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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仁善親民?慷慨大方?那男人?!
放屁啦,她看他根本是多疑、愛記仇的小氣鬼,
他每次出巡都要將地方官剝層皮,為他做私人公益,
她不過講出實話來,他就報復的從中搞鬼,
居然安排了癡兒給她當相公,不嫁,她爹就等著被罷官,
可這個會在喜堂上公然要脫褲子方便的笨蛋當然嫁不得,
都未夫妻交拜呢,豬哥嘴就嘟過來偷香吻,
她還沒發飆,大媒人比她還不爽,下令要人將她帶走,
回府去不是要教訓她,而是特訓成奸細,
唷,她都不知自己何時取得他的信任了,
她吃過的東西他才敢吃,他生病只要她一人照顧,
她在他面前沒大沒小扮鬼臉,他也笑得好溫柔,
他對她這麼特別,還捨得她入宮冒險傳遞情報嗎?
是她想多了,他連初戀情人都能獻給他父王,犧牲她又算啥……
楔子
狂風大作,淒風怒雨,天上烏雲蔽日,地上斷梁毀柱,四面汪洋一片,屍鴻遍野,哀聲四起。
陰肅暴雨連著四十九日疾驟而下,翻天覆地,天上人間無一處完整,而這飆颯寒風似乎還毫無終止的跡象。
當一陣風饕捲起,海水瞬間翻上數十丈高峰,水中激射出一條角似鹿、頭似駝、眼似兔、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鯉、爪似鷹、掌似虎、耳似牛的神物,其背有八十一鱗,具九九陽數,口旁有鬚髯,頷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鱗,正是修行逾三千年的龍王。
須臾間,雷鳴電閃,龍王的眸子炯炯有神,鱗甲噴動,裂開藍濁水痕,飛龍上天,一個翻身天地再度變色,數百丈騰雲高峰剎那崩塌,沒入海中,也捲進數以萬計的無辜生靈。
「龍王,你還不知錯嗎?」玉帝震怒的問。
「我何錯之有?」龍王態度蠻橫不屑。
「好個野性畜生,你將為你生下九龍子的瑤池仙女吞下腹,不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嗎」
「哼,這瑤池仙女是自己要為我生下龍子的,我可沒逼她,再說當初她要與我在一起時,我就言明了,她為我孕育胚胎,我要食下她肚裡的紫衣增進功力,誰知那女人反悔了,在即將生下九龍子前就躲了起來,一口氣順利產下九子,這紫衣胚胎哪還能保存?這女人壞了我的事,我殺她也是應該的!」龍王不悔悟,一臉的猙獰。
「你可惡至極!枉費瑤池仙女對你一往情深,還向瑤池金母稟報,定會渡化你冷血無淚的性情,跪地懇求了金母三天三夜才讓她點頭同意她為你產子,而你不僅辜負了仙女的一片癡情,竟連自己孩兒的胚胎也要食下腹,所謂虎毒不食子,你無情無義到了極點,枉你龍王修行數千年!」玉帝怒不可抑。
「這世間哪裡不是弱肉強食,你責怪我狠戾無情,一點道理也沒有!」龍王為自己辯說,完全不認為犯下滔天大罪。
玉帝聞言更怒。「人本來就是情感的動物,你既已修煉成人,就應該有人性,怎能殺人嗜血,只求私慾?而且殘殺的還是對你用情至深,拚死為你保下九子的女人,你已經完全枉顧倫常,天地不容,連瑤池金母都要求我非取下你這暴獸的龍頭不可!」
龍王冷笑。「情為何物?七情六慾根本惱人精神,無用、更無益!那女人自作多情是死有餘辜,怪不得我!」
「你!哼,你這畜生就算已列仙道,終究毫無人性,該奪去神力,拿下鎮壓了!」
但龍王哪肯就縛,一場翻天覆地的厄難就此展開。
四十九日沒日沒夜的疾風驟雨,摧殘得天上人間一片狼籍,卻無人治得住這只千年巨獸,最後玉帝親自取來支撐北海天鼎的赤紅玉柱,命千萬大軍圍困住龍王,龍王無處閃躲,終於被北海玉柱擊中龍額,剎那間,身軀如絞浪般翻騰數百里,玉帝不敢大意,再擊一掌,當下震出了龍王的魂魄,龍王數千年的修行轉眼煙消雲散。
從此天地終於歸於平靜,但玉帝感歎地瞧向遺留在龍宮,甫出世的九龍子。龍王的罪孽將累及九子,而這九子也遺有龍王的野性劣根,不適合再留在天庭,他心中頓時有了決定,將九龍子幻化成人形,貶入凡間,納入輪迴。
從此九龍潛伏人間,在不同的時空、朝代與國度中,各自尋求世間真情,唯有九龍皆圓滿悟出男女真諦,擺脫龍王遺自體內的劣性,才得以返歸仙列,免再落入輪迴之苦。
這九龍分別為—
「虯龍」、「蛟龍」、「應龍」、「螭龍」、「蜻龍」、「鳴龍」、「蜥龍」、「蟠龍」、「火龍」。
九龍潛伏凡間,各有所長,有的威儀懾人,有的柔情似水,有的火爆易怒,有的清冷無情,有的頑邪稚氣,有的嬉鬧不羈……九種不同的命運在不同時代背景中即將展開。
而「九龍璧」,則刻載下九龍子的愛恨情仇,九塊白璧在往後數千年都嵌在玉帝的泅龍殿中,當九塊白璧皆耀出澄紅燦光,轉白為熾,即是九龍子回歸之期……
第1章
火龍,性疑也。
朝鮮京畿。
華麗的人造林中,一位紫袍青年倚坐在雕花木椅上,烏黑的髮絲梳成髻,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面,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不怒而威的氣息。
他封號敏原大君,宗名李豫,是當今王上與過世王妃所生的第四子,雖說是第四子,但上頭的三個兄長都在十年內陸續暴斃,因此,敏原大君目前是陛下唯一的嫡子,也是登上世子之位最理所當然的人。
「義禁府方面可有消息傳來?」李豫生得濃眉丹眼,鼻樑挺直,眸光犀利,他聲音淡冷的問向站離他最近的人。
「回大君,還沒有。」金質重躬身回答。
他輕皺了眉心。「還沒有嗎?」似乎對這件事頗不滿意。
「大君要我親自走一趟義禁府,瞭解一下進度嗎?」金質重一面請示,一面以眼神屏退四周奴僕。
對於叛國篡位等欲動搖國本的犯人,都會被關入義禁府加以施行拷問,他正詢問著大君是否要命他前往逼殺?
敏原大君雖然是未來世子,但自從王妃不幸病逝後,當今陛下便廣納嬪妃,生下不少庶出的皇子,這些皇子在他們野心勃勃的母親們安排下,處心積慮的想奪得世子一位,此外朝野處處都有反大君的勢力,若陛下要摒棄嫡子改立嬪妃所生的庶子為世子的話,也不是不可能,因此大君在成為世子之前,依舊得步步為營,小心翼翼,免得步入了他前三個兄長的後塵。
「不用,漢寧君撐不了多久的。」一干奴僕全退下後,李豫沉險的冷笑著。
「是。」金質重也跟著主子低下首笑了起來。
漢寧君這回死定了,他居然敢仗著自己母親令嬪娘娘得寵之勢,公然聚眾談論要改革朝政,並且廢除王室宗親不得入朝為官的規定,此舉無疑是有叛亂之意,皇上聽聞後當下就命人拿下,送進義禁府拷問了。
朝鮮會嚴禁王室宗親擔任官職,就是怕宗親們有了權勢後會危及王權,最終引起爭權之亂,如今漢寧君不過是庶出之子,竟敢存有異心,王上怎麼可能容忍。
這回根本不用大君出手,漢寧君就因自己的愚蠢而掘墳找死了。
「不過,儘管如此,你還是要謹防令嬪之後的舉動,她為了保住兒子,什麼險招都使得出來。」李豫擰眉提醒。
「是,我會緊盯住令嬪娘娘的一舉一動。」金質重應道。
「嗯,今日我要到鄰近的府、牧去走走,要當地的府尹與牧使做好準備。」他繼續吩咐。
「好的。」至於要準備什麼,金質重自然一清二楚。「對了,大君忘了樸小姐今日會來嗎?還是您親自邀請她的。」突然記起這事,金質重趕快提醒。
「我沒忘。」他撇唇一笑。
沒忘,那就是故意的了。「我明白了。」不再多說什麼,金質重退身。
一聽聞敏原大君要來自己所屬的府牧,鄭府尹當下擺出陣仗,捐出自己的私錢,挖出自己的老本,開倉濟貧,造橋鋪路,搭棚義診,所有能利民、便民、討民歡心的事,全都做盡。
可這些善舉並非是他所自願,而是依敏原大君的「習慣」做的,這位大君所到之處,各處府牧郡縣無不能倖免,得捐出大把私錢讓大君滿意,畢竟朝廷平時撥下的款項哪夠為百姓做那麼多事。
如今全國百姓只要一聽聞大君將至,人人彷彿得到救贖般歡欣鼓舞,然而這可就苦了當地的父母官,苦不堪言卻敢怒不敢言,誰教這位大君可是未來的世子,行事作風更是……
「大君,臣所治理之地,您還滿意嗎?」在巡視完預定要造橋的路段後,鄭府尹戰戰兢兢的問。
就見身著象徵王族的紫衣男子,氣度恢弘、神色定然地朝他笑了笑。「倘若鄭大人能夠再補貼漁民前些日子因為暴雨而不能出海捕魚的損失,那你這屬地就稱得上安逸富裕了,相信百姓對你的官德與奉獻將更加推崇。」
「啊!」鄭府尹綠了臉。這不是還要再剝他一層皮嗎
「鄭大人做不到,莫非是我強人所難了?」李豫笑問。
「這這這……」就算是也說不出口啊!
「對,就是強人所難!」突然,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說出了鄭府尹不敢說出口的話。
一聽到這聲音,鄭府尹馬上臉色一變。「該死的丫頭,不許無禮!」他趕緊循著聲音轉頭低斥。這丫頭這時候也敢胡鬧
一回頭,看到不遠處的人兒,他竟傻了眼。
這什麼打扮?
「剛才出聲的人就是你?」李豫悠悠地開口問向那人。方才聽鄭府尹喚對方「丫頭」,可放眼望去,除了他的數名侍從以及他所熟識的官員外,就只有一名身材矮小的男丁是他不曾見過的,立即猜測說話的就是這人。
「是啊,就是小的頂撞了大君,還請大君恕罪。」
聲音再次響起,不折不扣就是女子的嗓音,他不由得仔細端詳著她,見她把頭髮束在頭頂上,紮成像棍棒一樣的髮型,髮髻上還戴上帽子,十足的男子裝扮,這丫頭女扮男裝
「你是?」他不怒,只是微笑的問。
「她是臣的女兒,鄭良良,不知輕重地頂撞了大君,臣回去會好好教訓這逆女的。」趕在女兒再度開口闖禍前,鄭府尹趕緊先出聲道。
「喔?」李豫沒有理會他,始終睇望著鄭良良。「你說說,我是如何的強人所難了?」
犀銳的目光停留在她光潔亮麗的臉蛋上,這女子雖一身的男子裝束,但仍掩不住其聰慧姣美的氣質。
鄭良良不疾不徐的走至他的跟前,臉上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大君,小女真的可以說嗎?」若說出了真話,這位大君當真不會事後算帳?
他挑了挑眉,瞧得出她是個心眼直爽的女子。「說吧,我也很期待聽聽你會說出什麼話來。」
「那小女就實話實說了,我爹只領朝廷的俸祿過日子,從不曾妄取過民脂民膏,大君要施恩於百姓,這是好事一樁,但是否應該由國庫中支領錢財來助民,而非逼迫地方父母官獻出私財來為大君做私人公益。
「我爹傢俬不豐,為了今日大君的『視巡』,甚至還向民間借貸了不少錢應急,就為了替大君做面子,如今大君還嫌不夠,若要我爹再拿出款項來給漁民,豈不是要我爹破產。您說,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她這話一說完,四周氣氛立即詭異的沉靜下來。
好樣的,這丫頭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公然指責大君為求建立自己的名聲而逼迫臣子,這事就算是事實,也不能像這樣大剌剌的說出來啊!
一旁的鄭府尹已捏了一把冷汗,身子也害怕地發起抖來。這丫頭吃錯藥了,說……說這什麼話,她要害死自己也要害死他了!
「大大……大君,良良不是這個意思,她—」
李豫抬手要鄭府尹住嘴,似笑非笑的對鄭良良道:「其實小姐所言沒錯,要幫助百姓確實得要朝廷自己出錢才是,逼迫地方官捐出私財,似乎不太『人道』。好吧,從今以後,地方官捐出多少私財,我個人就捐出多少來響應,這麼一來,救助百姓的事,不分朝廷也不分你我,都是大伙共同的責任了。」
瞧這話說得多漂亮,當下撇清了自己為了私名而逼迫臣子的嫌疑,還博得了愛民如子的仁心美名。
眾人簡直要給這位能言善道的大君鼓掌叫好了。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視察就到此為止。大伙辛苦了,改日我再親自設宴,款待各位今日的辛勞。」李豫含笑地轉身,朝眾人頷首致意。
「大君,那丫頭是否要……」金質重立即上前低聲探問。
他面無表情,逕自步上面前的轎子,上了轎,再度瞥了一眼鄭良良,見她目光也正轉向他,兩人視線相交,她依舊是那不以為然的表情。這丫頭真的對他很不滿呢……
「你看著辦吧。」他低聲對金質重說。
敏原大君府邸的大廳上,正坐著一名秀麗千金。
她由白天等到日落,終於見到邀請她來的主人。
「大君,您回來了。」一見到李豫,樸美新立即迎上。
「真抱歉,外出巡視趕不回來,本想留言要你別等了,但一時忘了。」李豫說話時笑臉迎人,但說出口的話卻相當傷人。
「忘了?」她愣了愣。
他睨笑著。「是啊,就是忘了,真是對不住,你不會見怪吧?」
「我……當然不會怪您的。」臉上卻掛著僵笑。
她是令嬪娘娘的親侄女,父親是當今議政府的領議政,也是他的未婚妻。
她的性情不差,可以說是好脾氣的名家小姐,可惜她的「靠山」野心太大,讓李豫很是反感,甚至時而刁難,希望將她氣走,無奈—
「那就好。」他掩藏起失望。這女子是真的性情溫良,還是太想得到未來世子嬪的身份,才會百般隱忍?
仔細瞧瞧她,確實是一名少見的美人,若撇開她的家世這層令他不滿的關係,她優點不少,安靜、溫嫻以及有耐性,實在是無可挑剔的妻子人選,可無奈的是,他對她始終熱情不起來。
見他俊眉緊擰,樸美新立刻如驚弓之鳥,低著首不安的問道:「大君可是惱我什麼?請您儘管說,我會改。」
敏感。他在心底再加上一項對她的觀感。敏感是好事,善於察言觀色更是細心的女人該有的條件,但太過小心翼翼則顯得煩人了。
「沒有,你就這麼對自己沒信心,時時擔憂我會對你不滿意?」說這話時,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敢當眾一言戳破他偽善的人,他嘴角不自覺的噙笑。
那女人很大膽,比起樸新美似乎有趣多了……
「大君是我未來的夫婿,我怎能不小心侍奉,時時刻刻注意您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呢?」她誠惶誠恐的說。
李豫輕笑,「我明白了,你……還真是個宜室宜家的……好女人啊。」他的話像是在讚美人,可這口氣聽起來卻不像這麼回事。
樸美新不是笨蛋,應該聽得出來,但她秉持一貫的「有聽沒有懂」的精神,沒有發出一絲不滿之氣。
遇到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人,他還能說什麼?真是無趣得緊,不像那姓鄭的丫頭—
怎麼又想起她?他眉頭鎖得更深了。
「大君這麼晚歸,可用過膳了嗎?我在等大君回來的這段時間,已經幫您備好了一些餐點,您若餓了,可以—」
「不用麻煩了,我在外頭用過才回來的。」他簡單一句話打發了。
她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可否請問大君,今日邀我過來,是否有什麼事情要交代?」是他主動邀請她才過府等人的,結果他不僅晚歸,態度也冷淡,他到底要她來這一趟做什麼呢?
李豫冷瞧了她一眼。「詠嬪娘娘後日過壽,你與令嬪娘娘都受邀了吧?」
「受邀了,但是令嬪娘娘似乎不太想去,所以我還沒決定是否該前往賀壽。」
詠嬪是陛下新封不久的嬪妃,正得榮寵,也因此,令嬪娘娘受皇上冷落不少,對詠嬪自然有諸多不滿,怎麼可能前往賀壽,而自己是娘娘的侄女,娘娘不去,她當然也不好逆其意的獨自前往。
不過詠嬪過壽,她去不去與大君有什麼關係,他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去吧,我有一件東西,要請你幫我帶給詠嬪娘娘。」他道。
「是什麼東西呢?」大君送禮給後宮,會有尚宮簽收轉呈,除非物品特殊才會親自交予本人,但詠嬪是王上的後宮,要見成年且並非親生的王子,仍有所顧忌,必須得到後宮之首的王妃允許才行,而王妃逝世多年,目前是由待在宮裡最久的令嬪娘娘暫代職責的統馭後宮。
他若要送詠嬪什麼特殊壽禮,想親見一面,都得問過令嬪娘娘,他可能不想惹人非議,才希望由她代為轉送吧?
「我要請你代為轉送一幅畫。」
「畫?」
「這是詠嬪娘娘進宮前托我尋得的名畫,因為異常珍貴,怕進宮的途中有所損壞,所以才會想請你親自幫我送。」
「原來如此,大君與詠嬪娘娘的私交很好嗎?」她細問道。
李豫揚笑解釋,「詠嬪娘娘的父親是左議政趙永成,你爹的死敵,小時候我常在趙家走動,與趙家上下都熟,尤其與小我三歲的詠嬪娘娘常玩在一起,在她成為父王的後宮以前,我與她稱得上是朋友。」
「朋友?」大君性情多疑,常與人保持距離,這樣的人會有朋友?樸美新暗訝著。她不禁想起先前曾有一個傳聞,詠嬪在進宮前,曾有個中意的對象,那對像該不會就是……
她臉色微微泛白,忍不住瞧向面前的男子,心不由得跳了一下。那詠嬪已是王上的女人,難道他還沒死心?
「其實這畫你可以托趙大人家的女眷送去,詠嬪娘娘壽辰,他們應該也受邀了才是。」她推卻著不想親自幫他送這東西。
「你應該也知道詠嬪娘娘在宮中的狀況,她的娘家人是進不了宮的。」他冷笑的暗示。
她馬上明白他的意思。詠嬪初入宮沒多久,雖受王上喜愛,但令嬪娘娘掌握宮中事務已久,她嚴格限制嬪妃不得與娘家人見面,以免傳出後宮圖利外戚的閒言,造成王上的困擾,所以這回詠嬪壽辰喜筵,應該也沒娘家人的份吧!
「我知道令嬪娘娘若不去,讓你獨自前往,對你來說會很為難,但我希望你能幫我這個忙,就以我的—未婚妻子的身份前去吧。」他輕聲道。
樸美新霎時喜上眉梢。她以為大君並不滿意她,要不是王上指婚,他根本不會瞧上她的,沒想到今日他竟親口認定了她的身份,這怎能不教她欣喜若狂呢
「好,畫我幫你送。」這時不管他要她幫著做什麼,她都不可能說不的。
李豫露出欣慰的一笑。「真是個好丫頭,謝謝你了。」
第2章
今日鄭府尹家裡賀客滿門,鄭府嫁女兒,對方是義禁府的判事宋民演的獨子宋道學。
按朝鮮禮規,婚儀是在新娘家裡舉行,宋民演帶著兒子前來迎親,模樣是無比的欣喜。
宋家為官宦世家,代代受到朝廷的重用,可惜到了宋民演這一代,卻生出了宋道學這個癡兒,行為能力約只有四、五歲,原以為兒子這輩子是娶不到像樣的女人繼承香火了,哪知他卻忽然得到大君送來的大禮,安排了一樁極美的姻緣,對方可是貴族之女。
雖說宋民演的官階比鄭府尹高得多,但自己的癡兒能娶到正常的官家小姐,已教他非常的驚喜。
為了不屈辱對方,他刻意將婚儀辦得盛大隆重,也邀請不少人觀禮,這當中自然不能少了大媒人—敏原大君了。
李豫端坐堂中,瞧著癡呆嘻笑的新郎,跪著將一對活蹦亂跳的野雁交給了滿面怨氣的鄭府尹。
這新郎送雁的儀式叫「奠雁禮」,野雁象徵比翼雙飛、恩愛百年,是朝鮮大婚必行的儀式之一。
瞧著這婚儀如願進行,李豫不禁瞥了身側的金質重一眼。這小子安排得倒好,不僅收服了宋民演這老頭為自己人,也替他教訓了那丫頭。
金質重是越來越懂得察言觀色、體察上意了,而這點好處,也不好,太清楚他想法的人,總是讓人忌諱……
「奠雁禮」結束後,以白底花紋的長布遮面、兩邊臉頰和眉心都貼上紅紙胭脂的新娘,終於由內堂走出,開始進行「交拜禮」。
依照習俗,新娘在婚禮儀式中不能露出臉來,以防在這喜慶的日子受到煞氣侵襲,但李豫就像是能透過她面上的長布感受到她熊熊的怒火,這把火充斥著欲朝他飛燒而來的氣勢。
他冷笑著。不管他是用何種手段逼她出嫁的,她再不滿也得嫁,再說,在眾人眼裡,這可是一樁「門當戶對」的好姻緣呢!
當新娘才站定,忽然—
「爹,我尿急!」只見新郎官竟拉下褲子要當眾撒尿,眾人瞧得傻眼。
「你忍著,待會爹再帶你上茅廁。」宋民演趕緊上前拉住兒子的褲頭,一張老臉都紅了。
「我不要,我尿急,忍不住了!」宋道學立即跺腳哭鬧。
這下連宋民演都汗流浹背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宋大人還是先帶他去茅廁吧,反正我不嫁了。」鄭良良驀地扯下臉上的長布宣佈。
不嫁
這話一出,全場鴉雀無聲,宋民演的驚愕反應自不在話下,不過此時眾人好奇的卻是「媒人」的反應。
這丫頭膽大包天,竟敢在這場合當著大君的面說不嫁?這豈不是讓身為媒人的他沒面子到極點
「為什麼不嫁,你對新郎不滿意?」李豫面無表情的問。
鄭良良目光挑釁的瞪向他。「不是對新郎不滿意,而是小女對你,敏原大君不滿。」
眾人聞言紛紛倒抽一口氣。這人可是未來的世子大人,她竟敢對他如此的大不敬
連李豫自己都微愣了一下,然後撇唇一笑。「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呢?」
「你七日前要人來說親,兩日後即逼嫁,我若不從,要我爹提前退職,你這所作所為跟無賴惡霸有什麼兩樣?」
「大膽!竟敢怒罵大君,你—」金質重出聲大喝。
「無妨。」李豫朝他揮手,轉而望向鄭良良。「我見鄭大人年邁還要為國事操勞,想說嫁了女兒後讓他減些政務負擔,多些時間含飴弄孫,不料卻遭你誤解,既然你不想嫁,只要宋大人同意,我這媒人也不會再多說什麼。」他一副好意受到曲解,滿臉無可奈何的模樣。
鄭良良見了直想撕了他的假面具。這傢伙實在太陰險了!
這會眾人的目光全在指責她不識抬舉,宋民演的老臉更是憤慨得漲紅了。
「鄭家女兒若是不願嫁,我宋民演不會強娶的!」以為是天上送來好禮,原來是一場空!他恨聲說。
「不要,爹爹,我要娶媳婦,你說今天要給我個媳婦的!我不管,我要帶一個媳婦回家!」宋道學居然抱著鄭良良不放。
他頭腦雖比稚兒,但體格卻奇壯無比,這麼用力抱住身材瘦小的她,讓她一口氣當場上不來,差點沒斷氣。
「你……你放……放開我。」她連求救的聲音都快出不來。
「我不要,你嫁我嘛,陪我玩、陪我玩嘛!」
高壯的身軀抱著她搖晃,讓她的胃被擠壓得想吐。
「我……」
「每個人都躲我,沒有人肯跟我玩,爹爹說娶了媳婦就會陪我玩,我要人陪,嗚嗚—哇—」他竟嚎啕大哭起來。
眾人又瞧傻了眼。新郎這副德行,難怪人家小姐不嫁!
紛紛再瞄向堂上的媒人,敏原大君的性格,一般百姓不解,但與他接觸過的官員,無不知他除了善妒好疑外,也愛記仇,當日鄭家小姐曾當眾給他難看過,這會讓她嫁個癡夫,這份教訓人的心思顯而易見。
而敏原大君向來也喜歡美化自己的惡意,就算整人,亦要落個美名,說起來怪也只能怪這丫頭不長眼,誰教她要惹上了這號人物,會吃苦頭也是自找的。
鄭良良勉強抽出被宋道學鉗抱住的手,捧住他哭花的臉,聲音極其輕柔的安慰他,「別……別哭了,你乖,我沒有躲你,你先放開我,我才能好好跟你說話。」
宋道學瞧著她明亮的雙眸,不由自主的依言鬆開了雙臂。「最多我不在這裡尿尿嘛,你會嫁我吧?」他擔憂的問。
她苦笑,「不嫁你,我一樣可以陪你玩的。」瞧著他涕淚齊下,跟個娃兒沒兩樣,她的神情極為溫柔心疼。
「不當我媳婦,你還是會陪我玩是嗎?」他馬上破涕為笑。
「當然。」他一定很寂寞,才會如此渴望有人陪,她不禁同情起他。
「不必了,既然你不嫁,我兒子也無須你的憐憫!」宋民演氣憤的拉過兒子,不想丟臉。
她蹙起眉,「你——「
「你當真想悔婚?」這回開口的是李豫。一聽到他的聲音,鄭良良就一肚子火。就是這傢伙害得鄭宋兩家難堪的,他還有臉問!她當下板起了臉。
「照方才大君的說法,是沒有要撒我爹官職的意思,既然是我會錯意,這場婚禮也就——「
「照常舉行。」說這話的竟是鄭府尹。
「照常舉行?」她錯愕的看向自己的爹。
「沒錯。咱們允婚在前,宋大人才開心籌辦婚禮,如今迎親大禮之上,咱們怎能無信悔婚,你還是嫁了吧!」鄭府尹臉上充斥著悲憤,低著頭這樣說。
鄭良良簡直不敢相信她爹會說出這種話。爹昨天還鼓勵她逃婚,可她想這樣逃避不是辦法,她知曉李豫會來,決定直接面對他,當眾戳破他逼婚的真相,可怎知她爹現在,竟要她繼續拜堂?
「良良,該交拜了。」鄭府尹個性懦弱,受到身旁金質重的狠視威脅,立刻害怕得怯聲說,也忘了自己昨晚還信誓旦旦的說要維護女兒的事。
她僵住了。爹如此怕事,她如何能不嫁?
接著她便教人推上前,長布重新覆上她的臉龐,宋道學更是等不及交拜,歡天喜地的衝上前再次抱住她,高興到了極點的他,居然直接掀開她覆面的長布,嘟上嘴,當眾堵上她的櫻唇——
鄭良良驚傻了,所有人都瞧直了眼,而那「媒人」的心臟更是倏地爆跳起來。「金質重!」
「大君。」見主子驟然變臉,他立即上前。
「將人帶走!」
「啊?」沒懂他的意思,金質重愣了一下,但見主子怒火中燒的瞪著那對相吻的新人,他眼一瞇,不敢再有遲疑,一把推開宋道學。
這新娘今天不嫁了!
主子面色非常的陰沉。
金質重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坐在桌案前久久不語的李豫。
他實在不解大君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不僅沒讓那丫頭嫁癡夫,還將她帶回府邸來?
大君到底有何打算?,這是他跟在大君身邊這麼久以來,最難理解他行徑的一次。他很想問個清楚,該如何處置帶回來的鄭良良,然而見到主子陰鷥的臉龐,什麼話都不敢多問了。
良久後,李豫喚人了,「金質重。」
「大君。」他立即上前一步應聲。
「把那丫頭送去沐浴,洗乾淨後,讓她來見我。」他吩咐道。
「沐浴?」金質重微愕。
這是什麼意思?在大君府裡,除了等著陪侍的女子才需要沐浴現身,其它人並不需要……難道大君想收鄭良良為侍妾?
「還有問題?」李豫臉色明顯沉凝下來。
「沒有,我這就去辦。」金質重不敢再遲疑,迅速退下。
看到屬下吃驚的模樣,李豫表情更顯陰鬱。他也不懂自己為何會如此失常?讓自己從「媒人」變「搶匪」,不但讓所有人皆驚愕得說不出話,那宋民演更是嚇得老臉慘白到快昏厥過去了。
而事情會變成這樣,只因那丫頭當著他的面教人「輕薄」了?憶起那畫面,他又開始煩躁的擰眉了。那個該死的宋道學是什麼東西,竟敢吻她——
忽地他面容一斂,回答自己,那宋道學並不是什麼東西,是他作媒給那女人當丈夫的對象……
他冷靜了下來,發覺自己對那丫頭有著奇怪的感覺。第一次見到她時,就教她明媚的雙眸吸引,之後也常在不經意問想起她。
他一度認為那是自己記仇的緣故,直到這一刻,他才發覺那微妙的不同。
這回再度見到她是以媒人的身份要將她嫁人,但她那慧黠的神采卻再次勾起他心中的千頭萬緒。
他不是衝動的人,既然將人帶回來了,就定要弄清楚這女人到底有什麼魔力,能教他自毀名聲的當眾搶新娘?
「鄭小姐,你不得無禮,不能闖入——「金質重根本斕不住人,一團氣焰高張的火球已經自行拉開門板,燒進李豫的房裡。
鄭良良頭頂冒火的瞪著房裡的男人。
李豫愕然的抬眉迎向她的怒火,見她依然是一身未褪去的嫁服,冷哼了一聲,「金質重,這是怎麼回事?」
他趕緊跪下。「鄭小姐……她……她不願意褪衣沐浴。」想到自己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額上不禁冒出了汗來。
他沒想到這丫頭的脾氣這麼硬,敢無視大君的命令拒絕沐浴,此刻還直闖大君房裡,種種膽大妄為的行徑連他都嚇到了。
李豫視線再度回到了鄭良良身上,見她火氣不減,冷笑道:「金質重,你退下吧!」他揮了手。
言下之意是不怪罪他了,金質重這才鬆了口氣,即刻退到廊外並將門板拉上。
「好了,我本來就打算要見你的,既然你這麼迫不及待的趕來,有話你就先說吧!」他寬宏的道。
鄭良良抿了抿紅唇,氣沖沖的在他面前席地坐下。「大君,你別再在我面前裝好人了,你老實說,你是個小人吧?」
她語不驚人死不休,這種話居然也說得出口。
他怔了一下後,仰頭大笑。「你真的是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他發現自己沒有生氣,只覺得她老實得可愛。
「如何,你承認吧?」她認真的問。
李豫止住笑了。「對,你說的沒錯,我承認,我是一個小人。」他也慎重其事的回她。
她一聽,小手往桌上一拍。「我就知道,承認也好,表示你還有救,改邪歸正吧,別再做些小人做的事了。」
她竟勸起他來了?!
他再次大笑,門外的金質重則是一臉的驚異。大君被辱,怎不怒反笑?
「你認為我該如何改正才好?」李豫嗤笑著問。
鄭良良雙眸對他露出嫌棄而不滿的眼神。「首先,改掉你好大喜功的毛病,不要再壓搾官員們幫你撐面子了;再來,去掉猜忌多疑的惡性,我聽說你每隔一陣子就『清理門戶』一次,排除可疑異己,這種行為會讓身邊的人心寒,無人肯對你忠心;還有,別再小心眼的搞報復,我這人喜歡直話直說,你若不滿可以當面說,將我嫁給癡夫的這種行徑,實在幼稚無恥到極點!」
門外的金質重聽到這裡已然抽氣連連,臉色大變。這丫頭一副豁出去的樣子,難不成不想活了?!
李豫的笑容逐漸從臉上消失,神情轉為僵凝。這丫頭還真敢說!
「是你要我說的,若發火,表示你果真度量狹小,聽不進勸諫。」她小臉欺近他一寸,一副完全沒在怕的模樣。
他沉瞳細瞇,「很好,既然你如此瞭解我,從今而後我也不會再對你裝腔作勢了,什麼仁德大君,全是狗屁,是我塑造出來的假象,你,將是唯一可以看清我真面目的人。」他咬牙冷笑道。
「唯一?難道你沒有心腹嗎——嘖嘖,大君,我就說你這人疑心病太重,竟連一個可以誠實面對的人都沒有,你不覺得自己的人生太孤寂悲哀了嗎?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她連連嘖聲搖頭。如果連門外的金大人都不算是他能推心置腹的人,那這人也實在活得太孤獨了!
從來沒被人污辱得這麼徹底過,李豫青了面容,「真是感謝你提醒,否則我還不知曉自己竟然過著這麼悲慘的日子。」這話幾乎是由他齒縫裡迸出的。
鄭良良笑了笑,眉宇間流露出慧黠淘氣。「所以你得好好的感謝我,放我回去吧!」她瞬間面色一整,嚴肅地提出要求。瞧著她變化多端的嬌容,他不由得綻出陰森的笑意。
「你知道我帶你回來做什麼嗎?」脫去假面具,不再假仁假義的作戲後,他那笑容雖然還是讓她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但至少真實,代表他不會再在她背後放冷箭,她可以正面迎擊。
「你想做什麼?」她問。
他笑得極為陰險。「既然你不想嫁癡夫,就來當——「
「慢著!」她心驚膽跳的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我得罪了你,你必定不會輕易放過我,你若想帶我回來洗衣拖地做些下人工作,我接受,但是當你的女人,絕對不可以!」她趕緊將話說死在前頭。
李豫饒富興味的睨著她,「想做我的女人,你會不會太抬舉自己了?」他輕蔑地掃視她一眼。
鄭良良臉龐不由得泛紅。「若你沒那個意思,又何必要我更衣沐浴後才能來見你?」她忸怩的問。難道她真誤解了什麼?
「你以為呢?」見她雙腮紅赧的模樣,他目光不自覺停駐在她臉上,似欣賞又像疑惑,為什麼她的表情看起來總是這麼鮮活動人,連臉紅都顯得異常精神?
「就是不明白才要問清楚,因為你的要求很奇怪嘛!」她微嘟著嘴解釋。他是很奇怪沒有錯,因為他現在非常厭惡看見她這身裝扮,更惱她教人輕薄去的紅唇,若不洗淨後換套衣服再來見他,他實在非常不爽!
「你不過是士大夫家的女兒,見王子之前沐浴更衣理所當然,這有何奇怪?要說怪,你違反我的命令,又直闖我的房門,這不怕死的性格才真的奇怪。」他反倒指責起她來了。
「我不是不怕死,我只是不接受被人莫名其妙的安排,就算要死,也想死得理直氣壯。」
李豫瞪著她,居然完全不惱她的無狀。「咱們朝鮮女人,哪個不是事事接受安排,豪無怨言,你倒叛逆,完全不像出身士大夫家的大家閨秀。」
她聳了聳肩,「誰說女人就不能擁有主見,我過世的娘告訴我,我要做什麼都成,只要誠實面對就可以。」
「誠實面對?」
「對,不管是誠實面對自己心裡所想的,還是真誠面對別人,只要無愧於人己就行。」
無愧於人己?無怪乎會養成她這大膽無畏、勇於表達的性格,只是他身邊從來沒有過像她一般勇敢誠實的人,若讓這種人幫他做事……成嗎?他心中原本剛形成的決定,有了些許的動搖。
「我啊,是樂觀派,相信世上沒有真正的壞蛋,就連你,雖然小人了點,我認為還是可以改變的。」她嘴角一揚的笑說。
李豫雙眸閃動了一下,這話雖然無禮,但他心頭卻不自覺的浮出笑意。這丫頭有種特質,能讓人忘了防備,不知不覺與她推心置腹,輕易的就能聽進她的「逆耳忠言」,這不就是她最能利用的地方嗎?既然衝動帶她回來,就不能不好好安排,而現下只需給她一點特訓就好……
「我帶你回來不是要你當我的女人,而是有任務讓你做。」他終於下了決心。
「任務?」
「嗯,我要你進宮擔任侍女尚宮。」
「什麼?你要我入宮當宮女?」沒讓她嫁給癡夫,改而將她送進暗無天日的後宮,這男人的心會不會太黑了點?
「啊——「鄭良良腰間教人打了一下,疼得她齜牙咧嘴。
「請壓低腰桿,跪拜時眼睛不能直視對方,要記得,宮裡的每個人都是主子,直視是大不敬的行為。」老尚宮手裡拿了根籐條,不客氣的朝她後腰又打了一記。
她痛得眼淚都要飄出來了,但還是得忍著,眼前這個女人是當年照顧李豫的侍女尚宮,因年邁才請願出宮的,她的教導非常嚴厲,稍有不對,就籐條伺候。
「你是大君指定要送入宮裡的人,得以免去參加尚宮考試,直接破格擔任侍女尚宮,為了不讓大君丟臉,你得比別人更加認真學習宮廷禮儀。」老尚宮繃著臉訓斥。
那傢伙說要把她送進宮是玩真的,今天光練這跪拜禮,她腰彎了不下千次,也被籐條修理了幾十下,嗚嗚……真痛啊!
「今天的跪拜練習就到此為止。」老尚宮終於宣佈。
就在她幾乎要感恩的發出歡呼聲前,老尚宮又說:「改為練習如何伺候主子的膳食禮儀。」
鄭良良的臉當場又垮下。
老尚宮清了清喉嚨繼續道:「用餐前,你必須先為主子挑掉會噎人的骨頭或魚刺,如果主子用膳時食物沾黏上湯匙或筷子,侍女尚宮得立即用鍋巴水為主子的餐具弄乾淨,還有——「
「哎呀,我鬧肚子了,請你等等再說,我先離開一下,待會回來。」她實在受不了,假裝肚疼抱著肚子溜了。
老尚宮怒著臉,想追人,動作還是不及她利落,轉眼就讓她跑得不見人影。
終於脫離苦海的鄭良良,躲到府裡造價昂貴的人造林裡,跺著腳生悶氣。現在是怎樣?她非得進宮不可嗎?
要知道,一朝為宮女,終生是王上的女人,一生不能婚嫁,在宮中只有少數的女人能得到王上的青睞,絕大部分的人都得孤獨寂寥的過完殘生,想出宮解脫,得像教導她的老尚宮一樣,等到年老體衰或疾病纏身才能請願離宮。
況且她根本沒有意願成為王上的女人,更不想老死宮中,所以她該——
「別想逃,你一定得進宮!」彷彿猜中她的心事,有道聲音嚴厲的響起。
她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一個她現在正恨得牙癢癢的人,她火大的轉身瞪人。
「你既然不想嫁人,那就進宮去,反正我父王也不會看中你,你大可在宮中養老。」
李豫臉上儘是惡毒的表情。
「你!」鄭良良氣壞了。「誰說我不想嫁人啊我想嫁給喜歡的人,要不是你的關係,我早——啊!你做什麼?」她的手腕忽然被他鉗握住,痛得她皺起眉。
「你有喜歡的人了?」他沉聲問,無視自己扼住她手的力道有多大。
「有又如何,關你什麼事?」她痛得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發現皓腕上清晰的出現他的指痕。
瞪著自己的傑作,他竟湧起一種心疼的感覺……深吸了一口氣,故意忽略心中那份異樣感受。「那男人是誰?」
她不滿的睨著向他,「都說不關你的事了,何必多問!」她撇過頭,不理他。
李豫越來越不爽。「你最好與那男人斷個乾淨,因為你與他是不可能了。」
「為什麼不可能?只要我不進宮就可以!」
「問題是,我決定你非進宮不可。」
「你折騰人也該有個限度,我若堅持不進宮,你又能拿我怎麼樣?」
嚴峻的臉龐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來。「我想鄭府尹會知道我能怎樣的。」
「你威脅我!」這傢伙莫非想要對爹不利?
「我從不威脅人,通常是別人自己主動為我達成目的。」他的笑容極為囂張。
這男人簡直不可一世到了極點,她想起婚禮上爹會堅持要她出嫁,十之八九就是他從中給了壓力,爹膽子小才不得不妥協的。
真是個陰險的人物!「不對,你要我進宮絕非只是要教訓我這麼簡單,你定是想要我進宮幫你做什麼勾當……一定是這樣沒錯!」她忽有所悟的道。
李豫臉上綻出讚賞的神情。「沒錯,我是有目的才想讓你進宮的。」她果然是個聰明的女人。
「什麼目的?」
「進宮前會讓你知道。」
鄭良良瞪著他。「你不怕進宮後,我不聽話不幫你辦事?」
他輕笑,很有自信的說:「不怕。」
「我警告你,別想拿我爹的前程威脅我,若你想做傷天害理的事,就算罷我爹的官,我也不會聽你的話照辦的。」
他挑了挑眉。「你說我疑心病重,我瞧你疑心病也不輕,只會疑心我想作惡,怎不想說我是要你去做好事?」
「哈!你這人一肚子壞水,能做什麼好事?」她嗤之以鼻。
「你不是說我應該還有救,這會怎麼還是將我貶得一文不值?」
她語塞。他的口才還真不是普通的好,可惡!
懶得與他多說,剛轉身要走,他又將她拉住。
她不耐煩的回身,「我要回房去接受老尚宮的特訓,不然怎麼進宮?」她以為他要說的是這個,自己主動先回答塞住他的口。
「立即斷了與那男子的聯繫,因為我不允許!」李豫臉色深沉的對她說。
那個男子?喔,是那個男子啊!
鄭良良不悅起來。「你真的管太多了,我尚未進宮,還不受宮廷規範,我愛與誰聯繫就與誰聯繫,大君您國事繁忙,就別注意小女的這些瑣碎小事了。」她皮笑肉不笑的面對他,樣子讓人看了很火大。
而他也真的火起來了。「是嗎?那我會將這件小事交給金質重去處理,相信不久後,那男人會被找出來,然後從此讓人再也聯繫不上,就如你所說的,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消失得宛若不曾存在過。」
「你!」她氣得跳腳。見她氣呼呼的樣子,他哈哈大笑的離去,但隱藏在肚裡的卻是滿腔的憤怒。
男子,不管是誰,他都容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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