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3-8 12:02:08


  左右一個丫鬟,之前清蕙也和她提過多次,安言師傅便也應下,程修又道得他來挑才成。
  幾人笑笑鬧鬧的,程修也不好和女孩子們多待,便先行告辭,自個往書院後頭的青蕪山上走走。
  蘇清蕙和席斐斐是最後從安言師傅那裡告辭的,天色也有些晚了,兩家馬車一前一後,噠噠地往東城駛去。
  蘇清蕙正和席斐斐坐在一處聊著倉佑城裡新近興起的雲霏妝花緞,便聽外頭的車夫忽地將馬馭停了,忍不住掀起車簾問外頭的車夫怎麼回事,卻聽前頭傳來陌生男子的聲音:「席家小姐好,我乃楊國公府的世子,久仰小姐芳名,特地從京城趕往倉佑城來一堵芳容!」
  原本安安靜靜坐在馬車裡的席斐斐猛地就要從馬車裡跳下去,蘇清蕙一把將她推了進去,低聲道:「你先別氣,不論他說的真的假的,這麼晚了,眼看天色就要黑了,你要是過去被他纏上,可不好脫身,所幸今個你和我坐在我家馬車上了,前頭也就一空車,他見不到人,也奈何不了!」
  「那,那他要是往後頭來怎麼辦?」席斐斐有些焦慮地問道。
  「沒事,我讓牡丹出去應付一下,我不信他敢搜車!」蘇清蕙輕聲哄道,實則她是信這個楊家小霸王敢搜車的,那般說只是為了穩住席斐斐的性子罷了。
  這個楊家小霸王,她前世雖不曾見過,卻是也一直有所耳聞的,不知禍害了多少家的姑娘,後來還是被京城裡的哪個郡王給收拾了一頓才消停的。只是蘇清蕙有些不明白,他怎麼就從京城趕來倉佑了,還特地來堵席斐斐的馬車!
  一邊想著,一邊又吩咐牡丹道:「你一會下去,務必要恭敬,對著世子爺得有一顆仰慕的心才行!」見牡丹一臉憤憤樣子,蘇清蕙笑道:「那人最瞧不上往上貼的,你越臉皮厚,他越不願搭理你!」
  見牡丹眼睛一亮,蘇清蕙抿嘴笑道:「這回就有勞我們牡丹姐姐了,等回去了,我讓綠意好好犒勞你!」
  牡丹重重點頭應下,辦好這事,可不就解了小姐的圍了,綠意自是要好好伺候她幾日的,牡丹喜滋滋地下了車。
  掏出衣襟上的帕子,拿在手裡,扭扭捏捏地往前面席家馬車那邊去,見果然有一個富家公子哥撩起了簾子,坐在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裡,馬車後頭還跟著十來個家僕。
  牡丹的腰肢扭得更柔軟了一些,近前笑道:「奴婢在後頭聽到這邊報是京城楊國公府的世子爺,奴婢是蘇知府家的丫鬟,特來告訴世子爺一聲,席家小姐今個和我姐小姐去了書院後頭的青蕪庵裡,今個就在那邊歇息了,公子要尋,怕是還得等明日才好!」說著,一雙圓圓的杏眼便大膽地望向楊世子,像是在盯著一塊可口的糕點,一盆香噴噴的豬蹄。
  隨在楊世子後頭的家僕覺著這丫頭像是恨不得吞了自家世子一般,那眼裡像是含了綠光一樣,頓時都覺著冷的起了雞皮疙瘩。
  楊世子一開始見個濃眉大眼的丫鬟過來,還有些興味,待見到這丫頭頗不知羞恥,竟想勾引他,頓時心裡就膩味的慌!喝道:「不知廉恥的東西,少往本世子跟前湊!」對著後頭一招手,一幫人就立即掉頭回去了。
  楊家小霸王人雖荒唐,倒也不敢夜裡去庵裡尋席家小姐,席斐斐好歹也是席尚書家的嫡女,席家正深得帝心,不然楊家也不會和席家聯姻。
  楊家小霸王自行往西城裡的深巷子裡尋樂處去了。
  等前頭馬蹄聲漸漸遠了,蘇清蕙握著席斐斐的手才松了些,等氣鼓鼓的牡丹爬上了馬車,安撫了兩句,還是忍不住對著席斐斐叮囑道:「斐斐,這事你可得和你祖父母說一聲,千萬別意氣用事,我聽說,這楊家小霸王混賬得很,他今個敢在這路上堵你,怕是盯上你了,今天躲過去了,還有明天,後天呢!」
  席斐斐點頭道:「我明白的,你放心吧,今天倒是我連累你了。」看著一邊角落裡的牡丹,笑道:「還有我們的牡丹姐姐,你今個可做了一回巾幗英雄呀!怪不得你家小姐疼你,真是機靈!」
  本還有些沈浸在楊世子罵的那句「不知廉恥」裡,猶自憤憤不平的牡丹,見自家小姐和席家小姐都誇自個,心裡一時美滋滋的,也忘了那點子委屈,頗有些害羞地紅了臉。
  席斐斐樂的大笑:「看來,我們家牡丹更喜歡我這樣的美人兒呀!」
  席斐斐笑的沒心沒肺,可是蘇清蕙卻敏感地知道,席斐斐必是有什麼事瞞了自己的,不然以往那般暴躁的性子,怎會任由自己勸個一兩句就能安安靜靜地坐在馬車裡,只是見席斐斐不開口,蘇清蕙也不好多問,只是心裡免不了好奇,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席斐斐,怎地被震懾住了一般。
  她記得前輩子席斐斐是嫁到皇族的,並不是一般的公爵府邸,是以,蘇清蕙還真沒想到,這楊家世子到底是為了什麼來倉佑城尋席斐斐?
  「斐斐,你說,總不會是你艷冠倉佑城的美名傳到了京城吧?才惹得這一向混賬的楊家小霸王不遠萬里來倉佑城看你?」蘇清蕙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道,像是在問席斐斐,更像是在自己說服自己。
  席斐斐見蘇清蕙臉上頗為糾結的樣子,怒道:「怎地,不行嗎?本小姐不夠美艷以掩蓋倉佑城姑娘的風頭嗎?!」
  見蘇清蕙猶猶疑疑地點了下腦袋,席斐斐內心狂躁不已,哀嘆道:「這年頭,說真話都沒人信了!」
  寒食節過後半月,是藜國每年的祭花節,祭花節是十八年前才有的,但是由於帝王重視,便也成了藜國一個頗為熱鬧的日子。
  祭花節主要是女性的節日,這一日女子要打扮的素顏卻又不能寡淡,前往庵廟裡祭拜聖女,乞求一生福澤綿長。
  也有那寒食節相中的小兒女,在這一日便可由母親領著,在庵廟裡再經雙方長輩掌眼,故此,每年祭花節過後,便有許多人家開始著手辦親事。
  像蘇清蕙、莫漪這等還沒及笄的,也就是藉著祭花節為由頭光明正大地出來透透氣罷了。蘇清蕙看著認真地從壁櫥裡挑選衣裳的綠意,恍惚想起祭花節的由來,覺得世事真是諷刺。
  所謂祭花日,不過是藜澤長公主的祭日罷了,璟帝為了哄太后娘娘舒懷真是什麼法子都能想出來呀!
  先帝生前雖育有好幾個子女,但是健康成人的唯有夏貴妃的一雙兒女,即後來的安王和藜澤長公主。
  只是安王在二十多年前的叛亂中逝世了,先帝和夏貴妃自此便都終日鬱郁寡歡,好在身邊還有個藜澤長公主,然而每兩年先帝便崩逝了,公主竟也薨了!
  帝位傳給了先帝的胞弟,璟王。
  這是外界的傳言,然蘇清蕙跟著張士釗從七品小官一直官至一品尚書,卻曾聽聞這位長公主並不是薨落,而是流落民間去了。甚至蘇清蕙還知道現在尊為璟帝的帝王,也是愛慕先帝貴妃的,如今喚為太后的女子!
  蘇清蕙想起那位如今生死不知的長公主,也許人家正活的肆意自在呢,這裡卻一眾不相干的人在吊念她。估摸那位公主每年這日非膈應的內傷不可!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3-8 12:02:24


  綠意精挑細選一番,給蘇清蕙選了一件乳色累珠疊紗褶如意月裙,外頭搭上一件淡青色翠水薄煙紗,輓了個花髻,發上簪了一朵清晨牡丹才采回來的一串紫色薔薇,枝上的小刺一早便被牡丹一點點去掉了。
  蘇清蕙一向對綠意的審美很是信任,她前世便不曾在這上頭花心思,這世看著綠意每每妝扮自己都覺的頗合心意。
  蘇侯氏踩著朝陽過來,見女兒像一朵初夏的菡萏,拉著蘇清蕙的手,盈盈笑道:「我覺得蕙兒還是戴大朵的花更養眼!」說著便讓後面的丫鬟拿過來,綠意一看,是橙粉色的長春花,笑道:「還是夫人眼力好,這顏色配小姐這一身衣裙更顯俏麗了!」
  蘇清蕙疑惑道:「娘,你怎麼一早就過來了,爹爹出門了嗎?」
  「你爹一早就去衙門了,我今個早上忽然想起來,我便是在你這般大的時候認識你爹的,等我及笄,你大伯娘便派了人去我家提親,一轉眼,蕙兒也到了這年紀了!」蘇侯氏感慨道,她和夫君嬌養在手心裡的女兒,也要到了相婆家的年紀了。
  蘇清蕙知道娘是在打趣自己,可是作為已經嫁過人的蘇清蕙卻真做不出什麼嬌羞的表情來,蘇清蕙躲在娘懷裡,不由暗自腹誹,「或許是對嫁人並沒有什麼期許吧!」
  今個去青蕪庵,蘇侯氏也是帶著李妍兒的,先前因著阮瓔珞的事,蘇侯氏也對李妍兒有些不快,她再看在嫂子的面上,也由不得別人欺負自個女兒的,只是今個嫂子也去青蕪庵,蘇侯氏暫且按下心裡的不滿。
  許是受了李煥的訓導,李妍兒在蘇侯氏面前,對蘇清蕙好歹還是頗有禮貌的,親親熱熱地喊「蕙姊姊」不說,還讓蘇清蕙嘗她親手做的糕點,當著娘親的面,蘇清蕙只得吞了一塊,味道是沒嘗出來什麼,吞的急差點噎住了。
  等到了青蕪山山腳下,看到莫漪和席斐斐已經到了,蘇清蕙逃也似地離開了蘇侯氏和李妍兒,直接去找小姐妹。莫漪笑她,「你以前可連斐斐都不怕,現在倒怕那一個了!」
  席斐斐斥道:「你說,你說,我怎麼了?我脾氣差,可我心眼直啊!我又不會使什麼噁心人的手段,蕙蕙怎麼會怕我!」
  蘇清蕙總覺得席斐斐有些不對勁,雖也如往日一般伶牙俐齒,可是神情落落寡歡的,往日的靈動勁兒,一點影子都沒有了。
  等上了山,莫漪也去前頭陪娘親上香,蘇清蕙拉著席斐斐去了山後那一片櫻花林,悄悄問她:「是不是那楊楚群還在鬧你?」
  席斐斐看著蘇清蕙一臉關切,眼睛立時便紅了,她脾氣爆,這麼些年,也就遇到一個蘇清蕙對脾氣的,這幾日她心裡一直彷徨的很,此時竟忍不住唔咽道:「蕙蕙,我要回京城了!」
  蘇清蕙一怔,她知道席斐斐遲早是要回去的,她爹娘在京城,她的婚事肯定落在京城,席斐斐和她同年,明年及笄,也是得相看人家了,只是這輩子她和席斐斐不針尖對麥芒,反而作了閨友,蘇清蕙也有些舍不得。
  席斐斐吸了吸鼻子,掏出帕子覆在臉上,黯然地道:「蕙蕙,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席家那般多的女兒,唯有我一個常年伴在祖父母身邊!」也不待蘇清蕙回答,席斐斐又自言自語道:「我和娘親並不親昵,我記得幼時,她看我的眼,就是冰冷的,像我是什麼髒東西一樣,那眼裡滿是嫌棄、鄙夷!我五歲的時候,跟著祖父母回到了倉佑城,他們疼我,我就是家裡的公主!」
  席斐斐雖然平時脾氣暴躁,可是蘇清蕙上輩子就知道,席斐斐敏感,現在想來,一個小女孩子,正是依賴母親的時候,卻受到了那樣的冷待,輕輕拍著席斐斐的背,京城,席斐斐終是要回去的。
  「斐斐,不行你就回來投靠我,我娘有莊子有田,以後都是我的,我養你!」蘇清蕙說的自己心裡都一動,席斐斐「噗」地一下子笑了出來,紅著眼譏諷道:「你養我?你知道本小姐一月月銀多少嗎?」
  「(⊙o⊙)…多少?」剛還放豪言的姑娘,腦子緩了一下。
  席斐斐粗暴地扳了一截花枝,抬著下巴,傲嬌地說:「小蕙蕙,等著姊姊回來養你吧!」她只是這幾日一個人悶在心裡,有些難受罷了,聽著蕙蕙說養她,心裡一暖,便又覺得京城也沒那麼可怕了,楊家也沒那麼可怕了,她席斐斐就是一根雜草,誰能奈她何!
  「喵嗚,喵嗚」
  忽地,席斐斐腳下滾過來一隻通體雪白的貓,只比巴掌大一點,像是剛出生沒多久,弱兮兮的。
  「這東西哪來的?」
  席斐斐茫然地問道,她們四周都是櫻花樹,這貓眼看都不能走,倒像是忽地掉下來似的,二人都忍不住抬頭看樹。
  一時都驚住了!那怎麼有一團白色的東西,還會動,琥珀色的,眼!
  「程修,你怎麼偷聽!」席斐斐立時跳腳了!想起自己剛才哭哭啼啼的,臉便紅的像火燒一樣。
  「我是抱我家小白來打瞌睡的,哪知道你們會過來!」程修面不紅心不跳地從千年老樹上利落地跳下來。
  席斐斐和蘇清蕙都看的呆住了,竟然,竟然,就這般跳下來了,兩人不敢相信地再次看了一下程修剛才停的那棵枝幹,「蕙蕙,那有一丈?兩丈?」
  「我眼有點花,三丈?」蘇清蕙也愕然了,她是知道程修日後是要做一方大將的,可是,卻不曾見過,他竟能這般輕鬆隨意地從那上頭跳下來,一時又低頭看著地上唔咽的小白貓,「它不會摔死了吧?」
  「不會,小白是自個從枝椏上一個一個跳下來的!」程修低身彎腰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小貓的背,再慢慢地將它抱了起來。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看得席斐斐和蘇清蕙都屏住了呼吸,深怕自己動靜大,嚇到了這隻小貓,蘇清蕙上輩子並未碰觸過貓,眼前這一隻比巴掌稍大的,看起來倒讓人心裡癢癢,忍不住伸出手道:「給我抱抱!」
  程修轉過頭看了蘇清蕙一眼,靠近,將小貓托到她懷裡,蘇清蕙覺得心都要化了,怎麼可以這般柔軟,像是自己稍微用力,就能捏死它一樣,一時摸著它的背,問道:「它叫小白嗎?」
  「不,它叫小白!」程修答道。
  「?」抱著貓的少女,身體一僵,,蜀地的!上輩子她便是在那裡待了好幾年,也是在那裡認識了程修。
  蘇清蕙低眉不語。
  「小姐,小姐」綠意遠遠地在林外看到蘇清蕙一行人,忙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地道:「小姐,外頭有個什麼世子,看中了湄小姐,說要納回去做妾呢!」
  席斐斐往前一跳,抓著綠意的胳膊問:「哪個世子,京城來的?」
  綠意被席斐斐眼裡的厭惡嚇得心裡一跳,「奴婢,奴婢不知道,前頭大夫人和我家夫人急的團團轉,那世子撂下話就走了!」
  席斐斐一邊狠狠地往庵裡去,一邊凶猛地捋下花枝上的枝葉,眼看著要去拼命的架勢。
  蘇清蕙看的有些糊塗,該急的不該是她這個蘇家小姐嗎?
  蘇清蕙過去的時候,席斐斐已經沒了人影,蘇清湄安安靜靜地坐在嫡母身邊,蘇李氏倒拿著帕子在抹眼淚,右手邊的李妍兒正在勸解:「姑姑,湄姊姊畢竟只是妾侍所出,能去國公府,未嘗不是一種福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3-8 12:02:35


  正在抽泣的蘇李氏喉嚨一噎,有些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面前嬌媚的娘家女孩兒,「福分?妍兒說,阿湄去國公府做妾侍是福分?」
  蘇李氏掩下眼裡的驚怒,平靜地問著娘家侄女,嘴角甚至還帶出了兩分笑意。配著通紅的眼,李妍兒竟覺出了幾分詭異。
  袁姨娘原本也不過是李家的奴婢罷了,她的兒女本也該為奴為婢的,有這麼一根高枝能攀,還要矯情什麼?妾生的女兒還妄想當正室不成?李妍兒努力壓下心裡的反感,柔聲勸道:
  「姑姑,妍兒聽說這楊世子出自國公府,乃是京城裡最為勛貴不過的,憑著美滋滋的性情和容貌,自是能有一番好前程的,以後說不定還要請姑姑上京一起享福呢!」
  蘇李氏抿脣不語,看了一眼剛陪著自己落淚的弟妹,起身攜著蘇侯氏的手道:「出來也有許多時候了,也是時候回去了。」
  出了這麼檔子事,蘇侯氏也沒有什麼心情再在青蕪庵裡待下去,見那邊自家女兒已經回來了,一行人便又安排著下山。
  蘇清蕙和蘇清湄走在後頭,蘇清湄神色平靜的複述了一遍事情始末。原來原本蘇清湄見到蘇清蕙和席斐斐去了後園的櫻花林,也想跟著過去的,卻打橫出來了一個男子,見著她就問她是誰家的,她原想不搭理,可是又出現了幾個僕人攔了她的路,她只得報了家門,沒想到這人竟然搖著扇子道:「原來是倉佑書院院長家的小姐,難怪本公子遠遠便聞著一股墨香。」
  蘇清湄說到這裡,卻不願再開口了,後頭怕湄姊姊也難以啟齒,蘇清蕙也不逼她,。
  默了一會,蘇清湄眼眸低垂,說:「蕙妹妹,我想我這輩子也就是個玩意兒了,你不用為我白白操心,左右都是躲不過的!」
  十六歲的女孩子,臉上像鍍了一層水銀,柔軟嬌媚的有幾分透明,長長的睫毛覆著的眼,竟有一點悲涼,在這春夏交替之際,陽光絢爛的山野間,蘇清蕙心上鈍鈍的疼,上輩子,伴在那個老頭子身邊,湄姊姊是不是也是這般想的。
  就是一個玩物罷了!
  「不,湄姊姊,你這般溫柔,這般良善,老天合該眷顧你的。」蘇清蕙說的堅定有聲,每個字像咬住了一般,莫名地讓蘇清湄覺得竟有幾分安心,可是,蘇清湄知道,蕙妹妹畢竟也只是倉佑城七品知府家的小姐,如何與超一品的國公府相抗衡?
  蘇清蕙看著湄姊姊勉強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一時也不多說,她是不會讓湄姊姊再去當玩物的。
  上馬車的時候,蘇清蕙發現身邊的綠意不見了,一時問牡丹,牡丹也說不清楚,好在馬車還沒走的時候,綠意趕回來了,懷裡抱著一團白白的。
  綠意抹了額上的汗,低聲道:「小姐,程公子說送你的,只是,」綠意猶疑了一下,「只是,程公子說,這貓得叫小白,小姐不可改名!」
  「為什麼不能改名,這名多彆扭啊!」牡丹奇道。
  「噓,你聲音小點,別讓夫人聽到了!」綠意提醒道,見自家小姐也看著自己,忙道「程公子說了,小姐要是答應不改名,她就幫小姐一個忙!」
  這回蘇清蕙奇了,她什麼時候要這隻貓了?
  就算養了,憑什麼不能改名,她又不求他幫什麼。
  這人腦子有病吧!她憑什麼聽他的!
  不對!
  她還真需要他的幫忙來著!
  綠意和牡丹便見剛才還嫌棄地皺著眉的小姐,極為溫柔可親地抱起了那隻不過巴掌大小的貓,一點點地給她梳理著毛髮。
  十分爽快地道:「這隻貓以後就叫小白了!」
  蘇家回來的早,不過才巳時初,許多人家才套了馬車剛剛出城門,蘇清蕙撩起車簾看看有沒有吳家、顧家的馬車,一打眼,便看到了張家的馬夫駕著一輛馬車過來,蘇清蕙覺著上輩子真是在張家守了太多年了,她竟然連她家馬夫都記著!
  一時心上不得勁,放下了車簾。
  這邊張士釗陪著母親坐在馬車裡,嫌悶得慌,一早便撩起了一邊的車簾,不意看到對面正放下簾子的蘇清蕙的側臉,那眉眼,鼻瓊,張士釗竟覺得像是已然刻在心裡一般,只需一個側顏,他竟然就能在心裡慢慢描繪出來。
  阮瓔珞好不容易哄好了張劉氏,這些日子更是小心謹慎,見表格怔怔地望著車外,笑道:「表哥真是孝順,自個在馬車裡憋得慌,還是要陪著姑姑一起!」
  她知道張劉氏最愛聽什麼!
  張士釗冷漠地看了一眼阮瓔珞,他一向不覺得這個孤身來投靠張家的表妹是個心思單純的,真要單純,也不能夠一個姑娘家守住了一房的財產,還在張府過得遊刃有餘,不過是個遠方表親罷了。
  只是,沒想到她竟然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毀了和蘇家的親事!
  張士釗的手忍不住握成了拳頭,木然地聽著娘說:「還是瓔珞最貼心,最得我喜歡,要是我親女兒,我做夢都得笑醒!」
  可不得笑醒嗎,老情人的女兒,要是成了她的女兒,怎會不笑醒!
  倉佑書院裡,蘇志遠對著被蘇李氏派來傳消息的小廝猛地一腳踹過去,恨恨地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娘們!」
  等急匆匆地趕回家,便要往蘇李氏屋裡去,袁姨娘壯著膽子上前道:「老爺,夫人今個憂慮過度,身子又不大好,請了大夫來看,剛才睡下,您看……!」
  「看什麼看!此等時候,她還有心情睡下去!真當我蘇家就是給她李氏養老善終的不成!」蘇志遠咆哮道。
  這話太過違心,袁姨娘嚇得心驚肉跳,老爺這意思是夫人不該在蘇家養老善終?一時腦子裡混沌了,也不敢往深了想,忙賠罪道:「老爺息怒,息怒,妾身這就去喊夫人起來!」
  說著也不待蘇志遠應下,手腳發顫地去了內室。
  便見床上的人已經起了身,坐在梳妝檯上發怔,見到有人進來,也只是木然地看了一眼,自個拿著梳子梳起了頭髮。
  等蘇李氏收拾妥當出去,外頭已經沒了人,蘇志遠剛喝過的殘茶還放在茶幾上,丫鬟說是孟姨娘請了過去,蘇李氏擺擺手示意丫鬟下去。
  孟姨娘先前一個人住在西邊院裡,又來了丘姨娘後,這院子才分了兩間出去,按理說這西院該是自此以後雞犬不寧才是,可是孟姨娘手腕高,這麼些日子,已經和丘姨娘好的親姐妹似的,每次蘇志遠一過去,兩個姨娘一處陪著,是以,這些日子,蘇志遠待孟姨娘更多了幾分溫情。
  這會兒蘇志遠聽著曾經的白月光,如今依舊是半刻硃砂痣的嬌妾說著「汐兒一向孝順老爺,如今偏偏的看上了那楊世子,妾身也就這麼一個閨女,真要不遂了她的願,她一抹脖子,妾身可怎麼活呀!」
  一旁的另半個硃砂痣丘姨娘道:「是呀,老爺,汐兒端莊穩重,知書達理不說,更是一副絕頂的好相貌,今個沒被夫人帶去青蕪庵,不然,誰人能蓋過咱們汐兒的風頭呢!」
  丘姨娘一邊給蘇志遠捏著肩,一邊不忘給蘇李氏上眼藥。看著哭哭啼啼的孟姨娘抬頭感激地看了自己一眼,丘氏心裡一陣鄙夷,真是那骯髒地方出來的,竟想著讓女兒去做妾,她還真不介意順手幫個忙送一程。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3-8 12:02:47


  憑什麼就她一個好人家的女兒做妾才能混口飯,也該讓這些大戶小姐們嘗嘗做妾的滋味才是!
  跟在蘇志遠身邊的小廝不知道,為何自家老爺先請因著湄小姐去做妾那般動怒,等換成了汐小姐去做妾,竟然能眉開眼笑,心下一轉,難不成是因著老爺知道那國公府是好去處,見得了好處的是跟夫人親厚的湄小姐而心下不快?
  自以為得了真相的小廝,忍不住又和其他下人嘀咕了幾句,一時知道汐小姐要去攀高枝,給國公府做妾的下人們都忽地對著孟姨娘更加恭敬了起來,連大廚房裡送來的飯食也是比對著夫人的份例來的,一時孟姨娘不禁喜上眉梢,拉著女兒的手道:「汐兒,你看,你這還沒去呢,他們就這般殷勤了,等你進了國公府,等著你的就是潑天的富貴了!」
  蘇清蕙從蘇侯氏那裡聽到消息,一時覺得這孟姨娘的腦回路真是清奇!
  招過來綠意道:「你去前頭問問你哥當不當差,讓他晚上幫我送封信!」
  綠意的哥哥正是看門的那個小廝,叫蘇傑來著,年紀也不大,因著十分機警,平日裡和另一個叫蘇貴的一起負責看門,兩人輪流當差。
  程修接到信還納悶了一下,又聽蘇家小廝說:「我家小姐說,煩請大人看過後,將信燒毀!」
  程修劍眉往上一挑,「怎地,你家小姐還怕我把它貼出去不成?既然如此,你稍候片刻,我給你家小姐回封信便是,大不了,她也把我的貼出來!」
  蘇傑一愣,「啊?」小姐沒說要她帶回信啊!
  蘇清蕙洗刷好準備就寢的時候,綠意吞吞吐吐地說:「小姐,有,有一封信!」
  蘇清蕙接過來一看,竟是精緻的小楷:
  半窗幽夢微茫,歌罷,賦罷小白。風入羅帷,爽入疏欞,月照紗窗。縹緲見櫻花淡妝,依稀聞長春余香。喚起思量,待不思量,怎不思量?
  蘇清蕙伸手摸了下髮髻,感覺頭上什麼也沒有,才想起來,已經散了發。面上一紅,微咳了一聲,問身邊低著頭的綠意道:「小白你們安置在哪了?」
  「在奴婢的屋子裡,奴婢和牡丹給它做了個窩。」
  蘇清蕙點點頭,「行,你們也下去歇息吧!」
  綠意熄了燭火,帶上門自行下去了。
  蘇清蕙擁著被子,翻過來覆過去的,就覺得心裡不得勁,那幾句詩看著像是在思念小白,可是長春花,是她頭上的呀!再說,要是他那般舍不得小白,不,小白,幹嘛又非要送給自己,她可沒開口要啊!
  為什麼她認識了程修兩輩子,卻覺得,又像從來不認識這個人一般!
  驛站裡的程修等蘇家小廝一走,便吩咐了手下幾句,自個躺在床上細細地摩挲著那帶著幾分香氣的信箋,想那女兒家就是不同些,便是寫幾個字,竟也帶著幾分撩人的氣息。
  原是來接叔祖母回去頤養天年的,現在,竟想連叔祖母的徒弟也一起帶回去了,程修心裡不覺有幾分自嘲:真是被軍營裡那幫糙漢子的流段子擾了心性了,到了這江南安樂窩,竟也有了這等兒女情腸!
  程修將那薄薄的一張信箋覆在臉上,心裡竟覺得冥冥中有什麼在流動一樣,他每每見了那蘇清蕙,總覺得胸膛裡亮堂了兩分。心裡默數了幾下,他來這倉佑城已經有快二十日了,怕是再過兩日,便得回蜀地了,心裡不覺起了幾分悵惘。
  寅時正,門外響了長短不一的三聲,程修起身開門,一身黑衣的趙二閃身進來,搓著手道:「狗娘養的,這都快幾月了,夜裡竟還這般涼!」
  程修瞅了一眼他身上的黑衣,嗤笑道:「再是天暖,也抵不住你穿著裡衣就跑出去啊!」
  趙二猛咕了兩口儼茶,呵呵笑道:「校尉,你可不能怪小的,小的原想著是來這江南水鄉耍幾日來的,哪知道還有這等緊急軍情不是!哪備足了行頭。」
  程修也懶怠再和趙二多口舌,直接問:「事辦妥了?」
  「妥了,妥了,校尉你等著,那楊家世子,沒個三五日,是起不了床的!嘿嘿,老子這等手段使在他身上,真是白瞎了!」
  也就三五日,蘇清湄便和顧彥的母家表哥明軒定了親,兩家過了小定,商量好年底便迎娶。明家也是耕讀人家,有三百畝的水田,家裡就一根獨苗,知道是娶倉佑書院院長家的閨女,還是養在嫡母膝下的,加上知府夫人從中牽的線,再沒有不願意的。
  規規矩矩按照三媒六聘的禮儀來,雖不多隆重,可是一切程序也是應有盡有的,蘇李氏和袁姨娘都十分滿意。
  便是蘇清湄自個躲在楠堂哥屋裡偷偷見了一回那明軒,斯斯文文的,眉眼又極清正,應答有禮有節,也不由羞紅了臉。
  私下拉著蘇清蕙感慨:「沒有蕙妹妹和嬸子,我這輩子估計都是一場噩夢!」
  蘇清蕙忍不住調笑道:「怎地,這才見了一面,湄姊姊便已經芳心暗許了,枉我以前還以為湄姊姊是一副冷心腸來著,原來是還不曾熱乎喲!」
  蘇清湄頓時又羞又惱,可是便是這等心緒,她竟也覺得十分幸福,她這輩子竟還能有這樣被取笑的時候。
  孟姨娘和蘇清汐見著蘇清湄就這般急乎乎地定了一個土包子,都喜這回蘇李氏和袁姨娘開了竅,不和她們爭,也省得自取其辱。
  可是,蘇清湄小定都下了,又過了三日,也沒見什麼國公府的世子來府上,一時不由的都有些惴惴不安。
  府上的下人見風使舵慣得,一直沒見什麼貴人過來,想來,那世子也只是一時興起隨口說的,對著孟姨娘一房又不大放在心上。
  氣得孟姨娘暗自咬牙,「真是一群勢力小人!」
  蘇清汐不耐煩在屋裡聽姨娘絮絮叨叨的,跑到蘇清湄房裡極盡挖苦地說:「姊姊,你該不會是騙母親的吧,想那楊世子什麼美人沒見過,會看上我們這小門小戶的閨女!該不會是姊姊在聖女娘娘面前臆想的吧?」
  蘇清湄不願理她,仍蘇清汐怎般說,面色依舊淡淡的,安心地縫補手上的一件袍子,這是她去年夏日的衣裳,磨碎了一些,稍微縫補一下,在家還是能穿穿的。
  她總不能一直等蕙妹妹救濟不是!
  等母親帶了姨娘去庵裡,弟弟跟著堂哥一塊兒讀書,她就沒什麼好牽掛的了,這個家,真是越來越讓人耐不下去了。
  楊楚群終是沒有辜負孟姨娘和蘇清汐的一片熱忱,十來日後,楊家小霸王束著高冠,找了一身紫色錦衣,騎著駿馬,後面跟著十來箱樟木箱子,熱熱鬧鬧地打城裡過,直接到了東城千葉巷子裡的蘇蘇志遠家。
  一時想到盼了這十來日,終於能再見到那日惹人心動的女孩兒,楊楚群覺得臉上未消的紅腫也沒那般疼痛了,咧著嘴,讓隨從敲響了蘇家的大門。
  祭花節那日,楊楚群是想去看眼席斐斐到底什麼模樣來著,那席家竟然一直對他避而不見,他只好自個想法子,好歹得看看未來的夫人,雖說是娶回去鎮宅的,但也得看的過去才行,可是那席家好說歹說,就是不讓,他心裡隱隱覺著,那席家小姐,定是醜的不能示人的!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3-8 12:02:59


  可誰料到都跟著席家馬車到了青蕪庵裡,那席家小姐竟然撇下眾人不見了,在青蕪庵裡尋覓了半天,竟不意遇到一個端莊的女兒家,眉眼清透,雙目猶似一泓清泉,顧盼之際,竟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像四月生在野地裡的紫色薔薇,又像後園裡的大朵白色牡丹。
  心下一時不由有些怔忪,想不到小小倉佑城竟有這般精妙的女子,得知不過是一個白身書院院長家的女兒,且後來又打聽出,不過是個庶女,楊楚群心裡是志在必得的。本意是第二日備些隨禮便去蘇家拜訪美人的,他楊楚群雖霸道,也講究個心甘情願的,明白強扭的瓜沒有個甜滋味。
  只是,第二日,他是被疼醒的,臉上隱隱作痛,想忽略都不行,朦朧睜開眼,竟見屋裡嗡嗡聲一片,飛來飛去的,竟,竟是黃蜂!
  一陣忙亂後,他楊家小霸王,竟然已被蟄得遍體鱗傷,等火把驅散了黃蜂,身體各處都浮腫了,養了這十來日,才恢復了往日的五分俊俏面容。
  孟姨娘以為什麼國公府不過是泡影了,聽到小丫鬟喜滋滋地跑過來說,世子爺來了,立馬就拉著丘姨娘去求老爺,「老爺定要客客氣氣的接待人家,汐兒一輩子的幸福可就靠老爺了!」
  蘇志遠一向以文人自負,自個可以納和女兒一般年齡的丘氏為妾,演一出才子佳人的佳話,但是卻沒想過將女兒送給達官貴人為妾的,畢竟,士林間,一向講究風骨。
  可什麼文人,什麼風骨,也終究抵不上美嬌娘的鶯聲軟語、哭泣哀求,所以,蘇志遠在見到楊楚雄的時候,是頗客氣的,尤其是在見到楊家僕人抬進來的一箱箱贈禮的時候,眼睛都放光了!
  楊楚雄見慣了這等賣女求榮的,心裡的不屑溢於言表,不耐地陪著蘇志遠客套兩句,便要將蘇清湄帶走,只是,對面的蘇志遠卻忽地猶疑了。
  楊楚雄譏諷地問道:「可是伯父嫌小侄的隨禮輕薄了些?」
  蘇志遠老臉一紅,連連擺手,「賢侄莫誤會,莫誤會,老夫這就讓小女出來!」
  說著,便見一娉婷的女孩子進了來,過了這麼十來日,青蕪庵裡的女孩兒是什麼樣,楊楚雄已然記得並不甚清楚,見這女孩兒和記憶裡的頗有幾分相似,多看幾眼,便和記憶裡的重合了。
  等蘇清蕙聽到消息,楊楚雄已經帶著蘇清汐回了驛站,蘇清蕙倚在繡樓上,綠意伺候在一旁,便見陽光灑在小姐的眉宇間,暖暖的光調,映著遠遠伸過來花枝的一樹櫻花,一眼看著便讓人心生愉悅。
  蘇清蕙是傳話讓程修幫忙給楊楚雄找些事做的,免得他不是盯著席斐斐就是瞅著湄姊姊,至於法子,他程修自是會想出來。
  前世程修是熟讀四書五經和孫子兵法的,在一眾武將中總是出類拔萃,她去世的時候,隱約聽來往的香客說,蜀地的程修,已經是正一品的輔國大將軍。
  以前蘇清蕙還不甚明白,為何孑然一身的孤兒程修,竟能夠讀那許多書,她是知道程修是從小兵卒做起的,現在想來,他竟是安言師傅的侄孫,也便是藜國名門程家的兒郎。
  牡丹抱著小白上來,面上極為歡喜地說:「小姐,小白真的好聰慧,奴婢真是沒有見過這般聰慧的小貓了!」
  蘇清蕙緩緩睜開眼,放下手中的孤本,仔仔細細地理好頁腳,交給綠意去歸置好。這才問道:「說說,這小傢夥怎麼了?」
  「今個奴婢抱著小白去廚房,讓廚娘給小白蒸一碗肉糜,那李家小姐身邊的丫鬟也在與廚娘商議著給她小姐今個的棗泥糕換成奶白棗寶,再熬上一碗濃濃的杏仁茶,廚娘不耐煩,那丫鬟就拿小姐出來說嘴,說見著了昨個廚上給小姐送了這些!」牡丹一張嘴皮上下翻飛,聲音有著女兒家的清脆,面上時不時還做出許多嫌棄的怪樣子來。
  蘇清蕙忍不住問道:「這和小白有什麼關係?」
  牡丹嘿嘿一笑,「小姐,小白原乖乖巧巧地窩在奴婢懷裡,見那丫鬟越發張狂,竟立著身子,張起了小爪子,還齜牙來著!」
  「這小貓也忒自不量力,自個走路都難,還想強出頭不成!」蘇清蕙眉眼彎彎地笑道,見小白睜著小眼睛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那眸子裡竟隱約有點點綠色流動,頓覺神奇的很,從牡丹手裡抱過來,嘀咕道:「難道這竟不是一隻貓不成?」
  「小姐,是隻貓,可是不是一隻普通的貓!」牡丹驕傲地說道,哪家貓能這般護住的,這還巴掌大呢!
  「可不是,讓我們家牡丹姑娘這般上心的,可不得是一隻不一般的貓!」蘇清蕙說的隨意,卻不見懷裡的小白竟像聽懂一般,在蘇情蕙懷裡點著小腦袋。
  抱著這麼軟萌萌白團團的一小隻,一時又想起櫻花飛舞的花間,那人,飄乎乎地從花樹上跳落在自己面前。
  兩日在書院沒見到席斐斐,蘇清蕙便去席府拜訪,席家老太太見到蘇清蕙十分親熱,一把將蘇清蕙拉到跟前,細細打量,眉眼間都是歡悅,握著蘇清蕙纖嫩的素手道:「以往我都當我家斐斐是狗不理的,沒想到還識得你這般嬌軟的女孩兒!」
  說著便將自個手上一串羊脂白玉鐲套到了蘇清蕙的手腕上。笑眯眯地道:「你們女孩子家帶著玩兒!」
  那鐲子溫潤如玉,看著便有些年頭了,蘇清蕙看著老人家老懷欣慰的臉,知道這是老人家的一片真心,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福禮道:「老人家莫心疼喲,清蕙可厚著臉皮受了!」
  席斐斐不屑道:「今個終於承認自個臉皮厚了,我可和你說,我家老太太最喜歡漂亮愛美的女兒家了,你可不準多來,不然,老太太跟前可就沒我的位兒了!」
  席老太太點著孫女的額頭嗔道:「你個猴子,你要是能有蕙蕙一星半點的沈靜,我老婆子做夢都得笑醒!」
  她這個孫女以前被那大媳婦冷眼待了幾年,心懷一直不舒暢,這麼些年,性子越發執拗,她每每急的晚上都睡不安生,沒想到交好這蘇家小閨女後,每日下學回來,竟有說有笑的,哎,連她這些日子也要每頓多吃半碗飯。
  一時看著蘇清蕙,竟是越看越愛,覺得這小閨女臉盤兒端正不說,眉眼間竟帶著幾分通透,巴不得自家孫女和人家多學學,便揮手讓她們自個去院裡玩兒。
  蘇清蕙跟著席斐斐來到她院子裡,環顧四周,房間四角立著漢白玉的柱子,四周的墻壁全是白色石磚雕砌而成,漆著金箔的蘭花在白石之間妖嬈的綻放。那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細細地刻著不同的花紋,靠東邊窗戶的一邊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書案,案上壘著各種名人法帖,並四方端硯,四支筆筒內按大小分著不同的筆,屋子中間還立著一張美人撲蝶的蘇繡屏風,隱約可以看到後面有張拔步大床。
  蘇清蕙不禁被屋裡的裝扮給震住了,便是她前世作為一品尚書夫人的時候,也不曾見過女孩兒家的閨房這般奢華,處處透著端莊大氣,又不失女兒家的婉約,一時想到莫漪在踏青的時候,還曾問過席斐斐是草地軟,還是她家的大床軟。
  想來,席家這般富養女兒,大家心裡怕都是暗暗稱奇的。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3-8 12:03:12


  席斐斐一進屋就坐在拔步大床的腳踏上,雙手托著下巴道:「我這好日子也沒幾日了,等到了京裡,蕙蕙,我就成了小可憐了!」
  蘇清蕙看她眼眶微紅,想起在青蕪庵裡,說起的京裡的娘親,一時只得安慰道:「老太太陪你去,你還怕什麼,你娘再厲害,也是老太太的兒媳不是,再說,你也不是三五歲的年齡了,就當去玩一趟,左右老太太疼你,沒人能奈何你!」
  席斐斐側身往蘇清蕙身上一靠,「蕙蕙,你要是能陪我一起去多好啊!」
  席斐斐上京,蘇清蕙是送到城外的,兩個人紅著眼,抹了一回淚,看得席老太太和老太爺嘖嘖稱奇,一個勁地唏噓道:「真沒想到我家斐斐還有這等時候!」
  蘇清蕙回來的時候,頗有些失落,坐在馬車裡,聽著外頭熙熙攘攘趕早市的人聲,想起京城,想起蜀地,心思有些恍惚。
  張士釗看著從面前走過的蘇家馬車,想到今個席家上京,這個時辰,必是蘇家小姐,忍不住駐足遠遠看著,一直到馬車快見不了蹤影,竟發瘋似地拔腿跑了起來,一邊心裡暗恨,今個出門怎地就沒套馬!
  車夫停下馬車的時候,蘇清蕙也沒反應過來,示意綠意扶著下車,倒是綠意提醒道:「小姐,還沒到家呢!前面像是有人攔了路!」
  綠意話音剛落,便聽馬車外一個氣息不穩的聲音道:「蘇家小姐,士釗唐突,想請小姐下車一敘,士釗有些問題想請教小姐,萬望小姐不吝賜教!」
  蘇清蕙心裡一冷,這是張士釗的聲音,她實在不懂,為何好端端的,他會攔下她的馬車?
  「張家公子抬舉了,小女子只是一介女兒身,如何能與張公子切磋,家中還等著小女子回去,還請張家公子移步!」
  馬車內的女聲沈靜爽脆,有禮有節,並無一點針對、憤懣之意。
  可是聽在張士釗耳裡,卻百般不是滋味,他為了她苦慮這許多時候,可是蘇清蕙竟一派風輕雲淡,事不關己的模樣,饒是張士釗知道蘇清蕙本就不知他的心思,卻終是心意難平。
  竟深深對著車上人作揖道,「士釗一直仰慕蘇家小姐蕙質蘭心、姿容俊秀,陪母上青蕪山偶一得見便暗藏於心,寒食節後,更是一日不曾忘懷,苦於一直沒有時機向蘇家小姐表白心跡,今日偶遇,心中如巨石壓頂,不吐不快,望小姐莫怪士釗唐突,如果小姐不嫌棄士釗人微言輕,士釗願向蘇伯父一吐心意!」
  張士釗竟將她堵在了集市上!
  蘇清蕙摸著手腕上席老太太贈的羊白玉鐲子,指尖傳來一點點溫潤的氣息,焦躁的內心稍微平復兩分。正待說:「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張公子實在過於狂妄!」
  馬車外卻忽地傳來一陣放浪不羈的笑聲,有節奏地拍著手掌,一點點走進,道:「張家大公子真是好謀略,竟將蘇家小姐堵在此處鬧市,趕明兒蘇家伯父不同意你的求親也不行了!」
  蘇清蕙聽到這聲音,心裡莫名地安心了兩分。
  馬車下的張士釗面上一紅,他本意並非想強迫蘇家小姐,只是一時情熱罷了,見面前的人劍眉朗目,一身利落的窄袖革靴,卻凜凜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看向自己的那一雙琥珀色的眼裡寒星閃閃,嘴角微微上揚,張士釗心下一動。
  「不知這位公子與蘇家是何等關係,若是親近的子侄之輩,還望能在蘇伯父面前替士釗多多美言兩句,士釗待蘇家小姐的心,日月可鑒!」
  馬車裡的蘇清蕙面上憋得通紅,見過賤的,沒見過賤的這般義正言辭的!
  程修見面前的這士子竟這般不要顏面,知道是豁出去了的,一時也有些讚賞他的孤勇,可是,他看上的偏偏是他家小白的主子!
  摸著劍上的劍穗,程修一臉為難地道:「在下擔不得此大任,怕是要讓張公子失望了,在下此前已然向蘇伯父剖白了心跡,早時也曾聽說,蘇家小姐是將張家遣去的媒人打出蘇家大門的,張公子何苦還在此鬧市糾纏蘇家小姐不放行呢!」
  正是倉佑城三六九的集市,街道上人來人往的,牡丹聽著外頭兩個人一來一往,看熱鬧的人吵吵嚷嚷的,直覺得,這回回去,可免不了夫人一頓板子了!看著自家閑神在在的小姐,問道:「小姐,咋辦呢?奴婢可得被這兩人害苦了!」
  「我出門的時候,哥哥還沒起,一會兒,必是經過這兒的,等著便是,隨他們鬧去,我們就當聽話本子好了!」蘇清蕙已然破罐子破摔了!
  牡丹不由啞然,小姐真是糊塗了,自個聽自個的笑話!
  上輩子,這兩人貌似是一副知己模樣來著,張士釗還留了遺書給程修幫忙料理後世來著,重來一輩子,這兩竟就在這大街上掐了起來。
  蘇清楠並不負妹子的重望,和李煥兩個走到東大街上,竟一處圍著許多人,中間那輛馬車上赫赫然然地一個「蘇」字,忙撥開人群,果見是自家的車夫,見張士釗和程修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竟是在比試誰對自家妹子的情意更深!
  深深地被震驚了!
  他妹子也就會幾首詩,會幾道拿手菜,會一點針線,長得比一般姑娘好看了那麼幾分,也不至於鬧到集市上來吧!
  拉著李煥的胳膊道,「煥兄,你聽聽,我是不是耳朵壞了,張士釗說什麼?一笑萬古春,一啼萬古愁?程子休是說梳雲掠月?美撼凡塵?真是瘋了,瘋了!」
  蘇清楠也不顧這兩人,直接對著馬車夫道:「還愣著幹什麼,沒見這兒有兩個瘋子嗎?還不把小姐帶回去,要是小姐被嚇到了,看老爺夫人可會饒了你!」
  說著,猛地將攔在車前的程修和張士釗推到一旁。
  這是正經的大舅子,二人哪敢得罪,自是乖乖地站在一旁。
  李煥看著面色潮紅,顯是激動異常的程張二人,再看向施施然往蘇府方向滾動的馬車,心裡忽然覺得,那個巧笑倩兮的姑娘,終於被拂去了一層浮塵,大家都見到了那如明珠一般耀眼奪目的光華。
  她,立於人前,他,隱在人群!
  心上倏地一痛,額上冷汗,驟然如雨。
  程修看著李煥,心中重重一嘆,前有餓狼,後有猛虎。
  人生如斯艱難!
  和他家小白團聚的日子真是漫漫無期!
  蘇清蕙扶著綠意和牡丹的手,下了馬車,腦子裡還有些混混沌沌的,她以為程修只是看不慣張士釗的行徑,過來解圍罷了,壓根沒料到,眾目睽睽之下,那兩人竟然這般無恥地,剖白心跡!
  她剛剛消停的名聲,不到明日,怕又成了倉佑城裡八大姑七大姨們飯後消遣的蜜餞乾果了!
  張士釗果真是她的剋星,可程修呢,他好端端的發的什麼瘋!
  牡丹和綠意覷了覷小姐的臉色,一時都不敢出聲。往日只知道小姐才名冠動倉佑的,今日才知道,原來自家小姐也是倉佑出了名的美人的,至少,今日過後,街頭巷尾都會知道知府大人家的千金美憾凡塵!
  蘇清蕙也不想回自個的蕙院,徑自往娘親院裡走,便見娘親正在窗下捏著一張薄薄的信箋認真地瞅著,眉目間隱有憂色。
  「娘,哪裡來的信啊?」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3-8 12:03:23


  蘇侯氏聽到女兒的聲音,直接把信遞了過去,「你外祖母病了,你舅舅想讓我回江陵看看,細說來,我也有八年未歸了,上次回去,你才六歲呢,扎著兩個包包頭,穿了一身錦福小紅襖,你外祖母一見到你就笑得合不攏嘴,蕙蕙,你也和娘一起回去看看吧!」
  蘇清蕙忙點頭應下,舅舅特地來信,想來,外祖母這一場病怕是有些凶險,蘇清蕙也實是不放心娘親一個人回去。
  想到晨間的事,終是不想隱瞞娘,還是面帶羞怯地一五一十說了,蘇清蕙還是第一次和娘親說這等女兒家的羞惱,前世,爹娘一個勁地撮合她和張士釗,她心裡是帶著怨恨的,哪有此等閒情和娘親閒話。
  蘇侯氏見著女兒越發低垂的脖頸,掩嘴笑道:「我家蕙蕙自是千好百好的,也是這張士釗和程修有眼力,蕙蕙你和娘透個實話,可有沒有看上的?」
  蘇侯氏面色溫柔,看向女兒的眼沈靜如水,她是希望女兒能尋著一個合心意的,若是女兒願意,這兩人,也並不是一點不可取。
  蘇清蕙低頭看著腳尖,聲音弱如蚊蚋,「女兒不喜歡張家,張夫人為人偏頗,張公子更是過於狂妄,有時又過於恭敬有禮,女兒覺得有些許表裡不一。」蘇清蕙自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在爹娘面前貶低張士釗的機會的。
  臨末,想到程修,又加了一句:「程家太遠!」不捨得女兒遠嫁的爹娘,自是不會考慮程修的,這一句便足矣。
  蘇侯氏卻忍不住細細衡量女兒的話,張家從母親都開始考慮,又想起先前那張家表姑娘的事,可見女兒心裡也是認真衡量過的,知道張士釗並非良配,至於程修,也僅僅是家太遠?
  蘇侯氏看向女兒的眼裡不由多了兩分打量,有道是「知女莫若母」,當初女兒對著李家兒郎心意萌動的時候,她也是隱約看出來的,及至張士釗,程修的出現,蕙兒的心思倒是越發難以捉摸了。
  「蕙兒,娘……」
  「蘇清蕙!你還知不知廉恥!」一聲暴喝平地炸起!
  驚得蘇侯氏身子忍不住抖了抖,蘇清蕙看著屋外走近的大伯,身邊竟還跟著抹了厚厚一層胭脂,著了一身鏤金絲鈕牡丹花紋雲錦衣裳的孟姨娘。
  蘇清蕙扶著娘親的胳膊,一時暗惱:竟忘了讓爹斷了大伯的糧倉了!
  蘇志遠一早便聽到家裡的僕人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麼,早膳的時候,他正準備發作蘇李氏治家不嚴,孟姨娘卻捂著臉哭訴道:「蕙小姐可害死我家汐兒了!」他細細問過,才知道侄女竟勾得兩男子不顧廉恥當街爭執!
  蘇清蕙看著大伯一臉怒容,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晨間街上的事傳到了他耳朵裡,上一世大伯就是壓在二房的一根橫梁,生生壓得她們吐血不止,這一輩子,大伯就是那亂飛的蚊蟲,時時擾的你心間煩躁!
  蘇清蕙覺得無論如何,自家要和大房劃清界限了!
  蘇志遠看在弟弟的月供份上,實是消停了幾日的,然,楊世子帶來的十幾箱子的綾羅綢緞、金銀器具,以及,一千兩銀子,徹底地拖垮了蘇志遠的眼界,以後只要汐兒每年漏這麼一點給自家,弟弟的那一月一二百的銀子,不要也罷!
  蘇清蕙看自家大伯氣得哼哼的兩撇鬍子,忽地對著牡丹低語了一句,又安排丫鬟給大伯奉茶。那丫鬟早得了綠意姊姊的眼色,只上了一盞茶,全無瞧見跟在蘇志遠身邊的孟姨娘。
  上的是三月倉佑城新采摘的白茶,滾水一過,湯色清漾漾的,清新的茶香縈繞在鼻端,孟姨娘喉間有些發癢,她早間只用了一塊糕點,跟著蘇志遠跑了這許多路,已然有些饑腸轆轆,輕輕咳了兩聲。
  二房母女像是沒聽見一般,蘇侯氏平日裡雖柔弱,可是對大房的幾個妾侍一向沒個好臉色,今日瞧見這一貫下作的孟姨娘竟敢來她家,心上早有些不順氣!
  蘇志遠喝了兩口茶,心上自得,這番新茶估摸也就是招待他時才捨得拿出來,又品了兩口,正正是脣齒留香。清了嗓子,一手捋著鬍鬚,微晃著腦袋,正準備張口細數侄女兒的「豐功偉績」,蘇清蕙卻皺著兩道細眉稟道:「大伯,舅舅來信說外祖母病了,我娘嚇得心口疼,蕙兒正準備喚個大夫來給娘瞧瞧,還請大伯在此稍等片刻,蕙兒一會便過來聽訓!」
  說著,便和綠意扶著蘇侯氏快速地跨過門檻,徒留蘇志遠和孟姨娘在前廳裡大眼瞪小眼,孟姨娘見二房一個正經主子沒有,對著伺候在廳內的丫鬟吩咐道:「重新沏壺茶過來!」
  這丫鬟一向和牡丹交好,膽兒也肥,不卑不吭道:「這裡是主子們會客的地方,這位媽媽要想歇腳,奴婢帶你去後頭的耳房裡!此處,奴婢可不敢造次!」
  孟姨娘看這丫頭牙口伶俐,顯是一早得了吩咐羞辱她的,氣得渾身發顫,恨聲道:「什麼媽媽婆子的,我是汐小姐的姨娘,哪裡這般不懂規矩的丫頭!看一會你家夫人會不會撕了你的皮!」
  「姨娘慎言,我家夫人一向寬厚,向來不苛待下人,姨娘這般汙衊,我是要如實告知老爺的!」
  蘇志遠見一丫鬟都敢在他面前造次,斥道:「混賬!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不成?竟敢和主子頂嘴!」汐兒作了國公府的妾侍,蘇志遠比往日更看重孟姨娘兩分,此時自是要護著嬌妾的顏面。
  丫鬟並不為所動,神色漠然,曲膝道:「大老爺息怒,奴婢一時狂妄,這就去管家處領罰!」說著也不待蘇志遠反應,便施施然地走了。
  蘇志遠被這二房的主子丫鬟先後來這麼一招,氣得喉間發緊!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桌子被拍得陣陣響,茶盞都蹦了起來!這二弟一家真是越來越不將自己這個大伯放在眼裡了,蘇志遠想到侄子和侄女兒兩次三番對自己的不敬,想起那楊世子的提議,心上不禁鬆動了兩分!他最寵愛的汐兒能給世子做妾,二弟的女兒自也應當為蘇家略盡綿薄之力的!
  「喵,喵!」
  孟姨娘面上一慌,往蘇志遠身邊靠道:「老爺,這二房也忒亂了,怎麼連貓都亂跑!」她幼時被貓抓過臉,至今眉間還有一點淡淡的抓狠,大房向來不準許養貓的。
  蘇志遠安撫道:「莫怕,這許多人在,近不得你身!」
  話音未落,橫梁上忽地掉下一團白絨絨的東西,直接掉在了蘇志遠的肩上,小白立著兩隻後腿,對著看過來的孟姨娘掏了掏爪子。
  孟姨娘瞳孔一縮,嚇得花容失色,連連驚叫著奪門而出!
  蘇志遠大手一揮,想將這貓趕下去,卻見這白貓敏捷一跳,跳到了茶幾上,對著蘇志遠再次虎虎生風地揮來的大手,又是一個上跳,越到了他的肩上。
  這貓這般詭異,蘇志遠頭皮一緊,冷汗淋淋,再一次將貓趕下去後,也不管貓了,追著愛妾的身影便跑了出去。
  躲在轉廊處的牡丹和剛才伺候茶水的小丫鬟這才走出來,進屋抱起小白,輕輕地摸著小白的腦袋:「我都說小白機靈著呢,你還不信,它這是還小,爪子軟,等再大一點,看不得撓破了那些賤人的面皮兒!」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3-8 12:03:36


  茶水丫鬟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白的毛,一觸手,眼睛便亮了:「牡丹姊姊,好軟呀,給我抱抱成嗎?」
  自此,小白在蘇家二房一戰成名!
  蘇侯氏見女兒笑得開懷,也不想訓斥,對這大房,這些年,她也真是忍夠了!心上盤算著,無論如何得勸老爺斷了來往才是,不然豈不是一有個風吹草動,就得聽那些不相干的人來指責她心尖上的寶貝疙瘩!
  晚間,蘇清蕙吩咐綠意和牡丹簡單收拾一些去江陵的衣物,自個散了頭髮,換了就寢的寬鬆衣袍,坐在西窗前一勺一勺地給小白喂著肉糜,小貓兒比剛來的時候大了一圈,毛色也越發柔軟潔亮,有時在月下,不細瞧,當是一枚大珍珠似的。
  「倏」地一聲,一朵長春花穿窗而過!
  落在蘇清蕙散下的發間!
  一支橙黃色的大朵長春花!
  蘇清蕙捏著花莖上附著的細細的一張信箋,心上一跳,探身看窗外,天上只一輪下弦月,羸弱的光,灑在院中,依然一片漆黑。
  回頭看綠意和牡丹正在爭執要不要帶斗篷,渾然沒注意到這邊,蘇清蕙心上稍安,將信並花一起隱在寬大的袖裡,見桌上的小白目光炯炯地盯著窗外一丈遠的大樹上,蘇清蕙「」地關了西窗!
  便見小白跳下身,三步兩跳地跑出了閨房。
  蘇清蕙看著沒了影的小白,腦子裡都是這小傢夥樂得左右搖晃的小尾巴!一時心上有些鬱郁,真是白眼狼,養了這麼些日子,竟還惦記著前主子!
  程修看著樹底下躍躍欲試想往上跳的小白一陣無奈,栽在這蠢貨身上了,蘇清蕙那般敏感聰慧,這蠢貨就這般跑了出來,她還能不知道他就藏身在這大樹上,程修仔細打量了一眼這樹幹,這百年老樹,可別因他斷了根脈才好。
  「喵,喵!」小白一雙綠色的眸子,在夜間瑩瑩發亮。
  程修落地一把將它提溜起來,撈在懷裡,又重回到剛才的樹幹上,輕輕地撫摸著小白的腦袋,小聲囑咐道:「蠢貨,可得給我把人護好了!」
  「喵,喵!」小白將臉貼在程修的手心上,一臉心滿意足,還矯情地蹭蹭。
  程修看著西窗上透出來的燭光,竟不捨得回去,他是瞅見她將信並花一起塞在衣袖裡的。
  此時屋內,蘇清蕙見小白遲遲不回來,有些置氣,讓綠意和牡丹先下去休息,自個展開那細細卷好的信條,竟只有十幾個字:
  「歸期已至,明日即別,此去千里,望自珍重!」
  蘇清蕙胸口一慌,忙起身走至窗下,握著手上的信條,她沒想到,這一輩子還能再相見,且二人會以這般曖昧的狀態。
  她在青蕪庵裡的那兩年,他已是藜國的輔國大將軍,常年駐守在邊疆,卻每月余隻身一人出現在她的小院落裡,一雙眸子,如淬了冰一般陰冷,讓她不寒而慄。她撿著佛豆,他自顧飲著茶水。
  她逝於一場風寒,也就二十來天的光景,竟就命走如燈枯,並沒有和他見最後一面,所以,她始終未能問他:「為何來此?」
  「呀」,晚風呼啦啦地湧進驟開的西窗裡,帶著三分月色裡的涼意。
  程修對著西窗下再次出現的女孩兒,心跳如鼓,月色之下,容色晶瑩如玉,如新月生暈,如火樹堆花,如墨的秀髮散在藕色睡袍上,垂至腰間,腕上的一截羊脂玉,更襯得肌膚勝雪。程修覺得血脈噴漲,喉舌乾澀。
  程修在蘇清蕙的注視下,飄飄然地抱著小白落在西窗外,看著蘇清蕙一時無言。
  要怎麼解釋自己藏匿在她繡樓外的樹上?
  蘇清蕙心上來回切換輔國大將軍程修和躲在她繡樓外的程修的面影,喉間忽有些哽咽,有些謎底,她以為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可是在這個月色如水的夜間,面對著十七歲少年青澀、拘謹的面容,她忽地明白那個前世冰冷如霜的眸子是含著怎樣一種悲憤的絕望。
  「你為何,來此?」
  「我,我,我,來,來辭……」喉間乾澀的程修,看著忽然淚流不止的蘇清蕙,怔怔不能言。
  「你莫哭,我,並無唐突之意,只是來辭行!」程修有些手足無措,忙把懷裡的小白扔到窗台上。
  小白哀怨地看了一眼前主子,認命地跳到現主子的肩頭,團團小爪子,也不敢搭在主子臉上。
  「喵嗚嗚嗚~~~~(>_<)~~~~」
  「何時歸來?」蘇清蕙被小白無辜的小模樣,逗得斷斷續續收了淚,捂著眼睛,輕聲問道。
  「及笄之日,冰人先至!」
  蘇清蕙一窒,忙睜眼看窗外的人,卻茫然月色中,唯有那棵苦患樹立在窗前。
  蘇志宏在自家夫人一汪眼淚,一陣顫抖中徹底妥協,啞聲哄道:「夫人,為夫都聽你的,這月便不供給大哥一家了,銀子都給夫人收著可好,夫人今日又受委屈了!」
  蘇侯氏紅著眼,嚶嚀一聲,又伏在自家老爺懷裡柔柔弱弱地訴起了離別的不捨。
  蘇志宏看著懷裡已然快四十的嬌妻,想來自己這大半生,也真是個兒女情腸,生生折在自家夫人這朵小白花手心裡了。
  自己折騰了這大半輩子,也就是為了兒女和妻子能過得舒心,可是大哥一家總是往蕙兒和夫人的肺管子上戳,雖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這大哥是越發不將自己這個弟弟放在心上了,他視妻女如命根子,大哥卻有意毀了他的命根子!
  蘇志宏忽有世事莫測的荒無感,想起明個妻子就得帶著女兒去江陵,心上越發不捨,低低囑咐道:「一月,至多一月,你若不回,我可是會追去的!」
  蘇侯氏心間喜悅,低聲應了。
  天明,蘇清蕙跟在娘親後頭上了馬車,向著門上的哥哥和爹爹揮手,看了一眼哥哥身後的李煥,重來一世,自己竟能這般輕鬆的放下,有時想來,前世和李煥哥哥的種種,也只是源於少女時候的懵懂罷了,要說深情,自個後來也不會有與張士釗好生過日子的想法,不,要是情深,她是不會屈於爹娘之命,嫁於張士釗的。
  更多的是,她不喜歡張士釗,也並不深愛李煥哥哥。
  可惜張士釗前輩子並不願意陪她演一場伉儷情深。
  蘇清蕙想起還住在她家的李妍兒,忙將哥哥喚上車來,又細細叮囑了幾句,心上想著,還得給莫漪她們寫封信,讓幫忙注意一點李妍兒才行。
  蘇清蕙並不知,這一世,李妍兒並未看上蘇清楠,人家早將目光落在了東城張大公子的身上。
  蘇侯氏對著蘇家夫子兩並李煥揮手道:「進去吧,也就月半便回來了!」想到老爺昨夜硬磨著自己將一月降到了半月,蘇侯氏面上不自然地飛起一陣緋紅。
  從倉佑城到江陵,在倉佑城西十公里外,要換一次水路,這是倉佑城上北和下南必經的一個渡口,出門時還有薄薄的一層雲彩,快至渡口,竟嘩啦啦地下起了滂沱大雨。
  一行人狼狽地在渡口的歇腳處躲雨,蘇侯氏看著如墨一般飄灑下來的雨珠,不放心馬車上的藥材,要撐著傘過去看看,蘇清蕙只好陪她一起,她知道,馬車裡的那一小箱是娘花了一千兩銀子購置的一點人蔘鹿茸,這一路也要走個三五日,娘親勢必要親自看顧的。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3-8 12:03:47


  綠意和牡丹,以及蘇侯氏身邊的林媽媽等人,都要跟過去,卻被蘇侯氏阻住了:「你們歇歇腳,別都著了風寒,我們去去就回!」
  眾人無法,只得看著兩個主子在蒼茫的雨水中往馬車那邊移動,蘇清蕙這時忽覺得,自家或許是太窮了,娘親才會這般珍視這一盒藥材,想到自己重生許久,竟忘了掙些銀子!
  蘇清蕙自爬上了車,讓蘇侯氏等著,馬車上果然滲了雨水進來,蘇清蕙乾脆將那一小盒子往懷裡一抱,被別人看見也好被雨水淋壞不是!
  正要下馬車,前頭的馬忽地抬起了前掌,蘇清蕙眼前掠過一陣閃雷,心上一驚,忽覺不好,忙對蘇侯氏喊道:「娘,快讓,馬癲狂了!」
  果見馬焦躁地轉著身子,跑了起來,蘇侯氏看著仍在馬車上的女兒,忙喊道:「車夫,車夫,小姐,小姐!」
  一道響雷轟隆隆地劈下,馬瘋了似地亂躥,蘇清蕙猛地一下子被掠倒在地,死死抱著馬車上的錦凳,又擔心站在馬車下的娘親,心口都要被這馬給顛了出來!
  蘇清蕙身上已然濕漉漉一片,頭髮也被磕散了,忽覺外頭漸漸安靜下來,除了雨聲,竟沒有人聲了,馬越跑越快,馬車裡已經汪了許多雨水。
  車簾忽地被掀開,闖進來一人,立即抱起死死抱著凳子的蘇清蕙,喊道:「馬癲狂了,再不跳車,前面就是水陽江了!」
  說著便抱起蘇清蕙往車外一縱身,蘇清蕙忙抱住了頭,閉緊了眼,馬車這般快,這回不死也要廢了!
  張士釗將蘇清蕙緊緊護在懷裡,滾了幾個跟頭才停在一棵樹根下。
  便聽「噗通」一聲,那馬竟然跳下了水陽江!濺起了巨大的水花,在蒼茫茫的雨水裡,顯得那般不真切!
  蘇清蕙一時心內大震,遲了一刻,她便和這馬一起葬身水陽江了!
  「想必蘇夫人很快就會追到這裡來的,只是樹根下避不得雨,我們還是趕緊往路邊移移!」張士釗啞著嗓子道。
  蘇清蕙聽出他聲中異樣,忙看了一眼,見他面上被樹枝劃了幾道痕,手背上厲害一點,劃了幾道血口子,蘇清蕙心上一嘆,軟了聲音問道:「你能起來嗎?」
  「我不礙事,你可能動?」張士釗看著匍匐在他懷裡的人,心緒複雜。
  蘇清蕙這才覺得背上、腳腕、手背都一陣陣鑽心的疼,又意識到兩人貼的太近,忙從張士釗懷裡坐起來,道:「我沒什麼,就是劃了一點,不礙事!我們還是快過去吧!雷這般厲害,此處不能多待!」
  蘇清蕙怕牽動背上的傷口,也不敢隻身,一點一點在如茵的草地上挪動。
  張士釗咬著牙站起來,抱起蘇清蕙,移到馬路上。
  一時兩人都默然無語,站在空曠的馬路上,任著雨水拍打在身上。
  好在,蘇家人不一會便趕了過來。蘇清蕙看到牡丹的臉,竟忍不住哭了起來,她這輩子,差點就這樣死了。
  蘇清蕙實是想不到,救了她的會是張士釗,她有想到或許是程修,或許是哪個不知名的路人,可是卻是張士釗。
  雨水拍打在臉上,混了幾汪眼淚。
  「小姐,奴婢這回的膽都嚇破了,那馬竟會好端端的驚著了!」牡丹一邊給蘇清蕙擦著才洗浴過的頭髮,一邊心有餘悸地說道。
  「張家公子那邊怎麼樣了?」蘇清蕙喝了一碗薑湯,又泡了一個熱水澡,劃傷的地方都已經上了藥,感覺身上輕鬆多了,想起張士釗後背滲出來的血跡,皺眉問道。
  「小姐不用擔心,夫人讓林媽媽過去看顧了,張家少爺身邊還有小廝跟著,想來自是照顧好的!」綠意收著小姐換下的又濕又髒亂,還帶著幾星血跡的衣裳,眼裡不由噙了淚。
  蘇清蕙怔怔地倚在床上,老天真是愛開玩笑,越怕牽扯,還越得牽扯。她現在不用想,也知道,不過兩天,倉佑城裡又會傳遍東城張家大公子冒死救了知府家的女兒,蘇清蕙說不出「不如不救」這類負氣的話,即使重來一世,她還是怕死的,她還是想好好地過日子的。
  她心裡也感激張士釗冒死救了她!
  只是,上輩子的恩怨情仇她不想再去理了,她不喜歡張士釗,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
  蘇侯氏將蘇清蕙安頓在了離渡口最近的驛站,她是想讓蘇清蕙回去修養,自個先去江陵的,可是蘇清蕙又怎麼放心娘親一人上路,再說,她也不想留在倉佑城裡聽那些捕風捉影的流言。
  蘇侯氏沒法,只好依了女兒,好在水路也不顛簸,等下午雨停了,蘇清蕙便又跟在蘇侯氏後頭準備上船。
  看到張家小廝扶著張士釗過來的時候,蘇清蕙眼眸閃了閃,屈膝謝道:「多謝公子仗義施救!待從外祖家回來,必跟隨爹爹親自往府上道謝!」
  「不,我並不求你謝我,你該知我的,心意!」張士釗看著那半垂的脖頸,晶瑩如玉的飽滿的額頭,急道。
  蘇清蕙直起身,抬眼看向重新梳洗,束了冠,又換了一身衣袍的張士釗,淡淡笑道:「張公子即捨身相救,清蕙也不願含糊其辭。」
  微頓了片刻,道:「說句心裡話,清蕙非常感激張公子肯捨命相救,可以說今日沒有公子,我蘇清蕙也必將葬身水陽江,可是,我與公子在姻緣上並沒有緣分,還望張公子能夠明白!」
  對著張士釗微微有些起皺的眉,蘇清蕙卻覺得心裡從來沒有過的坦蕩,我感激你,感激你上輩子讓我大半生衣食無虞,感激你在世時一直庇佑我的家人,感激你生前便將我託付給程修照顧。
  可是,我並不願意勉強我的心意,蘇清蕙自問上輩子是想和張士釗好好處的,只是,世事弄人。
  一旁的綠意忍不住看向了自家小姐,小姐竟然拒絕了!昨日小姐一身衣裳又是濕透又是刮破,這……
  張士釗心中一急,上前一步問道:「蘇家小姐可是對士釗有誤解?」
  蘇清蕙果斷地搖頭:「不,並無什麼誤解!」因為,並不曾了解。
  「那,是蘇家小姐,已有意中人!」他問的猶疑,眸中卻如看透了蘇清蕙一般,一雙桃花眼竟又帶了幾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蘇清蕙一窒,不是因了張士釗的猜測,而是他這副「你不用否認,就是如此!」的模樣,前輩子,他就總是這般看著她,仿佛看穿了她一般,不曾問她一句,更無從說聽她的解釋了。
  蘇清蕙忽地笑了出來,「正如公子所言,清蕙心中確實已有意中人!」她的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靜,似乎在說:「公子猜對了,清蕙確實喜歡喝茶」一般!
  所以,不是流言蜚語的問題,也不是遇到早晚的問題,她最不耐別人這般自以為是、事事揣度,她和張士釗一直都是兩種人!
  蘇清蕙應的爽脆,張士釗一時啞口,她怎麼敢這般言之鑿鑿地承認!
  已經上船的蘇侯氏見蕙兒和張家公子在一處聊了許久,渡口已有幾人朝他倆看過去,怕再引起什麼不好的流言,忙讓林媽媽去把蕙兒喊過來。
  蘇清蕙微微福禮,二人就此拜別!
  上午一陣急雨,江水漲了些許,兩岸的柳樹青翠欲滴,映在江水中,別有一番雨後的清醒亮目,張士釗看著越來越遠的船帆,心中一陣抽痛,即使他願意舍了性命去護她,她依然看不見他的心嗎?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3-8 12:04:02


  張家小廝看著少爺的衣袍又滲出血跡,哭道:「少爺,快回去吧,您這要再不好好上藥,可了不得了!」
  張士釗恍若未聞,他的腦海里一直迴盪著「正如公子所言,清蕙心中確實已有意中人!」張士釗覺得胸口悶得慌,接著便一陣眩暈。
  張士釗病體又侵了風寒,一直在家燒了半個多月,每日裡渾渾噩噩的,口中一直念叨著「意中人」、「清蕙」,張劉氏急的心裡暗恨蘇家女兒狐媚,勾了兒子的魂,又記恨阮家姑娘毀了張家和蘇家的和氣!一時,張家裡鬧得人仰馬翻,雞犬不寧。
  這些,此時盪漾在江中的蘇清蕙並不知情,她隨著娘親坐了一日船以後,又坐了半日的馬車,等到了江陵,侯家管家已經在城門處等了一日了,這邊接了蘇侯氏一行,那邊就派了僕人回去稟告老太太。
  江陵侯家也是本地的一個書香世家,但是出仕的子弟並不多,多是在江陵書院擔任夫子,或是在外遊歷著書。相比落魄之前的李家,還是差了許多的。
  蘇侯氏是候老太太的幼女,自幼嬌寵,蘇侯氏上頭還有三個哥哥,侯家家風清正,並無妾侍通房庶子,除了蘇侯氏的三哥,從候老太爺到幼孫,侯家男子都一心撲在書堆裡,是以,妯娌之間也頗為和氣。
  侯府造的頗小巧精緻,蘇清蕙上一世及笄後也來過一回,那時因著婚事,心情抑鬱,對著外祖母舅舅表姐妹等人,都無心應酬,因此,也只記得大舅家有兩個表哥,二舅家有一個表姊、一個表弟,三舅家是一對龍鳳胎。
  一行人過了二門,再過了三道垂花門,才看了候老太太的院子,院門處有一個男孩子探頭探腦的,頸上戴著一串瓔珞,上頭綴著一枚古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前頭帶路的僕婦介紹道:「這是二老爺家的瑋少爺!」
  蘇清蕙對著虎頭虎腦的小表弟招招手,那小子「哼」了一聲,閃進屋裡了。
  僕婦怕蘇清蕙尷尬,笑道:「瑋少爺一向養在老太爺身邊,愛鬧脾氣,表小姐和他處個兩天就好了!」
  蘇清蕙笑笑不語,不甚在意。
  上了台階,守門的丫鬟一早便撩起了簾子,幾個舅母都在外頭等著,見到蘇侯氏和蘇清蕙,熱絡地拉了手,往裡頭去。
  候老太太臥在榻上,傾著身子往門口看,見女兒和外孫女而進來,蒼老的面皮上,不住滾動著淚水,一手拉著女兒的手,一手拉著孫女兒的手,哭道:「我的心肝呀,這有多少年了,老婆子,可算又見到了!」
  蘇侯氏也忍不住哭了起來,雖每年也有節禮和書信往來,對著已然年高的老娘,心裡也有些戚戚然。
  一時見過禮,蘇清蕙才發現也只有三個舅母和兩個表姊、一個表弟在,大舅母言氏解釋道:「爹和你大舅、二舅、表哥們孩子書院,你三舅還在回來的路上,估摸晚上就能到家!」
  蘇侯氏皺眉道:「三哥這回又下海去了嗎?」最近雨大風大的,那茫茫的海際,想想都有些心驚膽顫。
  三夫人楊氏笑道:「妹子放心,你三哥這雨季都不去海上,是去京裡看鋪子去了!也是那邊事急,不然,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怎麼著也得在家裡等的!」
  蘇清蕙眼睛一亮,問楊氏道:「三舅母,三舅舅做什麼生意啊?蕙兒也攢了一些銀子,正想開個鋪子呢!等三舅舅回來,可得讓他給我支支招!」
  楊氏雖生了兩個孩子,但膚色嬌嫩,眼波流轉間水光瀲灩,此刻舉著帕子輕笑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蕙蕙年紀還這般小,竟也鑽進這錢堆裡了,等你三舅舅回來,你爺倆好好嘀咕嘀咕!」
  那嬌嗔的模樣,真是生生地驚呆了蘇清蕙!她記得三舅舅家的一對兒女是和她同齡的,那,三舅母也該和娘差不多大,怎地,三舅母竟這般鮮嫩!
  候老太太跟前個頭稍高的女孩兒道:「我也有好些年沒見過蕙妹妹了,上一次見到她走路還不甚穩呢,沒想到竟也長成了風姿綽約的美人兒!」
  蘇清蕙記得這是二房的大表姊,叫候巒的,另一個女孩兒怕就是三房早她兩個月出生的侯嶠了,見兩個女孩兒發上只簡單地插著一枚玉簪子,手腕上一截絞絲金鐲子上嵌著亮晶晶的,是,是晶石!蘇清蕙心下微驚,難道,三舅舅在海外還收購晶石來著?
  候老太太用帕子抹著眼笑道:「都是小人家家的,巒姊兒也是美人兒!」看了另一邊撅著嘴的二孫女道:「嶠姊兒也美!」
  被喚作嶠姊兒的這才眉開眼笑地上前拉著蘇清蕙的手道:「祖母就偏疼美人兒,我和大姊姊要不是從娘胎裡就帶了一副好面盤,可得愁死人,蕙妹妹一來,我們也能看個新鮮了!」
  晚上侯老太爺和兒子、孫子們都回來了,一家人圍著一個長條桌子用飯,侯老太爺見著自家俏生生的外孫女兒,忍不住感慨道:「這許多年沒有見面,一轉眼,連蕙兒都這般大了!等我們兩個老的走了,你們這些小的,怕也是散了!」
  三老爺侯生玉笑道:「爹,您就是心疼妹子不是,當初您就不該將她嫁的那般遠!這回回來,咱多留她住幾個月便是!」
  侯家兄妹關係一向好,侯生玉這些年在外跑動,也是去過倉佑城看望過妹子的,只是蘇清蕙重生回來,便都記不得這些隔了許多年的往事了。一時幾個兒孫起哄,一頓晚飯也是其樂融融。
  夜間,楊氏和侯生玉躺在床上閒聊道:「我越看蕙蕙越喜歡,又嫻靜又知禮,也不像小姑子那般柔弱,哎,你說,讓咱們的玹兒娶了蕙蕙怎麼樣!」
  侯生玉一把攬過自家夫人,笑道:「你以為買白菜呢,想買就買,蕙蕙自幼便有才女的名聲,在倉佑城也小有名氣,估摸著,等你這下手,怕已經遲了!」
  侯生玉沒說的是,他不同於大哥、二哥,好歹也是個文人士子,他一個經商跑船的,他那妹夫未必同意將掌上明珠這般低嫁!只是看著妻子興衝衝的模樣,一時也不忍在她興頭上潑冷水。
  「不行,明個我就來問問小姑子,蕙蕙這麼討喜,怎麼著也該留給自家才是!」楊氏想到白日裡外甥女兒的小模樣兒,越想越中意,恨不得立即天亮,好去找小姑子!
  在侯府裡,同樣恨不得天快亮的,是蘇清蕙。
  蘇清蕙心裡惦記著表姊手腕上的晶石,一宿沒睡好,她知道晶石現在還不曾流行起來,等十年後,二十年後,一顆成色好的如指甲蓋般大的晶石都是千金難求的!
  只是蘇清蕙手頭上的銀子並不足以進購晶石,她只是想到,她知道藜國未來二三十年商業的發展,所以,她可以優先抓取優勢。
  天微微亮,蘇清蕙便起身,讓牡丹和綠意伺候著梳洗,然後,獨坐在窗前,細細地寫了一份單子,邊上伺候著磨墨的綠意,見小姐一張白紙上,寫的都是一些脂粉、香料單子,都是她們平日裡常用的頭油、香粉、口脂、面脂、眉粉。
  等蘇清蕙一一列好,天光也亮了,陪著娘親用了一些米粥、金角饅頭,蘇清蕙便往三房的院裡去。侯生玉常年在外經商,往日裡在家倒有晚起的習慣,只是今早夫人一早就起了,他便也跟著起了,正在自個院裡伸腿踢腳鍛煉筋骨,不曾想,竟聽見丫鬟進來報:「老爺,表小姐到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3-8 12:04:19


  侯生玉一愣,忙請了進來,見外甥女兒眼下一片烏黑,顯是昨夜沒睡好,想到這般早便先來三房,怕是有事找他!
  可是,待蘇清蕙拿出一張脂粉單子,侯生玉奇道:「怎地,是要舅舅給你湊齊嗎?」
  「不是,三舅舅,我昨個看三舅母面上鮮嫩,不似這個年紀的女子,便知道,三舅舅肯定在外頭給舅母帶了什麼了不得的脂粉回來,蕙蕙手頭緊,想跟三舅舅搭個夥掙點私房錢花花!」蘇清蕙伸著兩根手指尖兒指著那張脂粉單子道:「要和這上頭不一樣的!」
  侯生玉便見外甥女兒如貓熊一般的黑眼圈裡,迸射出一縷光采來。
  頓時明白了外甥女兒的意思,擺手道:「女孩家家的,不需管這些俗事,你要是缺私房錢,三舅舅給你,你呀,挑挑吃的,穿的,便好!」侯生玉沒說的是,蕙蕙畢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這個年頭,士農工商,商為末流,要是蕙蕙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家便從商,怕是要為那些達官貴人不齒,以蘇家的身份,蕙蕙至少也是要嫁到官宦人家的,很不必賺這些小錢。
  蘇清蕙見三舅舅面上雖還笑著,可眼裡竟有兩分蒼涼,心下微動,仰臉笑道:「三舅舅,你也不必掙這些小錢的不是,外祖還能讓你露宿街頭不成,蕙蕙和三舅舅心裡是一樣的,蕙蕙喜歡!」
  侯生玉微微沈吟,看著已然到了他肩頭的十四歲女孩兒,一臉期待希翼地看著他,竟忍不住點了頭。又叮囑道:「這事兒,我回頭給你爹寫份信細細說明了,可不許和你外祖、外祖母透一點風聲!」
  蘇清蕙忙一一應下,拍著小胸脯保證道:「三舅舅放心,這事至多爹娘和哥哥知道!」
  蘇清蕙實是覺得,那些詩詞歌賦,只是盛世裡的一點錦上添花罷了,要是真遇到什麼事,詩詞能頂什麼用處呢?可是,那又是安言師傅和爹爹對自己寄予的厚望,她不曾排斥,卻也希望能有一點謀生的手段,讓以後一家人不至於過的如前世般捉襟見肘。
  蘇清蕙這邊了了一樁心事,歡歡喜喜地回去研磨鋪紙,也不要綠意和牡丹在一旁伺候,一個人守在屋裡,對著宣紙發了一會呆,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才好,程修?程子休?
  想了半天,蘇清蕙還是繞過了稱呼,直奔主題,說起了需要一點的月石,希望能幫忙寄一點過來。蘇清蕙看著紙上乾巴巴的兩句話,忍不住又添了兩句:「前日隨母來江陵外祖家,不幸恰遇雷雨,馬受驚而狂,險葬身水陽江,僥倖得東城張家大公子所救!」
  寫好,吹了吹墨,待晾乾,才細細地卷好,塞進竹筒中,交給綠意送至驛站。
  想來,他收到這信,也得十日後吧!
  一早便去找婆母商議的侯楊氏,絮絮叨叨地和婆母說了一盞茶的功夫,卻見,婆母依舊抿著嘴,捏著手上的佛珠,一直不曾搭言,忙過去捶著婆婆的腿,撒嬌道:「娘,這事您可得幫玹兒,小姑子向來最聽您老人家的話兒!您不幫忙開這個口,兒媳笨嘴拙舌的,要是說的不合適,豈不毀了一段大好姻緣!」
  侯老夫人看著十多年來依然如少女般嬌嫩的兒媳,這容貌沒怎麼變,這心性竟也沒怎麼變,快當婆婆的人了,還像小姑娘一般的脾氣,不過侯老夫人心裡也不得不承認,她還就吃這一套,幾個兒媳裡,要說偏疼誰,也是小兒媳了。
  此時臉上繃不住,眉眼都忍不住翹了翹,握著兒媳的手,道:「真是磨不過你,我和你透個底,蕙蕙在倉佑城裡素有才女的名頭。」老太太稍一沈吟,嘆道:「只是,昨晚你小姑子和我說,蕙蕙來江陵的路上,套車的馬癲狂了,是一個少年郎捨命救的,那少年郎曾往府上求過兩次親,她娘倆擔憂我老婆子的身子,道了謝就趕過來了,這一旦回倉佑城,怕又是一樁事呀!」
  侯楊氏沒想到還有這麼一茬,她和夫君兩個郎有情妾有意,十多年來一直好的如膠似膝,最是明白這男女之間,最怕動了心。她原本想著在外甥女情竇未開的時候便定下來,以後孩子兩個互相通通信,慢慢也自有了感情。
  「娘,我明白您老人家的顧慮,既是如此,這事我便先不忙著和小姑子透口風了,也省的小姑子為難!」
  婆媳兩個在內屋裡聊的入神,並不曾發覺,當事人侯玹就站在門外,聽了個一清二楚,當下見裡面聊完了,瞪了一眼外頭守門的丫鬟,才朗聲笑道:「祖母,我怎麼聽見我娘在裡頭內!真是奇了!」
  要知道以往他爹在家住的時候,他娘不到日上三竿,再不曾起床的!
  侯楊氏面上一紅,罵道:「猴崽子,竟學會到你祖母跟前埋汰你娘了!枉你娘一早……就吩咐廚上中午給你燉蹄膀子!」
  侯玹也當沒注意他娘忽地轉的話音,依舊沒臉沒皮地笑道:「兒子馬上都要娶媳婦回來了,娘還像小姑娘一樣,哪家姑娘敢進門哦!」
  侯玹說鬧了幾句,待哥哥弟弟一起齊了便一起退了出來,往書院去,路上大房十八歲的侯瑜對年僅十歲的堂弟侯瑋說道:「聽說你昨個見到姑姑一家,並不曾上前見禮?」
  侯瑋點頭道:「是呀,第一次見,又不熟!」
  侯瑜看著眸子黑白分明的弟弟,無奈地道:「你這話可莫在二老面前提起,不然可有你好果子吃,你要記住,姑姑雖遠在倉佑城,咱們常年不曾見到,可是仍是血脈至親,你待清蕙姊姊要像待府裡的姊姊們一樣!」
  侯瑋歪著腦袋,仰頭看向身姿挺拔的大哥,嘟囔道:「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姑姑家那般遠,十來年不見一回,人家怎麼親近!」
  侯瑜對這個古靈精怪的弟弟實是無法,只怪二叔常年在外遊學,二嬸又太寵愛這盼了好些年的男娃。
  落後一步的侯玹,心裡卻被侯瑋挑起了一根弦,連十歲的弟弟都知道姑姑嫁的遠,兩家不甚親近,娘親又何嘗不知呢,與其說是她一眼相中了蕙妹妹這個人,不如說是,她相中了蕙妹妹身後入仕途的父親和將入仕途的哥哥!
  侯生玉對自個看似柔弱實則狡黠的娘親,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昨日他見姑姑和蕙妹妹面上雖有幾分連續奔波在路上的疲憊,可是眉眼間確是掩不住的見到家人的歡喜,他實不願去算計一個將自家視為至親的人,況,還是一個女孩子的姻緣!
  被三房惦記著的蘇清蕙,實也一直惦記著三房,陪著娘親和外祖母說了一會家常,蘇清蕙就摸到了三房找侯楊氏,一見面就磨蹭要討一點舅母的面脂、口脂,侯楊氏最是靈透不過的人,看外甥女面上並未塗脂抹粉,便知道,這女孩兒是看中了她的面脂、口脂不假,卻並不是為了自個抹。
  一時也不拆穿她,十分爽快地將自個的螺子黛、玉簪粉、珠粉、桃花口脂,這些雖平常百姓家也不常見,但是作為倉佑城的知府家的小姐,蘇清蕙還是見過一些的,所謂玉簪粉和珠粉也就是在平常用的香粉裡加些玉簪花汁、珍珠粉罷了,並不足為奇。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3-8 12:04:31


  侯楊氏見外甥女兒面上懨懨的,有些不起勁,這才笑道:「你個小妮子,舅母我一早就看出來,你是有來意的,來來來,舅母給你見識一點好的!」對身後伺候的丫鬟微微仰頭,那丫鬟便去了壁櫥裡,沒一會搬出來一個紫木匣子。
  蘇清蕙目中一亮,輓著侯楊氏的手道:「三舅母這果真有好東西!快給我瞧瞧!」
  那丫鬟將匣子一打開,裡頭琳琅滿目,紅紅綠綠的各色各式樣的琉璃瓶子,上頭還繪著好看的花紋,有紅色的長春花,有卷髮的美人兒,還有光著身子的小娃娃。
  侯楊氏拿起一個橢圓形的粉色的琉璃瓶,輕輕用小指勾了一點,抹在蘇清蕙細嫩嫣紅的脣上,緩緩道:「這是用上好的脂膏擰出汁子來,淘澄淨了,配上玫瑰花露,我們這裡沒有紅色的玫瑰,和我們這裡橙黃色的長春花差不多,要是兌點水,也可以當面脂用。」
  蘇清蕙見三舅母說的清楚明白,心下大喜,「三舅母會做這個不成?」
  侯楊氏美麗的脖頸微微搖晃,「不是我會,是你三舅舅會!他說與我聽的!傻丫頭,告訴你也無妨,不禁這些,我這裡還有許多脂粉香料單子呢,有些是你三舅舅出海覓得的,有些,是走街串巷兜售貨物的時候偶然間得的!」侯楊氏提起夫君的心意,面上是掩不住的自得,都說她這般的美人兒嫁給一個商戶真是憾事,可是,卻不知,真是世人眼裡瞧不上的商戶,讓她十來年如一日地自在愉悅。
  蘇清蕙看著明艷動人的侯楊氏,那微揚的下巴,那眼裡藏不住的歡喜,十足一個被嬌寵的小女子模樣,心裡竟隱隱有幾分羨慕,輕輕笑道:「三舅舅真有心,怪不得三舅母看著比蕙蕙還要年輕,原來三舅舅也是使了許多力的!」
  她何嘗不知,一個女人的美貌,並不是靠脂粉就可維持住的,最重要的,還是人心!
  蘇清蕙在侯府住了幾日,總覺得三房的玹表哥看自己總是有幾分奇怪,這一日蘇清蕙從侯楊氏屋裡出來,正準備回自個院子,不曾想,剛轉過迴廊,便見玹表哥半倚在欄桿上,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幾日來的怪異感一時便更加強烈了。
  侯玹在這處等了有幾盞茶的功夫,見蘇清蕙總算出來了,笑道:「等了蕙妹妹好一會兒了,我見妹妹這幾日一直來三房問些脂粉事,可是想做個生意?」
  侯玹目裡清明,語氣誠懇。
  蘇清蕙心下一笑,整個三房,估摸著除了嶠表姊,都長了一雙利眼不成,既被看出來,蘇清蕙也無意隱瞞,笑道:「三舅舅還讓我莫對旁人說的,我這還沒開口,玹表哥就看出了,我這道行也太淺了點!」
  侯玹扣著手上的摺扇,眼中掠過一絲笑意:「我這兒有一筆生意,蕙表妹何不入個夥?」
  蘇清蕙回了自個院裡,還是沒有緩過神來,竟不曾想到,玹表哥竟然比三舅舅還靠譜,她這邊還在愁著門面,鋪子,貨物什麼的,玹表哥竟然一力承擔了,二人合夥,她出點子和銀錢,玹表哥負責進出貨,這鋪子還沒開起來,蘇清蕙已然覺得自個是個甩手掌櫃了!
  綠意端著廚上剛燉好的燕窩進來,見主子坐在窗前傻笑,窗外柳絮翻飛,輕輕點點的像棉絨一般,將托盤放下,溫聲提醒道:「小姐,這裡柳絮這般多,咱們得注意點,要是過敏就不好了!」
  蘇清蕙恍然沒聽見,抬頭問道:「我那信筒寄出有幾日了?」如若玹表哥幫助,她這邊一回倉佑,鋪面估摸都選好了,直接可以上貨了。
  那月石可得早點到才成。
  綠意看著小姐這般發急,不由笑道:「小姐,我們來的第二日便送出去了,今個已有第五日了!」她分明見到收信人是程修的,只是主子不說,她們做奴婢的也不好問。
  蘇清蕙點點頭,舀了一勺子溫度正好的燕窩,細細品了一口,牡丹便進來道:「小姐,兩位表小姐過來了!」
  話音未落,侯嶠嶠便自個掀起捲簾進來了,找了個椅子坐下,便癱了下去,長嘆口氣,「整日裡在家悶著,人都要悶出病了!」
  侯巒巒彎起一根手指頭,輕輕地在妹子腦殼上一彈,嗤笑道:「想出去還不容易,蕙妹妹在這,想去哪祖母會不許?」
  侯嶠嶠一聽,立即從椅上蹦起來,「我咋忘了呢,姊姊,那我們帶蕙妹妹去東陽街那邊的書店去看看吧!我好久沒有淘新的話本子了!」
  三人去稟了侯老夫人,侯老夫人自是允了,點頭道:「也該帶蕙蕙去看看。」見外孫女兒,含笑應著,笑道:「你還不知道吧,那東陽街的文昌書鋪,是我侯家的產業」。
  蘇清蕙愣了一下,腦子裡忽然想起來,她外祖家是江陵的書香門第,不光是外祖、舅舅和表哥一直在江陵書院教書,更重要的是,侯家管了整個江陵的書業,前世張士釗偶爾在她面前提起過,侯門書肆。
  從侯府出去,穿過一條巷子,兩條街,便到了侯老太太所說的文昌書鋪,五間門面,一間紙墨筆硯,另四間都是各式各樣的書,蘇清蕙仔細看過去,發現一間是識字科舉所用的《三字經》、《百家姓》、《詩》、《書》、《易》等,一間是詩詞類的,還有一間是雜學,末了一間,竟是各種話本子,有遊歷、才子佳人、神志鬼怪。
  侯巒巒笑道:「這只是鋪面,後頭還有棧房和作坊,許多書都是我們家自己雕版,這是總店,江陵其他地方也有分店,但都是沒有這兒大!」
  「那,我是不是印些書帶回去?」蘇清蕙扭頭問道。既是自己雕版,那她要印什麼,是不是都可以,看著已然趴進話本堆裡的侯嶠嶠,蘇清蕙心上忽然有些小小的雀躍。
  侯巒巒沈思片刻,柔聲笑道:「想來蕙妹妹要印些什麼,應當是可以的。」
  蘇清蕙忙道:「不多,不多,就是印一些書皮子,再裝訂在一些新奇的話本子上就可以了!」她是想把小白當脂粉店的徽記的,又漂亮又可愛。
  的程府外,守門的遠遠聽見「噠噠」的馬蹄聲,便向東邊看過來,過了不一會,果見自家少爺騎著棕紅色的千里馬過來,忙打開了大門。
  守門的牽過門,老管家福叔便上來道:「少爺,您可算回來了,這一回您足足去了五天呢!」
  程修淡道:「這一回那山匪狡猾了些,破費了些氣力,福叔不必擔心!」
  福叔嘆氣道:「要是老爺夫人在,哪捨得少爺去……」想起少爺不喜聽這些,福叔又忍住了,轉話頭道:「管三先生那邊派人傳話來,說請少爺回來了過去一趟!」
  一聽管三,程修就有些煩躁,咬牙道:「那人還有完沒完了!」深深吸了口氣,擰眉道:「說吧,這回又是哪家的小姐?」
  「是劉將軍家的嫡小姐!」福叔也是有些發愁的,少爺今年都已十七了,隔壁陳家的少爺連娃都有了,少爺這姻緣,連個眉目都沒有,每回這管三先生選的小姐都是極好的,不是知府家的小姐,便是將軍家的小姐、督察御史家的小姐。
  福叔眼瞅著管三先生都快愁白了頭髮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3-8 12:04:42


  「行了,這事我知道了,你老人家不用管!」程修淡道。說著便快步往自個院裡走。
  「哎,少爺,前幾日,驛站的送來了一個信筒,您看看!」
  程修接過來一看,看著信筒下本該署的寄信人的那一角,不由眉毛一擰,「小白?」心上驀地一喜,平靜的聲音有絲異樣,「福叔,這是那日到的?」
  「三日前,少爺!」
  程修也不待和福叔多說,忙打開信筒,展開信箋,掃到月石,咦,蕙蕙竟要月石,一邊掃著信,一邊吩咐道:「備下馬,我一會去管三先生處!」
  福叔一喜,皺巴巴的老臉上,生生刻出了一朵菊花,「哎,好的,少爺,老奴這就去!」
  老人家一邊轉身去馬廄,一邊不住喃喃道:「真是老爺夫人保佑啊,少爺終於想通了!」
  一旁的程修卻驚在了原地,「張士釗竟然救了蕙蕙!」這小子竟然趁自己不在,英雄救美了!琥珀色的眸子盯著信上的「遇雨」,程修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麼,捏著信的手有些顫抖,怒道:「這狗娘養的,肯定會散布謠言強娶蕙蕙!」
  程修覺得自個的心肝肺都在燒!
  馬廄裡的福叔正準備將馬牽出來,便見自家少爺飛一般似地跑了過來,奪過韁繩,竟就上馬,騎出府去!
  福叔一時有些呆怔,這,這,少爺往日裡不急,沒想到今個往這上頭動了心思,竟這般急迫起來,盯著少爺絕塵而去的背影,笑道:「今個可得給老爺和夫人上柱香,保佑少爺這回一定得將劉將軍家的小姐娶進門!」
  一時老人家竟忍不住落了淚,夫人在世的時候,丫鬟隨從多,這三進三出的宅子還有些滿當當的,當時夫人還笑來著,等少爺娶親了,課得換個大宅子才行,一轉眼,夫人去世都有十二年了,這宅子竟也空了這般多年了。
  程修在一處山腳下的峽口處停了下來,對這迎面過來的小廝道:「讓你家先生快出來,我有要事找他!」
  那小廝一眼便認出來人是管三先生最為看重的程家少爺,忙道:「程家少爺先去喝口茶,小的這就去稟報先生!」
  自家先生雖然在儼然淩駕在各路參軍、知府大人之上,還掌管著藜國唯一一座可以開採出月石的礦山,但是,對這程家少爺一向是格外看重,程老爺去世以後,程少爺的生活一向都是先生看顧的,現在,更連程少爺的婚事都不假人手,親自相看!
  小廝一邊感嘆程少爺的好運道,一邊趕緊往先生的書房去。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程修剛剛緩過氣,一身黑袍,如道士打扮的管三先生便露面了,見到程修,笑道:「怎的,今個肯來見我了!」
  程修冷望著這人,淡道:「那什麼劉家小姐,李家小姐,都沒戲,實話和你說吧,我自個在倉佑城看上了一個蘇家小姐,她來信和我討要一點月石,你弄一點給我,我今晚就要動身去倉佑城!」
  管三眉毛一挑:「蘇家?知府蘇志宏家的小姐?」子休去倉佑城之前,他便悄悄派人去打聽過了,此刻便想起,那蘇家小姐,素有倉佑城才女的名頭來的,聽說樣貌也不俗。
  管三面上立即現了幾分喜悅,拍手道:「既你自個看中,雖說她爹官職低了點,勉強也還可以算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要我老頭子上門提親嗎?」
  程修再是好脾氣,也受不住這人這般瘋言瘋語,嘲諷道:「她爹官職還低?」他程修也就一個八品校尉好嗎?人家爹還四品來著呢!
  管三一頓,往後退一步,張開雙袖道:「我身後,這些都是你的,別說四品,便是一品大員家的女兒,我也嫌低了,不過你既中意,自是可以!」
  程修懶怠理這個瘋子,冷冷地道:「快備好月石,倉佑城有小子和我搶親,遲了一步,你瞧不上的四品知府家的女兒,我都娶不回來!」
  從江陵到這裡,少要八日,多則十日,一時要嘆蕙蕙也不留個日期。信筒三天前便到了,至少已經十一日了,蕙蕙估摸著要回倉佑城了,一旦回去,張士釗那隻大灰狼可不早早就在那等著他的蕙蕙小白兔了!
  蘇侯氏到娘家的第三日便收到了蘇志宏的家信,不外是代問岳丈岳母好,隨信到的還有一些倉佑城的特產。侯老夫人也不察看禮單,只聽到倉佑城姑爺送了禮過來,便眉開眼笑了。
  侯老太爺看到管家送上來的白茶的時候,也忍不住捋著白須笑道:「這回志宏可是下了血本了,就怕我們侯家扣了他夫人和閨女呢!」
  待到第十日的時候,蘇侯氏又收到了一封家信,只有一句:「夫人,日光漸炎熱,不知舊年夏衫在何處?」
  蘇清蕙暗罵自家爹老奸巨猾,這天還要穿輕薄些的棉袍呢,怎地就這般急不可耐地要換夏衫了,還不是故意刁難娘親,讓她早日回去!
  侯老夫人年輕的時候,也是和侯老太爺膩味過的,自是明白女婿這一封封信,是催女兒回去呢,心裡雖舍不得女兒,也巴望著女兒夫妻和睦,柔聲勸了兩句:「你在家也待了十日了,估摸也可以回去了!」
  老人家面上雖笑,可眼裡的不捨卻是怎麼都藏不住!
  蘇侯氏多年未曾歸家,見老母親這般,心裡也有些愧疚,微微笑道:「不礙事,女兒也想多在家伴娘幾日!」
  到了第十四日,不待蘇志宏來信催,侯老夫人便趕著女兒回去了,蘇清蕙心裡惦記著脂粉店的事,也想早日回去,並且,她心裡,隱約對張士釗是有些堤防的,依照張士釗前世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特性,蘇清蕙心裡一直有些隱憂。
  來時蘇侯氏心裡憂心娘親的病情,只收拾了一些細軟並一盒藥材就過來了,後頭的禮還是蘇志宏補上的,回去卻帶了足足一車的東西,侯氏自家的筆墨紙硯不須說,便是蘇清蕙要的印著小白的話本子,都占滿了一個箱子。
  另有侯楊氏贈的口脂、面脂、香料,侯言氏和侯周氏贈的頭面衣料,侯嶠嶠和侯巒巒見蘇清蕙喜歡她們的琉璃珠子、嵌著晶石的鐲子,各自從自己的首飾盒裡取了好些出來給蘇清蕙帶回去。
  蘇清蕙實是有些不好意思,侯周氏嗔道:「蕙蕙乍見還稀罕些,你三舅舅每年給她們帶許多,這些年也不知道廢掉了多少,你安心收著便是!」
  和幾個表姊越好,明年自個及笄,她們過來觀禮,兩家人才依依不捨地揮手作別。
  哪成想,不過半日功夫,侯家便收到姑爺的加急信,侯楊氏明眸微微一轉,笑道:「妹妹也真是好福氣,當了一方知府家的官太太不說,夫婿這般年紀了,竟還這般離不得她!」一時又慫恿著老夫人拆開信,「看看姑爺這回用的是什麼藉口!」
  一屋子人都忍不住笑了,老夫人罵了一句「真是皮猴子!」還是拆了信看看這等兒女家。
  眾人都等著聽個臉紅,卻見侯老夫人忽地捂著胸口道:「快,快派人把蕙蕙娘倆追回來,追回來!」老夫人急的有些喘不上氣,大夫人侯言氏忙拿過信看,顫著音道:「呀,水匪!」
  哪還能追得到,侯玹親自騎馬去追,到了渡口,船家說:「上半晌便上船去了!」侯玹氣惱的狠狠地踢了兩腳停泊的船隻,那船家惶恐道:「腳下留情,腳下留情!」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3-8 12:04:53


  給了二兩銀子向那船家賠禮,侯玹又細細問了一遍近日水上水匪的情況,才知只是靠倉佑城那邊的水陽江面上鬧,這邊尚不礙事。
  看著垂柳依依,水波盪漾的江面,想起晨間還對他使著眼色的蕙妹妹,侯玹心裡的恐慌一陣一陣襲來。
  上了船,水流平緩,蘇清蕙也有閒心讓牡丹開了箱子,拿出兩本話本子來看,前世她一直潛心研究詩詞金石,並不曾看過這等消遣的書,一時被裡頭纏綿悱惻的故事,看的抽了好幾次鼻子,等天色黑了,江上的船隻都點了燭火,蘇清蕙才覺得脖子酸疼,走出船艙,看著三兩船隻的江面,沿途和來時一般的風景。
  扭著脖子的蘇清蕙忽地僵住了,她記得來時,也是夜晚,這江面上的船隻也有許多,船上的燭火映的江面都一片紅彤彤的。
  喚過綠意,吩咐道:「你去問下船家,為何這江面這般沈寂!」
  船夫是個樸實的小郎君,見小姐身邊伺候的漂亮丫鬟來問他話,面上便先紅了三分,羞慚道:「不瞞姊姊,我們兄弟四人也是剛從爹爹和叔伯手裡接過船槳,對這片水域並不熟悉!勉強識得路罷了」
  綠意一聽,心下便有些不樂,怎地租船的時候,不說清楚!
  蘇清蕙也實沒想到,會有臨時換人的,一時想到,這船是兩日前玹表哥租好的,他選的船家自是可靠的,一時也放在一邊不理,自顧看話本子去了。
  蘇侯氏見女兒也愛起這個,帶著兩分緬懷地道:「娘像你這般年紀的時候,也愛看這些,那時就和嶠嶠差不多,恨不得每兩三日便往書鋪去淘新話本子,那時候還有個話本子說長公主流落民間的故事,言之鑿鑿地說長公主在蜀地呢!」
  蘇清蕙心中微動,掩著心緒道:「那故事的後來呢?長公主回來了嗎?」
  蘇侯氏輕輕一笑,道:「果真看話本子看傻了,怎麼回來?都知道長公主不在人世了,編也得編的像點吧,我約莫記得那書說長公主嫁了蜀地的望族。」
  「後來呢?」
  「後來,當然了,一朝公主哪能隨便編排,那家書肆被查封了不說,長公主也成了禁忌!」蘇侯氏嘆息道,當年她還一度盼著那個署名「竹官先生」的再出一套話本子呢,竟也再不曾得見。
  蘇清蕙暗自咂舌,原來長公主的事,早十七八年前便有謠言的,也真難為整個藜國上下裝著沒事人一般,每年熱熱鬧鬧地辦祭花節了!
  蘇侯氏一向是不多言的人,便是和女兒也很少料及這些逸聞趣事,一時起了談性,娘倆竟乾脆列數了話本子的趣處,牡丹和綠意,並著林媽媽等人都聽入了謎,等船外傳來吼聲的時候,眾人才猛地驚醒。
  這次隨行的只有六個護院,也都在下艙裡歇下了,此時聽到外頭的動靜,匆匆套了鞋履便跑了上來,見船周的燭火竟耀的人睜不開眼,勉強看出約有四隻船隻。
  前面的船隻上頭一面上有一塊傷疤從左眼斜到下頜的大漢舉著火把喊道:「不傷人,把船上的東西扔過來,便放行!」
  護院頭領姓楊,向來得蘇志宏看重,此行特地派他跟隨,這時也暗悔自個疏忽,忙進去請罪道:「夫人,此回始料未及,我等恐不及,還望夫人定奪!」
  蘇侯氏急道:「蕙蕙,這可怎麼辦?那都是你外祖家的一片心意啊!竟就這般全舍了嗎?」
  蘇清蕙也實是沒想到,一向平靜的水陽江面,還能有此等強徒,但是畢竟明白錢財乃身外物,對楊頭領道:「楊伯伯,這回不怪你,他們既要錢財,我們扔過去便是,但是,恐防賊人有詐,你扔些輕便的細軟過去,大物先留著。」
  見小姐面上十分平靜,這等時候,還能拿主意,楊頭領心裡也稍微鎮定了一些,領命出去,吩咐牡丹、綠意等撿些貴重的金銀綢緞先拿出來,一面又對著江面喊道:「我等願意留下錢財,還請各位好漢行個方便!」
  話音未落,江面又有人喊道:「哪來的廢話,這江中的魚可有幾人沒沾葷腥了!」
  牡丹、綠意一聽這話嚇得手腳發抖,忙搬著首飾盒子交給護院,自個也不敢出船艙,就怕這起賊人見色起意!
  蘇清蕙心裡也不由的在抖,在她的記憶裡,匪患不僅僅是一幫烏合之眾組合起來的,二十年前,晉王在內亂中去世,戰亂雖然平息了,可是還有許多匪寇流串在各地,尤其是山多地勢雜亂的蜀地,上一世張士釗和程修將流寇逼急了,那些人還曾偷襲過府衙。
  真是不論哪一世,匪寇和她蘇清蕙都有著不同尋常的緣分呵!
  只是這一世,程修遠在蜀地,是不能來救她了!
  「小姐,小姐,你聽,你聽!」綠意豎著耳朵顫巍巍地道:「那些人要幾個年輕女子過去!」綠意腳下一軟,癱在了地上。面上一片灰敗。
  蘇清蕙柔柔一笑,帶著幾分淒苦,幾分嘲諷,她就猜到這些人不會善罷甘休,既做了匪寇,便回不了頭,一群亡命之徒!
  她竟還曾幻想著安然躲過一劫!
  牡丹不知從哪處抽過來一根船槳,恨道:「滾他犢子的,憑他那起黑心肝的還想肖想老娘,我不弄死這幫匪賊子!」
  蘇侯氏緊緊抱著女兒,渾身顫抖,哭的扯心裂肺,「蕙蕙,心肝兒,娘就該讓你留在倉佑城裡喲!」
  蘇侯氏實是悔不當初!
  生死逼迫之際,蘇清蕙心底的那股子恐懼竟被壓下了,如果她蘇清蕙這輩子註定要葬身水陽江,是逃也逃不過的!對著牡丹道:「你去把楊頭領喊進來!」
  楊頭領也是焦頭爛額,要是就他和一幫子兄弟,不過殊死一戰,也好過受這等窩囊氣,可是,船上的夫人和小姐,楊頭領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楊伯伯,把船上的箱子、木頭,還有我那箱子書都淋了煤油,點燃了扔過去,朝東邊,現在恰東風,我們便順著往下遊去,逃的出去是命,逃不出去,也是命!」蘇清蕙咬牙道。
  蘇侯氏猛地止住了哭聲:「不,蕙蕙,讓楊頭領護著你走,娘給你們打掩護!」蕙蕙無疑是以卵擊石!不是一艘船呀!是四艘船呀!她的蕙蕙如果被抓住……蘇侯氏心下一陣顫慄,紅腫的雙眼盯著女兒,哭的沙啞的嗓子一字一句道:「蕙蕙,你是爹娘的心肝,無論如何,你得活下去!」
  蘇清蕙緩緩搖頭,對著楊頭領道:「楊伯伯,拖累你們了,還請楊伯伯去安排了!」
  這四隻船在水陽江面上流蕩已有兩年,以往只是偶爾出船打劫下過往船隻,混個肚飽,沒想到官府竟然一直未曾出面,膽子不由壯了些,半月前這江上的匪寇聚在一處商議著趁官府還沒來得及出手,趕緊做幾票大的好脫身。
  也就半月,已經連續劫持了八艘來往船隻,都是一早探點,專挑富貴人家、行商一類來作案,早在傍晚,牡丹、綠意跟著蘇清蕙出船艙眺望的時候,這一夥人便已經盯上了。
  原本也只想著劫財便成的,但是一早負責盯梢的,忍不住在眾人間吹噓道:「那船上的幾個小娘子當真美艷得很,我賴三這輩子還真不曾見過這般細皮嫩肉的小娘們!」一邊說著,一邊砸著嘴,一臉的沈迷。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3-8 12:05:05


  這時楊頭領這邊已經陸續拋了許多金銀頭面、綢緞過去,大夥兒見著船上的人當真是軟蛋,一時賊心再起,便將主意移到了蘇清蕙等人身上。
  此時賴三正在船頭仰著脖子唱:「碧紗紗窗外無個人咿咿呀,儂在床前跪咯,小娘子莫罵負心,回轉身又親香呦。」身後眾人嬉笑道:「好,好,賴三兒,再來一嗓子!」
  那賴三面上便有幾分自得,道:「等著,俺這老粗也來句雅的!」勒了勒腰帶,又清了嗓子唱道:「雖是我話兒嗔,小姐也一半推辭一半肯!」
  「咻」、「咻」幾聲,原本被圍在中間的船隻,忽地射出幾隻火箭,眾人心頭一驚,正待滅火,賴三忽又吼道:「急個啥,我就不信那弱柳扶枝一般的小姐,還能從我等好漢手中逃掉!」
  又見幾隻火箭後,那船又沒了動靜,賴三道:「這小姐怕是不願給我等兄弟享用,既如此,我等兄弟得拿出點氣概來給小姐們看看才成,要小姐們知道,男人當是我們這等大老粗才夠味!」一陣哄笑後,便要將船往蘇清蕙那邊靠,眾人也怕到手的鴨子飛了,一時都摩拳擦掌,準備上船逮人。
  船艙內的蘇侯氏面如死灰,抱著女兒的整個身子都僵了,蘇清蕙努力穩著心神,這夥賊人這般多,楊伯伯幾人怕是擋不住的,一旦他們上了船,她便是想葬身水陽江都不得了,摸著娘親濡濕的鬢角,嘆道:「娘,我們跳江吧!」
  跳下去,好歹還有一絲生機。
  蘇侯氏怔怔的,一雙眼茫然地看著女兒,喃喃道:「跳,跳,跳……」忽地抬頭,猶還掛著淚水的眸子裡,閃過一縷狠厲的光,「蕙蕙你和牡丹一起跳,娘不殺了這幫賊人,心頭恨難消!」說著便起身往外走,拔下了頭上的金鳳簪子。
  她夫妻倆那般珍視的女兒,竟給這起子匪寇逼到這等絕境,她便是死在這水陽江,也要見到仇人的血!
  外頭已然火光一片,楊頭領領著護院立在船四周,對著要上船的匪寇揮著刀槍,但是已然有幾人身上中了刀子,蘇清蕙跟在蘇侯氏後頭出來,便聽一個護院「啊!」地一聲長吼,蘇清蕙扭頭剛好看見一把紅刀子從衣服裡抽出來,沾著血肉!
  「小姐,夫人,你們快進去!」楊頭領余光瞟到兩人,忙喊道,一邊又對著身後的牡丹道:「快,快,扔!」
  那邊牡丹接過綠意燃好的箱子、木頭,裡啪啦地往東邊的船上扔,蘇清蕙忙過去,捋下手上的鐲子戒指,並著釵環,也一併扔過去,喊道:「百兩一個的金鳳出雲點金滾玉步搖,鳳凰展翅六面鑲玉嵌七寶明金步搖,千金難求的藍白晶石鑲嵌金腕輪,金鑲紅寶石九龍戲珠手鐲!」
  四個船夫早已經備著往東邊衝,此時見主家小姐夫人都出來了,忙沒命地劃槳,往東邊的船上撞去,那刀疤臉正是在東邊船上,見兄弟們都撿著什麼簪子、鐲子,暗叫不好!
  忽地面前紅光一閃,一箱子火苗並著油竟兜頭往船上砸來,那火苗嘩啦啦地全從箱子裡鑽出來,像是一隻只著了火的飛鴿一樣。
  熱油燙的眾人四散,有些燙了臉、眼,忙跳下船。
  楊頭領見勢,從自家船頭跳到東邊船上,揮舞著長刀,逮著船夫便一刀砍下去,一時船隻搖搖晃晃,被上遊迎頭來的船撞得連連後退,卻愣是頂在了蘇家船隻的前頭,楊頭領心下大驚,沒料到這匪船竟這般結實!
  牡丹扔完了木頭、箱子,兩臉黑紅紅的,也不知道在哪染得血跡,扭頭問道「夫人,小姐,我們走不掉了,跳不跳?」
  蘇侯氏咬牙道:「跳!帶著蕙蕙先跳!」
  綠意喊道:「牡丹你陪著小姐,我護著夫人!」
  「清蕙,清蕙!」遠處忽地傳來熟悉的呼喚聲,蘇清蕙心頭大震!
  忙跑到船頭!
  卻見東邊遙遙一片耀眼的紅光,「是大人!夫人,是大人來了!」楊頭領長刀一揮,砍下最後一個船夫,興奮地吼道:「快撞過來,快撞過來!」
  紅光中,蘇清蕙只看清船頭上一個「倉」字旗,心上一松,忽地,裙子被什麼扯住了,往下一看,竟是一隻滿布疤痕的大手,扯上了她的裙子!
  另一隻手攀在船緣上,那人露著濕漉漉的頭,對著蘇清蕙咧著嘴笑!忽地眼裡迸出一道凶光,蘇清蕙只覺下擺被猛地一帶,便要往江裡栽去。
  一隻羽箭射在了扯著裙子的那隻手上,前頭的楊頭領忙將一隻船槳扔在了要往下栽的蘇清蕙的前頭,正砸在蘇清蕙的膝上,蘇清蕙吃痛往後栽去。
  遙遙火光中,蘇清蕙恍然看見了程修,一如上一世匪寇闖進知州府裡,漫天火光中,他騎著紅棕馬,將她從地上撈起來,她沒有被橫梁砸死。
  這一世,她同樣不會淹死在這火光粼粼的水陽江。
  東面的程修輓著弓箭,全身毛髮都豎了起來,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她就要被扯下去!
  想到這裡,全然忘記蘇志宏叮囑的「活口」,一根,一根羽箭嗖嗖地沒入了匪船上的血肉之軀中。
  擋在前面的船終被趕來的官船擠到了側邊,蘇清蕙只覺得腳下猶如騰雲駕霧一般,嘩啦啦地趕到了那個「倉」字旗的前頭,見到了自家赤紅著眼的爹爹,還有一身淩厲之氣的程子休。
  蘇府書房裡,蘇志宏坐在桌後,右手手指彎曲,一下又一下地扣著桌子,嘆息道:「這回死了泰半,活口只有十餘人,只能報匪寇殊死抵抗了!」
  對面一身黑色錦衣的少年,面無表情地道:「匪寇抵抗致死傷乃是常有的事!」
  蘇志宏微微點頭,看著面前眼裡露著昨夜的煞氣,儼然恨不得不留活口的少年,想到昨夜正是這少年一箭一個匪寇,心下一窒。
  談完了匪寇之事,程修又舊事重提,彎著脊背,行禮道:「伯父,不知,此前子休提的事?」
  蘇志宏正想著如何擬摺子,被程修這神轉彎問得一愣,微咳了一聲,淡道:「蕙蕙已經回來了,待她緩了精神過來,此事再議!」
  程修心下大喜,既是能議,一切自是好說。一時想著自己面上太過冷漠,努力想露個笑容來,卻見對面的蘇伯父目裡一驚。
  待程修出去,蘇志宏看著如今生得越發挺拔修長,肩寬腰細的少年,見其不疾不徐,闊步離去時,竟有幾分大將的風姿!蘇志宏靠在椅上,暗暗籲氣,這小子還不如端著一張臉,猛地一笑,當真是頗有幾分蠱惑人心的味道。
  蕙蕙要是日後栽在他手裡,「哎,何時是個頭哦!」
  慈父蘇知府已然嘆起女兒掙不脫、逃不掉的未來了!
  蘇知府在水陽江上一舉擊敗猖獗半月有餘的水匪,在第二日便已經傳播開了,更有知情者知道,當夜,蘇家夫人和小姐恰好被那起匪寇圍攻,如若不是蘇知府去得及時,怕是後果不堪設想。
  第三日,茶館裡、書肆裡,便連菜市裡,都有人知道,月半前東城張家大公子救了蘇家小姐,月半後,蜀地的八品校尉程修在救蘇家小姐於水陽江。
  驛站裡,程修對著對面嬉笑的管三,恨聲道:「那些話都是你傳出去的不是!」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3-8 12:05:16


  管三搖著羽紗,微微笑道:「我若不出手,你能鬥過那張士釗,人家可是在月半前就傳出對蘇家小姐一片傾心,不惜捨命相救!要是貿然嫁了你,可不得被說負心!」
  這人以前是拿一管筆的,真是黑的也能說白的,程修這麼些年也摸清了這人,就愛看他熱鬧,他實不明白,爹娘生前怎會將自己託付給這人!
  此時看著那張笑呵呵的臉,程修一肚子的火氣沒處發!瞪道:「你這般說將出去,蕙蕙夾在兩個男子當中,少不得被人議論紛紛!」要是惹惱了蘇志宏,逼急了張士釗,後患無窮!
  他就不能安安靜靜地,靜悄悄地娶個媳婦回去嗎!
  東城張府裡,張劉氏眯著眸子,不敢置信地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兒子,冷哼道:「你執意去貼蘇家那個冷竈不成?」
  張劉氏先前覺著兒子既是喜歡,娶回來也沒什麼,可是她萬萬沒想到,兒子竟然願意捨命去救蘇家女兒!
  他一身血跡地回來,可曾想過這個視他為命根子的娘,他在縱身去救蘇清蕙的時候,將自己這個娘親置於何地?
  他要是出了萬一,讓她可怎麼活!
  張劉氏自此對蘇清蕙的恨意猶如藤蔓由心處開始蔓延。便是這個不知羞恥的小賤人,狐媚了她一向引以為傲的兒子。
  見兒子半天沒有回音,知道這是鐵了心了,不由陰聲道:「你既是要娶,你自個上門去說,我是不會舍下這張臉,去託人求娶這般一個惹是生非,和男子們糾纏不清的女子的!」
  張士釗忽略娘親語氣裡的陰冷,鄭重地叩了一個頭,起身向外去尋媒婆,現在滿城都是程修暗夜裡帶兵繳了水陽江的水匪,英勇無畏地救了蘇家小姐!他張士釗精心布置了半月的聲勢,就這般被這浪蕩子打破了!
  他必定要在程修下手之前,讓蘇清蕙答應嫁他!張士釗一雙黑亮的眸子裡,閃過幾分精明的銳利,至於什麼意中人,有又如何?他張士釗想要的東西,一向不會輕易言棄,蘇清蕙便是一個冷心冷肺的石頭,他也有法子給捂熱!
  張劉氏看著兒子急迫地大步離去,心上發恨,忍不住拿起右手側的茶盞,對著敞開的大門砸去!
  外頭張士釗已然沒了蹤影。
  張劉氏撫著胸口,半晌緩過氣來,吩咐身邊的丫鬟道:「去,把瓔珞喊來!」
  丫鬟一窒,前幾日那邊來說表姑娘病了,夫人都沒去見得,她們都以為表姑娘這是徹底被厭棄了,今日,夫人是又想起來了?
  丫鬟忙恭聲應下,進到東北角的小院落裡,隱約聽見兩聲咳嗽,進了屋子,發現表姑娘在床上臥著,屋裡竟一個丫鬟都沒有。
  乍見到表姑母身邊的丫鬟,阮瓔珞也是有些受寵若驚的,忙起身張惶道:「不知姊姊來此處,有失遠迎……」
  她已經病了十來日,自表哥在渡口救了蘇清蕙,她便知道,自己已然出局了,表哥願意捨命相救,蘇家定然是願意將女兒下嫁的!便是為著士林間的名聲,蘇家也不得不如此!她心裡煩悶,便不大願意去表姑母身邊侍奉,沒想到表姑母也就差了大夫過來問了一聲,竟也不曾管她了。
  她本就是借居,府中的下人一向捧高踩低,竟連她的湯藥都不願意按時熬煮,一口氣血生生地憋在她的心口,此時見著表姑母身邊的丫鬟,阮瓔珞忽又有了破釜沈舟的勇氣,一改往日倨傲的模樣,拉著這丫鬟便叫姊姊,好不親熱。
  待張劉氏見到阮瓔珞,見她面容憔悴,臉頰消瘦得有些往裡凹,心下忽湧起幾分痛快,她家兒子就該是這般被人珍視,緩了面容,笑道:「瓔珞,姑母一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這回是你表哥魔怔了,你放心,姑母一定會給你做主!」
  阮瓔珞虛弱地倚在張劉氏懷裡,緩慢而清晰地道:「我知道姑母疼我,爹爹生前說姑母是最心善不過的女子,表哥不喜歡瓔珞,是瓔珞的不是!」
  聽到老情人,張劉氏心下微頓,面上現了兩分悵惘,她當年沒能和表哥結成連理,讓士釗和瓔珞配一對,也再好不過,既然兒子愛那蘇家小妖精,就娶好了,她這個當娘的,再給他娶一房自個合心意的!
  張劉氏拍著阮瓔珞的背道:「姑母給你做主,你表哥要蘇家女兒做夫人,我卻是要娶瓔珞做兒媳的!」
  倚在張劉氏懷裡的阮瓔珞身子一僵,這,這是要娶平妻?
  蘇清蕙沒有想到,乍一回府,她這精神還沒有緩過來,錢媒婆又上門了,只是這回,蘇清蕙趕不得了,張士釗曾經救過她,便是恩人!
  躲在繡樓裡,逗著小白伸爪子,一人一貓玩的不亦樂乎,等牡丹從前頭打聽好了,回來稟道:「小姐,那張家這回送了許多禮上來,說是要給小姐壓驚的,那媒婆還說張家公子救了小姐後,在床上臥了好些日子才能下地!」
  蘇清蕙眉毛一挑,這是挾恩相迫了,她一向知道張士釗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可卻沒有想到,在自己說出有意中人後,他竟還能不忌諱,哦,對了,上一輩子,滿城都知道她蘇清蕙愛慕李煥哥哥,張士釗不還是將她娶回去做正房夫人了!
  或許,他要的,一向都不是她蘇清蕙的心,而是這個人!倉佑城知府家的唯一的嫡小姐!便是今生多了兩分真心,他喜歡的,也終還是他自己!
  將她娶回去,至多不過和上一世一樣,當個花瓶罷了,興致高的時候,在人前做個伉儷情深。她不想去猜張士釗是否有什麼隱衷,即便有,上一世也有近三十年的光陰,他可以和她解釋。
  她是正妻,他並沒有將她視為可以比肩同行的人。
  蘇清蕙沈靜如水的眸子裡起了兩分嘲諷,對著牡丹道:「你去告訴娘親身邊的林媽媽,就說,小姐誓死不嫁張士釗!」
  見牡丹應了出去,蘇清蕙又彎腰將小白抱了起來,忽覺小白的小腦袋一直往窗外的苦患樹上瞄,心下大驚,這青天白日的,那人竟也敢這般大膽,摸到這樹上來。一時又氣恨得咬牙。
  倏地將門窗都關了,想著待楊伯伯傷好些,便讓楊伯伯來守著這院子!免得這人這般猖狂!
  樹上的程修全然無視佳人的羞惱,腦子裡都是剛才蕙蕙說的那句:「誓死不嫁張士釗!」暗自琢磨著該讓管三早點把禮備好,好來這府上正大光明地提親了!
  想來蘇伯父說的,問問蕙蕙的意思,是搪塞他的呢,不然蕙蕙都能有心情逗小白了,怎地還不見蘇伯父提這茬!
  程修覺得自個好委屈!平白受了知府大人的欺騙!還以這等關乎他成家立命之根本的事!察看四周無人,忙跳將下去,溜到前院,找知府大人。
  前廳裡的小廝看見程修,一臉茫然,他怎麼沒有聽前頭通傳程校尉到了?一邊忙進去向老爺通傳。
  蘇志宏近來實是煩透程修了,每天都要往他這跑個兩三趟,他蘇志宏自個養的親閨女,怎能這般久便宜了旁人,他家蕙蕙,至少要留到十六的!他是打定主意,任程修怎般說,也不會動搖的!
  蘇志宏已經做好了磨嘴皮子的準備,孰料,程修一進門竟絲毫不提提親的事,而是一本正經地告辭道:「伯父,子休只能在倉佑城待十日左右,眼看期限也快到了,子休想問下伯父可有何差遣,子休也好早做安排。」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3-8 12:05:27


  蘇志宏一愣,他可是記得幾日前,這少年郎一身風塵僕僕地趕到自個府裡,言之鑿鑿地要來提親的,他這還沒回音呢,這便要走了?
  蕙蕙的親事要是不敲定下來,張士釗這邊怕是還有什麼手段等著!
  以往他是嫌東城張家內裡太亂,其母立身不正,其叔難以言齒,倒白白拖累了張士釗這個好兒郎,他捨命救了蕙蕙的時候,他是有些猶疑的,畢竟能為女兒做到這般的,也實屬情根深種了!
  可是,張士釗後來在倉佑城裡散布的流言,卻讓蘇志宏心裡非常不痛快!他生平最恨這般以恩相脅迫的,前有自個大哥,後有東城後生張士釗!他不反對張士釗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韌性,卻不能苟同這種無所不用其極的卑鄙,況脅迫的對象還是自家蕙蕙。
  看著眼前眼神澄亮的程修,蘇志宏不無感慨,他倒更喜歡這般死乞白賴,明著求娶的少年,人家是將心剖開給你看,這般赤誠的人,日後也不會負了他的蕙蕙。想到此處,蘇志宏有些認命地道:「行了,你也別和我打馬虎眼了,和蕙蕙的事定了再走,你小子別說你沒和上峰交涉好!」就這插科打諢的勁頭,那上峰還不得給他哄得一愣一愣的!
  程修心上一喜,一揖到底道:「謝謝伯父成全,小侄這就回去準備采禮!」
  蘇志宏看著面前剛還來辭行的人,一溜地跑得沒了人影,不免笑了,正是年少慕艾的時候呀,想著這事還是要讓夫人和蕙蕙說一聲。
  蘇侯氏打發走了媒婆,又聽到自家老爺已經應了程修的提親,心裡並無異議,她從水陽江劫後餘生的那晚,老爺便和她說了有意將蕙蕙許配給程修。相比張士釗,輓救她們母子於賊人之手的程修更得她的心意。
  一個男子,不僅要願意護住妻兒,更重要的是,他能護住妻兒,給她們一個堅實的後背。此時聽了老爺已經應了,心裡還是有些舍不得,嘆道:「只是遠在蜀地,日後與蕙蕙怕也是常年不得見了!」
  蘇志宏笑道:「夫人,我們的蕙蕙終究要做官家夫人的,即便不是嫁給蜀地的程修,日後隨著夫君上任,也是要離開你我身邊的!」
  是此,他從沒有將女兒高嫁的想法,與其嫁到高門巨族,自己一籌莫展,不如低嫁,自己隨時能威壓,日後,楠兒也能給蕙蕙做靠山!
  可惜,抱有此想法的蘇志宏上一世並沒有能給女兒應有的庇佑,沒有誰能一輩子護著誰,也沒有誰能一輩子躲在別人的羽翼下。
  日子,惟有自個,才能體會內裡滋味。
  程修並沒有回驛站,而是直接繞到了蘇府東面的一條街,這是管三一來倉佑城便置下的宅子,特地挑了離蘇家近的地方,兩日前宅子清掃好了,便和程修一行搬了過來。
  走到門口,程修才發現,這門匾掛著的竟是燙金的兩個大字:程府!前兩日回來晚,倒沒注意這上頭寫的是什麼!雖說管三叔一直嚷著要將自己的產業讓自己繼承,可是,畢竟他姓程,兩人並無血緣關係。
  一時看著這偌大的兩個程府,程修覺得日後還是對管三叔客氣點,這宅子他可得攢好些年才能還得起呢!這些年管三叔可真是又當爹又當娘的照顧自己這個孤兒。
  不,他還有叔祖母,以後還會有蕙蕙!
  想到這裡,程修精神一震,迫不及待地跨進了程府的大門,便見院子裡亂糟糟的,幾個大紅木箱子橫七豎八地放著,地上隱約還有許多白色的羽毛,也不知道是鴿子的,還是雞鴨鵝的,看起來剛剛經歷了一場紛亂。
  管三正在院裡指揮著吳大和趙二將裝著月石的箱子往倉庫裡搬,余光瞥見程修回來,嘆氣道:「你們家校尉做事也真個磨嘰,娶個小姑娘,這麼些日子了,也沒啥動靜!枉我還特地選了處這般近的宅子!」
  天氣漸漸炎熱,吳大抹著額上的汗,笑道:「先生,你還不知道我家校尉,非得講究個你情我願!」
  程修心裡微嗤,冷哼道:「行了,別裝樣子了,這月石也不用抬了,明個一早,就讓媒婆帶去蘇府!」話是這樣說,看到七八箱子的月石,程修心裡還是忍不住暗暗咂舌,他真沒想到,管三叔一出手竟這般闊綽!
  雖說月石這東西在並不稀罕,可是,那也是能當銅板用的呀!這八大箱子的月石,足夠買他家在的老宅子了!
  他程修真是給管三先生當牛做馬都還不了了!
  院裡的幾人可沒心思來猜程校尉此時的心結,吳大一聽找媒人,立即將箱子扔在了地上,身後的趙二眼疾手快地將他往後拉了一把,罵道:「你嫌你腳多長了一隻不成,那般沈的箱子砸上去,還不爛了!」
  吳大不在意地揮揮手,往自家校尉邊上去,笑嘻嘻地問道:「校尉,蘇家小姐答應了?」
  管三也停了手中的扇子,一雙眼緊巴巴地盯著程修。
  「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蘇家小姐有何干係,她爹娘同意,她還能不從?」程修挺著胸脯,說的煞有介事!
  管三捏起扇子一邊,冷不丁地往程修昂著的腦袋上砸去,「真是得志便猖狂,這話你小子當著蘇家小姐的面說一次試試!」一時也掩不住心裡的喜意,瞪著程修問道:「現在就去找媒婆?」
  晨曦微亮,程府便陸續抬出一抬抬的紅木箱子,從東邊走,一時堵住了幾條街,眾人看著這箱上紅艷艷的大紅綢緞,吹吹打打的一行人,都不由好奇地跟在後頭,想看看這到底是去誰家提親?
  程府和蘇府也就一條街的路程,從程府抬到蘇府,前頭進了蘇家,尾頭還留在程家,這般熱鬧如意的時候,管三先生怎會讓它如此含糊過去,特特一早起來,硬是將聘禮圍著整個城墻轉悠了一圈。
  等到蘇府,打頭的除了趙二昨個去找的楊媒婆,安言師傅,還有晃晃蕩蕩的一群看熱鬧的人。
  兩隻白色,沒有一點雜色的大雁打頭,紅木箱子足足有六十四抬,這還是離倉佑城路程遙遠,管三縮減了再縮減的,抬到蘇府大門口的時候,守門的蘇傑驚得目瞪口呆,一路狂跑著進去稟報老爺,那兩隻大雁一看便是來行納徵之禮的,可是沒聽說自家小姐允親了啊。
  正在用飯的一家四口,也是有些呆愣,蘇侯氏還沒來得及告訴女兒,將她許配給程修了,蘇志宏也是有些挑眉,這小子竟直接省去了前頭的納彩、問名、納吉,竟直接送聘禮了。
  蘇清楠嘴裡含著一口金角饅頭,微張著口,也忘了吞咽,含糊不清地問道:「蕙蕙要嫁人了?我怎麼不知道?」
  蘇清蕙捏著筷子,緩慢而有力地問道:「誰家?」聲音裡的顫抖竟像波浪一樣要將她蓋過去一般。上輩子爹娘便不顧她的意願將她嫁給了張士釗,這輩子,她都說了誓死不嫁了,爹娘還這般執拗嗎?
  蘇侯氏一愣,忽地抿脣輕笑道:「還能是誰家?你這孩子,你都說了不嫁張家了,娘還能逼你嫁不成?自是程家了!」她那晚可就在船上看出來了,這程家小子,怕是一早就勾了蕙蕙的心,那夜裡,她看著程家小子的眼神,還能瞞得過她這個當娘的。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3-8 12:05:41


  蘇清蕙忽略心裡的那點苦意,上輩子不也是她不願意,爹娘也是讓她嫁的。想到程修已經在外面等著了,心裡又是驚喜,又是羞怯,一時也不願意理眾人,低聲道:「我吃飽了,先回房了!」
  蘇清楠看著一臉含苞待放的春意的妹妹施施然地出了前廳,忙吞下口裡的饅頭,愣怔道:「蕙蕙,這,這就要嫁人了?」
  蘇侯氏嗔道:「以你妹妹這名氣,不定下來行嗎?我可想過幾日安生日子!」一時看著大兒斜飛的英挺劍眉,稜角分明的輪廓,已然長成為一個男子了,心下不由微轉了心思,也該娶兒媳了。
  李妍兒和李煥原也在自個屋裡用早飯,聽著外頭轟隆隆的聲響,兩人心下都驚奇,派了丫鬟過去看看,沒一會便見那丫鬟一臉喜色地跑著回來,道:「公子,小姐,蘇家小姐竟定親了,今個是男方來送聘禮呢!」
  兄妹兩人心裡都「咯」一聲,李妍兒尖著嗓子問:「哪家?男方是哪家?」
  剛一臉喜色的丫鬟,看著兩個主子都變了臉,忙掩了掩手,那程家可真大方,她就去前頭看看,都賞了她一角銀子,此時低著聲音回道:「奴婢聽說是程家,先前救了蘇家小姐的程家!」
  李妍兒眸中一喜,對著丫鬟揮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又扭頭對著自家哥哥道:「哥哥,那程修可是蜀地的,蘇家也真捨得,將女兒嫁的這般遠!」拿起筷子,重新夾了一筷子金玉滿堂。
  李煥輕輕「嗯」了一聲,抿著脣,面上顯出幾分紫紅,像是生生憋住了氣一般,扒著碗裡的粥,有些食不下噎,看著妹妹那張容光煥發的臉,一絲絲厭煩竟漫上了心頭,放下筷子,提起書袋,徑直往蘇家大門處走去。
  李妍兒察覺到哥哥的異樣,繼續低頭喝著粥。
  李煥剛出跨院,便見著倚在東邊廊道轉彎處的一身煙羅紫輕綃如意月群的少女,抱著一隻雪白小巧的貓,時不時無意似地探出身子瞧一瞧前頭的熱鬧。此刻清蕙面上泛著動人的光澤,烏黑柔亮的發絲利落地地輓成一個雙刀髻,李煥忽覺得此刻的清蕙竟有幾分陌生。
  從她去了江陵後,他便一直沒有再得見,聽著外頭風言風語地傳她和程家、張家的事,他努力忽略,她卻終要嫁人了!
  蘇清蕙感到一道灼灼的視線,微一扭頭,竟見到了李煥哥哥,見到面上發紫,雙目微紅,心下微微一嘆,笑道:「李家哥哥可莫說瞧見了我!」
  說著便帶著綠意轉身往蕙院裡走。綠意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見那人盯著自家小姐背影失神,不著痕跡地拉著小姐快走了兩步,轉過了彎。
  不說李家落敗,便是李家小姐,也夠讓人頭疼的,而且,綠意和牡丹這兩個小妮子,自程修去救了她們以後,對程公子可是感恩戴德,一心盼著自家小姐和程公子修成正果。
  李煥看著空無一人的迴廊,目中驚痛,他料想過蕙妹妹會嫁人,他也曾癡想過待他功成名就風風光光地上蘇府提親,可是,他一直知道,蕙妹妹等不起。
  到了巳時正,知府家的小姐定親的消息便已經在大街小巷裡傳遍了,男家正是在水陽江上滅了水寇救了蘇家小姐的程校尉。張劉氏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剛得了消息便瘋一般地跑出去的兒子。
  心裡又心疼,又鬆口氣,這蘇家小狐媚子禍害別家正好,不然,她這老婆子以後日日對著她還不膈應壞了!派了下人去看著公子,也便撒手不理了。兩家都到納徵了,接下來便是請期了,兒子還能扭轉局面不成。
  張士釗到的時候,蘇家大門外圍著許多看熱鬧的人,一眼看過去,院裡頭停著許多紅木箱子,都已經一一打開,亮出裡頭繁花似錦的蜀錦,晶瑩如雪的珍珠,燦爛如光的金子,耀眼閃亮的紅藍綠寶石,還有許多醬紅色的石頭。兩隻困在籠裡的大雁,不甘地撲著翅膀,雪白的羽毛像是雨後初洗一般!
  事實上,確是管三先生吩咐吳大和趙二洗過的!
  管三先生第一回上蘇家門,見蘇志宏劍眉朗目,面上依稀有幾分君子之風,可管三依舊沒有錯過蘇志宏眼裡的那幾分隱晦的打量,知道這是個胸中自有丘壑的,心下已滿意幾分,十分熱忱地攀聊起來,言辭之間都是子休年少氣盛,以後還請蘇大人多多包含。
  絲毫沒有庇佑程修的意思,似乎是終於將家裡的熊孩子賣出去了一般,弄得蘇志宏和蘇侯氏都錯愕不已,自古只有女方懇請婆家多多擔待女兒的,哪有男方這般,就差說出,以後他就是你們蘇家兒子了,你們想揍就揍,不想揍也要時不時揍幾下,千萬別手下留情!
  作為熊孩子的程修,看著就快老淚縱橫的管三叔,不自然地輕咳一聲:「管三叔一向視我為己處!」
  管三擺擺手,哼道:「這時候知道套交情了,你小子以前不聽我的,以後還敢不聽你老丈人的?」
  程修頓覺無奈至極,窘迫地看向一邊端坐喝著茶的叔祖母,安言師傅眼裡掠過幾層笑意,「今個熱鬧,你管三叔庇佑你這麼些年,難得找到一個能數落你的家人!」
  程修面上微微一頓,看著已然和蘇伯父兩人把盞言交的管三叔,心裡不覺湧上一層暖意,轉了眸子,又道:「叔祖母也好些日子沒見到蕙蕙了吧,子休扶你過去看看。」
  這般狼子野心,也就程修有這等面皮說出來,廳內的幾人心上都不覺鄙夷了一番。連安言師傅面上也都有些過不去,遲疑道:「這,這……」
  忽地,外頭傳來一陣吵鬧聲,隱約聽見,「蘇清蕙!我張士釗待你一片真心,你渡口驚馬,我連命都可以豁出去相救,你就如此無視我嗎!」
  接著便是蘇家小廝在吼:「快,快攔住!」
  屋內的眾人都不由皺了眉,蘇志宏立即起身,準備出去看看,程修攔住道:「伯父,這事怕是衝著子休來的,子休去處理便好!」施了一禮,便大步向門口走去,蘇侯氏看著自家女婿抬步出門的瞬間,周遭竟開始散髮著幾分冷冽。
  程修剛出前廳沒幾步,便見著了赤紅著眼,一身錦緞有些淩亂的張士釗。門外還有幾個被撞倒了的看眾正癱在地上揉著胳膊扶著腰,疼的直叫喚。
  守門的蘇傑和蘇貴見自家姑爺出面,忙稟道:「程少爺,這位是東城張家的大公子,今個府上有要事,小的們說了不見客,這位公子竟硬要闖進來!」
  程修聽聞,不覺笑了,揮手道:「無妨,張公子既是今日來登門,也不妨留下喝杯水酒,子休一會和岳丈稟一聲便好!」
  兩個小廝都是見過張士釗的,認得這位也是遣了媒人來過的,今個擺明是來鬧場子的,看著新姑爺一副哥倆好的樣子,怕新姑爺不知道其中內情,心下都頗糾結。
  「諸事未定,程公子莫口誤!」張士釗冷冷地掃了一眼程修,便要越過去,他今日定要見到蘇清蕙!
  程修伸手一攔,冷笑道:「張公子不覺得太目中無人了些嗎?蘇家小姐已然是未過門的程家婦,張公子又何苦庸人自擾,妄自蹉跎,徒留笑話呢!」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3-8 12:05:52


  張士釗聞言,氣急而笑:「我庸人自擾?沒有我張士釗將蘇家小姐從馬車上抱下來,能有你程修後來的英雄救美?」如果沒有這個從蜀地跑來的程修,倉佑城的第一才女蘇清蕙,合該是他張家婦,他不信他已然抱過蘇清蕙,程修還能不介懷!
  這話一出,蘇傑便見新姑爺已然緊握拳頭,手背上青筋暴突。
  程修琥珀色的眸中,一片冷森森的陰寒:「張士釗你欺人太甚!便是你救了蕙蕙,我程家和蘇家都願意以禮想謝,怎地,你還想豪取搶奪不成?」
  門外的眾人已經瞠目結舌,敢情這張家大公子是來搶親的呀,群眾的眼裡迸射出無數八卦的小星星,連先前呼疼的也忘了揉胳膊!
  原本便有意往前頭瞅瞅聘禮的蘇清蕙,聽了這許久,到底忍不住,站了出來,挑眉問道:「張公子,你待讓我如何?」
  張士釗看著眼前忽地現身的蘇清蕙,煙羅紫輕綃如意月群輕輕地包裹著那個他曾抱過的身軀,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那柔軟溫熱的氣息,那時她害怕的捂著腦袋,他甚至想,便是當時一起跳下去,他也是無憾的。
  可此時,蘇清蕙那雙清亮的眸子裡含著的憤怒、鄙夷,讓張士釗不覺往後一推退,艱難地抿脣道:「清蕙,當日渡口我便曾表露心跡,你該知我——」
  蘇清蕙未待他說完,便打斷道:「張公子莫羞辱清蕙,自古男女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清蕙自來不曾做私相授受之事!還請張公子慎言!」微頓片刻,又補充道:「如若張公子覺得昔日救了清蕙一命,清蕙便該以身相許,那懇請張公子將清蕙再次投入水陽江吧,如若清蕙大難不死,自此以後,便請張公子莫再這般咄咄逼人!」
  程修一驚,忙擋在蘇清蕙身前,低聲斥道:「清蕙,你回去,這裡沒你的事!」
  蘇清蕙見他並不曾因為張士釗抱過自己而不滿,心上一暖,前世她也只是被李煥哥哥拉了一把帶入懷裡,張士釗便嫌棄了她一輩子,這一世,她不願意嫁他,他竟這般不顧及她的名聲,在這眾目睽睽之下,竟嚷出來。
  而擋在自個身前的這個人,前世卻一直默默地看顧著她,不曾半句威脅、嘲諷,蘇清蕙的目中閃過堅決,對著張士釗不疾不徐地道:「張公子,你是要蘇家加倍酬謝,還是要蘇清蕙的這條命?」
  張士釗忽覺眼前一陣眩暈,面無血色地苦笑道:「原來,在你蘇清蕙眼裡,我張士釗,便是此等小人?」
  蘇清蕙不答反問:「哦,難道不是嗎?在倉佑城裡散布你張士釗救了我蘇清蕙的不是你張家的人嗎?片刻前,在門外嚷著你對我有救命之恩的不是你張士釗嗎?」蘇清蕙的眸裡不覺流露出淡淡的嘲諷!
  張士釗淒然一笑,原來,她一直不曾正眼看過他,同是散布流言救了她的,何止他張士釗一人!以救命之恩想她以身相許的,又豈他張士釗一人。
  不過是不喜歡。
  張士釗心口猛縮,疼得難受,看著站在程修身後,看不清面容的蘇清蕙,還是猶不死心,舉著步子走近道:「蘇清蕙,今日你跟了我張士釗,他日,我張士釗一定讓你享盡富貴榮華,紫服加身,珠冠加頂!成為盛冠藜國的貴夫人!」
  他語帶哽咽,一字一字,既像是在對蘇清蕙承諾什麼,又像是蠱惑。
  蘇清蕙微微一笑,紫服珠冠,是一品夫人穿著的服飾,上一世,她托張士釗的福,已經穿過了,只是依然沒成為盛冠藜國的貴夫人,忽地想起什麼,蘇清蕙淡道:「怎地,張公子是忘記了那從京城一路隨侍到倉佑城的柳姑娘了,此等好事,張公子何不留給那位姑娘呢?」
  擋在二人中間的程修,不由挑眉,他家蕙蕙竟還知道此等艷事!
  見張士釗目中一亮,張口想解釋,程修打斷道:「張公子,你也見了我未過門的夫人了,想必你已明了她的心意,程修不才,對自家夫人卻是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不渝的,張公子要是有心祝賀我二人,隨子休移步到前廳,要是還是執迷不悟,子休卻是容不得旁人對我家夫人這般胡攪蠻纏的!」
  蘇清蕙看著眼前一本正經地勸著張士釗,又不忘對她油嘴滑舌的程修,心下好笑,努力崩著臉,終是忍不住,低了頭,發出一丁點聲響。
  程修耳尖,頓時心癢難耐,此等好時機,自該逗弄自家蕙蕙,一時看著張士釗便覺格外礙眼!轉身拉著蘇清蕙往後退兩步,一早跟過來的吳大和趙二,便躍躍欲試地上前來了。都是蜀地剿匪慣了的,二人一向剽悍的很,一人抓住張士釗一邊的肩膀,便往門外拖。
  張士釗掙扎不得,慌忙喊道:「蘇清蕙,我張士釗待你的真心日月可鑒,此生不渝!」吳大嫌煩,見蘇傑腰上掛著個汗巾子,一把扯過來,塞在張士釗嘴裡!張士釗頓時悲憤交加,他張士釗此生還不曾受過此等侮辱!
  被扔在地的張士釗看著緩緩關上的蘇家大門,目呲欲裂,他張士釗,總有一日會報今日之仇!
  卻忽見一雙柔軟白嫩的手伸到他的眼前,那修長的手指猶如透明的白玉一般,輕輕地覆在他的肩上,淺笑道:「張公子,好久未見!」
  那嬌軟猶如雛鷹一般的話語,聽在張士釗耳中,恰似三月的春雨,淅瀝瀝地澆灌了他盛起的怒火,張士釗腦子混沌沌的,此女子面上又覆了一層面紗,一時忍不出此人是誰,嗤笑道:「哪來的風塵女子,不過,本公子喜歡!」
  女子面上一時羞憤交加,看著像在笑,又實在哭的張士釗,垂眸不語,扶著神志不清的張士釗,緩緩離開了眾人視線。
  客人漸散,張士釗回到新房,燭光下,蓋著鴛鴦戲水大紅蓋頭的新娘子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雙手疊加放在膝上。
  張士釗心下微嗤,他竟真的將這個聲名狼藉的女子娶回來了!看著床上散的桂圓、花生、紅棗,刺得眼睛發疼。
  拿起放在托盤裡的喜秤,聽著喜娘喊道:「新一桿挑下紅蓋頭,自此夫妻美滿,稱心如意。」
  柳眉籠翠霧,檀口點丹砂。
  燭光下妍麗明媚的俏佳人,睜著一雙清靈靈的眸子,靜靜地看著他,肌骨瑩潤,粉若初霞。
  他忽地想起了他回來時,送他到京郊長亭外的柳兒,也是這般櫻桃樊素口,心上微微一嗤,比起對他張士釗一片情深意重的青樓女子,這個倉佑才女,知府嫡女,書香門第出生的蘇清蕙,怕是要更加輕賤的。
  張士釗微微握拳,對著緊張地捏著帕子的新夫人,脣邊扯起淡淡的笑意,伸手解了腰帶,換下明艷正紅的喜袍,淡道:「我生有潔癖,沾不得半點不潔的東西!夫人睡床上,我睡塌下便好!」
  猶沈浸在新嫁娘的羞澀中的蘇清蕙猛地抬頭,看著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的張士釗,一臉茫然,他,他言下之意,是她不潔!
  蘇清蕙面上羞憤的一片通紅,卻見已然轉身吹滅燭火獨自窩在塌下的新婚丈夫,竟覺得這個世界當真荒繆,她不潔,他嫌棄,那他娶她回來做什麼?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20-3-8 12:06:04


  是了,她是知府家的小姐,唯一的嫡小姐,備受嬌寵的女兒。蘇清蕙理了衣衫,淡道:「夫君以色相謀,不惜玷汙張家祖祖輩輩的名聲,娶我這個醉臥他人懷,甚至一度與人私奔的女子,也當真是好胸襟,好氣魄!」
  張士釗心上一愣,倒不曾知道這位大家小姐,還是一個伶牙俐齒的,有心想駁兩句,措詞在肚子裡滾了兩回,終久是沒有吐出來,既是這般厲害的女子,以後,各自相安便是!
  蘇清蕙等了半晌沒有回音,見下頭的人像是已然睡著,看著嬰兒手臂大的紅燭還猶自冒著余煙,怔怔地想起爹爹說,要將她嫁給官宦子弟,富貴人家,方可保她一世衣食無虞。
  衣食無虞!蘇清蕙看著月光下竹影橫斜的窗外,一滴清淚順著臉頰滑落。
  第二日,茉兒進來伺候主子梳洗的時候,便見著小姐依舊穿著昨日的嫁衣,眼下一片烏黑,床上倒並無淩亂,新姑爺也是一身整齊地坐在椅上,不由有些詫異。
  張士釗看著這個眉目清秀的丫頭,溫聲道:「伺候夫人梳洗,一會我來帶夫人去前頭請安!」又對著坐在床上的蘇清蕙溫柔地道:「夫人昨夜勞累,面上略顯憔悴,可得好好妝點一番。」
  說著,還走過去,在蘇清蕙的臉上微微勾了一下鼻尖。
  茉兒便見自家小姐,冷冷的一張臉上忽地笑了,如雨後梨花,嬌柔嫵媚。忽地想起小姐是婦人家了。
  見著立在門邊的丫鬟,面上微紅,張士釗心裡一曬,大步離去,留著蘇家主僕二人在屋內。
  茉兒微微咬脣,面上帶著幾分疑惑,低聲問道:「小姐,姑爺待你可好!」雖是問句,可是茉兒心裡是肯定的,端看剛才姑爺待小姐的親昵便知了!
  蘇清蕙舉起妝檯前的銅鏡,輕輕笑道:「自是好的,我是知府家的小姐呢!」
  茉兒手上一頓,見小姐舉著銅鏡,細細地察看眼下的青黑,低頭一想,覺得也對,忙伺候小姐換了一身清亮又不失富貴的煙霞銀羅花八幅鑼裙,細細地在小姐的面上塗了一層面脂,蘇清蕙看著鏡子裡的那片烏青,笑道:「來,給你家小姐這兒遮遮。」
  嘉佑十三年,蘇清蕙跟著張士釗從楚地前往蜀地晉江赴任,張士釗由七品知縣提升為晉江的正六品知州,每日裡公務繁忙,也不常回府,倒也緩了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蜀地山多水多,蘇清蕙每日裡帶著丫鬟僕人往各處遊玩品茶,日子倒也自在。
  這一日,蘇清蕙正待往月石山上看看,洗漱好後,卻一直不見茉兒過來,派丫鬟去看看,卻見那丫鬟面色通紅,支支吾吾地道:「夫人,茉兒,茉兒姊姊,在,在老爺,房裡!」
  正待出房門的蘇清蕙腳步一頓,回身問身後的丫鬟道:「茉兒在老爺房裡做什麼?」茉兒是她的陪嫁丫鬟,不是一向只管服侍她就好,和張士釗有什麼關係?
  丫鬟低著頭,喏喏不敢言,半晌顫著音道:「奴婢,奴婢不知!夫人恕罪!」
  蘇清蕙怔在原地,「呵,是老爺看上茉兒了?」蘇清蕙覺的真是荒繆,他張士釗和她蘇清蕙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他怎麼能好端端地要了她的陪嫁婢女!
  「夫人,老爺昨夜醉酒了,來找夫人,茉兒姊姊說您睡下了,把老爺扶了回去!後來,後來……」丫鬟面紅耳赤,喃喃不成言。
  蘇清蕙擺擺手,淡道:「不必說了,一會你把茉兒的東西都撿出來,扔到老爺房裡,以後,我的房間,那人不得踏進一步!」蘇清蕙有些心煩意亂地道,這些日子她是有心和張士釗緩和關係的,每日裡讓廚下備了他愛吃的糯米糰子、翠玉豆糕、慄子糕讓茉兒送去,三年過去了,她知道她和張士釗這輩子是不死不分的,不如放開心結,好好地過日子。
  可是,他收了茉兒,蘇清蕙覺得自個的臉嘩嘩地被抽了兩個耳刮子,這是在提醒她,他張士釗不缺女人!
  沒有備車,也沒有帶奴婢,張士釗聽著管家的稟報,心頭一陣火起,摸著還隱隱作痛的頭,記得昨個宣威將軍程修拉著他一塊兒喝酒,那小子將他灌高後,好像套了他許多話來著,此時看向還立在他面前等著他吩咐的管家,張士釗竟覺得有心無力得很。
  帶著宿醉後特有的黯啞的嗓音,道:「你派幾個人悄悄跟在夫人後頭,不要驚擾了她!」
  管家應下,又想起一事,忙稟道:「老爺,昨個蘇府上來信了!」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
  張士釗接過一看,是大舅子寄過來的,一時有些奇怪,蘇府的信一向都是岳丈大人的名義寄的,家裡眾人的信一併裝在一個信筒裡,每回都有個三兩封,這回怎地就薄薄的一張?
  展開信來,略一眼掃過去,便驚住了,岳丈大人竟然去世了!張士釗捏著信的手有些顫抖,蜀地最近匪患嚴重,便是各處官路都時有匪患襲擊!想到這裡,張士釗不由眯了眸子,盯著老管家道:「這回的信,不要在夫人跟前漏了口風,以後但凡蘇府的信都一律送到我書房裡!」
  老管家微愣,這蘇府可是每個月都有來信的呀,見老爺眼裡冷沈沈的,老管家忙應下。
  張士釗起身看向內室裡還坐在床上擁著錦被嚶嚶哭泣的茉兒,嘴角微勾,眸子裡起了一陣暗火,真當他張士釗是好哄的,「來人,將茉兒的身契從夫人那裡討過來!」
  見床上的女子驚喜地睜著水漾漾的眸子看著他,又是羞怯,又是喜悅,張士釗恨聲道:「將這些被褥全燒掉!」
  在茉兒瞬間驚恐的眸子裡,張士釗轉身出門,對著身後乍起的哭喊聲,仿若無聞,朝著蘇清蕙的廂房走去,那是府裡的東邊,他一直住在西邊,如若不是去赴同僚的宴會,他和蘇清蕙有時是一連幾月都不曾得見的。
  梳妝檯上還放著一把月牙形的檀木梳子,張士釗輕輕地拉開雕著大朵牡丹花的首飾盒,他上次悄悄放進去的嵌綠松石花形金簪並不在裡頭,想來是今個簪在發上了,她向來對這些首飾不放在心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哪些,他偶爾放支釵,或是鐲子進去,她竟一點都不奇怪。
  招來屋裡伺候的丫鬟,問道:「今個夫人走前可有說什麼?」
  那丫鬟恭聲答道:「夫人讓把茉兒的東西都扔到老爺房裡去,讓茉兒以後都不得踏進東邊來!」
  「夫人既說了,你照做便是!」張士釗有些煩悶地道。
  待張士釗走了,守在屋裡的丫鬟看著那一身墨色錦服的高大身影,撓撓頭,百思不得其解,他是老爺特地安插在夫人身邊的,老爺好像挺看重夫人,不知道為何卻又從來不來見夫人,也不在夫人的屋內歇息,在茉兒之前,張府裡一直連個通房侍妾都沒有,當真怪異!
  蘇清蕙回府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管家遠遠看見夫人回來,忙派了小廝去通知老爺,及近,見夫人裙擺處頗有幾處泥垢,又通知廚房備下熱水給夫人梳洗,覺得諸事安排妥當了,老管家才鬆口氣,旁人看不懂這兩人,他是再明白不過的。
  老管家想到還在西院裡的茉兒,一時也忍不住長嘆口氣,真是孽緣!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