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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這回疼他的皇後真是要玩死他了,
送了一堆美人進駐他的丞相府,說要讓他挑作妾,
害他追了好久的冰山妻子在朝堂上和他大吵一架,
又氣得遠走窮鄉僻壤去抓啥流寇,
連累他這個妻奴又得忙朝政,又得千裡迢迢追妻去,
誰知到了當地,娘子是找到了,
卻也出現個居心叵測的對手,不但想扳倒他,
還對他視如性命的愛妻存有邪念!
看著對方與他娘子越走越近,
他不小心打翻了醋桶,又惹得太座更生氣,
這下若他再不整死那個卑鄙情敵,
他就不是舉朝人人皆怕的奸詐狡猾大狐狸……
第1章
茯苓國景壽十五年,秋。
剛剛散了早朝,戶部侍郎張連海就叫住了工部侍郎孫放,問道:「大人聽說了嗎?海岸線上的流寇最近又鬧得猖獗了。」
「是啊,不過這事情該是大人您操心吧?」
他苦著臉說:「好幾天陪著曹丞相在丞相府議事,我家夫人昨天都埋怨起我來了。你說,這流寇怎麼這麼討厭?咱們茯苓國又不是多麼富庶的大國,他要打劫商船,去東嶽西嶽那邊,在咱們這裡轉了好幾個月,能有多少油水可撈?」
孫放低聲笑道:「大人是不是想說,若他們想撈油水,還不如去丞相大人家裡撈一晚,好過在海上顛簸幾個月?」
「這話可不是我說的。」張連海也詭笑著摀住嘴。「對了,最近丘尚書怎麼不見蹤影?也不見陛下問起。」
「你不會直接去問丞相?」
「我哪兒敢啊,丞相那張笑臉,誰知道到底是陰是晴?自從十天前丘尚書在朝上為了增兵駐守海岸之事和他差點吵翻之後,我就覺得丞相越來越難捉摸了,連跟他說一句話都要小心翼翼的。」
孫放不解地問:「要說丘尚書和丞相為國事爭執也是常有的事,可丞相愛妻之名滿朝皆知,不會真的和丘尚書翻臉吧?」
張連海撇撇嘴,「誰知道?我老家可有句話:女人不打,上房揭瓦。老婆還是要狠著點管,若爬到男人頭上去,不就成了另一個武則天了?」
兩人正說得口沫橫飛,身後幽幽然有個清冷的聲音飄來。
「兩位大人既然散了朝也不急著回家,就請和本相回府聊聊,本相還有事要請教。」
這聲音本是極為優美,聽在兩位耳裡卻像是喪鐘一般,不必回頭都知道說話的人是誰。
孫放不禁後悔自己不該停留多扯這兩句閒話,忙轉過身,擠出笑臉說:「丞相大人真是太辛苦了,每日為國為民操勞-」
「為國盡忠,不敢言苦。」年輕的丞相立在台階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即使在心中罵著貪官、奸相,他嘴上還是拍著馬屁。「不知丞相大人今日召見小臣有什麼吩咐?」
「二位剛才說到了近日海上的流寇,就該知道我的意思,還是先去我府中再說吧。」丞相施施然走出幾步,又回頭一笑。「張大人,麻煩和您夫人說一聲,您在朝為官,便是身許朝廷,她要想抱怨,就找陛下抱怨,要知滿朝獨守空閨的怨婦可不只她一個,沒有大人的辛苦,哪有她們買簪環首飾、胭脂水粉的閒錢?」
「丞相說的是,拙荊膚淺,不過是一介村婦,丞相大人千萬不要和她計較。」張連海連連躬身。
丞相微笑,「本相和她又不認識,自然不會和她計較。只是大人為人夫,總要好好管一管自己的老婆才是,民間不是有俗語說:女人不打,上房揭瓦嗎?」
這話一出,張連海的臉色霎時像是被抹牆的白灰水狠狠地刷過兩遍,白得一點血色都沒有了。
而丞相已經噙著那慣有的俊美笑容,轉身離去,臨走時還丟下一句,「希望本相回到府中時,兩位大人不會讓本相等得太久。」
如夢初醒的兩人立刻提起寬大的朝服,苦著臉,小跑步地跟了上去。
月蘭村是茯苓國海境邊的一個小漁村,村子不大,只有百十來口人。因為每月初一、十五的趕海日就在本村舉行,所以每逢初一、十五,村子裡的人才會多起來,顯出一派熱鬧的景像。
村長就算是這漁村中最大的官兒了,此刻他正忙著第二日就要到來的趕海日,指揮村民打掃自家庭院,整頓出狹長的小街。
「王二,和你家媳婦說,要做生意就別總是擺著臭臉,否則嚇跑了客人,還去哪裡找回頭客?掙不到銀子,可別又坐在門邊哭著吵人。」
村長擺出高高的派頭,用手一指,又喊道:「丫頭,你看你把桌子擺到哪兒去了?擋著大門,要人怎麼進出?海貨現在就擺出來,不是要曬成魚乾了?」
正分派著,門口忽然來了幾匹馬,一看就是外鄉人,當先的一匹馬上端然穩坐的是一名女子,容顏冷艷不可方物,穿著雖然不甚華麗,但一看氣派就知道來頭不小,連她身後那幾名隨從模樣的人都氣度從容,身形筆直如劍。
村長眼尖,立刻笑著迎過去,「這位……」他瞅了瞅那女子的髮式,嗯,已是已婚女子的盤雲髻,便將已經要吐出口的「姑娘」改為「夫人」,「這位夫人也是來本村趕海的?」
那女子的目光幽冷,自上而下地掃了他一眼,才問:「你就是村長?」
「是。」
「我有事問你。」說著倏然從馬背上一躍而下,竟然也不多打招呼,就直接進了村長家的院子。
他一楞,忙跟在後面叫道:「這位夫人,總不好這樣直闖民宅吧?有什麼話您就問……」話未說完,那女子翻著手,一錠亮晃晃的銀子就出現在他眼前,銀子就在她的掌中。
「我要問的話,和海上流寇有關。」她沉聲說。
村長一楞,悄悄地收了銀子,低聲回答,「那還是請夫人進屋詳談吧。」
進了屋,他叫妻子沏了一壺茶來。
「窮鄉僻壤的,也沒什麼好東西可以伺候。一看夫人就是來自大家名門,只是不知道夫人問及流寇做什麼?官兵最近查這些事情查得可嚴呢,勸夫人還是不要和流寇扯上關係。」
女子淡淡地說:「我有位親戚的商船最近被流寇劫了,想找人去和流寇商議贖回來,只是不知道門路。村長有什麼辦法嗎?」
村長乾笑幾聲。「夫人問的真是……叫我怎麼說呢?我們是守法良民,怎麼會和流寇扯上關係?」
女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村長是不願意說,不方便說,還是覺得銀子不夠多呢?」
他尷尬地揉鼻子,就見又一錠更加亮閃閃的金子擺上了桌,那女子也依然是淡淡冷冷的語調。
「人貪心不足為奇,但是要記得適可而止,出了你的村子,我未必不會有別的地方去打聽聯繫流寇的方法,到時候銀子金子就都是別人的了。」
村長盯著那錠金子,眼睛都直了。他自以為也見過一點錢,卻沒見過誰出手如此闊綽大方。嚥了幾口唾沫,他偷偷地將手伸到那錠金子前,那女子卻一下子將金子握在手中,冷笑著看他,「村長總不能白吞下這麼大的金子吧?」
他這才終於開了口,「其實要和那些流寇碰頭也不難,初一、十五的趕海日,他們也會派人來村子裡置辦些東西,只要……」
過了一陣,那女子才走出村長的屋子,上了馬,返身而行。
一直在門外等候的隨從中,有一人低聲問:「夫人,事情辦妥了?」
「嗯。」女子應了一聲。
那隨從遞過來一張字條,「丞相的飛鴿傳書剛剛送到。」
她隨手一接,並未立刻打開字條,只是看著那字條上細細纏著一條紅繩,不知是感慨,還是喟歎,雲淡風輕地一笑。「他若知道這村長也是個見利忘義的小人,又要得意揚揚了吧?」
將那條紅繩拆下,攤開小小的字條,上面只有簡單的兩個字,卻足以讓她看得雙頰緋紅,因為那兩個字是-
想你。
距離月蘭村不遠的月蘭鎮上有一間小小的客棧。
客棧唯一的上房中,幾個人圍著一張桌子,正一起看著一張大地圖。
地圖上密密麻麻做著標記,在桌旁幾步外,剛才那名女子正負手而立,望著窗外依稀可見的海景,沉默了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過幾日我去會會那些流寇,若是能搭上線,就上船去看看。」
桌邊的一人連忙搖頭。「夫人,這可使不得。出門前丞相千叮嚀萬囑咐,絕不許夫人單獨行動-」
「丞相現在不在這裡,一切由我做主。剿滅流寇是大事,耽擱不得,難道還要等他學諸葛孔明,做出三個錦囊給我,我再照章行事嗎?」
她悠然轉身,走到桌邊,用手一指,「流寇最近總是在月蘭村一帶出沒,而月蘭村本村的海船卻從未遇襲,顯然那個村長和流寇不是一般的關係,今日雖然他說了些見流寇的方法,卻未必值得全信。」
沉吟一瞬,她又道:「曹瞻,我要接觸賊寇的事情不許和丞相提及,少則三兩日,多則七八日,我就會回來。」
曹瞻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夫人,丞相不是說每隔一日就要夫人回信告知這邊的近況?夫人一走……」
「我會先把回信寫好,你按日發出就行了。」女子冷艷的臉上是不容改變的堅定。「丞相堅稱海上的流寇不會傷到茯苓國,但是他卻不想想,小患總有釀成大禍的一日,今日縱容了這群流寇,明日就可能變成一支反軍,難道要到時候再後悔,犧牲更多的人力財力去剿亂平叛嗎?」
曹瞻低著頭,心中很是不解。這一對夫婦在京城權掌朝野,就算私下再怎麼契合,一到國事之上,就如此針鋒相對。主子爺是個城府極深的人,夫人又是個倔強得賽過石頭的脾氣,真不知為何會結成夫妻?都過了兩年打打鬧鬧的日子,也還沒有分開?
這一次為了流寇的事情,他們夫妻二人又打了賭,夫人居然在主子面前立下了軍令狀,說是一定要把流寇的底探個明白,然後剿滅乾淨。
丞相主子暗地裡是派他們幾個心腹護送夫人來辦事,但是臨出門前他的那個笑臉,卻像是等著看夫人栽跟頭似的幸災樂禍。
做下人的,最是難辦,夾在兩人中間,也不知道該聽誰的話,就算如今依了夫人的心,任她去和流寇接觸,日後丞相也肯定會問罪於他。
所以,夫人要他別告訴丞相,他就肯定不說嗎?
那是當然-不可能的。
京城,皇宮。
皇帝最近身子不適,每日上朝的時間都很短,總是早早退朝,回宮休息半日,下午丞相再帶著六部機要前來徵詢皇帝的意見。
今日曹丞相來的時候,皇帝依然躺在榻上,身邊有公主夢嬌相陪。她正低聲和皇帝說著什麼,逗他開心,但皇帝雖然像是笑著,眉心卻堆蹙在一起。
曹尚真進門時隨意一瞥,已將殿內的情形看個明白,他一邊微笑行君臣之禮,一邊對夢嬌公主眨了眨眼,她也心領神會地悄悄擺了擺手給他看。
自小他們兩人就是玩伴,彼此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能對對方的意思瞭如指掌。
「尚真,今日先不要說公務。」皇帝抬手示意他坐下,一手撫著夢嬌的頭髮說道:「朕正說要給你這個妹妹選個駙馬,她卻一直和朕推托著,就是不肯答應,夢嬌到底想要什麼樣的丈夫,朕不知道,你知道嗎?」
「微臣知道。」曹尚真笑咪咪地說,「夢嬌自小就喜歡聽英雄俠客的故事,不是想嫁個英雄,就是要嫁個大俠。」
皇帝嗤之以鼻,「草莽之寇,掛著個劫富濟貧的幌子就成了英雄大俠了?」
夢嬌一撇嘴,「父皇是皇帝,所以就看不起那些出身低賤的人,可人家為國為民做的事情可不比父皇少。」
皇帝眼睛一瞪,「夢嬌,朕警告你,別因為朕寵著你,你就真的敢胡亂妄想。你可是公主,要嫁,也不能嫁給那種人。」
「知道了知道了。」她不耐煩地起身,「真是的,好好的來陪您聊天,您看您這樣絮絮叨叨的,比母後還囉唆。尚真哥哥,還是你和父皇聊你們的正事好了。父皇,兒臣先告退。」說完,她便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看著她的背影,皇帝眉頭依然深鎖,「這丫頭,總是這樣瘋瘋癲癲怎麼好?如今在宮中有朕和她母後為她撐腰,將來嫁了人,難道也要這樣作威作福一輩子?看有哪個男人敢和她好好過日子!」
曹尚真笑著打圓場,「夢嬌心地善良,待人真誠,不愁嫁不到一個好夫婿。」
皇帝卻看他一眼,輕歎,「當初朕原本屬意於你,可你偏偏要娶丘夜溪,一轉眼又白白耽誤了夢嬌兩年青春。」
他知道這是皇帝不講理,胡亂攀扯責任,也不好說什麼,就笑笑回答,「微臣這等狂妄的性子,若是配了夢嬌的公主脾氣,即使成了親也必然是怨偶,只怕有一天她會休了微臣。」
皇帝冷哼,「你現在娶的河東獅就很好嗎?在朝堂之上,也不給你這個丞相留面子,吵了一架之後,居然就藉著去宿縣賑災放糧的名義跑了,這樣的性子,也不比夢嬌好到哪裡去!」
曹尚真依舊笑著。「去宿縣賑災的事情是兩個月前就定好的,原本是該戶部派人,但是微臣看她總是嚷著要加兵部的餉銀,一點也不體諒戶部的辛苦,所以才外派她這件差事,讓她也開闊開闊眼界,陛下千萬別誤會。」
「哼,就是你這樣護妻,才會把她寵得越來越無法無天,早晚有一天騎到你的頭上去!」皇帝沉著臉,「若她曉得為你分半點憂,就該知道現在的當務之急是什麼。前腳還和你為了海防爭執,後腳又去賑什麼災……那些流寇近日動向如何?還在鬧嗎?」
「負責月蘭海防的千總楚長煙來信說,流寇的活動依然頻繁,他正在擬定作戰計劃,準備近日內就出兵伐賊。」
「不要動不動就出兵,朝廷的錢不是讓他們隨便往水裡扔的。」皇帝的眉頭好似從未舒展過,「那個楚長煙年紀太輕,沒有多少迎敵經驗,只怕不行。」
曹尚真笑著說:「微臣年紀也不大,陛下將江山交給我打理,莫非您日日都會不放心到寢食難安?」
「又耍貧嘴,這世上有幾個你?」皇帝接過他遞來的幾本折子,看了幾眼就覺得頭暈眼花,便丟回給他,「你就看著辦吧,若有大的異變再來問朕。朕最近身子總是很乏,想好好休息一陣,不操這些閒心了。」
知道皇帝這樣說的意思就是不想再處理公務,他便站起來微微躬身。「微臣告退。」
只是他剛剛出了皇帝寢宮,夢嬌公主居然就在宮門外等他。
「尚真哥哥,我和你說件事。」她熟稔地挽起他的手臂,笑靨如花。
曹尚真刮了她的鼻子一下,「這表情必然又有陰謀,說吧,什麼事?」
「我在宮裡憋得難受,想出去轉轉。」
「去哪裡?」
她眼珠一轉。「夜溪姊姊去了哪裡,我就要去那裡。」
「她去宿縣賑災,那種荒涼貧瘠的地方,又沒什麼好玩的,你也要去?」
夢嬌捂著嘴笑。「你少騙我了,這番說詞騙我父皇就好,當我不知道嗎?夜溪姊姊去了月蘭鎮一帶,必然是為了海上流寇的事情。」
曹尚真頓時神情一凜,所有的笑容都收斂了起來,面色鐵青如石。「誰和你說的?」
她小聲道:「你別生氣,沒人洩露你的軍機大事。是我昨天溜到兵部去找夜溪姊姊,他們說她去了宿縣,可是偏偏我看她桌案上卻擺了一份月蘭鎮的地圖,所以才套你的話。你看你這臉色,是不是叫關心則亂?哈哈,讓我套出來了吧!」
聞言,他輕舒一口氣,自言自語,「她做事怎麼這樣馬虎?連你都看出來了,難保不會被別人發現。」
「被我看出來又怎樣?難道我是蠢人不成?」夢嬌噘起紅唇,搖著他的手臂,「好不好?尚真哥哥,我也想去看看流寇是什麼樣的凶神惡煞。」
他撥開她的手臂往外走。「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夢嬌頓住,「你不讓我去,我也有個大秘密不告訴你。」
「這朝廷之中能有什麼秘密是我不知道的?」曹尚真哂笑著,腳步未停。
她卻突然冒出了一句,「你知道流寇為什麼一直剿不滅嗎?因為朝中有他們的同黨!」
此話一出,他倏然回頭,眸光銳利如刀。「誰?」
歪著頭,夢嬌笑得陰險。「想知道答案,那就讓我去,我親自把秘密告訴夜溪姊姊,也免得她吃虧。」
盯著她看了片刻,曹尚真剛剛那一瞬的嚴峻和森冷,忽地都如春風過境一般消失,笑容重新爬上了他的眼底眉梢,「你該知道我不是個會被人隨意要挾的人。夢嬌,你若是說了,我會很感激,但若是不說,我也不會強求你,只是夜溪倘若出了事,你也不要後悔。」
他說完就這樣逕自離去,氣得夢嬌在原地轉圈,追他也不是,不追他也不是,最後只能恨恨地破口罵了一句,「曹尚真!你這只死狐狸!」
丘夜溪這次秘密出京查訪流寇之事,除了曹尚真之外,朝內再無人知道。此次出京,她也是賭一口氣,誓要肅清這些流寇給他看看。
成親將近兩年,想到她和曹尚真的關係,還是有點奇怪。她以前執拗的認為忠奸善惡如水火不容,所以最看不慣他這種貪污受賄比吃飯還容易的奸臣亂賊,最後卻拗不過他的反覆糾纏,動了心,付了情,終於嫁了他。
嫁給他之後,她慢慢地改了點想法,雖然他這個人小事無德,但好在大事有節,她也就睜一眼閉一眼地任他在朝中呼風喚雨,偶爾有實在看不下去的事情,還是會和他爭辯,哪怕是在朝堂之上,當著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也不會給他這位丞相留三分餘地。
偏偏他就是有辦法制住她,無論在朝堂上怎樣爭辯,回到家,他都能笑咪咪地親自為她端茶遞水,捏腰捶背,伺候得無微不至,像是要把她當太上皇一樣供起來似的。
新婚之時,她倍感甜蜜,漸漸的,心中的不安和困惑卻多了起來。
有幾個男人喜歡被女人這樣欺負壓搾?更何況是曹尚真這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她總模模糊糊覺得,他之所以糾纏著娶到她,和兒時她不曾給過他好臉色,讓他備受挫折有關。
若他只是把她當作一座需要力攀奪取的山峰呢?登上峰頂之後,所有風景都一覽無遺之時,還會有新鮮感嗎?
所以她一再告誡自己,千萬不要讓他失了這份新鮮,倘若她因為成了他的妻子,就開始變成唯唯諾諾的應聲蟲,一是違背自己做人的原則,二……就會親手斷了她和曹尚真的情分。
可是……這樣一天到晚算計著過日子,竟越來越失了當初的單純。
每夜,他像八爪魚一樣擁著她睡覺,總習慣性地將臉頰貼在她的背上,那份依賴式的睡姿,讓她總是很想笑,可是即使笑出來了,身後的他也看不到。
似乎,總有些話想和他說,但是又越來越不知道該怎麼說,或者,該說些什麼。
出京,也是想透口氣,將一些過去理不清的思緒好好理一理。
今日是趕海日,按照月蘭村村長所說,那些流寇會化裝成平民上島交易,採買生活必需品。
丘夜溪換了一身更平民的裝束,甚至將常配的寶劍摘掉,只帶了短小的一把短匕在身上。她扮作一個女老闆,專門販賣煙草。煙草在茯苓國乃是嚴令限制交易的東西,但是因為其高額的暴利,總可以讓這些流寇為其趨之若鶩。
到達月蘭村的時候,村中已經到處都是人。她隨意地看了看周圍的人和貨品,只專注留意那些身材魁梧,又黑又壯實的男子,看了一圈之後,漸漸將目標鎖定在正在和村長竊竊私語的幾個人。顯然,那幾人和村長是舊識。
她沒有立刻走近,因為不想讓村長認出她來,等到那幾個人走開了些,她才慢慢靠過去。
和那幾人打了個照面之時,其中一名男子咧開嘴怪笑,「這村子裡還有這麼標緻的娘兒們?」
另一人笑罵,「說話收斂點,小心老大知道了又要訓你。」
「贊人一句標緻也要挨訓?」頭一人搖著頭,「老大才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訓我。」他往前邁了兩步,似乎是想和她說話。
丘夜溪的心頭怦怦直跳,只覺得異常興奮,想不到這麼容易就找到了這些頑寇的線索,接下來便是搭訕聊天,以做買賣為由,爭取見到對方的首領了。
可此時,身後卻有個男聲忽然急急地插進來。「夫人,您怎麼走到這裡來了?主子正到處找您呢!」
這聲音很是陌生,丘夜溪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有人在叫她,直到她的袖子被拉了一把,身子都被拖得向後退了幾步。
緊接著,那男聲又在她耳畔低聲說:「丘大人,這邊的事情馬虎不得,請速速離開,萬一暴露了您的身份,後果不堪設想。」
她一驚,側目看去,來人是個年輕男子,眉宇間英氣勃發,五官甚是俊朗。她的隨從裡沒有這樣的人啊!可是這個人又是如何得知她的真實身份?
正在她想要詢問對方來歷時,那人卻主動一笑,更壓低聲音說:「在下是此地千總楚長煙,奉丞相大人之命,特來保護丘大人的安全。」
一聽到「丞相」兩個字,丘夜溪就知道糟了。自己最不想讓曹尚真插手這件事,所以今天來月蘭村甚至沒有帶一個曹家的心腹護衛,可她萬萬沒想到曹尚真還留有後手,阻截自己的行動。
唉,這個男人,還真是她命中的剋星,更是纏在她身邊的精明鬼,無時無刻陰魂不散。
她臉一沉。「我正在做正事,請楚大人不要插手阻攔。」
「此地是在下的管轄範圍,丘大人若是奉命督察,請先出示陛下的聖旨或者是丞相手諭,否則……恕在下不能不插這一手。」
看這人牛皮糖似的笑容,居然和曹尚真有幾分相似,丘夜溪不禁暗暗罵著:真是什麼樣的主子用什麼樣的奴才,曹尚真手下的人都和他一樣難纏!
今日之計,眼看是無法成行了。
第2章
丘夜溪被楚長煙拉到千總府時,看到曹瞻已經在府門口等候,她就什麼都明白了。
能說什麼?罵曹瞻太過忠心?不管怎樣,人家都姓曹不姓丘,會做出這等通風報信之事,實在也不奇怪。
現在她不得不再罵一次曹尚真的陰險狡詐。當初她從龍城嫁到京城來,家臣丘思道本來為她精心挑選了幾個副將跟隨,但是曹尚真後來以「外放為官更有出息」為由,將那些丘家忠僕一一外派出京。漸漸的,她終於變成了「孤家寡人」。
而他竟還安撫說:「你現在是曹家的少奶奶,看哪個奴才敢不聽你的話,為夫會好好替你教訓他們!」
當然沒有人敢不聽她的話,就連他這個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都對她俯首貼耳、唯命是從了,下人們自當竭盡全力服侍她。
不過……該出賣的時候,他們也會竭盡全力地出賣。
走過曹瞻身邊時,他的頭低低地垂著,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她也沒有喝斥,而是淡淡問道:「曹瞻,丞相大人最近飛鴿傳書了吧?除了今日之事驚動了楚大人之外,他還說了些什麼?」
「沒有了……哦,主子希望您盡快回京,說這邊的事情交由楚大人就行。」他因為心虛,差點語無倫次。
丘夜溪皺皺眉,「回京?」這邊的事情剛有點眉目,怎麼就催她回京?是京中出了什麼事情嗎?
進了千總府,楚長煙命人上茶,客氣地笑著說:「丘大人是兵部尚書,本是我的頂頭上司,按說您的事情下官無權越級干涉,但是您也知道丞相大人的命令,下官不敢違抗,若是今天有得罪之處,還請大人海涵。」
喝著茶,她心中雖然無奈,也不好發作,「你不用和我客氣,我也不會記你的仇。這次來,我本不想驚動任何人,對你在這邊處置海上流寇的事情並沒有任何問責的意思,你先坐下說話吧。」
他這才坐下。
丘夜溪繼續說道:「我在京中聽過楚大人的英名和故事,前年你剿匪有功,陛下召你入京,封了千總的官銜,說起來你入朝資格還在我之前,海上這邊的事情我不懂,還要向你請教。」
「丘大人太客氣了,大人一門忠烈,守城多年,是我等武將的楷模。」
她聽得心不在焉,向來不擅長這些官場的客套話,只是跟了曹尚真之後才學了幾句,隨手拿來應付之後,就轉移了話題。
「楚大人,恕我直言問一句,大人對海上流寇日益猖獗之事怎麼看?」
她雙眸熠熠,凝視著眼前人。
楚長煙蹙眉低頭,「這些流寇多是周圍鄰國無依無靠的窮人,起先只是買了幾艘漁船,裝扮成漁民,伺機搶些商船,但是近些年規模越來越大,好像是被什麼人幕後操縱著,這一兩年又一直和我們茯苓國過不去,只怕來者不善。」
丘夜溪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和丞相說過這些悍匪不可留,一定要肅清剿滅,但是丞相做事太過拖拖拉拉,連個剿匪的方案都還要等上三五個月。聽說楚大人治理水軍多年,和流寇也打過不少交道,依你之見該怎樣做?」
她話雖然問得客氣,但是他明白這話裡已經有質詢的味道了。
楚長煙深思了片刻才回答。「下官也曾經和大人一樣試圖和流寇接觸,但是接觸了一兩次,發現他們認錢不認人,既不想被招安也很難一舉剿滅,因為他們有十來艘船、千人左右的人力,平時並不集結在一起,如果下手不夠周密,肯定會有漏網之魚。
「去年我們曾經在海上和流寇交戰,用炮擊沉了幾艘他們的船,結果這些流寇竟然半夜摸進千總府,意圖行刺我來報復,雖然最終沒有得手,卻也殺了幾個府中侍衛,可見他們的窮凶極惡,心狠手辣。」
聞言,她難掩訝異地說:「怎麼在京內的記錄中不曾看到這件事?」
他笑了笑,「流寇行刺之事是對下官的私怨,既然沒有真正得手,下官沒有在意,也就沒有上傳邸報。」
「這可不行。」丘夜溪嚴肅地搖頭,「雖是私怨,也是因為公務而起,萬一真的出了事,無根無由,朝廷都不知道從何查起。」
「是,下官知道了。」
他明朗地笑著,這笑容清澈坦白,讓她很有好感,於是語氣又緩了幾分。「今日之事先到這裡吧,既然楚大人介入,我就不便再多插手,只是希望大人能派一兩個心腹想辦法潛入流寇中,做朝廷的耳目,方便我們日後行事。」
「這件事大人就請放心吧。」
丘夜溪一笑,「看來你心中有數,那就按照你的方法做吧。我要過些日子再回京,也許近日還會來打攪大人。」
見她似是要走,楚長煙連忙說:「大人既然到了下官的轄地,不如就住在千總府,也好有個照應。月蘭鎮那裡也是流寇常去的地方,只怕不安全。」
「無妨。」她很堅決的婉拒了楚長煙的邀請。
簡單話別之後,就帶著曹瞻回了月蘭鎮的客棧。
路上,她又問了一次。「丞相的信中真的沒有再說別的?」
曹瞻將那封密信掏出,交到她手中。
信上寫得簡單,除了讓曹瞻去找楚長煙阻斕她接觸流寇之事,以及要她盡快回京之外,再沒有多餘的話。
這還真不像是曹尚真的作風,他這個人向來是除了交代公事之外,還會說兩句肉麻的甜言蜜語給她聽,這一次,怎麼寫得如此簡單清淡?丘夜溪心中不由得悵然若失。曹瞻偷偷瞥她,小聲問:「夫人,我們是不是準備回京了?」
「出京一次,一無所獲就回去,你以為這是我此行的目的嗎?」她冷冷反問,將信揉了幾下,臉上像是掛著幾分氣惱,然後昂著頭,再也不發一語了。
京城。
曹尚真的面前是一份詳細的朝廷官員檔案。
近三年之內,朝廷內所有官員的調派、職位的陞遷、生老病死,都在其中,密密麻麻,足有幾百頁之多。
其實根本不需要看這些東西,他心中早對所有人都有數,只是聽了夢嬌的話之後,他不得不重新思量一遍朝中人事。
夢嬌的話向來不必全信,但是他卻不能不防。夜溪就在月蘭村,一封急著要她回京的密信只怕不能將她拉回來,這個妻子的脾氣之倔他是深深領教的,當初要不是他死纏斕打,夜溪定會一直將他當作朝廷中最大的對手,非把他扳倒不可。這次放她出京治寇,他早料著她肯定會碰釘子,一個在陸上逞慣了威風的人,在海上不見得能施展得開拳腳,若是碰了釘子最好,就會知道做人不該太過耿直,日後也會給他這個夫婿點面子。
只是這女人不會越挫越勇,最後戰至力竭都不肯低頭承認失敗吧?他苦笑,心裡的答案再清楚不過。
攤在他面前最上面的檔案,是楚長煙的。
楚長煙,景壽十年因參加武舉而入朝中做官,祖上是興州人,世代為農。他先是從一個小小的宮廷侍衛做起,做了一年就被外派到月蘭村,做了校尉,然後靠著軍功級級陞遷,最終做到了千總。
他入朝的時候楚長煙已經在京外做官,所以以前他並未對此多留意過,只是這個人靠月蘭村最近,而月蘭村似乎是流寇上岸聚集的一個點,這些事情,連距離月蘭村千百裡遠的他都知道,身為當地駐軍多年的千總楚長煙豈會不知?若他知道,為何剿匪之事遲遲沒有行動?若朝中真的有內奸,會和楚長煙有關嗎?
夜溪是否會從楚長煙身上感受到蛛絲馬跡?
楚長煙若有問題,是否會對夜溪不利?若內奸不是楚長煙,又會是誰?心中有千萬思緒飛快轉著,最後,那張清俊如華的臉上,驀然多了絲滿意的笑容。
清晨一大早,丘夜溪正在客棧用早飯,就見楚長煙帶著幾個隨從從客棧外走進來。
「丘大人,今日若是不忙的話,和下官去個地方如何?」楚長煙笑咪咪地站到桌邊。
她訝異地問:「去哪裡?」
「去了就知道了。」他神神秘秘的微笑。
丘夜溪自從那日在月蘭村被楚長煙阻止之後,這幾日她並沒有閒著,一直在打聽關於此人的事情。
出京之前,曹尚真並沒有針對此人和她做過多的描述,但是初見之下,她覺得這人很是精明幹練,堪為大用,卻不知道為什麼到現在都對流寇之事沒有很好的解決。和百姓探聽了一番之後,她發現這個人的風評還不錯,雖然只是駐軍守將,但是也會幫著地方興修水利,開墾農田,甚至處理地方上雞毛蒜皮的案子,比縣太爺還得民心。
所以他今日來找她,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跟隨對方一起去看看。
結果楚長煙帶她來到一個小小的鋪子,店舖像是賣些海貨,老闆長著一張很有福相的圓臉,見到他就點頭哈腰,「這位公子要買什麼?」
他扮作丘夜溪身邊的一個隨從,回頭指著她說:「是我家夫人要看看山貨,老闆有嗎?」
老闆的眼睛立時瞇成一條縫,「什麼山貨?我們這裡只賣海貨啊。」
楚長煙小聲說:「是三爺介紹我們來的。」
那老闆又變了臉色,更加地點頭哈腰,「既然是三爺介紹的,那就裡面請。」
丘夜溪不明白楚長煙的葫蘆裡在賣什麼藥,但也知不便說話,就默默地跟了進去。
剛進後院的一問小屋子,只見老闆悄悄捧出一柄火槍,小心翼翼地拿給她看,「夫人請看,這可是上好的貨色,剛剛送到。」
丘夜溪陡然大震。火槍?這是朝廷都罕有的東西,因為是西洋傳來的,威力很大,所以曹尚真甚至考慮是否要斥巨資購買。而這小小鋪子中的老闆,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她按捺住心頭的詫異,故作淡漠地問:「這東西你有多少?」
老闆不答反問:「夫人想要多少?」
她正在沉吟該如何應對,楚長煙便開口接話,「我們家夫人不是本國人,想多買點帶回去,但是又怕不安全。你們負責押運嗎?錢不是問題。」
老闆再笑,「押運這事不難,只要多付點銀子,自然有人幫您運。」
「不怕官兵追查?」丘夜溪的聲音一沉。
老闆笑得得意。「夫人不知道,我們自然有路子,官兵也不怕。何況有了這些火槍,官兵又能怎麼樣?只是這價格……真的是不便宜,大約二十兩銀子一把,不知道你們出不出得起?」
二十兩銀子?丘夜溪暗自吃驚。她聽曹尚真說朝廷若是要買這種槍,價格應在十兩銀子一把左右,這老闆要價居然如此暴利?
那邊楚長煙還在漫不經心地殺價,一副真要談買賣的樣子,她的心頭卻越來越緊張。老闆的口氣,不僅有辦法買到西洋火槍,更有辦法將火槍送出伏苓國,還不怕海上運輸的不便,莫非……這老闆和海上的流寇有勾結?
楚長煙談了一陣,搖頭說老闆不夠實在,丘夜溪看出他的意思是要自己離開,就站起身,故作淡漠地說:「先走吧,改天再來。」
於是他跟著她一起出了店舖。老闆還在後頭補充說:「你們今日若是不定下,日後自然有別的買主。」
丘夜溪驀地回頭,「還有什麼人會要?」
她的目光酷寒,讓那老闆看得嚇了一跳,想笑又不敢笑了,囁嚅了一陣才說:「這個就不方便和夫人說了。亂世之秋,總有人想買來防身吧。」
默然地走了很遠,等楚長煙跟來,她才低聲問:「你認為他和流寇有關係?」
「應該是確鑿無疑,否則老闆弄不來這些洋槍,也沒辦法把它們弄走。不過現在最怕的是,這批槍會被流寇拿來大規模使用,朝廷中還沒有火槍,武力已經不足以和流寇匹敵了。」
他的話正是丘夜溪心頭的為難之處。她皺著眉,想著自己是不是該立刻把這些事情寫下來寄給曹尚真,還是先行返京,將這些事情交給楚長煙處理。回到客棧的時候,楚長煙再次邀請,「大人應該看出這小小的月蘭鎮也有很多危險,還是住到下官府中吧。」
她依然搖頭,「若有危險,到哪裡都是危險,我現在沒有暴露行蹤,反而是外面安全些。」
聞言,他有點焦急地說:「可是大人,倘若您有了意外,要下官怎麼和丞相交代?」他著急之下竟斕在她面前,讓她連客棧都進不去了。
丘夜溪遲疑了一瞬,才慢聲道:「楚大人,請讓開。」
這聲音平靜卻有威懾力,楚長煙皺了皺眉,卻再也不敢阻斕,只好側開身。
「那問店,請大人派人密切監視,倘若有任何異動都不要放過,絕不能讓那批槍被人買走,哪怕一把,也是朝廷的禍害。」
楚長煙只好答應著,帶人離開。
又在路邊站了片刻,丘夜溪細細地理著有點紛亂的思緒,一邊想著,才一邊緩步走進客棧。.客棧中客人寥寥無幾,掌櫃的和她打招呼說話她也沒留意聽,直到走上二樓,剛要伸手推門,她的房門卻倏地從裡被人拉開,她一恍神,就被人拉住了雙手,接著就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唇立即被人佔據,連半點掙扎呻吟的聲音都不被允許發出,一雙游魚般的手掌熟練地在她的曲線上遊走,配合著唇上的力度和溫度,將她所有的思緒統統打亂。
她好不容易透出一口氣,便憤怒地一腳踩在那人的腳背上,待那人痛呼抱著腳退開幾步,才惡狠狠地盯著那人,一字字道:「曹丞相,您丟下朝政,輕身犯險,想過後果嗎?」
那個被罵的人跌坐在一張椅子上,一邊揉著腳背,一邊笑嘻嘻地斜睨她,假意抱怨,「這麼多日不見,也不會和為夫我好好親熱一下,一見面就下手這樣重。」
這人正是權傾朝野的丞相- 曹尚真。
丘夜溪始終盯著他。「為什麼會來?」
「我不是給你字條說明原因了嗎?」
「字條?哪一張?」她疑惑地蹙起眉。
「想你了啊。」他嘻皮笑臉的樣子沒有半點真誠,丘夜溪雖然端著冷臉,卻實在狠不下心再去責難他。他平日裡有那麼多的事情要忙,絕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跑出來,只是為了見她一面……不對,一定是有事情!
「京中出事了?」
「京中有我,能出什麼事情?」他伸手把她拉過來,順勢按坐在自己膝上,嗅吻著她的髮際,還故意吹氣去呵她的癢。
「那是我這邊有問題?」她何其敏感,立即再問,壓根不受影響。
他含糊回答,沒有再否認,「唔……就算是吧。」
「是什麼事情?」她倏然跳起來,轉身問他。
曹尚真卻皺著眉頭,老大不高興地啾著她,「剛才和你拉扯了半天的那個人,就是楚長煙吧?」
「拉扯?我們幾時拉扯過了?」她沒好氣地說。
「雖然手上沒有拉扯,眼神可是拉扯了好一陣了。夜溪,你剛出京就背著為夫和別的男人這樣勾勾搭搭,太不將我放在眼裡了吧?」
他一出現就扣了頂帽子給她,丘夜溪恨得咬牙切齒,抬手就要一巴掌甩過去,卻早被他料到,輕輕鬆鬆便擒住她的手腕。
「你還好意思說我?出京之前,皇後要送你的那幾個小妾,你都已經消受過了吧?」她勃然大怒的低吼。
曹尚真哈哈一笑,將她一把抱住,按到旁邊的床上去,靈巧地解著她衣服的扣子,一邊低喘著說:「我就知道你是為了這件事生氣才執意出京。你真的不該冤枉我,皇後是心疼我們曹家,你嫁過來兩年,肚皮沒有動靜,她怕我們家斷了後。」
「怕斷後你就休了我,再另娶一房,有我在,你休想納妾!」丘夜溪劇烈掙扎著,兩個人用的力氣都大,她已經在他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幾下。
「只怕又要瘀青了。」曹尚真委委屈屈地咕噥,可手下的便宜可是一點也沒少占,傾身附上她的嬌軀,唇已經像烙鐵一樣滾燙地印在她皮膚上。
即使已經成親兩年,丘夜溪的身體依舊敏感,立刻像是染了酒暈似的,又紅又燙。
雖然她激烈抵抗,但他依然不怕死的往她身體裡擠,直到她被迫放棄抵抗,向他倒戈,他才鬆了些力氣,擁著她輕輕喘息,又低低地笑著,竭盡所能地在纏綿之時討好她。
「你少用這種方法搪塞我……」幾度糾纏之後,她依然瞪著他,只是那目光卻不是真正的冰冷。有幾個女人可以在心愛的男人面前真的冷得起來?再冷再硬的外表也不過是一種偽裝罷了,偽裝掩飾的是自己那顆早已淪陷的嬌嫩的心。
丘夜溪一手捏住他白皙滑膩的臉頰,逼著他和自己對視,「你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皇後讓你來休妻?還是我這裡有通敵的叛徒?」
曹向真的黑眸中本來噙滿的都是笑意,聽到她最後一句話,笑意卻忽然凝固。
「叛徒?你聽到什麼風聲了?」
她咬咬唇,將今日在那間詭異小店中看到聽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說給他聽。
他默默地聽著,眉骨微微下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小店的老闆應該是和流寇認識的,只是我總覺得這種事……官家也逃不了責任。本地的縣官、知府,難道一點風聲都不知道?」
她的質問並沒有立刻得到響應,曹向真想了想才問:「楚長煙怎麼說?」
「他能怎麼說?剛剛才發現線索,便領著我去看,然後勸我搬到他那裡住,說是怕外面危險。我讓他派人盯死那間店,有任何異動再告訴我。」曹尚真點點頭,又笑了。「你想得很周到。」
看著他,丘夜溪總覺得他的笑容背後必然還有別的深意,但是他卻似乎不急於說。
想起來真是不公平到令人生氣!她的心思,從來沒有能夠瞞過他的,可他的心思,卻沒有幾件能叫她猜得中。
「這邊的事情到底怎樣?你親自出馬,一定是知道什麼內幕消息了。」她想從他口中套話,他卻笑著翻了個身,把她抱到懷中。
「談不上什麼內幕消息,只是在京中懲得久了,也想出來看看。」
「陛下就這樣輕易放你出來?」
「我說我要巡視海防,不放心下面的人,要親自看看才能確定。陛下現在對海防的事情看得最重,雖然有些勉強,但還是答應了。」
丘夜溪仍是覺得古怪,還想再問,外面卻忽地有人「砰砰」地拍打門,然後有個女孩子的聲音叫著,「尚真哥哥,你和嫂子親熱完了沒有?」
聞聲,丘夜溪又是驚怒又是羞惱,瞪著眼前人,「你怎麼把夢嬌公主都帶出來了?」
他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她一定要跟來。」
「說好了我到這邊的事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你對她……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她冷著臉,推開他,急忙將衣服穿好。
「生氣了?」曹尚真下了地,單膝跪在她面前幫她穿鞋子。「是氣她,還是氣她娘?」
抿緊唇,她沒有回答。
躍起身,他又覆住她的唇,溫柔地低聲保證,「你放心,皇後挑的那些女人,我連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婚前我為你清清白白,婚後也絕對忠貞不二。」
「……你就會花言巧語唬弄我。真話從來不和我說。」聽到他的告白,丘夜溪心中笑著,嘴上卻依舊嘟嚷了幾句,「沒有孩子又不是我的錯,誰知道是不是你的問題。」
曹尚真呵呵笑了起來,「夜溪也會反擊了?好,就算是我的過錯吧。出京前,娘娘給了我些秘藥,說是宮中流傳的秘方,那些嬪妃為了保住皇帝的寵愛就會吃那些秘藥,據說吃了之後便能盡快生下皇子。」
她嗤之以鼻。「鬼藥,我才不信。」
「鬼藥還是仙藥,回頭吃了不就知道?」他色迷迷地打量著她的小腹,「我就不信,以我曹尚真的聰明俊秀,和你丘夜溪的美麗神勇,會生不出一個鍾靈毓秀、風華絕代的孩子來!」
「呸,不要臉!」丘夜溪紅了臉,悴他一口,將他推開。
等到兩人都重新著裝完畢,她才拉開房門,只見夢嬌百無聊賴地站在外面,趴著客棧的欄杆向樓下張望著打發時間。
聽到開門聲,她一回頭,看到兩個人時先是楞了楞,然後指著他們就咯咯笑了起來。
丘夜溪不明就裡,疑惑地看著身邊人,曹尚真起初也不明白,但是看了看妻子,就曖昧地也跟著笑了。
見兩人都在笑,她更加困惑,忍不住問:「怎麼了?」
曹尚真慢悠悠地伸出一手,將她的領口拉了拉,「沒什麼。」
這個動作令她忽然明白,定然是這個傢伙在自己的脖子上留下的那些痕跡讓夢嬌看出兩人剛才在屋中的「春光」了!饒是她平時再如何冷面,這一回臉上也掛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飛快地跑回房間內,猛地把門甩上。門外,夢嬌已經笑倒在曹尚真的肩膀上。
他慢悠悠地推開她的頭說:「雲英未嫁的大姑娘,什麼該看,什麼不該看,自己也不注意點。」
「心疼你老婆,還是怕晚些時候被她河東獅吼?」秋波流動,她看著他笑道,「我雖然還沒嫁人,但這些事情知道的卻不比你少。倒是夜溪姊姊,怎麼臉皮還是這麼薄?」
「她和你自然不一樣。」他又不動聲色地撥開她拉著自己的手。
夢嬌歎著氣點頭。「是啊,我們自然是不同,否則你不會死心塌地非要娶她不可。只是我不知道她到底好在哪裡?」
曹尚真微微一笑。「她的好,只要我一人知道就好,其它人若是懂得欣賞,可就不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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