微將當時的經過向他說了。

    只見興奮驚喜的眸光不時自皇甫霽眼底流泄而出,看來,他與瑜兒的婚事有解套的辦法了……

    裴子瑜挑完牙販子帶來的人,又交代完該做的事情,由八角以及從翠緹縣帶來的一位嬤嬤負責教導新來的下人後,她便領著小青跟小紅和刀豆先回將軍府。

    她這才一回到將軍府,剛踏入大門而已,便被許管事給喊了過去,讓她趕緊到老爺的院子。

    想想她這個爹處理起事情來也真是雷厲風行,不只將余氏罰到佛堂閉門思過,她身邊那幾個助紂為虐的嬤嬤,還有丫鬟等心腹也一並處理了,一人五十大板後讓牙販子來領了去,一個都不留。

    尤其欺負她娘親跟她最慘的王、陳兩位嬤嬤及那個車夫,家法處治後送到官府,請官老爺定罪。

    她爹也將府里幾個管事的人全都給換了,原本余氏的心腹余大管家,也被她爹以年紀大了該回鄉好好含飴弄孫為由,把他給辭退,讓他連夜滾出將軍府。

    做事這麼有魄力的爹,今天也真有些反常,一般大官或是武將一下朝不是應該到書房或是練武房去修身養性、強身健體練武功嗎?怎麼反而是在屋里等她回來。

    她剛跨過門坎,便見到她娘親已經午睡醒來,陪著她爹坐在花廳里,她忍不住皺眉問道︰「娘,這花廳里也些冷,你坐在這里小心凍著了。」

    「瑜兒,你別擔心娘,娘隨身帶著暖爐呢,且屋里有暖爐,不冷的。你爹找你,快別顧著娘。」黃氏將隨身的暖手爐拿出來讓女兒瞧了,免得她誤會她爹虐待她。

    「爹,您找我有什麼事情?」裴子瑜走到裴震天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也不覺得這樣坐著跟父親說話有什麼不妥。

    裴震天挑了挑一邊的濃眉,他這麼大一尊神擺在大廳里,這丫頭一進門眼里就只有她娘親,真叫他不是滋味。

    可這醋也無法吃起,誰讓他女兒自小跟她娘親兩人相依為命,自然眼里只有她娘親。他咽下胸口那抹澀然,抿了口茶後問道︰「瑜兒,爹問你一事,你認識三皇子嗎?」裴子瑜覺得她爹問得好笑,「爹,您別逗了好嗎?我這一輩子認識最大的官是兩天前認識的,就是你這位裴大將軍,再來就是翠緹縣令,怎麼可能去認識什麼三皇子?」

    怎麼又是這個三皇子啊,她今天是跟這三皇子犯沖嗎?走到哪里都聽到他的大名,連她爹都要來問他們兩人是否相識。

    「你不認識他?」裴震天一臉不相信的模樣。

    「當然不認識啊。爹,你是不是要問那顆叫什麼月光珠的?我想他應該是送鍇人了,我讓他的小廝把東西收回去了。」

    「瑜兒,你先看看旁邊那些東西。」裴震天指著面前桌上擺放的幾個禮盒。

    「這是什麼?」她伸手打開其中一個最大的木匣子。

    不開還好,這一打開,瞬間像是朝陽自那山坳處升起,光芒萬丈,耀眼得讓她幾乎張不開眼。

    她火速蓋上盒子,怒火沖上胸口,大聲質問,「為什麼這東西又送到這里來?」又是月光珠!簡直就跟它那個主子一樣陰魂不散啊!

    「這也是為父想問你的。」裴震天眉頭深鎖的順著胡須。

    其實,他會知道茉兒母女當年在府里遭受到余氏及她心腹的虐待,在瑜兒病重之時將母女倆趕出府,瑜兒跟她娘親差點病死異鄉,甚至是余氏自認為天衣無縫,逼著茉兒喝下打胎藥的事情,全是三皇子修書告知他,同時附上證詞及證人畫押。

    因為他的粗心與盲目的信任才害得她們母女兩人吃這麼多的苦,他對她們母女實在是愧疚不已。

    話說回來,三皇子能去調查出這麼多私密不為人知的事情,定是有些瓜葛才會如此大費周章,原以為瑜兒跟三皇子有私交,又聽說了今日三皇子派人登門送禮之事,想來該是三皇子有心了,可方才問了下茉兒,茉兒卻說她們根本不認識三皇子,本來他還以為是瑜兒在外私下結識的,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

    既然三皇子與茉兒母女並無私交,為何三皇子要做這些事呢?這可真是讓他百思不得解。

    「問我?我怎麼會知道,我根本不知道這位三皇子是哪位何方神聖,連見都沒見過。」裴子瑜不滿道︰「我還想問,是不是爹你跟三皇子一同討伐端王,私下跟他做了什麼交易,把我賣給他,否則你把我跟娘丟下那麼多年不聞不問的,突然派你的心腹來接我跟娘回將來用意是什麼?」

    「瑜兒,為父是那種賣女求榮的人嗎?」裴震天有些生氣地怒瞪她,他承認自己的確是疏忽了她們母女,但絕對不會做出那種事來。

    「那麼我跟三皇子非親非故的,為什麼他要送我這些東西,爹,你也給我一個解釋。」先別說她爹會不會賣女求榮這事,就算要賣,她爹這麼多女兒,對象是三皇子,輪也輪不到她吧。

    「在軍中三皇子是剛正不阿、公私分明的人,除了公事外從不跟爹多談私事,你要爹怎麼給你解釋他為何會突然送這些禮物給你,爹到現在也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裴震威氣呼呼的說著。

    「反正我不管,爹,你把這些東西退回去吧,我不收。」

    「你退回過一次,已經是給三皇子打臉了,要是再退回,這……恐怕不妥吧。」

    這女兒不了解官場生態,可不代表他這爹不了解,再度退回禮物不僅女兒會遭人詬病,那些對他有成見、一無是處的文官也會逮住這機會參他一本,說將軍府藐視皇恩,不將皇室放在眼里。

    「怎麼不妥了,我不收禮還不成啊!」

    「瑜兒,你剛回京城,很多事情不了解,今早三皇子讓人送來的禮物被你退回,外邊恐怕已經有不少閑言碎語傳出,要是再退一回,不只咱們將軍府會被參一本說是藐視皇廷,嚴重的話,你的閨譽也會大受影響,連你的其他姊姊們也會因此受到牽連。」裴震天擔憂的。

    許管事提醒他,才半天時間,外邊已有不少閑言傳開了,如今大女兒的婚事因她娘親的事情受阻-忠義侯府正重新考慮是否與將軍府結為親家,這讓他不得不提醒這個小女兒,在京城事事得小心。

    「所以要是萬一我上頭那些姊姊嫁不出去,就是我害的?」裴子瑜嘴角扯了扯,這是什麼道理,她們嫁不出去卻把責任往她身上推,她不過退了個不認識的人送的禮而已。

    「瑜兒,你大姊最近正在與宰相夫人娘家大嫂佷子,算起來也是你大姊的表哥,兩家正在談論親事,這件親事本是萬無一失的,但現在出了點問題……」裴震天向她解釋。

    「所以這節骨眼上,我不能出任何一點差錯,免得成了人家退親的理由是吧?」

    要是她,這種親她才不結呢,因為一點小瑕疵就否定一個人。

    裴震天很為難的點了點頭,「對方是忠義侯的長孫盧紹謙,忠義侯十分看重,婚配對象家中或是人品有一點瑕疵都無法允許的。」

    「這樁婚事原本已是板上釘釘,卻因為如今夫人在佛堂閉門思過的事情受到牽連是吧?」裴子瑜馬上聯想到這一層。

    裴震天不語,只是點著頭。

    「行了,那我收下來就是,我可不想背這罪名。」雖然她還是覺得她收不收禮跟她大姊的婚事是兩碼事。

    「瑜兒,爹就知道你是好孩子,你能替你幾個姊姊著想真是太好了。」

    裴震天非常滿意慈愛的看著她,他就說他這女兒聰慧,馬上就能把事情想明白,不愧是他最得意的女兒,聰明更識大體。

    不像其他女兒,一聽到茹兒的婚事受阻礙,一個個在背後幸災樂禍,恨不得這婚事不成,完全沒有想到一旦長姊婚事受阻,她們這幾個做妹妹的也別想順利出嫁。

    「瑜兒,那娘讓人把這東西搬到你住的百草院去。」見女兒妥協了,黃氏趕緊道,就怕女兒一轉頭又反悔了。

    「搬到我院子做什麼,搬到倉庫去放著就好。」裴子瑜不滿的看著娘親,「娘,你可別忘了我是有婚約的人,放別的男人送的東西到我屋里,這傳出去我也別想做人了。」

    「婚約」雨個字像手榴彈一樣,一扔瞬間引爆,裴震天被這消息炸得有些頭暈眼花。

    「婚約?什麼婚約?這是怎麼回事,瑜兒為什麼沒經過我這父親的同意就跟人訂親?」他怒聲質問。

    「娘,這事您跟爹說吧,我在外面跑了一天累死了,我先回我院子去了。」裴子瑜壓根不甩她爹那快要殺人的表情,揮揮手,領著自己丫鬟徑自回去了。

    「瑜兒,瑜兒!」黃氏看著把麻煩丟給她跑掉,怎麼也叫不回的女兒,轉頭惶恐不安的看著丈夫,「老爺……」

    「茉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快說。」

    黃氏連忙簡略將為什麼會有這樁婚事的過程說了。

    一聽完心上人的解釋,裴震天對她們母女除了愧疚外還有就是煩惱,今日下朝時,皇上將他叫到了御書房,問清了女兒們的婚配,似乎有意要為女兒們賜婚。

    尤其是問到瑜兒,皇上可是特別多問了幾句,要是這瑜兒已經與人訂親的事情被曉得,皇上要是怪罪下來,那怎麼得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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