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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我叫唐明厲,今年九歲,和爸爸分居中,
最近我很不快樂,因為同為「沒爸爸幫」的死黨們,
現在全都退幫了,只剩我一個,
他們的爸爸都已經和媽媽破、破掉的鏡子又圓起來了,
只有我爸爸還不回家,我問媽媽為什麼,
結果卻把最愛的媽媽弄哭了,讓我的心情更加不好,
偏偏這時候還被逼著去參加朋友家的家族烤肉,
想到會看見人家的爸媽和小孩快樂的樣子,
我就受不了,所以決定離家出走靜一靜,
沒想到這一走,爸爸居然就和媽媽手牽手來接我了耶!
那我現在到底該不該回家啊……
楔子
我的父親
我的父親是很有名的餐聽總經理,他的工作很忙,除了要在北部、中部、南部跑來跑去之外,還常常要坐飛機出國,是個很忙很忙的大忙人。所以,我很少見到父親,一個月大概只能見到一、兩次吧。
母親說父親工作忙全都是為了要給我們過好生活,所以我要體諒他沒時間陪我玩。可是我從來沒想過要父親陪我玩,我只想和父親、母親三個人住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看電視,一起起床,一起出門而已。我想要有一個有母親,也有父親的家。
我的父親和母親分居了,他們沒有離婚,只是分居而已。我不知道原因,他們也不肯告訴我,只說你還小,長大了就會知道。可是我都已經九歲,明年就要十歲了,我還是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分居。
我的父親是一個工作很忙很忙的人,忙到讓我懷疑他是不是還記得我和母親,因為距離上次他來看我已經過了整整兩個月了。我不能說我討厭他,但是也不能說謊說我喜歡他,因為比起他,我更喜歡隔避常常請我喝豆漿的張伯伯,如果張伯伯是我的父親就好了。
老師評語:母親說的對,父親工作忙是為了給你過好生活,你要體諒他。還有,父母會分居一定有他們的理由,你不能因此就討厭沒和你們住在一起的父親,知道嗎?
錯字有——餐「廳」、隔「壁」,各罰寫十遍交給老師。
第1章
唐明厲最近的心情很差,因為和他一樣跟媽媽一起生活,因同病相憐而成為好朋友的幾個同學,最近他們的爸爸都和他們的媽媽復合了。
這其實是件好事,身為好朋友,他應該要恭喜夏尋和姜仲宇他們才對。
可是他希望他們不要一直把「我爸爸」這三個字掛在嘴邊,然後那個唯一仍與他同病相憐,卻少根筋的連希也不要在一旁以羨慕的口吻,不斷地大叫著「真的嗎?好好喔,我也想要有個老爸!」之類的,這樣也許他就說得出恭喜了。
連希那個傢伙真的是少根筋到很討人厭。
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懂事點,懂得什麼叫察言觀色,以及三思而後行,別老是說些白癡話,惹人生氣呀?真的很受不了。
他一直很佩服仲宇受得了他。
可是重點是夏尋和後來加入的伯宇——他是仲宇的雙胞胎哥哥,好像也沒什麼特別討厭或受不了連希的反應,受不了的人始終只有他。
難不成有問題的人並不是連希,而是他嗎?
唐明厲突然有種大受打擊的感覺。
「嚇!」
突然之間,他的背突然被人猛拍了一下,耳邊同時傳來這麼一聲大叫,嚇得他渾身一震,忍不住跳起來,迅速轉身。
「哈哈……嚇到你了厚?哈哈……」
惡作劇得逞的連希手指著他,笑得前俯後仰,好開心。
心情差,加上莫名其妙又被嚇了一跳,唐明厲怒不可遏的伸手重重地推了笑不可遏的連希一下。
「你幹什麼?」他怒聲問道。
他的力道大得差點將連希推倒在地,也讓連希的笑聲瞬間停了下來,以驚疑不定的神情,張大著眼睛看他。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唐明厲有必要這麼生氣嗎?
「連希是在跟你開玩笑的啦,唐明厲。」姜仲宇迅速的擋在他們倆之間,就像怕他們會一言不和就打起來一樣。
唐明厲看了他一眼,悶不吭聲的轉身就走。
「等一下,你要去哪裡?」姜仲宇一愣,趕緊追上他。
「幹什麼?」唐明厲面無表情的問。
「你怎麼了,這幾天為什麼都不和我們一起玩?」姜仲宇問他,「是不是連希又做了什麼事,讓你不想和他在一起?」
「我哪有!」跟在他們身後的連希忍不住抗議的叫道。
「你安靜點,不要插嘴。不然就去找我哥他們,不要待在這裡。」姜仲宇回頭警告的對他說。
「算了,我本來要跟你們說一個秘密的,現在不告訴你們了。再見。」連希猛然停下腳步,有些小不滿的撂下狠話之後,轉身跑開。
「你不去追他?」
姜仲宇搖搖頭,將目光轉回他臉上。「你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他關心的問。
「沒有。」唐明厲悶聲道。
「真的嗎?那明天我們到夏尋的新家烤肉好不好?夏尋說夏媽媽叫大家一起去,我剛才打電話問過了,我爸媽也會去喔,你叫你媽媽也一起來。」
「我媽媽要上班。」
「你現在打電話給她,問她可不可以請假?」說著,姜仲宇突然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靠近他,在他耳邊小聲的說:「我跟你說喔,有一個很有名很有名的大明星也會去喔。」
對不起,對不起。她只能在心裡說,沒辦法將這話說出口,因為兒子的敏感程度比她所以為的還要多更多。
不要他因為媽媽叫才來看我……
聽到兒子這樣說,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媽,我快不能呼吸了。」兒子在她懷裡掙扎。
「對不起。」她迅速的放開手,同時用力眨去眼眶裡的濕潤淚意。
「對了,今天夏尋的媽媽有打電話來,說星期六要在他們家烤肉。你想吃什麼?玉米?香腸?甜不辣?還是雞腿?媽媽明天去買。」她轉移話題的問。
「我不想去。」
黎安真有些驚愕。「為什麼?」
他抿著嘴巴沒有回答。
「小厲?」
「大家的爸爸都會去。」他沉默了一下才低聲開口。
黎安真的淚水一瞬間便從眼眶裡掉落下來,把自己嚇了一跳,也把兒子嚇了一跳,讓他露出一臉闖了禍的不知所措表情。
「媽媽沒事,只是好像有沙子跑到眼睛裡頭去了。」迅速擦去淚水,黎安真亡羊補牢的對兒子解釋。
「對不起。」敏感的兒子還是開口向她道了歉。
「沙子跑到媽媽的眼睛裡,又不是你的錯。你幹麼跟媽媽說對不起呀,小傻瓜。」她笑聲道,但兒子的小臉卻仍是嚴肅沉重,讓她臉上的笑容也維持不下去。
「你想吃什麼?」她再次問,因為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接續母子的對話。
「烤玉米。」不想再讓媽媽傷心,唐明厲回答。
「好,烤玉米。還有呢?」
「還有烤肉。」
「還有呢?」
「我想喝可樂。」
「好,媽媽全部買給你。」
然後,關於爸爸的事,母子倆不約而同的都沒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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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睡著了,黎安真卻失眠了一整夜。
隔天早上送兒子到學校上學之後,她因為實在沒精神工作,便請了一天的假,去找因為懷孕而被她老公限制在家裡休息的艾采兒,也就是兒子的同學,姜仲宇的媽媽。
她需要有人給她意見,關於昨晚兒子與她的對話。
見她來訪,艾采兒高興得差點沒從床鋪上跳起來,被她老公皺眉瞪了一眼,這才吐了吐舌頭,微笑的歡迎她的到來。
看采兒的老公姜堪小心翼翼的將她從床上扶坐起來,又輕聲細語的問她這樣可以嗎?柔聲囑咐她累了就要躺下來休息,然後再替她們準備了一些吃的之後,才將空間留給她們女人家,出門去辦點事,她的感觸真的是五味雜陳。
因為當初她在懷兒子的時候,也曾被老公這樣小心翼翼的呵護,可是現在,那些甜美幸福的記憶卻成了她心裡無藥可治的痛。
「怎麼有空來找我,今天不用上班嗎?」艾采兒問。
「休假。」
「是休假還是請假?」
沒料到她會這樣問,黎安真輕愣了一下,呆呆的看著她。
「你的氣色和精神看起來都不太好。」艾采兒為她解惑。
「你的眼睛真銳利。」她苦笑。
「發生了什麼事?」
黎安真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後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開口——
「昨晚我兒子突然問我,為什麼爸爸要和我們分開來住?我無言以對。」她說。
「他以前沒問過你這樣的問題嗎?」
「幼稚園的時候還問過,讀小學之後就沒再問了。」
「那麼昨晚他為什麼會問?」
「因為他所有原本跟他一樣沒有爸爸的好朋友,突然全都有了爸爸。」
艾采兒突然沉靜了一下。「是指我的兒子、青夢的兒子和夕葳的兒子對嗎?」
黎安真無言的點了點頭。
「對不起。」
她迅速的搖頭。
「這不是你們的錯,我只是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該怎麼辦而已。小厲他比我以為的還要更敏感。」她感觸良多的說。
「他說爸爸很久沒來看他,是不是不喜歡他?我說那我叫爸爸看他,他竟然說他不要爸爸因為我叫才來看他。還說他不想去參加星期六的烤肉,因為大家的爸爸都會去,只有他沒有爸爸。」說著,黎安真不由得紅了眼眶,聲音也變沙啞了起來。
艾采兒突然有種不知道要說什麼的感覺。
雖然她早感覺到兒子的好朋友中,唐明厲這個小孩特別的嚴肅,有點一板一眼的,但是她沒想到這小孩會有這麼敏感的心靈。
這也難怪安真會這麼難受了。
她剛才說她的氣色和精神看起來都不好,事實上她的樣子看起來根本像在哭一樣,只是沒有流下眼淚而已。
可是這件事該怎麼解決呢?總不能為了不傷害到一個敏感小孩的心靈,叫他們三對夫妻、未婚夫妻再次分手,讓他們的孩子們跟唐明厲一樣沒有爸爸吧?
說到沒有爸爸,她記得安真好像並沒有和她老公離婚,而只是分居而已,是不是呀?
「安真,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她猶豫地開口。
黎安真用力眨去眼眶中的淚水,對她點了點頭。
「你和你老公有離婚嗎?還是只是分居而已?」
「分居。」
「所以,你們倆有可能復合對不對?」
她沉默不語。
「不可能嗎?」艾采兒再問,「你們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而分居的?」
一般夫妻不合,大多是以離婚了事,分居的應該很少吧?當然,老一輩的除外啦。所以,她真的很好奇造成他們這對夫妻分居的原因。
黎安真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知道。」
「什麼?」她一整個傻眼。「你說什麼?」
「我不知道。」
艾采兒瞠目結舌的看著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該說什麼。
「你說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你不知道你們夫妻倆當初分居的原因?」她很認真、很認真的盯著她問。
黎安真又點點頭。
艾采兒覺得自己快要昏倒了。
「這太離譜了。」她說。「你們夫妻倆到底分居多久了?」
「六年。」
「我真的快昏倒了我!」艾采兒攙著頭,做出一副快要昏倒的表情。「六年!一對年輕夫妻分居了六年,你到底有沒有搞錯?還有,這六年來,你確定他都是自己一個人住,沒有新的同居人嗎?」
聞言,她的臉色一陣慘白。「我……不知道。」
「我真的會被你氣到流產!」
黎安真的臉色瞬間變得更白。她急忙從椅子上跳起來,趕忙跑到床邊,伸手想扶好友躺下。「你快點躺下來,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對不起,我——」
「我沒事,你給我坐下來,冷靜點。」艾采兒打斷她說。
「可是……」她仍是一臉擔心,猶豫的站在原地看著她與她的小腹。
「那只是個比喻,我的肚子沒任何異常啦。」艾采兒沒好氣的說。
「真的嗎?」她還是不放心。
「你不要跟我老公一樣這麼愛操心好嗎?我不會拿肚子裡的孩子,和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的。」雖然她剛剛才開了一個玩笑。
「你還是躺下來休息好了,我到客廳去——」
「你若想到客廳的話,我陪你到客廳。」艾采兒馬上打斷她說。「你別想丟了一堆問號在我腦袋裡就一走了之。」
「我沒打算要一走了之。」
「那就坐下來,好好的把話說清楚。」她指了指她剛才坐的位置。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黎安真猶豫了一下,才坐回原位,為難的開口。
「就從你和你老公怎麼相遇、相愛、結婚說起,然後再告訴我你們結婚後發生了什麼事,一直到你們分居為止,把你記得的事全說出來。」艾采兒一點也不覺得難。
「為什麼?」黎安真不是很懂說這些要做什麼。
看了她一眼,艾采兒很有義氣的說:「你不是說你不知道你們分居的原因嗎?我幫你把它找出來!」
第2章
那一年的冬天特別的冷,隨便一波寒流南下,全台氣溫便會下探到十度以下,讓人直打哆嗦。
然而,天氣再冷,也冷不過黎安真的一顆心。
交往一年多的男朋友突然心血來潮說要出國進修,她沒有權利反對,只能奉上過去省吃儉用所存下來的錢幫助他,結果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他就音訊全無。
週遭的朋友一直告訴她說那個傢伙不老實,她卻鬼遮眼的不肯相信,還借錢千里迢迢跑去找他,擔心他是不是在異鄉出了什麼事,沒人可以幫助他、照顧他。
結果,她搭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飛到法國之後,卻撞見他和別的女人悠悠閒閒的漫步在異國街道上,還當眾接吻,做盡一切熱戀情人會做的事。
她該立刻衝上前去,狠打他一巴掌,再叫他把她資助他的錢吐出來還給她的。
可是她卻只會哭,一個人站在異國街頭,傷心欲絕的哭泣,連自己後來是怎麼到機場搭飛機回台灣,又是怎麼從機場回到家,她的記憶都模模糊糊的,只知道她好傷心,真的好傷心、好難過。
那是她的初戀,第一次付出所有的感情與金錢去愛一個人,結果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在她全心全意的付出一切之後,得到的卻是愛人無情的背叛?
朋友叫她把那種爛男人忘了,她也想,但是心冷的感覺、苦澀的滋味卻不斷地折磨著她,讓她在工作中常常不小心出錯,差點連工作都丟了。
那一天,她才一個閃神,手一滑又將咖啡打翻,潑了客人一身。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黎安真嚇得面無血色,立刻哈腰道歉,一邊抓起桌上的紙巾幫客人擦拭潑到身上的咖啡。
領班就像雷達般,立刻用秒殺的速度衝到她身邊,氣得抓狂,失控到甚至忘了要先向客人鞠躬道歉,而是直接朝她咬牙切齒的迸出她的名字。
「黎安真!」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不斷地道歉,畏縮得不知所措。
這下子她的工作還保得住嗎?因為這已經是這個星期來,她第N次犯錯了。
上一回領班就警告過她,如果她再這樣心不在焉、再犯錯,就要向上提報她這段時間所累積下來的所有過失,要她看著辦。
怎麼辦?她還有好幾萬塊的機票錢要還給小雅,還有房租費、生活費的負擔,她真的不能失去這個工作。
「先生,對不起,我會賠你衣服送洗的費用,請你原諒,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轉身向客人鞠躬道歉,希望對方能說出「沒關係」之類的話,幫她渡過難關。
「你到那邊去。」
領班冷著臉將她趕離現場,自己留下來替客人服務,同時為她收拾殘局。
黎安真有種絕望的感覺,一個人靜靜地走到餐廳的後方,就連想哭都沒有眼淚可以流了。
她的好友小雅幾乎立刻就追過來。
「你在搞什麼鬼呀,難道忘了領班昨天已經跟你下過最後通牒了嗎?你是真的想被解雇是不是?」她既氣又怒又擔心的朝她大聲吼道。
「對不起。」害她替她擔心。
「你跟我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你要跟領班說,跟經理說,但是現在說有用嗎?你真的是……是想把我氣死嗎?」
「對不起。」
「不要一直跟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不,你有。如果你被解雇了,沒了工作,要怎麼還我錢?你實在是氣死我了啦!竟然為了一個欺騙你的感情,又騙走你錢的爛男人,把自己搞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再這樣繼續下去,你這朋友我也不要了,因為我不要和一個笨蛋交朋友!」小雅怒氣沖沖的吼完,轉身就走。
餐廳後方的小巷裡頓時又只剩下她一人。
黎安真站在原地發呆了半晌,小雅剛才的怒吼不斷地在她腦中盤旋不去,然後,她終於明白什麼叫悔不當初。
事發之後,她一直在自怨自艾,在思考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曲克傑要這樣對她?她從沒朝是自己識人不清、遇人不淑這方向去想。
一個欺騙她的感情和騙走她錢的爛男人?
沒錯,這就是事實。
她只會想自己對他付出了多少真心,卻從沒想過他又付出了多少?因為她總覺得愛情不應該比較誰付出的多,愛情就是愛情。
可是愛情這種東西,卻也不是單方面不斷的付出就可以稱之為愛情。
「愛情」這兩個字裡有兩顆心,不管少哪一顆都不是愛情,只是一相情願的笨蛋而已,而她就那個笨蛋!
她突然覺得很悲慘,但是比起悲慘,更覺得悔不當初,後悔為一個——套句小雅說的話——爛男人付出了那麼多。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絕對不能再為那個爛男人,而丟了她現在賴以為生的工作。
怎麼辦?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雖然古人說亡羊補牢,猶未晚矣。但是領班又不是古人,更不是聖人,她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諒之前每次犯錯,每次都發誓說不會再犯的她嗎?
領班會再相信她這個放羊的孩子嗎?
她真是後悔莫及。
不行,她不能光站在這裡後悔,因為後悔根本解決不了事,她得趕快去找領班好好的求她,即使要她跪下來求也行。只要領班別把她這一星期所犯下的錯往上報,再給她一次機會,不管要她做什麼都行。
想罷,黎安真一改之前的頹靡與恍神狀態,帶著決心與戰鬥精神重新回到店裡,在途中便遇見了領班。
「對不起,領班。」她把握機會,立刻低頭認錯與道歉。「我真的很抱歉這一個星期來不斷地犯錯,但是我發誓這真的是最後一次,我以後絕對不會再這樣犯錯。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不,最後一次機會。如果我之後再犯錯的話,我會自己自動請辭。所以拜託你了,請你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拜託你。」說完,她九十度鞠躬,並一直維持著同樣的姿勢,等後領班的答覆。
「剛才的客人已經跟我說了。」
「什麼?」領班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黎安真茫然的抬起頭來看她。
「他說咖啡是他自己弄倒的,不是你的錯。」
黎安真目瞪口呆的看著領班,腦袋一片空白。那咖啡真的是她弄倒的呀,那位客人怎麼會說是他弄的呢?怎麼會有這樣的好人?
「領班,那位客人還在外面嗎?」她迅速問。
「你要幹麼?」
「雖然他這樣說,但是我覺得自己也有錯,」事實上錯的根本就是她。「所以我想也許可以幫他付洗衣的費用。」
領班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然後點點頭。
「你能這樣想表示還有救。」她說,「最近這一個星期你到底是怎麼了?整個人看起來魂不守舍的,老是在犯錯?」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領班,我想先去外頭向客人賠罪,免得來不及,可以嗎?」因為剛才被她弄倒的咖啡是附餐的飲料,也就是說那位客人隨時都會結帳離開。
說不定他現在已經結完帳,正準備走出餐廳大門。她的動作得快一點,因為她一定要親口向他道謝,還有道歉才行。
「去吧。」
「謝謝領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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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安真小跑步的跑進前方的餐廳,極目望去,只見剛才客人坐的位置只剩同事在那邊收拾桌面,不見剛才坐在那裡的客人。
她轉頭往餐廳大門外看去,看見一個疑似的背影,立刻急起直追的拔腿就追了出去。
「先生、先生。」她一邊追,一邊揚聲呼叫著。
聽見身後的呼喚,唐律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下,然後就此定住視線。
是剛才那位失神潑了他一身咖啡的女服務生。
她有些小喘的跑到他面前,二話不說就先給了他一個九十度的鞠躬禮,抬起頭之後才說:「先生,謝謝你,還有對不起。我會賠償你衣服送洗的費用,謝謝你替我遮掩剛才的犯錯,謝謝你,真的非常謝謝你。」
「你的樣子比剛才在店裡時有精神多了。」唐律看著她說。
「啊?」黎安真愣了一下,疑惑的看著他。
「你不記得我了,對不對?」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黎安真呆呆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記得?他們認識嗎?
她認真的看著眼前有著一雙英挺眉眼,挺直鼻樑,渾身上下都透露著器宇軒昂、爾雅尊貴這幾個字的型男帥哥,但腦袋裡卻什麼有關他的記憶都挖不出來。
「請問,我們認識嗎?」她以有些歉然的語氣,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談不上認識,但是卻相處過一段不短的時間。」
聞言,黎安真臉上的表情更茫然了。如果真的相處過,她怎麼可能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呢?而且還是對這樣一個型男帥哥?
「看樣子對黎安真小姐來說,我並不是一個有魅力的男人。」唐律開玩笑的說。
「什麼?不是,你長得很帥很有型。」她立刻搖頭,腦袋仍然在想、在挖出有關他的記憶。
他都能一字不差的叫出她的名字了,這表示他們倆真的曾經交集過,但是為什麼她卻一點曾和這麼一個型男帥哥交集的印象或記憶都沒有呢?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什麼?」太過專心在找尋記憶,她一時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麼。
「你說我長得很帥很有型,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黎安真眨了眨眼,然後有些遲疑的點點頭。一般人會這麼問嗎?真心話?
「那麼,」他定定地看著她,緩慢地說:「你要不要來當我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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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一定是太無聊了,所以才會和她搭訕。
事後黎安真這麼告訴自己,所以很快便將這件事拋諸腦後,沒再去想它。
但三天後,在她下班和同事們互道再見時,卻見那個男人再度出現在她面前。
乍然見到他,她著實愣了好大一下,一點也不確定他是不是來找她的——不,這是謊話。因為兩人四目相對後,他立即朝她微微一笑,輕點個頭,接著便舉步筆直的朝她走了過來。
看他走向她,黎安真頓時變得有些不知所措,因為她突然想起他上回離去之前,似乎有留下這麼一句話:「你考慮看看。」
所以,他這回該不會真的是來跟她要答案的吧?
「黎小姐。」
「唐先生。」她記得上回他好像跟她自我介紹說他姓唐,單名一個律字——呃,如果她沒記錯的話。
「安真?」身旁的小雅雙眼發亮的用手肘頂了頂她,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型男充滿了好奇。
「這位是唐先生,就是三天前在店裡被我用咖啡倒了一身的客人。他是來跟我拿衣服的送洗費用的。」黎安真對她介紹,同時解釋。
「噢。」小雅輕噢了一聲,發亮的雙眼頓時黯了下來,眼中好奇的神情也被不以為然取代。
她不喜歡小氣巴拉的男人,尤其是為了一件衣服的送洗費用斤斤計較的男人,即使那男人長得多有型多帥都一樣。
「那我先走了,拜拜。」她向安真揮揮手,轉身離開。
「我不是來跟你要衣服的送洗費的。」閒雜人一離開,唐律立刻為自己的來意平反。
他的眉頭輕蹙,臉上充滿了無奈的表情。她竟然以為他是來跟她要錢的?面對這情況,他到底是該笑還是該哭?
「對不起,我知道。」
「你知道?」他輕佻眉。
「我只是想讓同事先走,才這樣說的。」她解釋,並沒有忘記三天前她說要賠他衣服的送洗費時,他已經拒絕過她的事。
「所以,你知道我到這裡來的目的?」黎安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這個問題,只能閉上嘴巴,有些不知所措又無所適從的看著他。他該不會是真的來要答案的吧?「我是來聽你的答覆的,你考慮後的結果是什麼?要不要當我女朋友?」他直視著她問。
竟然是真的!不會吧?她在心裡呻吟,不敢相信竟然真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這位唐先生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無所事事,沒事就到處找人搭訕的無聊份子,但是為什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她說出這麼離譜!不,應該說令人無法相信又難以置信的話呢?他的模樣真的一點也不像是缺乏女朋友的人。
重點是,她根本就不是什麼絕世美女或氣質美女之類的,只是個平凡到路邊隨便一抓就有一大把的平凡女生,她到底有哪一點好,值得他這樣的型男帥哥追求的?她實在搞不懂。
問題他看起來又很認真,一點也不像在和她開玩笑。
「唐先生- 」
「唐律。」他堅持的糾正。
「唐律先生,」她堅持保持距離。「我還是想不起關於你說我們曾經相處過一段時間的事,可不可以麻煩你告訴我那是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發生的事?」她想先搞清楚這件事。
「如果你答應做我的女朋友,我就告訴你。」他面不改色,深深地凝視著她。
輕蹙了下眉頭,又稍微沉默了一下,她才開口說:「我不懂。」
「不懂什麼?」他問。
「你為什麼想要我做你的女朋友,以你的條件不可能會沒有女朋友才對。」
「我確定我沒有女朋友。」他認真的對她說。
她有點不信,卻也沒有多做評論,只道:「那麼,你有想過也許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嗎?」
「你沒有。」
他斬釘截鐵的肯定語氣,讓黎安真的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
「你為什麼如此肯定?」她問他,難道她的樣子看起來像是交不到男朋友的女生嗎?
「如果你答應做我的女朋友,我就告訴你。」他嘴角微揚,以不變應萬變。
黎安真無言以對,只能眉頭緊蹙的看著他,拚命想他到底想幹麼,說的話到底有幾成是真的?
「看樣子我們的對話一時間結束不了,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去吃宵夜?」他突然開口道。
「我不餓。」
「不餓也可以吃點東西,你太瘦了。」說完,他不由分說的直接扣住她的手臂,將她帶向他停在路邊的車子。
他的車子看起來像剛買不久,雖不是雙B車種,但也不是幾十萬就買得到的國產車,和他給人不落庸俗,爾雅不凡的感覺很像。
可是也相對的證明了一件事,他出身富裕,絕對是個有錢人家的孩子。因為他的年紀看起來並沒有大她多少,至少還沒大到可以靠自己的能力,擁有一輛近百萬轎車的財力。
富家子呀,她前男友最為詬病與不屑的對象,沒想到她現在卻坐在這種人的車子裡。為此,她突然有種報復的快感。黎安真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大跳,瞬間蹙緊眉頭,抿緊嘴巴,露出一臉嚴肅的表情。
從另一頭上車的唐律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不問你的意願,就霸道的挾持你上車的舉動?」他將車子開上路之後,才問她。「可是你不覺得站在街頭吹冷風,和坐在一間溫暖的店裡喝熱湯、吃熱食,後者比較吸引人嗎?」
她知道他誤會了,卻沒有多做解釋,只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你想吃什麼?」他問她。「火鍋、湯麵還是清粥小菜?如果可以的話,順便麻煩你帶個路,我對台北的路還不是很熟。」
他的說法好像不住在台北,或者剛從國外回來沒多久似的。
「除了姓名之外,我們對雙方的事一點都不知道。」她看著他說。
「你想知道我什麼事,我都可以告訴你。至於你的事,我絕對比你想像的知道得多。」他看著前方的路說。
「你到底知道什麼?」「別急。先告訴我路要怎麼走?」蹙眉看了他一會兒,她才轉頭看向車窗外,先確定他們現在的方位,再想出目的地,然後才開口指路,告訴他怎麼走。
「你到底知道我什麼事?」確定車子朝正確方向前進著之後,黎安真立刻言歸正傳。
「我說過,如果你答應做我的女朋友的話,我會告訴你一切。你還沒答應我。」
「我對你一無所知,你要我怎麼答應你?」
「我叫唐律,今年二十四歲,身高一七九點五,號稱一八○ ,體重六十五公斤。月初剛從瑞士進修飯店管理回國不久,但已經找到工作,下個月開始上班。家裡成員只有爺爺和叔叔兩個人,父母已經過世。以上,你還想知道什麼?」
這樣突然問她,她怎麼知道?而且重點是,她又還沒有決定要和他交往,知道這麼多關於他的事要幹麼?她該知道的應該是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才對。
「你究竟喜歡我哪一點?」她問他。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喜歡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言的。」唐律沉默了一下才回答。
「所以,你的喜歡也有可能是一時的迷戀?等迷戀過後,可能就不喜歡我了?」她試探的問,突然覺得這樣也不錯。
唐律忍不住皺起眉頭,還來不及思考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怎知接著卻聽見她說-
「好,我答應你。」
「什麼?」他一陣錯愕,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蹙緊眉頭,用力的思考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剛剛的話,應該是在質疑他對她的喜歡只是一時的迷戀才對,既然如此,怎麼他連一句為自己辯駁的話都還沒說出口,她就突然答應了?她到底在想什麼?還是根本是他聽錯了?
「你剛才說什麼?」他向她確認。
「好,我答應你。」她點頭。這回換唐律覺得無言以對。雖然這是他最期待也最想聽到的答案,但是感覺就是不對勁。
「為什麼我覺得從頭到尾,其實你都想拒絕我,而不是答應我呢?」
「因為如果你只是一時迷戀,就不可能會認真。只要你不是認真的,我也就不必感到愧疚和自責。」黎安真猶豫了一下才說。
「這是什麼意思?」
她沉默了一下,又深吸了一口氣。「我老實告訴你好了,我才剛失戀不久,受了傷的心還沒有復原到可以再去愛上別人的程度。所以即使我答應和你交往,也沒辦法愛上你,至少短時間內不可能。如果你對我只是迷戀,不是太認真的話,我就不必因為沒辦法響應你的感情而感到愧疚或自責。」
一頓,她認真的看著他說:「現在我把決定權還給你,你還要我做你的女朋友嗎?」
「要。」他毫不猶豫的說。
黎安真怔怔地看著他,感覺心裡似乎流過什麼,卻沒辦法將它抓住。「那麼,我就和你交往,直到你對我的迷戀結束為止。」
「如果我對你的迷戀永遠不會結束呢?」他問她。
她輕扯了下唇瓣。「永遠是這世界上最虛假的字詞,我不相信永遠。」
他看了她一眼。「那麼我換個說法好了,如果我對你的迷戀維持了五年、十年、甚至更久都不退呢?」
「可能嗎?為什麼我覺得不可能?」她空洞的微笑。
「不管可不可能,我要知道你的回答。」
「我不知道。」她靜默了一下,才搖頭。「也許時間久了,我會愛上你也說不一定。你應該知道自己的條件很好才對。」
「所以你會因為我的條件好而愛上我?」
「介意嗎?」不是愛上他這個人,而是愛上他所附帶的條件,任何人聽了都會覺得不舒服吧?
「不,只要你能愛上我就夠了。」他微笑,似假還真的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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