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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11-6 15:43:30

前言:

不過才分開了一年,裘旭婕這個女人,竟然就變心愛上了別人……他曾說過,要是她真敢愛上別的男人,那麼就算得從地獄爬回來,他也會殺了她。在今天以前,他相信她是全心全意地愛著他、守著他,但今天以後,看見她挽著別的男人,步入訂婚宴的美麗模樣,他恨得咬牙,覺得自己被背叛了,過往那些甜蜜的情話,纏綿的溫暖瞬間變得難堪。也在這一刻,他清楚地認知到──原來自己竟是如此的在意她,而感情之深竟換得如此之痛。但該是他的,他就絕對不會放手,她敢接受別的男人求婚,就得付出代價他會不惜一切,將她綁來身邊,好好「折磨」……


第一章
作者:湛清   
  富麗堂皇的五星級飯店內,正因為一場備受矚目的訂婚宴而熱鬧騰騰,就連入口的佈置都顯得喜氣洋洋。

  然而,二樓休息室卻是一片沉靜死寂,完全迥異於樓下的熱鬧滾滾。

  一位身段姣好的女子獨自佇立在落地窗邊,透窗照射進來的光線落在她鬈曲的長髮上,她的髮絲沒有像傳統新娘一般盤起,而是披垂在肩後,用珍珠網子給編織起來。粉紅珠光的禮服勾勒出她纖細的身段,裙擺在她身後拖曳出一片漂亮的蕾絲,雖然穿著厚重的禮服,還是難掩她的單薄。

  裘旭婕凝望著窗外的陽光,臉上沒有任何的喜氣,眼睛裡反倒有著深沉的悲哀。想起費毅擎離開她的那天,也是這樣的天氣。溫煦的冬陽暖暖,完全看不出即將來臨的風雲變色。

  那天,費毅擎不讓她去機場送他,所以在他上計程車之前,她都把握時間陪著他。記得他的笑容依然帶著那種慣有的瀟灑氣息,那倜儻的模樣總讓她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臉。那一天,她也是賴在他懷中,手指眷戀地畫過他那堅毅的臉龐,想起他又要出國好幾個月,她心裡就翻湧出一抹酸楚。

  「你不快點回來,小心我變心愛上別人喔!」她將臉埋在他頸項旁,汲取著他的氣息,想到要好久不能聞到這個味道,她的眼裡就有水氣流動。

  他聞言圈住她的細腰,霸氣地將她摟靠在身上。

  「你敢?那麼就算必須從地獄爬回來,我也會來殺了你。」他的語氣是輕淡的,帶著玩笑的意味,但是緊接而來的吻卻貨真價實的激烈。

  她在他的唇下顫抖,即使相識相戀了兩年,她的身子一碰觸到他的,還是激動不已。這個男人總像是一陣強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在她的生命刮出一道又一道深刻的痕跡。

  然而他走了,就此消逝於她的生命中。無論她怎樣哭號,無論她終日像抹幽魂般在每個他曾待過的角落飄蕩,他就是消失了。

  他的死訊傳來時,她怎麼都不肯相信,站在他住的大樓不好幾天,直到昏倒被送進醫院,她的母親趴在她床邊哭到快沒氣。

  她從哀痛到沉寂,悲傷沉到了底,化成了憤怒反彈回來。

  他一直都那麼喜愛自由,所以她從來不捆綁他。他是個外科醫生,不乖乖待在醫院看診,一年有好幾個月不在台灣,支援國際組織到落後地區看診。他不要任何的拘束,即使在他深深被她吸引的同時,也不曾因此停下腳步。

  風如果不流動,那麼它就不是風了。

  為了愛他,她壓抑著某部分的自己,依他想要的方式,談一場沒有承諾、沒有拘束的戀愛。兩年過去了,他雖來來去去,卻還是在她身邊。她以為,就算兩人不結婚,她就是他的另一半了。

  可是他是怎麼對待她的?

  連死了都沒有屍體好哭。她胸口的憤怒不斷地累積滾動,化為哭號狂洩而出。然而無論她再怎樣表達自己的不甘與憤怒,他就這麼消逝了。

  一年了。他的死訊凌遲她一年了。某部分的她已經跟著死去,某部分的她卻還蓄著憤怒,想對他咆哮,對他哭喊出他的不公平;而還有部分的她,根本無法接受他死去的事實,不相信他就這麼消失了……

  休息室的門開了,裘旭婕抹去臉上的濕意,強打起精神。

  「又哭了?別讓新娘秘書看到了,她會鬼叫著你第一百次弄花妝容了。」爽朗的男子嗓音響起,接著一塊粉餅就遞到了她眼前。

  她接過粉餅,抬眼看了下眼前這個即將變成她未婚夫的男子,努力擠出一抹脆弱的微笑。

  其實任誰來看武勝堂,都會覺得他是個很不錯的對象。外貌是儀表堂堂,家世背景好之外,個性更是沒話說。如果她愛上的是這樣的人,她的苦難會少很多吧?

  「小武哥,時間快到了嗎?」她輕聲問。

  「誰管時間,這根本不是訂婚宴,而是記者招待會,你都不知道外面來了多少記者。」武勝堂聳聳肩,然後關心地看著她哀傷的臉龐。「你確定真的可以嗎?你真的願意為了我面對這些?」

  「你現在是鼓勵我逃婚嗎?」裘旭婕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認識武勝堂好多年了,他就像她不曾有過的兄長一般,總是給她一種安全的感覺。

  「當然不是啦!要逃也要等訂完婚再逃,不然那些記者不是白來一趟了?」武勝堂促狹地說。穿著黑色燕尾服的他氣宇軒昂,站在裘旭婕身旁,兩個人看起來很登對。

  她淡然一笑,將臉上的妝補好。無論她心裡有多少感慨,既然答應了他,她就要表現得好。

  望著她帶著哀愁的笑容,武勝堂歎了口氣。「如果他還活著,聽說你訂婚,會有什麼反應?」

  裘旭婕一愣,垂眸,唇邊卻泛起了一抹真心的笑意。「他會來殺了我或那個人。」

  「你把被殺說得那樣溫柔,好像那是值得期待的事情一樣。等等,現在說的那個人就是我耶。」他露出一臉悚然的表情,抖了抖身子說:「好吧!我願意為你冒生命的危險。」

  「那真是謝謝你了。」她瞪他一眼,明明就是她在幫他忙,他還說得一副從容就義的樣子。接著她的笑容在唇邊淡去。「那麼萬一他沒來呢?」

  看到她眼裡的悲傷,他正色地握住她的肩膀,將她轉過來。「那就表示他真的死了,或者不在乎你了,那你就變心來愛我吧!」

  她眼底的水意化去,又笑了。「這算是你的義氣嗎?」她若真的愛上了他,他恐怕會很害怕吧!說得好像他心無所屬似的,但是她還是感謝他的溫柔。

  「那當然,做我武勝堂的老婆,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他笑嘻嘻地說。

  「正經點,如果要過這一關,你可得嚴謹一點。」她輕聲叮囑。

  「沒問題,明天報紙鐵定佔了不少版面。這樣一來,我好歹也能換個一、兩年的緩刑。」武勝堂咧嘴一笑。

  「這一、兩年時間夠你編接下去的劇本了吧?」她笑問,輕鬆地像在討論別人的事情一樣。

  「那當然。不過如果你愛上了別人,我也可以放你走啦!」他朝她眨了眨眼。

  「愛上了別人?但願我能夠。」她淡然地說。

  他張嘴還想說什麼,卻被來催促的招待給打斷了。訂婚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他扶著她走出休息室。

  這一對即將成為未婚夫妻的俊男美女攜手走進會場,霎時間肅穆而高雅的會場內,閃光燈比天花板的水晶燈還耀眼。

  儀式簡單而隆重,在場的除了雙方的至親之外,根本就是記者的天下。優美的音樂響起,裘旭婕站在武勝堂的身邊,一起點燃造型優雅的蠟燭。她的眼神顯露出落寞,這種場合、這種情境她不是不曾想過,但是她從沒想過身邊的人不是他。

  看到她消沉的神情,武勝堂貼靠在她耳邊說了個笑話,霎時間裘旭婕笑了,原本就好看的臉蛋在笑逐顏開的剎那,宛若盛開的花朵一般。

  記者的鎂光燈繼續閃個不停,先前每家新聞媒體撰寫的新聞稿都差不多,說裘旭婕是麻雀變鳳凰,原本只是個不大出名的模特兒,在傳出跟大安集團第三代訂婚的消息之後,她頓時成了媒體追逐的焦點。

  只是正當大家以艷羨或祝福的心情望著眼前的訂婚儀式時,會場的角落卻有一雙眼充滿了憤怒跟憎恨。那陰鷙的眼神宛若利劍,絲毫不隱諱地朝著美麗的人兒疾射而去。

  男子穿了一件黑襯衫,黑色的西裝褲,過長的發蓋過衣領,臉上蓄著滿滿的鬍髭,讓他那原本優雅的臉龐添上了幾分危險氣息。而他現在的確具有危險性,因為他的心裡充滿了怨恨。

  費毅擎還記得自己在面對死亡的剎那,有多麼後悔一直以來沒有好好地待她這個他曾經以為是真心愛著他的女人。他掙扎著從死亡的關口回來,無論身軀如何殘破,他靠著堅強的意志從地獄爬回來,只為了完成他的愛,他想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把一輩子的溫柔給她……

  可是瞧瞧他得到了什麼?

  一場訂婚宴。光鮮而亮麗,對照他一身的塵埃,多麼諷刺的對比!

  當他在生死關頭掙扎時,她正忙著背叛他?望著她嬌美的笑容,那花朵盛開般的笑真是美呀!美得他想親手擰下這朵花,摧毀她。

  感覺到憎恨的能量從軀體燃燒起來,他的目光移不開那張曾經溫柔著宣誓愛他不悔的臉。此時此刻,手中若有武器,恐怕他真會付諸行動,親手拖著她走進地獄。

  如果他必須置身地獄,那麼他至少要拖著她前往。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執著,當裘旭婕點完蠟燭之後,一個抬眼,她的視線竟直直穿越人群,與他的目光相接。

  費毅擎看到她僵住了,看到她的臉色變成一片慘白。

  呵,嚇到了。

  他的嘴角揚起一抹惡意的笑,諷刺的眼神一瞥她蒼白的容顏,隨即轉身,大踏步離開會場。

  他與她的帳,不會就這麼算了。

  而會場的那端,臉色蒼白的准新娘踉蹌了下,差點被自己的裙擺絆倒。

  「怎麼了?你臉色很難看。」武勝堂接住她,被她的臉色給嚇到了。

  「他……我看到他了。」裘旭婕顫抖著唇,緩緩扭曲出一個笑容,好像決定不了是要哭還是要笑。巨大的情感衝擊著她,她卻身在一個不能失態的場合。

  「你說費毅擎?在哪裡?」武勝堂詫異地轉頭找人,卻怎樣都找不到一個可能的身影。

  「走了,我看見他走出去了。」她掐住武勝堂的手臂,差點在他的手上掐出個印子來。「我要去追他,勝堂,我得走了,對不起我……」她想馬上衝出去,但是想到身邊的這位朋友,她答應過要幫他的,這樣衝出去實在太過分了。

  他愣了一下,然後緩緩笑了。「去吧!」

  裘旭婕懷疑地看了他一眼,結果他朝她點了點頭。

  「他出現了,表示他在乎你,不是嗎?他沒死,太好了,不是嗎?」武勝堂笑著說。

  「對,太好了,他沒死……」她眼中聚滿了淚水。「勝堂,我欠你一次。」說完,她提起裙擺,繞過桌子,疾步奔出會場。

  訂婚會場一片寂然,接著就像點燃了爆竹一樣,人聲開始沸騰。

  「逃婚了!快,快拍!」

  「頭條,改放頭版頭條,快……」

  「拍快一點,順便拍一不准新郎的表情,快點,特寫。」

  頓時間,記者們混亂成一團。親友們錯愕地彼此對望,驚慌得不知道怎麼應付突來的狀況。

  武勝堂掩飾住嘴角的笑意,抬起頭來露出悲傷的表情,一臉無助地望著長輩們,於是長輩們開始接手處理。原本被逼婚了好多年的武家第三代,現在成了大家同情的對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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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旭婕神情有些恍惚地在街上漫步著。

  今天早上她從自己的訂婚宴上逃走,扔下了毫無心理準備的親戚,她穿著禮服就從會場跑出來。但是她沒有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那抹她深刻思念,每每讓她夜裡濕了枕頭的身影。

  本以為沒希望了,本以為此生難再見了。本以為自己堅持他不可能真的死了的想法,是一種不肯接受現實所產生的直覺,最後她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堅持。但是不管是任性還是逃避,是信心還是執念,她終究無法接受他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而今他終於出現了。即使只是輕輕一瞥,她都激動得想要嚎啕大哭。

  他沒有死。

  她多麼想跪下來謝天謝地,無論是什麼讓他活著回來,她都想謝謝祂。她終於可以從那絕望的思念中掙脫,她終於可以再見到心心唸唸的那個人。

  可是無論她在飯店附近找了多久,他就是消失了。後來因為記者追了出來,穿著一身禮服的她實在太顯眼了,她只好先回家換掉禮服。

  然後她就開始到處找他。

  他們以前常去的地方,她一一都去找過了,但只是徒然勾起許多回憶,至於他的人根本沒找到。

  天色暗了,她坐在公園旁的椅子上休息,走了一整天,腿都快要癱了。掏出皮包裡的手機,她愣愣地盯著那組她遲遲不肯刪去的號碼,她忍不住又按下撥出鍵……

  已經一年了,他的死訊傳來已經一年了。她撥這個號碼,也數不清是第幾次了。每一次得到的訊息都是:「這個號碼暫停使用。」

  即使只是系統制式化的聲音,她都忍不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撥再撥,好像就算他死了,也會跟她通上電話一樣。

  但是這次電話卻通了。

  「通了?」

  裘旭婕的心像是被捶了一下,他……真的沒死……

  可惜喜悅維持不了多久,隨著電話響了又響,那頭還是沒人接。她沮喪地想,或許號碼只是被別人申請走而已,就算接起來,也是別人……

  一陣酸酸楚楚的味道在胸口滿溢、漫開,她忍下鼻頭的酸意,眨了眨眼,拒絕再哭了。對,他沒死,她該高興才對,不要再哭了!

  此時,她忽然想到,他的朋友她認識的不多,只有他那兩個死黨,她見過幾次面。據她所知,他們都會在固定的Pub聚會,那個Pub叫什麼來著?

  努力地回想之下,她終於記起了那家店,迫不及待地起身,她伸手攔了計程車,直接往那家店去。

  如果他真的回來了,應該會跟朋友聯絡吧?就算去了沒找到他,起碼也可以找到他朋友,看看他們有沒有他的消息啊!

  因為印象有點模糊,她在東區的巷子找了一段時間,才找到那家店。走進店裡時,時間已經是八點多了。這時段對pub來說,還不到人聲鼎沸的尖峰時間。

  「小姐,一個人嗎?要不要坐吧台?」一個送酒的服務生好心地詢問著。

  裘旭婕搖了搖頭。「我找人。」

  她的目光在店裡繞了一圈,其實很快她就知道她要找的人不在。畢竟現在店裡只有三、四個客人,人並不多。

  失望之情爬上她的臉,連服務生都忍不住同情她。

  「這時間客人都還沒來,你要不要晚一點再來,還是坐下喝杯飲料?」服務生問。

  她微微晃了下身子,這才想到自己一整天都沒吃東西。「我……晚點再來好了,謝謝。」

  她打算先去吃點東西再過來,一轉身,差點撞上了一堵人牆。

  「抱歉。」她低聲致歉,一抬頭就發現眼前的兩個高大男子很面熟,她驚訝地一把抓住對方。「你……你們是竇先生跟傅先生?」

  竇至中跟傅梓耀對看一眼,然後竇至中聳了聳肩,沒給她好臉色看,就逕自走向老位子坐下。傅梓耀倒是沒有敵意,依然優雅地站著,朝她略點了下頭。

  「找我們有事?」傅梓耀的聲音不高也不低,倒是秉持他一貫的冷淡。

  「我是裘旭婕,不曉得你們還記不記得?我以前跟費毅擎來過這邊。」看到對方不大善意的回應,裘旭婕有點尷尬。「我……我想問問你們,有沒有毅擎的消息?」

  「他不是死了嗎?」像刺一般的聲音插進來,正是已經坐下抽煙的竇至中,他那雙虎眼直瞪著她瞧,好像當她是仇人一樣。

  他的話刺了她一下。

  「我……我今天看到他了。我知道他沒死,他如果回來,一定會跟你們聯絡的。」裘旭婕原本心裡的希望在看到他們的反應時,開始變冷。他們若不是不知道費毅擎的下落,就是根本不想告訴她。這唯一的線索要是斷了,她要上哪兒找他?

  「他死了。」傅梓耀站到她面前,斬釘截鐵地拋下這三個字。

  裘旭婕望著他堅定的眼神,唇瓣開始顫抖了起來。「我不相信,是他要你這樣說的嗎?他要你告訴我他死了嗎?他寧願讓我以為他死了,也不願見我一面嗎?」

  從傅梓耀的態度她就知道,他們是不會把費毅擎的下落告訴她的。而她跟這兩位先生無怨無仇,他們又有何道理要這樣做?唯一的原因,想也知道,是因為費毅擎的關係。

  他居然忍心這樣對她……

  強烈的心痛扭曲了她的臉,她往後退了兩步,靠在牆邊費力地呼吸著。

  傅梓耀眼底有了幾分同情,正想開口說什麼時,竇至中打斷了他。

  「你不是要嫁給別人了?費毅擎是生是死,與你何干?」竇至中語氣中有著憤怒,原來他是替好友打抱不平來著。

  頓時間裘旭婕已經不介意他的態度惡劣了。「無論是我欠他,還是他欠我,這都是我跟他的事情。無論是愛我還是恨我,那也得費毅擎自己跟我說。請你們轉告他一句,我需要見他一面。」

  「媽的,就跟你說人死了,轉告個屁啊!」竇至中暴躁地回她。

  傅梓耀按壓住旁邊那顆跳豆,朝她點了點頭。「我們得到的訊息就是這樣,沒有其它的了。」

  見他仍是堅持費毅擎已死的說法,裘旭婕眼底累積的淚水終於還是滾落了。她明明說過不哭了,他沒死,她不該再哭了,可是為什麼此時的她感覺到的悲哀是那麼巨大,巨大到她簡直無力承受?

  「我……」她的聲音哽咽,在看到竇至中嫌惡的眼神時,她趕緊抹了抹臉。「我知道了,謝謝。」她說完就摀住臉,朝店外奔了出去。

  瞬間空氣一陣沉悶。

  「媽的,哭什麼哭明明就是她對不起費毅擎。」竇至中喃喃念了兩句,知道自己險些就心軟了。

  傅梓耀橫了他一眼。「不管怎樣,她好像真的愛他。」

  「愛個屁啦!如果我的小茜敢在我死後不到一年就嫁給別人,我肯定……肯定……」竇至中想撂狠話,但話到嘴邊,就是怎樣都詛咒不出來。唉,他的親愛老婆才不會這樣,他也捨不得說狠話。

  傅梓耀沒把他的話當回事,抽出煙來點上,神情有點凝重。

  沒有多久,另外一個高大的身影在他們倆中間落座,那陰鬱的神情像是朵萬年不散的烏雲,直接籠罩上每個人。

  傅梓耀看了他一眼,遞出一根煙給費毅擎。「你確定真的要這樣做?不管怎樣,也該聽聽她的說法吧?我看得出來,她還是很愛你。」

  「愛」費毅擎接過煙點燃,深吸了一口,然後狠狠地吐了出來。

  「毅擎,這種女人你就忘了吧!」竇至中把自己的酒推給他。

  「忘了?」費毅擎充滿陰霾的眼瞇了起來。「那是不可能的。若我要下地獄,那麼她也得跟我一起去才行。」說完他的唇浮起一抹殘忍的笑。

  傅梓耀的眉頭鎖緊,極為擔心自己的好友,還有剛離開的那個女人。這兩個人真不知道會怎麼糾葛,看來不可能輕易地就這樣結束的。

  費毅擎舉起酒杯,任灼熱的酒燒焚著他的食道。恍惚間,他看到了那張心心唸唸的漂亮臉龐,當她笑起來時那種眾花都為之失色的燦爛。在他面臨死亡的當頭,多麼希望再見到她的笑臉一次,等待了一年,他終於見到了,但是卻是在她的訂婚宴上。

  她背叛了他。

  握住酒杯的手捏緊,他仰頭喝乾了第二杯酒。無論酒精怎樣燒灼他,那種痛都比不上他心中傷口的灼痛。

  身旁的朋友看出他的痛苦,僅能不斷地給他倒酒,讓他換得暫時的麻痺。

第二章

  裘旭婕在自己住所附近的公園哭了好久,這才到公園的廁所洗把臉,讓臉上那哭過的痕跡盡量淡化,然後才緩緩走路回家。

  她的手機裡面有無數通來自母親的未接來電。一開始她是沒聽到,後來她是不敢接,怕自己哽咽的聲音讓母親擔憂。這一年來,她真的讓母親吃了不少苦,眼下她真的不願意再讓母親承受她的苦楚了。

  今天從訂婚宴的會場跑走,她一定很擔心吧?

  她打開自己小套房的門,心裡還在擔憂著,不知道母親會怎樣反應。這幾天為了她要訂婚的緣故,她母親才從台中上台北來。

  「旭婕,你終於回來了,我真是擔心你。」果然,母親劈頭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媽,對不起,我……」裘旭婕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荒唐的行為。

  「我知道,勝堂說你看到費毅擎了,對吧?你追到他了嗎?他真的沒死?」廖美心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女兒。丈夫已經過世多年,她也只有這麼一個女兒,這一年來,看到自己的孩子吃了多少苦,她怎能不擔憂?

  「我沒見到他,但我會想辦法找到他的。他……應該真的沒死,媽……」累了一整天的她終於笑了。「他真的沒死,太好了,不是嗎?」

  「對,太好了。」廖美心扶著她坐下來,倒了杯水給女兒。「只是這樣實在太對不起勝堂了,你差點就跟他結婚了,雖然說我本來也沒想過你會跟勝堂在一起,但是起碼都已經要訂婚了,發生這種事情……」

  武勝堂其實是裘旭婕的園中學長,當時她跟幾個同學、學長都很不錯,但後來還有聯絡的,居然只剩他了。因為認識多年,他也去過幾次旭婕家裡,所以廖美心見過他幾次,對他並不是全然陌生。

  後來武家舉家遷居到台北,他就少去她的家了。廖美心知道女兒在台北工作,還跟武勝堂有聯絡,但是從沒想到他們兩個會想要結婚。她很清楚女兒才因為一個男人的死訊痛不欲生,會這麼快決定訂婚,她也很訝異。但是當時女兒要她別多問,只說她跟勝堂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所以她就沒多問了,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今天的局面。

  那個費毅擎,怎麼不早一點出現呢?就算早個一天也好,至少不必搞得武家雞飛狗跳。

  「媽,是小武哥答應我去的。」裘旭婕看著母親憂慮的臉,還是決定說實話了。「其實……我會答應訂婚,是為了幫小武哥。」

  「幫勝堂?怎麼幫?」廖美心詫異地問。

  「小武哥他有喜歡的人,但是……他家人不可能接受,所以他要我幫他擋一擋,換點時間……」裘旭婕吞吞吐吐地說了。

  「擋一擋?那……他不愛你,你也……不愛他?」廖美心瞪大眼睛。

  裘旭婕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你們兩個真是胡鬧!再怎麼樣也不能這樣瞎搞呀!就算家人不能接受,好好溝通,總有一天會接受的嘛!」

  「這個……是很困難的那種,所以你別擔心了。」裘旭婕感覺頭有點痛,當初她原本並不想讓母親知道訂婚的事情,但又怕她自己從報紙看到消息。畢竟她雖然不是什麼大紅特紅的模特兒,但是勝堂家可是非常有名的大安集團,要不被報導,實在很困難。

  看著女兒似有難言之隱,廖美心也不多問。「既然如此,你們就好好處理。還有,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我真擔心,你好不容易振作起來……」

  「媽,我沒事。我保證以後會好好照顧我自己,常常打電話跟你報平安。你決定照計劃,明天回台中嗎?」旭婕問。

  「如果你已經沒有需要我幫忙的,我就回去了。除非你需要我去跟武家談?」廖美心不大放心,總覺得家大業大的武家應該會很抓狂,真擔心自己的女兒會面對難堪的場面。

  「媽,那個勝堂會處理。」旭婕跟母親保證著。

  「好吧,那我明天回台中。你有空的話……算了,有時間再給我打電話吧!」她知道女兒要處理感情的事情,接下來的日子恐怕不會太有空。

  「媽,謝謝你。」旭婕圈抱住自己的母親,感激她的體貼。

  「真不知道你為什麼對那姓費的那樣死心眼。」有段時間,廖美心真的很擔心,怕女兒也要跟著走了。

  「媽,這都是還傳到你的。爸死了這麼多年了,你不也是不肯讓任何人的影子進到你的眼裡?」

  「我跟你爸不同,起碼我們是夫妻。」

  「無論有沒有那張證書,心裡的思念是一樣的,不是嗎?」旭婕淡淡地說。

  廖美心聽了心有所感,拍了拍女兒的手。「對,沒錯,是一樣的。」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當女兒為了一個男人吃盡了苦頭時,她才會這樣默默地陪伴著她。因為她很明白,旁人的勸告對心底那折磨人的思念是沒有幫助的。

  只是希望這一次,旭婕的愛情能夠順利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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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旭婕幾乎一整晚沒睡,睡睡醒醒的,老是在半夢半醒問浮沉,最後索性起了個早,幫母親準備了早餐。

  用完早餐後,她母親雖然眼底還有著不放心,但還是搭上早班車回台中去了。送走了母親,裘旭婕回到住所,拿出旅行袋,開始裝起簡單的行李。然後她提著行李,搭車來到費毅擎以前的住所。

  她手上有那房子的鑰匙,是以前費毅擎給她的。但是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會回來住這邊,還是房子已經賣掉了呢?

  站在他的公寓門口,她不禁回想起上次到這房子時的情景。大約是一年前了,她等了好幾個月都沒有費毅擎的消息,不知道為什麼他這趟去了那麼久。她下班後繞過來,雖然知道他不在,也想在他的屋子裡面晃晃,感受一下她記憶裡的餘溫。只是沒想到,迎接她的卻是冰冷殘酷的打擊。

  她在屋子裡遇到他的弟弟,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但是長相有幾分神似的他,讓她知道他確實是費毅擎的弟弟。他弟弟說,他是來幫費毅擎整理屋子的,因為他在國外出了意外,死了,而他母親根本無法來整理,所以他代替母親來了。

  裘旭婕臉色慘白,嘴角還含著恍惚的笑,傻傻地問他,是不是開她玩笑的。他弟弟眼中的同情讓她崩潰,她猛搖頭,嘴裡喃喃喊著「不」。她看得出來他弟弟很驚慌,好像怕她真的發了瘋。

  她一間再問,想把情況問清楚。但是費家的人也不清楚事發經過,只說是在參與醫療活動時遇上暴動,所以被殺了。屍體因為情況混亂,醫療團隊迅速撤離,一直都還沒找到。

  那次之後,她很後悔沒留下他弟弟的聯絡方式。她時常跑到那公寓,按著門鈴,希望費毅擎能打開門來見她。但是沒有,每一次都沒人應門。雖然她手裡有鑰匙,但這一年來她真的不敢使用,一來怕打開後發現是別人住在裡面,二來更怕打開後空蕩蕩的感覺會讓她被絕望淹沒。

  而今,她再度站在這裡,必須得深吸好幾口氣,才有勇氣按門鈴。

  鈴……

  門鈴的聲音響了一陣,她聽到屋子裡有走動的聲音,然後是一陣的沉默,她感覺門後似乎有人正透過魚眼看她。

  她呼吸急促,拍了拍門板。「毅擎!是我,我是旭婕。你幫我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我知道你還活著,讓我見你、讓我見你……」

  即使隔著門板,她也感覺得到那頭的強烈張力,她的眼眶中含著折磨與殷切的期盼,無論如何,她今天都要見他一面。

  她等著,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然後她又聽到了,門那頭離去的腳步聲,看來是不打算開門了。

  裘旭婕慌了,想也不想就抽出鑰匙,逕自打開門。

  「毅擎!」

  果然是他。他背對著她站著,身上是件米色襯衫加休閒長褲,頭髮比之前還要長,已經蓋過衣領了。挺拔的身材消瘦了不少,但還是認得出來是他。

  費毅擎緩緩回頭,望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為什麼闖進別人家?」

  他說話的語氣如此冷淡,如此遙遠,讓她的心裡一縮,只能無助地望著他。

  「你……真的沒死。」她摀住嘴,哭了,然後她把手裡的旅行袋朝他扔過去。「你居然讓傅先生告訴我你死了!還是你弟弟也是你安排的?!」累積了一整年的壓力跟痛苦,在此刻爆發了出來。

  他撥開她扔過來的旅行袋,隨即上前一把抓握住她的手。「有什麼差別嗎?我死了或是還活著,對你有什麼差別嗎?」

  他眼裡的憤恨是那麼明顯,在那眸光底下的痛楚讓她忘卻了哭泣,忘卻了自己的痛,僅能愣愣地望著他。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怎麼可以?你知不知道我受的折磨?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她哭著,即使被他抓握住手臂,也想伸手打他。

  這個激動的女人不是他認識的裘旭婕。他認識的她一直都是溫溫純純,非常柔順的女人。但是眼前的這個,哭得這樣心碎,哭得這樣傷心與憤怒,讓他一時間忘記了自己內心那巨大的痛楚,竟想伸手擁抱她、安慰她。

  「我家人沒有騙你,他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沒死。我一直在國外,到最近才回來的。」他開口解釋,隨即停了下來,好像開始後悔自己的舉動。

  「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我必須知道。」三百多個日子的折磨,換一個解釋,不為過吧?

  「我跟著醫療團隊出訪,結果發生了一些事,有人想要我死,在混亂中對我開槍。由於當地經常有暴動,當時也是遇到地方軍人的暴動,所以其它人急忙撤退,連他們都不知道我沒死。」他簡單的描述著。

  裘旭婕知道他很多事情沒有說詳細,但至少他說了,至少這是個開端。總有機會讓他慢慢把這噩夢般的過程傾訴出來,現在她不想逼他,她看得出來他眼底還有著疲憊與痛苦的痕跡,顯然這一年他並不好過。她的怒氣慢慢平息,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倒開始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那你身體……還好嗎?」她問著,目光搜索著他全身。他看起來比以前瘦多了,但是外觀看不出任何異樣。

  「該好的都好了,死不了。」他冷淡一笑。「現在你得到答案了,可以離開我家了吧?」他的言語回復那種帶著距離感的冷淡。

  對於他那快速轉變的態度,她很不能適應。

  「以前你說過希望我跟你住,當時我沒答應你,可是我後悔了。我曾經想過,只要你能活著回來,我就一定要待在你身邊,再也不離開。」她鼓起勇氣說。

  這一年來,她先是不敢相信他的死訊,接著是無助地聯絡不上他的親人,慢慢的她開始懷疑,究竟她那麼堅持他沒死,是不是真的是逃避的行為。但無論如何,她心裡的思念那般的巨大,那般的強烈,無論接不接受他的死,她都無法不痛苦。在相信與不相信問,她不斷地擺盪,最後她都開始懷疑自己快要瘋了。

  若不是她的母親,她可能還沉溺在痛苦中不思振作。

  「再也不離開?」他的話可以說是從鼻孔哼出來的,眼底的諷刺意味很清楚。「就像你以前說永遠愛我,絕對不會改變那樣?笑話說多了也會習慣嗎?」

  雖然臉上掛著笑,但他的心裡卻沸騰著,從昨日到現在,他無法睡、無法休息,整顆心都沸騰著、燒灼著,那些痛楚威脅著要吞沒他,威脅著要讓他失去理智。

  交往兩年,他維持他慣有的作風,來去如風。而她包容他的酷愛自由,這一點曾經讓他覺得很自在,也因此一直沒有與其它女人有任何曖昧。她總是笑著,溫柔地說她愛他永遠不改變。他當時不懂愛上一個人是怎樣的感覺,所以他也不曾開口說愛她。

  但是當他在死亡的當頭,當他身中數槍,跌在山坳裡等死的時候,他確切的感覺到對她那濃厚的不捨與強烈的思念。他終於知道了愛的感覺,在差點來不及的當口。他曾經暗自禱告,只要讓他活著回來,他會好好愛她,不再浪費她的溫柔情感。這一年來,靠著這些信念,讓他熬過傷重的日子,讓他努力地不放棄回台灣的希望。

  然而,這滿腔的愛與思念,在發現到她的琵琶別抱時,急速地冷凍了。

  如果他不是那麼愛她,如果這一年不是靠著對她的感情熬過這一切,那麼或許他不會那麼生氣,那麼感覺被背叛。甚至,如果是在他覺悟自己的感情之前,他可能還能笑笑祝福她,畢竟他對她來說已死,要嫁給別人也是可以接受的。但他不是。在他這樣日夜思念著她之後,再見到她居然是在她的訂婚宴上,這比那射穿他身體的子彈還要致命。

  他毫無閃躲的可能,只能呆呆站著,任這可怕的消息穿透他。那種痛……恐怕畢生難忘。哈哈,第一次愛上一個女人,卻得到這麼沉痛的結局,他能不恨?能不怨嗎?慈悲可從來不是他費毅擎的座右銘。

  「毅擎,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我已經取消訂婚了,那只是……」該怎麼跟他解釋呢?

  「只是愛上了別人,畢竟對你來說,我已經死了,不管你曾經多麼愛我,畢竟現實還是現實。大安集團的公子,你還真會挑人。」他鄙夷地說。

  才一年哪!

  一年的時間就足以讓她宣稱的偉大的愛消失無蹤?一年的時間就足以還忘曾經有過的一切?當她靠在別的男人的懷抱中,可還記得他的擁抱?若不是她的愛是假的,就是她的愛太淡薄、太容易被取代。這讓傻傻地愛上她的他,情何以堪?

  「我沒有愛上小武哥。」她急切地否認。「我只是幫他一個忙,他希望我跟他訂婚,我只是答應幫忙——」

  「幫忙?」他很不喜歡她說到「小武哥」三個字的模樣,彷彿她跟他很熟、很親密似的。他的眼底疾射出銳利的光芒。「那麼你也幫我個忙吧!」

  「什麼忙?」她被他眼底的詭異光芒給嚇到了,她知道他嘴裡肯定不會說什麼好話的。

  其實她很清楚,費毅擎是個愛與恨都很分明的人。這就是當年她為什麼不放棄等他的原因,她等著他愛上她,知道一旦他愛了,就會很深很深。而她企盼著那樣的愛情。

  「離我遠一點。」他冷冷地彈出這句話。

  即使有了心理準備,她還是被他那冰冷的神態給傷到了。

  「我做不到。」她緩緩地說,蛾眉緊蹙。「我等了好久,你終於回來了,我怎麼有辦法離你遠一點?請不要要求我做不到的事。」

  她知道他很憤怒,她要自己相信是因為他其實比他想像的還要在乎她、還要喜歡她,才會如此生氣。這樣的想法讓她有了抵抗他的勇氣,否則在費毅擎那強大的負面情緒中,很少人能撐得住吧?

  他一直都是個有著巨大力量的男人。在事業上,他的能力跟能量讓他發光發熱,也讓他吸引了許許多多愛慕的眼光。

  而他一直都對她有巨大的影響力,因為她老早就愛上了這個男人。即使知道他喜愛自由,知道他行事作風不羈而瀟灑,愛上這種人無異自討苦吃。但是她老早放棄了掙扎,只能用耐性等待,等待他願意安定下來,或是帶著她一起飛的那天到來。

  「你真讓我覺得噁心。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你的背叛,我還真要以為這一切只是誤會。你知道嗎?現在的我對你只剩下恨。如果不想面對這些,就快點跑吧,跑得遠遠的,否則我不能保證不撕碎你!」他將臉逼近她,幾乎要貼到她臉上去了,那眼中的憤恨如此清晰,讓她被駭住了。

  「我不想跑,已經來不及了……從我愛上你的那天開始,就來不及了。」她咬住嘴唇,眼底含著淚水,脈脈地望著他。

  他被她那溫柔的眼神給刺到了,迅速地推開她,怒瞪著她。「愛?去你的狗屁的愛!不准在我面前提這個字,你不配!裘旭婕,我曾經傻得在黑暗中呼求,希望能再見你一面,能親口對你說那個字,但是我再也不會了。你也不准再在我面前提那個字,你不配!」

  看著他激動地揮動雙手,看著他眼底的狂放,還有那瘋狂似的眼神,她驀然領悟了自己曾經得到過他的愛而不自知。

  她摀住自己的嘴,彷彿不這樣做就會痛哭失聲。

  她企盼了多久,終於等到他愛她。但是這若說是火花,悄然出現又消失,那麼好歹也該讓她自己看見吧?難道她就這樣在不知不覺間得到,然後在尚未知覺前失去?不!不能這樣,她無法接受。

  「毅擎……」她的聲音破碎在他的名字中。

  她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他卻厭惡地盯著她的手,好像她弄髒了他。

  他轉過身去,站到窗邊,背對著她,掏出一根煙點上。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徐徐地吐了出來,煙霧在他週身瀰漫,讓他的身影變得有些朦朧。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這個時候走,我可以把對你的恨跟怨設法埋藏,我們……就當我們不曾認識過。」他啞著聲音說。

  「不……」她眼裡的他更朦朧了,因為她眼中的淚水阻隔了視線。「我沒有辦法。如果我辦得到,我就做了,但我辦不到。」

  「可以的,你已經辦到了。回去那個可憐的男人身邊,他會接受你的。至少他也是個有錢有勢的男人,配你……剛剛好。」他的眼前浮現她靠在那男人身邊巧笑倩兮的模樣,心裡一緊,清楚地感覺到抽痛。

  「不,我告訴過你,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跟小武哥並沒有真的要結婚,而且我已經取消了,你離開後我就跟著離開會場了,只是一直沒找到你。」她解釋著,不知道怎麼讓他瞭解這一團混亂。

  「取消了?」他微微轉過頭看她,嘴角還帶著諷刺的笑。「你終於還是決定,我比大安集團的少夫人位子吸引人?我是不是該謝謝你的抬舉?還是你發覺當啟東醫院的院長夫人比較有趣?」

  「什麼啟東醫院?」她愣愣地問。

  他挑了挑眉。「裝傻?你既然見過我弟弟,應該知道我的背景了。不過你白費心思了,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再接受你了。對我來說,你就是個背叛者。」

  「背叛者?」她無助地跟著重複這三個字。她怎麼會是背叛者?她剛剛已經解釋過了,他怎能這樣說她?難道這些解釋對他都沒有意義嗎?

  「如何,禁不得我這樣說你?」他冷笑,將手裡的煙彈掉,隨即轉身踏步離開窗邊。

  「隨便你要怎麼說,總之我不可能隨便放棄你的。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那麼頑固,不願意聽我解釋,但是我不會走的。」她重申自己的決定。

  「是啊,畢竟你已經解除了婚約,總不能兩頭落空吧?不過你是不是低估了我費毅擎,我是那種你能捏在手裡玩弄的人嗎?」他一把掐住她的下巴,陰沉地直盯著她瞧。

  「毅擎……」他眼底的陰鷙讓她害怕,有那麼一剎那,她真想逃,但是她努力地抬起頭來回視他。「那我們就試試看。」

  他瞇起眼,掐住她下巴的手收緊,接著低頭給她一個帶著暴力的吻。

  那個吻意在侮辱她、折磨她,她知道的。但是對她來說,這是她在夢裡奢求的,每次從夢中醒來,都會哭著發現他不在,而今他就在這裡,活生生的,嘴唇是溫熱的。

  他的唇在她柔嫩的唇瓣上毫不客氣地蹂躪著,那力道之大,讓他咬破了她的嘴,嘗到了她嘴上的血腥味。他的憤怒與一切一切激烈的情緒都發洩在這個激烈的吻中。他想傷害她,就像他被傷害一樣。

  然而她沒有抵抗,只是任由他的唇以這樣的方式發洩著他的負面情緒,即使口裡嘗到了自己的血味,她也下掙扎,不退開。

  最後,還是他受不了移開了嘴。他恨恨地瞪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一直到大門被「砰」地一聲關上,她才醒了過來。他走了,因為不想見到她,寧可從自己的房子離開。

  她摸了摸唇上的傷口,苦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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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11-6 15:45:19

第三章

  費毅擎離開屋子後,裘旭婕累極地癱靠在牆角喘息。過多的情緒加上過少的睡眠,讓她的體力有點不堪負荷。雖然她的意志堅定,不肯被他輕易打退,但是面對他那冰冷的憤怒,她還是忍不住顫抖。

  她沒看錯他。他是個性情激烈的男子,愛與恨都強。即使先前的交往中,他這部分的性格並沒有強烈展現,但她早發現了他對於不在乎的人事物都特別寬容,但對於自己在乎的,可能就處處顯露出某種霸道跟任性。

  這麼說來,她對他來說,已經從不在乎的那一類,變成在乎的一類了。雖然是透過這樣不堪的方式,但應該是如此沒錯。想到此,她又是苦笑。現在如果沒有幽默感,恐怕不容易熬過去。要對抗意志力也很強大的他,沒有自我解嘲的能力是不可能撐下去的。

  抹去臉上的疲憊,她起身,走進浴室梳洗了一下,擦去嘴上的血痕。啊,破相了,恐怕好幾天不能接工作,經紀人可能要跳腳了。也好,利用這點時間,她專心與他相處吧!她會需要這種力氣的。

  四處逛了逛,發現屋子確實曾經被收拾過,所以廚房裡沒有任何食物,連柴米油鹽通通都沒有。費家人可能收好了屋子,還不知道怎麼處理,所以一直放著。就連他衣櫃裡的衣物也是封了箱堆在他房間角落,而床腳就只有一個簡單的行李,裡面只有幾套衣服。

  找了間客房,她把自己的旅行袋拿進去,開始簡單打掃了屋子。看得出來有段時間沒人住了,到處都是薄薄的灰塵。她花了好幾個小時打掃,然後把自己的物品安置莊客房,等到差不多弄睜,天也黑了。

  在打掃的過程中,她不斷想起彼此相處的點點滴滴,心情也踏實了許多。她看得到他的憤怒與憎恨,但也看到了在那底下的某種火焰。她不信他對她的感情真的死絕了,她會去找出來,讓他再度接受她,再次愛上她。

  「他……該不會就此不回家了吧?」她坐在客廳沙發,望著外面變黑的天色,擔憂著。

  還好鑰匙開門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她盯著門看,果然是費毅擎回來了。

  他抬頭一看到她,還真的愣了一下。

  「你為什麼還在?」都已經幾個小時了,他以為他的意思應該表示得很清楚了,誰想到她居然沒走?

  「我說過了我要住在這邊。」她朝他微微一笑,好像在聊天似的,對他那難看的臉色視而不見。

  他的臉色沉了沉,接著眼神閃過一抹狡獪,嘴角咧開一個笑。「想住下來可以,但是我現在沒有傭人,你得負責整個屋子的清潔工作,還有煮三餐。還有,我不打算付薪水。」

  望著這四、五十坪大的屋子,他得意了。他知道她有時候工作忙起來,是非常耗費時間跟體力的,他就是要這樣折磨她。最好現在她就被嚇到,馬上離開。

  「好吧!那我去大賣場買點東西,你要等我回來煮飯嗎?」她平靜地說,半點也沒被嚇到的樣子。

  他暗自咬牙,盯著她看了幾秒,決定跟她對上了。反正他給她機會逃,是她自己放棄的,這就別怪他對她無情了。

  「好啊,有何不可?」他像個大爺似的坐進沙發中,打開電視看了起來。「出門前先幫我泡杯茶吧!」開始命令免費女傭辦事了。

  「呃……廚房什麼東西都沒有,也沒有茶包。我有燒了開水,你要嗎?」她輕聲問。

  他愣了下,表情有點好笑,害她差點笑出來,不過她很用力的吞了回去。

  「不要。」他粗聲回答,逕自轉過頭去,彷彿電視節目很吸引人。

  裘旭婕悶住笑,低頭說:「那我走了,晚點見。」

  她拿著皮包跟購物袋出門時,他一聲也沒吭,一走出門,一朵笑容卻在她臉上漫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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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旭婕在附近的大賣場買東西,發現要買的東西實在不少。不過眼前她的心情不錯,剛剛看到費毅擎那有點彆扭的表情,她感覺到她愛的那個男人又回來了。

  推車裡放了不少東西,但當她逛到衛生用品區,雖然沒有打算買衛生棉,還是忍不住拿了一包起來,看著它發起呆來。

  記得她與他的相遇也是因為一包衛生棉……

  太陽很大,天氣很熱,從生活用品賣場出來的裘旭婕忍不住皺起眉頭。她帶的購物袋太小,但她又不想另外買個袋子,總覺得用太多塑膠袋很不環保。但不想破壞環境的結果,就是要辛勞自己。因為袋子不夠大的關係,她必須要捧著,以免物品不小心滾出去。還好這裡離她家不遠,她忍耐一下就到家了。

  小心翼翼地走出店裡,她注意力都放在手上的袋子,一時沒發現那輛急急回轉的大型房車。

  「啊!」

  當她眼角看到車頭時,人趕緊閃開,但這一閃,袋子裡面的東西灑了不少出去,而那輛車就硬生生地從她的物品上面輾過。

  「天哪!」裘旭婕跳開,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的衛生棉被輾破了外包裝,一片片的衛生棉全散了出來。「喂,你怎麼開車的啊?!」

  她站在車子前面,一改平日溫順的性格,朝著車子雙腳岔開站立,大有萬夫莫敵的氣勢。

  車子裡的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後車窗才緩緩拉了下來,露出一張性格的臉。那男人看起來將近三十,臉上戴著大墨鏡,但其它沒遮住的五官很有型,翻領毛衣也很有雅痞味道。

  裘旭婕看得有點呆了,這才趕緊眨了眨眼,繼續怒瞪著他。

  這男人好大派頭,闖了禍還不下車。

  「小姐,對不起,我趕時間。」男子推了下墨鏡,有點低沉的聲音極具特色。

  「趕時間?那你以為我是喜歡站在大太陽下跟你聊天啊?這是一家很大的商店,進進出出的人很多,你這樣回轉很危險的。你看,你把我東西都輾爛了。」她指著地上的衛生棉,簡直不知道是想殺了他還是趕快躲起來。

  大庭廣眾之下為了一包衛生棉吵架很不好看,這她知道。但那是她辛辛苦苦跑了三、四家店才買到的,如果他輾爛的是她袋子裡面其它任何東西,她不會這麼氣。所以就算丟臉,她也不打算息事寧人。

  男子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像他很衰遇到無理取鬧的人一樣。裘旭婕還來不及對他這種惡劣的態度發表意見,他就推開車門走了下來,順便摘去臉上的墨鏡,站在車頭檢視,「災情。」

  「不過是包衛生棉,有必要這麼生氣嗎?」費毅擎說著抬頭看眼前這個素顏美女。

  她穿著藍色牛仔褲,棉質上衣,整個人看起來就是纖細骨感的女人,看起來溫溫順順,沒想到脾氣這麼差。

  「什麼?」她原本還盯著他臉發呆,這下子醒過來了。

  可是這男人怎麼這麼高啊?她都已經一百七十公分了,而他還比她高出一載,看來起碼有一百八十五公分。早知道要跟高個子吵架,今天就該穿高跟鞋出門。

  「多少錢,我賠你。」他掏出皮夾,從裡面拿了張五百元鈔票,就要塞給她。

  「我不要錢。」她推了回去。

  費毅擎愣了一下,然後挑了下眉。「那謝謝你,我走了,掰。」

  她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他緩緩地低頭看了眼她的手,彷彿要確認她真的「冒犯」地扯住他。

  對於他那種暗示她無禮的視線,她是裝死當沒看見,死不放手。「我要一包一模一樣的。」

  費毅擎覺得額際開始抽痛了起來。

  「小姐,我真的在趕時間,衛生棉哪裡買都有,夜安型的是嗎?我相信店裡就有。這樣吧,為了補償你的不便,多買幾包,算我的。」這回他抽出了一張千元大鈔,塞給她。

  她根本不肯伸手去接鈔票。「這家店沒了,方圓幾里內的店都沒了。我今天已經跑了三、四家店了,好不容易買到最後一包,你不要想用錢打發我。我再也不想在太陽下奔波,只為了找一包衛生棉。」

  「怎麼可能?就算我不用這玩意兒,但我相信到處都有賣夜安型的衛生棉吧?」他開始懷疑她是故意找碴。看了看手錶,他的眉頭皺在一起,可惡,他遲到了,那個會議不等到他不會開始的。

  「有賣二十八公分的,也有賣三十五公分超熟睡的,但是三十三公分的只剩下那一包。你去幫我找一包來,我只要三十三公分的。」她癟著嘴,莫名其妙地執拗起來。

  「媽的,幾公分有什麼差別?」費毅擎簡直想朝天吼叫,這女人說的是外星話嗎?

  「當然有差,那個……」她停住了,才不想對個大男人解釋衛生棉的長短到底有什麼差別。「說了你也不會懂啦!」

  他又歎了口氣,咬牙問:「所以你是要我帶你去買了?」

  她挺了挺胸膛,又覺得這樣似乎不大妥。她又不認識他,萬一他給她亂帶去別的地方,她不就被毀屍滅跡也沒人知?

  「不然你抵押個什麼給我,我等你去買回來。」她決定這樣好一點,其實她已經有點後侮了,要不是她今天心情不好,加上他態度不佳,她也不至於為了一包衛生棉跟他槓上。

  「我看我還是帶你去買比較好,我真的沒時間了。」他改而扯住她的手,將她半拖著往駕駛副座前進。

  「你幹什麼?我不要搭你車……」她的抗議聲被關在車門內。

  費毅擎快速地繞回駕駛座,順手鎖住了車門,鬆開手煞車,腳踩油門,車子很帥氣地往前飛奔,只留下地面那堆散落的三十三公分夜安型衛生棉。

  接下來,裘旭婕在車子裡面抗議了二十分鐘,而那個開車的男人就真的充耳不聞。時不時還朝她咧開嘴,笑得可燦爛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我剛都說了不要你賠了,你放我下車啦!」裘旭婕說太多話,覺得嘴巴都渴了。

  「渴了嗎?後座有礦泉水。」他還一派悠閒地說,雖然他的車速並不慢。

  她瞪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是笨蛋嗎?你是陌生人,陌生人給的水能喝嗎?」

  「隨便你嘍,反正到了。」他笑著將車子開進一家綜合醫院的停車場。

  「醫院?你帶我來醫院做什麼?」裘旭婕怎麼看他都不像歹徒,但他的行為真是……詭異。

  「別吵。既然你剛剛那麼堅持要得到一模一樣的賠償,我現在也決心要賠給你,但是因為我現在沒空馬上去買,所以要麻煩你等等了。」他下車,拉著她,轉身利落地關上車門,動作都很帥氣。

  「我……你……那個……」裘旭婕被拖著往前走,繞過醫院的走廊,一路上她發現不少人看到他們兩個全都睜大了眼睛,好像看到什麼奇怪的現象一樣。她很努力想掙脫,無奈他身強體健,文風下動。

  直到他打開了一間辦公室模樣的房間,這才拉了張椅子過來,讓她坐下。

  「你的皮包呢?」他伸出手去要。

  她一時不察,居然傻傻地掏了出來,隨即才想到自己未免太蠢,想收起來,卻已經來不及了。他一把抽起她的皮包,打開後拿了身份證出來,塞進自己的口袋,然後攤開自己的皮夾,把自己的身份證塞給她。

  「交換抵押吧!我怕你跑了,那我等一下怎麼賠你衛生棉?」他朝她故意地一笑,擺明了他是想報復她剛剛硬要他買衛生棉賠她的執著。

  「你……你要去哪裡?」她被這男人異於常人的行為給震懾住了,他大老遠把她帶到這兒來,就是因為不爽她抓住他不放?

  「不是跟你說過我有急事嗎?一堆人等著我開會呢!待會兒見了。」他拿起桌上的卷宗,擺了擺手,人就走了出去,順手還關了辦公室的門。

  「開會?開會!那要很久吧?」她這才鬼叫著站起來,無奈為時已晚。

  裘旭婕從來沒見過像他這樣的男人,一下子惹人氣,一下子又讓人覺得好笑。好吧,她自己也有點好笑,居然為了一包衛生棉當街抓著一個男人不放。偏偏他長那麼好看,說不定路人要以為她是大發花癡的崇拜者呢!

  裘旭婕想起他那張臉,居然臉紅了。

  她掏出被塞在她皮夾裡的他的身份證,細細地檢視起來。

  「費毅擎。」她輕輕念出他的名字,有種奇怪的預感,覺得這個名字可能會在她生命留下重要的刻痕。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他是那家醫院的外科醫生。當然,等他開完會,他也不急著找她去買衛生棉,反而喊著餓,帶著她去大吃一頓,而他的身份證甚至在她皮包裡待了好一段時日呢!

  她已經不記得他有沒有還她那包衛生棉了,因為在那之後,她每次接到他的邀約都心跳得很急,興奮得要命。沒人會為了衛生棉心跳急促,掌心發熱的。

  他就那樣走進了她的生命裡,一寸寸、一寸寸地鑿刻進她的心版,而今費毅擎三個字簡直已經在她心頭結痂又長了硬繭,等於是她心底的胎記了。

  從過往的回憶中醒來,她無言地將手裡那包衛生棉放回去,嘴角還含著一抹溫柔的微笑。

  她相信,只要給他一點時間,他也會想起兩人之間美好的回憶。然後慢慢地對她訂婚的事情釋懷,慢慢地重新開始愛她。

  快速地買妥了剩餘的物品,她提著購物袋,趕緊回到他的公寓。

  到家時,他的房門緊閉,顯然是不想見她。但她不介意,直接把購物袋中的東西整理一下,把食材拿進廚房,開始煮飯了。

  因為怕他餓了,剛剛在賣場還買了兩份熟食,稍微處理過就可以吃了。加上她剛在巷口買的兩碗白飯,她炒了個青菜,不到十五分鐘,晚餐就上桌了。

  將餐具擺好後,她走過去敲了敲他房門。「毅擎,晚飯弄好了,你要不要出來吃飯?」

  門裡面沒有聲音,原本她都要懷疑他是不在,或者是根本打算來個相應不理時,房門開了。

  費毅擎走出來,看都沒看她一眼,簡直把她當空氣。他直接走進廚房外的飯廳,在其中一個位子坐了下來。

  「菜怎麼這麼少?你以為當傭人很好混的嗎?至少也要四菜一湯吧?」他擰著眉說。

  「今天時間太緊迫,很多東西還沒買,所以就簡單吃一下吧!」她淡淡地解釋,彷彿當他是鬧脾氣約孩子。

  接著她拉開他對面座位的椅子,坐了下來,並且拿起筷子準備吃飯時,他又開始了。

  「你見過傭人跟主人同桌吃飯的嗎?」他冷冷地譏諷著。

  她盯著他看了幾秒,然後把手裡的筷子「啪」地一聲放在桌上。

  「怎樣?不滿嗎?不爽你可以走啊!」他挑釁地說。

  她不動聲色地將面前的白飯往他面前推。「白飯吃不夠這裡還有,你慢用吧,主人!」

  她說完,在他詫異的目光中起身,從容不迫地定回她的房間,「砰」地一聲關上房門。

  費毅擎翻了翻白眼。「媽的,早該把她趕出去的。」

  再端起碗,他望著面前的另外一碗白飯,發現失去了胃口。但是他不想讓自己受她影響,就算要痛苦,也該是她痛苦才對。他決定要把飯菜掃光光,讓她沒得吃。

  賭氣似地扒著飯,他還真的很用力地吃著桌上的菜。

  吃完飯後,他回到房間,跟著也很用力地甩上門。他一拳捶在牆上,心裡可以說鬱悶到不行。他不知道讓她住在這裡,到底是誰在折磨誰。

  他有時候也想忘記胸口的痛楚,但是每次見到她,他的心就無法平靜。但要讓她走,讓她自此無牽無掛與他人雙宿雙飛,他又辦不到。他不准她毫髮無傷地走,不准她在他傷口還這麼痛的時候,獨自幸福。

  吐出口裡的悶氣,他頓時覺得熱了起來。明明是冬天的,為什麼氣溫還這麼高呢?他煩躁地脫去襯衫,走進浴室裡,轉開水龍頭,掬水潑臉,試圖找回神清氣爽的感覺。

  水聲不小,一開始他並沒有聽到另外一端門打開的聲音,直到她的抽氣聲響起。

  「對不起,我忘記我房間的浴室跟你相通,我……」裘旭婕有點慌亂地想退開,卻因為目光掃到了他赤裸上身上的疤痕而停頓住了。

  目光所及,他的身上有三個疤痕,在左邊肩膀處一個,右肩呷骨處一個,還有他左手的上臂也有一個疤痕。

  她的胸口好像被鐵板壓住了,然後又像是有隻手伸進去,將她的心擰了一記。天哪,他根本是傷痕纍纍。

  她不敢相信他究竟受了多少傷,不敢相信他又受了多少折磨。那圓形的疤看起來都像是……槍傷。她無法想像,在其它被衣服遮掩住的地方,是不是還有更多的傷口?

  「你……這是槍傷嗎?你被射了很多槍嗎?」她顫抖著聲音問,伸出手想碰他背部的疤痕,但他忽然轉身,甩開了她的碰觸。

  「出去。」他像只暴躁的野獸,盯著她。

  他才轉過身來,她就看到了他胸膛上的疤痕,原來左肩膀跟右胸那顆子彈是貫穿了他的身體呀!

  她的眼裡眾滿了淚水,心裡痛得要命。

  看到她那飽受打擊的臉,他忽然覺得他受夠了。她的表現彷彿她真的很在乎,彷彿她真的很心疼。這跟他想像中的一樣,他曾經在黑暗中掙扎時,想像著當她知道他受的傷之後會有多難過。可是當他先看到她打算嫁給別人後,這些眼淚都像刺一樣,扎得他胸口淌血。

  「不准哭!」他朝她吼著。

  她嚇得吸了口氣,停了哭聲,也像是停了呼吸。

  他惱恨地看她一眼。「省省你的眼淚,現在這一切只會讓我覺得噁心!」

  說完他轉頭離開,順便把他那邊的門甩上,阻隔了她的視線。

  她摀住嘴,終於還是無聲地哭了出來。

  雖然兩人的臥室相鄰,中間只隔了一間浴室,但是她卻覺得這阻隔好厚好遠。她回到自己的房間,趴在床上,哀哀地哭了起來。

  哭他的傷,也哭他的無情。

  哭他的痛,也哭她的苦。

  她真希望,她幫他哭過之後,他可以不要再痛了。她希望他能忘卻那些苦,重新過他的人生,即使最終他還是不願接受她也一樣。

  她希望他能快樂呀!

第四章

  自從那天裘旭婕見過他身上的疤痕之後,就時常偷偷望著他發呆,眼底流露出憐惜的神情,那溫柔的模樣能讓無情的男子動容。

  但是對費毅擎來說,那眼神比刺還容易螫傷他。他現在最不想要的就是她的同情,對照她之前準備結婚的舉動,那種眼神看來就像同情,而他就算爛死在地獄中,也不想要接受她的同情。

  她會取消婚約是因為愧疚嗎?現在又多了對他的同情?

  這幾天他故意無理取鬧,處處刁難她,但她就像個小媳婦兒,乖巧地容忍他一切尖酸刻薄與頤指氣使。她的忍耐並沒有取悅他,反而讓他更煩躁了。

  在他屋子裡面住了幾天,但是她能跟他碰上面的機會可以說並不多。所以有時候她還真的很開心他要求她煮三餐,因為這樣她多了借口可以跟他說話,即使只是喊他吃飯。而他吃飯時,她還不能同桌吃,所以他們兩個的對話常常只有幾句。如果他刻意地不開口回答,她甚至連一個「好」字都得不到。

  但是她卻感覺生活有某種平靜的快樂。即使他依然對她充滿了憤怒,充滿了種種激烈的情緒,但是能看著他,能看到他還可以呼吸、定動,還可以存在這世界,她就有種慶幸的感覺。

  她覺得老天爺對她還不賴。

  桌上的手機鈴聲響了,她走過去接起來。「喂,你好。」

  「好你頭啦!」毫不客氣的批評聲馬上甩過來,此人正是她相處多年的經紀人小何。「裘旭婕小姐,都幾天了,你嘴巴破了是要休養幾天啊?你知不知道這幾天你推掉了多少新台幣?因為你逃婚的關係,找你工作的人不減反增,你這時候破什麼嘴啊?」

  「你小聲點啦!現在已經半夜十二點了,你怎麼還不睡?」旭婕走過去窩進棉被堆中,笑笑說。

  「睡?我一想到這幾天損失的錢我就睡不著。小姐,你是跟我有仇是嗎?還有,為何我打你家電話都沒人接?你不會還沒回家吧?」

  「我現在住在……朋友家,以後你要找我只要打手機就可以了。還有,我嘴巴還沒好,還是不能工作,不要幫我接案子喔!」她正好想趁此機會休息休息。反正因為她訂婚風波跑來找她代言的,通常沒安什麼好心,那種案子不接也罷。

  其實她裘旭婕算不上什麼當紅名模,知名度也不高,賺的錢也不是很多。但足以養活她自己,還能讓她每個月給她母親生活費,這樣她就很滿意了。而今還小有點積蓄,所以可以奢侈地休息一下。

  只是小何可不這麼想。

  「喂,你是不是談戀愛了?會拋下未婚夫逃走,是不是被誰勾引了?等等,你這女人之前還為了那姓費的傷心到差點去陪他,怎麼可能愛上別人?」腦袋精明的小何又開始推測了。

  知道她早晚要推測出來,裘旭婕只好先承認。「費毅擎回來了,我現在住在他家。」

  「他沒死呀?那你一定很開心了,哈哈,難怪你一直不肯出來工作,嘴巴破了是假的,想陪他濃情蜜意才是真的吧!」

  濃情蜜意嗎?如果每天說不超過十句話,有辦法濃情蜜意,那她就是超人了。

  「所以你答應讓我放假了吧?」旭婕的聲音還是淡淡的,溫溫的。

  「好吧,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如果有好的案子,你一定得接。」小何終於退了一步。「你之前為了訂婚,已經好幾天沒接工作了,所以你別太過分喔!啊,說到訂婚,這麼說來現在武勝堂一定很孤單寂寞吧?老實說我覺得那傢伙不錯,是個開心果,長得也挺帥的,不如我乘虛而入……」

  裘旭婕聽到小阿的計劃,彷彿聽到摩拳擦掌的聲音了,差點笑了出來。可憐的小何,她不懂,小武哥不可能愛上她的。

  「喔,你忙你的吧!那我掛了喔?」裘旭婕故意打了個呵欠。

  「好啦,晚安,早點睡,以免壞了你本錢。好歹尊重一下,你這工作也算是以色侍人,所以要敬業一點。」

  「以色侍人?你嘴巴還真的吐不出象牙。掛了,掰。」裘旭婕趕緊掛了電話,以免愛哈啦的小何繼續說下去。

  可憐的小武哥,就讓他去抵抗熱情小何的追求吧!她現在愛莫能助嘍。

  旭婕掛了電話後,關燈睡覺,但是在黑暗中躺了許久,依然沒有睡意。她的腦袋中不時閃現費毅擎那傷痕纍纍的身子,每每想到這裡,她都還是會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有時候她很怕睡去,怕再醒來時,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場夢,他根本沒有回來。

  試圖抹去心中的不安,她起身,走進浴室裡上廁所。沖完水,洗完手之後,她盯著那道通往他臥室的門發呆。

  門底下是暗的,可見得費毅擎已經睡了。可是她很想看看他,確定他是真的存在,而不是出自她的幻想或夢境。

  猶豫了好久,她終於緩緩搭上了門把,極為小心地轉開通往他臥室的門。她先關掉了浴室的燈,以免燈光擾醒了睡去的他。

  赤裸著腳站在他臥室中,她停留了好久,讓眼睛適應黑暗。

  她看到窗外的燈光映在玻璃上,幽微的光線讓她找到躺在大床上沉睡的他。她的腳在地毯上行走毫無聲音,她像是被莫名力量吸引似的,夢遊似地來到他床邊。然後她低頭,在黑暗中凝視著他。

  睡夢中的他看起來比較不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她緩緩伸出手去,想去碰他,但是又在他臉的上方停住。

  「唉……」

  悠悠地歎息聲逸出她的口,濃烈的情感教她急需去碰觸他,用指尖感受他的體溫,得到他還活著的證明。但是她的理智阻止她,知道這樣有可能會弄醒他。

  「毅擎。」她呢喃著他的名,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怕自己真的去觸摸他。

  他們兩個除了那天他那個憤怒的、懲罰的吻之後,再也沒有任何的接觸。她知道他想用種種藩籬隔開她,但她是多麼渴望能碰觸他呀!

  在他床頭流連許久,她終究還是忍不下那指尖麻癢的渴望,輕輕地伸手碰了他的臉。

  她彷彿感覺到了他歎息的聲音,手指滑過他臉頰,拇指愛戀地在他唇瓣流連。他的體溫透過碰觸溫熱了她,讓她嘴角緩緩泛起了一朵滿意的笑容。但就在她打算起身的同時,那雙緊閉的眼眸忽然在黑暗中睜開,她驚呼——

  「你醒了?」

  話聲未落,她的手腕已經被扣住,一個使力,她輕易地跌進他的懷抱中。一切彷彿都發生在瞬間,她被棉被跟他溫熱的身子給包圍,他的唇隨即霸道地奪取了她嘴裡的芬芳。

  當他的嘴碰到她的,她忍不住閉上了眼,那抹熟悉的悸動隨即回來,她幾乎要歎息出聲。當他的氣息掩近,他那熟悉的唇摩挲著她的,他以他曾經有過的激烈幫助她回憶。那些纏綿的時光迅速回到記憶裡,她忍不住迎上他,雙手攀住了他光裸的肩膀。

  閉上了眼,她歎息著,眼角甚至濕潤了。

  久違了,他那霸氣與溫柔兼具的吻。

  她毫不客氣地張開嘴回應他,任他侵略的舌竄入她口裡,奪取她每一分甘甜。她的手指插進他濃密的髮絲問,捨不得放開他。

  他的手熟悉地尋到了她胸前的柔軟,那略帶粗糙的指隔著薄薄的睡衣摩擦起來,引來她陣陣顫慄。

  麻麻癢癢的感覺蔓延了她的身體,她在他掌下扭動身子,光裸的小腿卻摩擦到了他那毛茸茸的腿。

  他是赤裸的。

  她沒忘他裸睡的習慣,她的腳纏住他的,手卻往下移動,碰觸到了他肩膀後方的疤痕。

  當她在探索著他傷痕的同時,他的嘴已經往下移動,此刻正青睞著她胸前的柔軟賁起。

  她挺起胸膛,感覺到他的唇帶著濕透的慾望燙著了她敏感的乳尖。

  「毅擎……」她的聲音破碎,輕輕地喘息了起來。

  她的手無力滑落,落在他極具彈性的臀部上,當她扣住他時,清楚地感覺到抵著她睡衣的慾望瞬間成長了。

  她喘息,與他的喘息聲混在一起。

  他的手穿過她睡衣的下緣,在她的大腿上流連。她靠著他顫抖,任他的慾望燙著她嬌弱的身子。她渴望著他,思念早就折磨透了人心,此時她只想貪取這溫柔的纏綿。

  偏偏事情難順人意,他懸在她身上喘息,接著僵硬了身子,隨即翻過身去,滾離她的身體。

  冰冷的空氣襲上了她,她無助地呆愣了幾秒,這才緩緩回神。「毅擎?怎麼了?」

  「怎麼了?」他的笑聲帶著冰冷的譏諷,跟白天的他完全一致。

  好奇怪,即使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她依然可以清楚看到他臉上的輕蔑。

  她在冷空氣中顫抖了起來,這次是因為寒冷,還有心底那迅速湧上的冰涼。

  「你三更半夜闖進我房間,投懷送抱,你現在還問我怎麼了?你以為我真的會中了你的計?就算我真的跟你上床了,那又怎麼樣?男人對他恨的女人也有辦法起反應的。」

  「我……」她的臉色蒼白了幾分,但是隱在黑暗中沒被看到。「我沒有計劃什麼,我只是來看看你……」

  她沒辦法解釋自己心裡那種不理性的恐懼。

  沒有經歷過那種生離死別,受過愛人死去折磨的人,沒辦法瞭解的。那種就算得到了還是害怕隨時失去的恐懼,他不會懂的。

  他在黑暗中沉默著。

  她坐起來,等待著,希望他的態度能軟化。她多麼希望能睡在他身邊,每次醒來都可以輕易感受到他的體溫,體會到他還活著的喜悅。可是看來他根本無法接受,此時此刻,她真的是奢望了。

  「你還愣著做什麼?等我把你扔出去嗎?」他譏諷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失望穿透了她,她沒有動,但是眼淚已經滑下了臉龐。

  他在黑暗中看到她臉上的閃光,知道她哭了。忽然間他覺得胸口悶到不行,有種被掐住了脖子的窒息感。

  他甚至想伸手抱住她,安慰她。

  她坐在他床上,無聲地哭泣著。那模樣擾亂了他的心,輕易地擊潰了他的憤恨。他猛皺著眉頭,提醒自己別上當了。愛上她只是徒然浪費感情而已,他這三十幾年來沒愛過人,第一次愛上一個女人,瞧他得到了什麼?他再也不想經歷那樣的心碎了,再也不想嘗到那種心臟被活生生掏出來的痛楚了。

  他掀開棉被,拿起床尾的浴袍套上,取走了桌上的煙跟打火機,他大踏步地、毫不猶豫地離開了自己的房間。

  他不想再看到她的眼淚。

  而裘旭婕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趴在他床上,無聲地哭泣著。但是當她鼻端聞到他殘留在被單上的味道,那個她所熟悉的味道時,她止住了淚水。

  他還活著呀!

  她有什麼好哭的?早晚他總是得面對她的。時間久了,他的憤怒會退,他的理智會慢慢回來,然後他就會明白,她的心從來沒有變過啊!

  抹去臉上的淚痕,她吸了吸鼻子,決定不要再哭泣了。她露出一抹笑,起身走回她的房間。然後躺上床,閉上眼,奇異地快速地進入睡眠中。

  這一夜,她終於好好睡了一夜,沒再半夜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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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毅擎走進酒吧時眉頭是深鎖著的。

  兩個已經抵達的老友一看到他的臉,馬上自動幫他要了個杯子,倒了杯烈酒給他。

  費毅擎在座位坐下,拿起那杯酒喝了一大口,任燒灼的酒液滑進他的食道,然後點了根煙,吞吐了幾口,臉色依然陰鬱。

  「臉色很差,心情不好喔?」竇至中看了他一眼,快人快嘴地問。

  「昨天晚上沒睡好。」費毅擎咕噥一聲,算是交代了。

  傅梓耀跟竇至中不著痕跡地對望一眼,默不做聲。他們兩個的默契是越來越好嘍!這一年來費毅擎不在,三個死黨剩兩個,讓竇王中跟傅梓耀感情變得更好。雖然在這中間竇至中結婚了,但或許是因為失去了費毅擎,讓他倆更珍惜彼此的友誼,所以兩人聚會也不曾中斷過。

  現在費毅擎大難不死,應該三個人開心的把酒言歡才是,但是費毅擎從回來到現在,那眉頭沒一天舒展過。讓想把老婆介紹給老友的竇至中不敢輕舉妄動,怕這個死黨嚇壞了他家小茜。

  「你們兩個不要以為我沒看到,老是這樣眉來眼去的,怎樣?性向什麼時候改了?」費毅擎沒好氣地說。

  「拜託,誰改性向了?我已經結婚了好不,我對我家女人可是忠誠不二。」竇至中嗤聲抗議。

  「你結婚了?」費毅擎揚起眉,瞪著他看。「怎麼都沒聽你提起?喔,該不會是那個小女生吧?」

  「小女生又怎樣?哼!」竇王中發現沒把老婆帶來是對的。

  「沒怎樣,恭喜你了。」費毅擎知道能讓他走進婚姻的,肯定是個很有吸引力的女人。如果他不是歷經了這些,說不定他也會考慮婚姻。而今,婚姻對他來說,更是不可能了。

  竇王中舉起酒杯和費毅擎敲了下,算是收到了老友的祝福。

  「你現在回去啟東醫院上班了嗎?」  傅梓耀開口說話。「可是你的手不是還要復健,能夠幫病人開刀了嗎?」他知道那顆穿透好友肩膀的子彈傷到了他手的持肋,讓他至今仍需復健。

  「如果可以,我就不會這麼悶了。」費毅擎伸出手來,張開五指又握緊。他的手做一般事務已經無大礙,但要執刀,還需要復健得更徹底,靈活度完全沒問題才行。「我這幾天只能困在辦公室,做那些無聊的行政工作。我老弟可好了,以前被迫接下醫院的行政工作,現在乘機報仇,全扔給我了。說是要去日本考察,人就消失無蹤了,讓我不幹也不成。」

  啟東醫院是他老爸開的醫院,費家老爸其實半退休了,醫院的副院長是他的弟弟,多年來都負責了他最討厭的行政作業。兩兄弟都是學醫的,但是性格迥異。費毅擎像陣風,來來去去,人在台灣時就在啟東「打工」,人不在台灣時,外科的編制就自動刪去他。好在是自家醫院,否則他恐怕常要失業。

  「忍耐一下吧!你這幾年老往國外跑,你老弟也沒抱怨啊!」博梓耀安慰他。

  「我現在不想忍耐也不成,他是抓到機會了。」費毅擎歎息。

  「話說回來,你還沒說清楚,你為什麼人在那種鳥不拉屎的國家都會被幹掉。到底是誰想殺你?」傅梓耀對這件事情還是耿耿於懷。

  當時他跟竇至中得到費毅擎死訊時,兩個人又生氣又擔心,花了很多時間跟人脈去調查。雖然隱約知道了他牽扯進去的事情,但是還是無法找到他的下落。事隔太久,他們兩個都失去了希望,以為他真的死在異鄉了。沒想到他居然自己回到台灣了。

  「我常參加的那個國際醫療組織中,有個很有聲望的醫生,詹姆士·克蘭特,聽過嗎?」費毅擎開始提起這件事情的始末。

  「那些我知道,你捲進去的跟這傢伙涉入的藥品回扣案有關吧?美國政府的人找上你,要你幫忙找證據,對吧?那傢伙涉入的案子很大嗎?否則怎麼會出動到聯邦政府的幹員?」傅梓耀問。

  「嗯。涉及龐大的藥廠利益,包括作假的實驗結果,還有政府相關單位的收賄。只要牽扯到藥廠,利益就龐大到讓人可以干下齷齪的事情而毫不猶豫。」  費毅擎喝了口酒,憶起這個影響他很多的案子,心情還是輕鬆不起來。

  「那傢伙被聯邦政府收押了,應該會被判刑吧?你現在安全嗎?需不需要我派人……」

  「應該不用了。他發現我在搜集他的涉案證據,趁著醫療團隊進入戰亂國家時開槍想滅我口,他怎麼也沒想到我沒死。那些證據我交出去了,他這下坐牢坐定了。聯邦政府的人跟我保證嚴密監視他,不會讓他買兇來殺我滅口。」

  「聽起來還真是危險。那你怎麼活過來的?被開了很多槍?」竇至中忍不住插嘴問。

  「被打中了四槍,我因而跌落山坳,當時因為有暴動,所以醫療團隊無法停留,只好匆匆撤退。我知道他會挑那時機殺我,就是想要做得不著痕跡,把這帳賴給暴動的反抗軍。叛軍走了後,是當地居民救了我。但因為傷勢嚴重,我在那邊待了很久,後來因為身上沒有護照或是任何文件,我好不容易輾轉越過許多國家,才找到方法回來。」費毅擎淡淡地描述,但是嘴裡的內容卻那樣駭人。

  竇至中跟傅梓耀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嘿,不必那種表情,好歹我回來啦!四肢還健全,So  一ucky!」費毅擎攤了攤手,終於咧開他慣有的瀟灑笑容。

  他們看到他的笑容,終於還是緩解了沉重的表情,回以一笑。

  「媽的,要是你馬子沒要嫁別人,那現在一切就很圓滿了。」竇至中忽然冒出這麼一句。

  傅梓耀瞪他一眼,真想把他掐死算了。這個莽夫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費毅擎撇了撇嘴,表示不大想談這話題。他想起昨天晚上坐在他床上無聲哭泣的她,她的肩膀是那麼的纖瘦,她哭泣時那雙肩膀彷彿承擔不起心中巨大的悲傷,恍若隨時就要垮掉、破碎掉一般。

  她那哭泣的身影強烈影響了他的平靜。他開始懷疑,讓她待在他身邊,根本是對自己的一種折磨。或許他太高估了自己的意志,也太低估了她的影響力。

  今天晚上也是因為他不想回去面對她,才打電話把兩個朋友抓出來喝酒的。

  「裘旭婕現在還住在你家嗎?」  傅梓耀輕聲問。

  「不會吧?你真的還要她喔?她想嫁給別人耶,還是個有錢的公子哥兒,馬的,看了就不爽……」竇至中又開始抱怨。

  傅梓耀真想拿酒瓶敲他一記。

  「有免費的傭人幫我打掃家裡,還有人幫我煮三餐,我一毛錢也不用付,你說我何樂而不為?」費毅擎聳聳肩,一派瀟灑地說。

  竇至中愣了下,吹了聲口哨。「真有你的,我就知道你不會放過她,改天去你家吃飯,我也想瞧瞧。」

  「你開餐館的,還怕沒飯吃嗎?」費毅擎略帶焦躁地打斷了他的話。

  博梓耀不說話,僅是深深地看了費毅擎那暴躁的神情一眼,然後轉移了話題。

  而費毅擎心裡的煩躁卻不曾稍減,他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出於下意識地保護裘旭婕,他明明恨透了她呀!

  心情煩躁之下,他喝酒的速度快了點。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傅梓耀幫他倒酒的速度也快得不可思議。

  不管怎樣,如果醉了可以解干愁,那他也下必太抵抗,不是嗎?

第五章

  裘旭婕原本已經換上睡衣準備睡覺了,但因為費毅擎一直沒有回家,讓她不大放心。晚餐她有煮,但他沒回家吃,她也沒打電話給他,她知道一個小小的動作,可能會惹得他不悅,並且借題發揮,羞辱她一番。

  而現在已經超過十二點了,她開始擔心了起來。正當她皺著眉頭拿著自己的手機猛瞧,在客廳大踱方步的時候,門鈴響了。

  啾……啾啾……

  她困惑地拿了件罩袍套上,然後先打開一層門,就看到了竇至中攙扶著顯然已經喝醉的費毅擎,然後旁邊還站著一個無論何時看起來都非常優雅高貴的傅梓耀。

  「毅擎?怎麼了?喝醉了嗎?」她一打開門,目光焦點就一直放在費毅擎身上。對於竇王中偷瞪她的動作,半點也沒注意到。

  「他今晚喝太多了,我們不敢讓他開車。至中,把他弄進屋子。」

  「他的房間在這邊。」

  她趕緊領路,讓他們把人攙到房間去。

  費毅擎看來好像真的昏迷了,神智不是很清楚。旭婕拉開他的床罩,讓他們把人放上去。

  「睡一覺就沒事啦!我們走吧,至中。」傅梓耀拉了拉竇至中。

  竇至中卻盯著裘旭婕看了好久。「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還會願意讓你住在這裡,但是我希望你別對他太過分了,你知道你的行為已經傷透他的心了——」

  「好了啦,你說太多,明天會被那傢伙揍喔!」傅梓耀阻止了他,他的看法跟竇至中不同,覺得兩人之間的糾葛不是他們簡單可以明瞭的。

  自從毅擎認識她之後,再也沒交過其它女朋友,光憑這一點,他就知道這個女人在好友生命中肯定佔有重要地位。再說費毅擎不是那種喜歡把自己的事情不斷拿出來討論的人,如果他需要建議,他會提出來,否則少對他的事情發表評論會比較好。

  竇至中怎會不知道這一點,但是自己過得幸福,看到老友受盡折磨回來後,還每天痛苦過日,怎樣他也吞不下這口氣。

  「沒關係,傅先生。」旭婕朝傅梓耀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們是他要好的朋友,會站在他那邊是自然的。」

  「重點不是意氣之爭,我只希望他能快樂。如果你就是那個能讓他快樂的人,那麼我也會支持你。」傅梓耀頗有深意地說。

  「喂,姓傅的,你這傢伙有沒有義氣?」竇至中推了他一把。

  博梓耀猛搖頭。「我問你,當你跟小茜吵架時,如果大家都勸小茜離開你,那你爽嗎?」

  竇至中被堵得差點回不了話,好在他腦筋不笨,趕快反應過來。「這哪裡一樣?我又沒有對不起小茜。可她,她打算嫁給別人耶。」

  「如果毅擎死了,她為什麼不可以嫁別人?」傅梓耀涼涼地問。「就算是老婆也能改嫁,更何況只是女朋友?你倒是說說?」

  「這……法律是沒規定不行,但是心情上就不會爽嘛!以前看起來就是很愛,怎麼才一年就有辦法接受別人,這一點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旭婕看他們兩個差點要吵起來了,趕緊打斷了他們。「對不起,我可以插句話嗎?」

  於是正在對瞪的兩人終於轉過頭來看她。

  滿意於自己得到的注意力,她緩緩地開始說:「其實我並沒有真的要嫁給別人。我一直都不相信,也不願意相信他真的死了。那天跟我訂婚的武勝堂是我的朋友,我只是幫他躲過家人的逼婚罷了。」

  「朋友?這麼說你不愛那傢伙嘍?」竇至中問得很直接。

  旭婕搖了搖頭,態度很坦然。「另外一個原因是……毅擎曾跟我開玩笑地說,如果我變心愛別人,他就算從地獄也要爬回來殺了我。我想……萬一他真的死了,那麼讓他回來帶走我,那也是一個不錯的結局。」

  她的話很淡,卻迴盪在兩個男人之間,一抹哀傷的感覺悄然掩上。忽然間兩個男人都靜默了。因為他們體會到了當她毫無費毅擎音訊時,那種無助的悲哀。

  原本張牙舞爪的竇至中也失去了稜角。「這些話……你得跟他說,跟我們說也沒用。」

  「他聽不進去。我有解釋過了,但有些心境上的變化,沒有遭遇過這些的人恐怕不會懂,況且他還在氣頭上呢!」旭婕輕聲說。

  是啊,沒有遭遇過的人不容易理解。傅梓耀跟竇至中都很清楚她的意思,當他們得知好友的死訊開始,這一整年對他們來說何嘗不是一種可怕的折磨?

  「給他一點時間吧,他遭遇的事情真的很可怕。」傅梓耀鼓勵地說。嗯,

  「好,謝謝你們送他回來。」旭婕送他們出去。

  竇至中轉身,臨走前把一串鑰匙交給她。「這是他的車,放在酒館附近的停車場,他應該知道,酒醒了再找時間去開回來吧!」

  旭婕接過鑰匙,朝他們點了點頭,送走了他們。

  回到費毅擎的臥房,她倒了杯水,擰了條熱毛巾,這才回到床邊。「毅擎,你要不要喝點水?」

  費毅擎沒有回答她,眼睛依然緊閉著。她的手溫柔地捧起他的臉,輕輕地擦拭著,希望他能舒服一點。

  但是幫他用熱毛巾擦過臉跟身子後,他彷彿醒了過來,眼睛眨了幾下,張開來了。

  「毅擎?」她朝他喊著,聲音很輕柔,臉靠得他很近。

  「旭婕?」他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有一點惶恐。

  「是我。」她握住他伸出來的手,覺得他的神態跟平常冷酷的模樣不大相同。

  「你現在感覺如何?」

  「天哪。真的是你,真的不是我的幻覺!」他的手激動地撐住媳的臉。彷彿在捧住什麼珍寶似的,眼睛裡閃動著狂喜。

  「是我,怎麼會是幻覺呢?」她一頭霧水。

  他一把抱住她,將她摟得好緊好緊。她被動地趴在他胸口,感覺到他似乎輕輕在啜泣著。她訝異著,想抬頭看他,但是被他緊緊抱住的她,根本無法移動。

  「你知不知道,我一輩子……從來沒花這麼多時間禱告。當我被槍打中的時候,我腦子裡面都是你的容顏,是你溫柔微笑著對我揮手,還有你跟我說永遠都愛我的可愛模樣。我真的好怕,好怕我再也沒有機會跟你說了,旭婕,我愛你,我好愛好愛你……」

  他的激動表白讓她呆愣住了。

  他剛剛說……他愛她?

  「我好痛……一直在發燒……腦子都不清楚,不知道死神什麼時候帶我走……但是我終於見到你了,就算此刻死去,我也……甘願一點了。」他像是囈語似地喃喃叨念著。

  「你不會死的,你現在很平安了,平安了……」她驀然明白了,他並沒有清醒。他應該還停留在受傷的時候,神智並不是很清楚。

  但是他說他愛她呀!

  交往了兩年,雖然彼此關係親密,但他從不曾給過承諾。他也少說甜言蜜語,只是有時間時常會找她,且不少次要求她搬過來住。

  她沒搬過來是因為害怕在他不在時守著空屋子,她怕她的思念會更難熬,她的堅強表象也會消失無蹤。她不希望自己成為他的負擔,因為他是那樣酷愛自由。她怕掐得緊了,他會掙脫,飛到她再也構不到的地方。所以她妥協,妥協在他那限制重重的愛情模式中。

  有時候她很懷疑,是不是只有自己幻想著在談戀愛,愛情這種東西或許從來不曾存在他倆中間。

  但是當他的死訊傅來,她痛苦得快死掉,才知道,無輪他愛不愛她,她都已經愛得太深太深了。這時候才想抽身,老早就來不及了。

  可是他剛剛說他愛她。是在傷重的時候發現的嗎?所以他心心唸唸著想回到她身邊嗎?

  她知道驕傲的他第一次愛上一個女人,回來時遇到了她的訂婚宴,恐怕對他來說真的是一種無法忍受的諷刺吧!難怪他不能理解她,也難怪他用憤怒跟冷酷將她推開,她可以理解他的苦……

  「旭婕,旭婕!我……必須回去見她。我不能留下她,她一定會為我哭泣,會傷心到死的。她……她很愛我的……」他掙扎著起身,手左右揮動,好像想擺脫什麼鉗制。

  「毅擎,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她抓住他的手,被他揮到了幾下,現在還在痛著呢!

  他似乎平靜了下來,朝她露出一抹溫柔的笑。「你真的在這裡。」

  旭婕咬著唇,眼淚滾了下來。

  他的脆弱讓她心碎。

  但是他伸手接住了她滴落下來的淚水,困惑地問:「誰惹你傷心了,旭婕?」

  她迅速地搖了搖頭,淚水也跟著飛了出去。

  「沒有,我沒有傷心,我很開心。」她說著露出一抹笑容。

  他溫柔地捧住她的臉,傾身在她眼睛上吻了一下。「不要哭,我的寶貝。」

  「毅擎!」她撲進他的懷中,他的溫柔讓她心碎,這一年來累積的種種委屈,就這樣隨著淚水流了出來。

  他抱著她,輕輕搖晃著她,像是在哄一個孩子似的。

  也不知道誰先開始的,那個吻小心翼翼卻又令人心跳加快。他的嘴碰到她的,一次又一次刷過她的唇瓣。她仰頭,迎接他逐漸激烈的吻。

  他的手捧住她的臀,將她攏靠在他腿上,一邊親吻著她,一邊老練地剝除著她身上的衣物。

  她沒有抗拒,但是當他改而吻她的鎖骨時,她不禁猜想著什麼時候他會清醒過來,又會把她推開,叫她滾開。

  可是如果要她先放開他,她根本辦不到。

  「毅擎,你明天……會不會後悔?」她閉上眼,低聲問。

  「怎麼會後悔?我最想念的就是這個,我多麼想將你抱在懷裡,好好吻個夠,永遠也不要放開你。」他的聲音低沉而具磁性,魅惑著她的情慾。

  她笑了,滿意地說:「希望你明天不會黃牛。」

  「黃牛什麼?」他心不在焉地問,推開她肩膀上的衣物,傾身啄吻她細嫩的肩頭。

  「嗯,我……不大記得了。」她的腦子開始不清楚了。反正現在跟一個醉了的人討論什麼都是多餘的,只是現在她開始懷疑,可能她也醉了,不然怎麼覺得如此放鬆,這般的飄飄然?

  他推開她身上的衣物,中途還因為不順手,受到挫折而發出些微的抗議,讓她差點笑了出來。

  「我不能等了,我……想要你。」他的呼吸濁重。

  而旭婕只能以細碎的喘息聲回應他。

  AA他終於解開了她的衣服,滿意地笑了。將她舉起,讓她跨坐在他腿上,他的指釋放了自己的火熱慾望,然後將她舉抱起來。

  她雙手握住他的肩膀,當他的堅挺穿透進她那天鵝絨般的世界時,她的手在他身上掐出印子來了。

  「毅擎。」她的呼喚短促,她感覺到他緊緊地將她撐開,她的每一個細胞都清楚地意識到他的存在。「喔,毅擎!」

  他握住她的腰,幫助她提起又放下,讓她的身子配合著他的節奏,然後節奏越來越快,她潔白的身軀冒著細細的汗水。他俯身舔去她胸口的汗水,順便將她那朵美妙的嫣紅納入口中。

  旭婕覺得她快要散掉了,在那緊繃的火熱慾望中化為灰燼。這麼多的激情,這麼多的纏綿,這麼多的親密,還有這麼多的感動,蜂擁而至的種種感覺讓她幾乎要受不住了……

  她緊靠在他懷中,任由他的激情帶領著兩人飛馳。

  就算會在此時此刻死去,她也甘心。讓她化作他的部分,永遠與他結合,永遠不要分開。她在心底默默這樣祈禱著。

  閉上眼,燦爛的煙花在眼前爆開,她義無反顧地投入這火爐之中。就算要將她燒燬,就算她要成為一隻殉葬在火堆的蝶,她也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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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從床頭的玻璃灑了進來,因為睡前沒拉窗簾的關係,整個房間都開始亮了起來。

  費毅擎在頭痛中醒來,還沒張開眼睛就猛皺眉頭。

  掙扎了好久,才壓抑下那可怕的頭痛,讓自己睜開眼睛。但是一看到眼前的狀況,他嚇得差點又閉了回去。

  旭婕窩在他的懷中,半趴在他胸膛睡覺。一頭長髮披散在身後,散在她白皙漂亮的背上。

  棉被只蓋到了她一半的背,有一半露在晨光中,晶瑩剔透得讓人想咬一口。他伸出手去,握住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的手滑到她背上去,親自體驗那該死的美好觸感。

  他感覺得到她胸前的柔軟擠靠著他,他很不樂意的發現自己的身體激動地表達著開心的意願。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掀起被單,發現底下的兩人都是光溜溜的,腦子閃過片片段段纏綿的鏡頭,他還記得他埋進她體內的感覺,那銷魂的悸動……可惡!

  他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會跟她睡在一起?他居然一點也想不起來。

  好在他額際那可怕的抽痛給了他一點提示,讓他憶起自己昨天晚上似乎是在和至中、梓耀喝酒。是他們送他回來的吧?

  「裘旭婕!」他低聲喚,卻被自己的聲音給嚇到了,他的聲音很粗啞。

  無奈她僅是蠕動一下身體,一條玉腿甚至自動地伸進他兩腿間,引得他倒抽了口氣,咒聲連連。

  「裘旭婕,你給我醒過來!」他出聲大吼,但吼完馬上後悔。「可惡,頭好痛……真是見鬼了!」

  旭婕再怎麼好睡,這下也醒了。

  「喔,你醒了?剛剛那什麼聲音,好大一聲。」她坐起來,無邪地揉了揉眼睛,好像還醒不過來。

  但她那純真的舉動卻引發了他一點都不純真的反應。

  她的白皙柔軟在晨光中顯得如此吹彈可破,而她胸前那兩朵漂亮的紅,簡直是在引誘人將吻烙上去。

  「你快點起床!你為什麼會在我床上,我記得我警告過你——」他的吼叫中斷在她的驚呼中。

  「啊!」她終於發現自己的赤裸,拉高被單包住自己。然後臉紅了,連肩膀也紅了。一時間他還真想剝開被單,看看她其它的肌膚是不是也跟著紅了。

  殲滅掉腦子裡面的綺思,他怒瞪著她,免得自己的意志力被美色打敗。他昨天晚上肯定是因為喝了酒,才會意志力薄弱地抱了她。這可不行,她想用這一招軟化他,他可不能上當。

  「你到底為什麼做這種事?」他先聲奪人。

  「我……」她倉皇地抬頭看他,猛然發現他似乎不記得昨夜的一切了。至少他不記得他怎樣對她「告白」了,否則他現在的臉色應該更難看才對。「我問了你好幾次,是你自己說不後悔的,你現在別想賴給我!」

  「我說我不後悔?」他瞇起眼,覺得頭更痛了。

  「對啊,你保證過隔天絕對不會怪我的。是你自己要……我那個……」她紅著臉說不下去了,拜託,她又不是蹂躪男人的採花大盜,幹麼還要跟他解釋啊。「你不記得了嘿?」

  「我……」他還真的不記得了,但又不能這樣承認。「你還不出去,是想在這裡賴到民國幾年?」

  「喔,好啦!」她看他一眼,知道他真的對昨夜不甚清楚。她鬆了口氣,拖著被單下了床,然後朝自己房間走去。

  完全不知道她赤裸的背有多麼吸引人,看得他眼睛差點沒掉出來。

  天哪,一早就來這麼刺激的,還真是要命。

  費毅擎又在床上多躺了一陣子,一方面是等她用完浴室,一方面是希望頭痛能不能減緩一點。

  可惜頭痛沒減緩,而他聽著她淋浴的聲音,腦子裡面不斷幻想她站在水柱下的模樣……

  終於,這個可怕的折磨還是結束了。他聽到她離開浴室,關上門的聲音。他緩緩起身,進去浴室好好的梳洗一番。

  二十分鐘後,他連鬍子都刮好了,走進客廳時,頭痛也好了一點,不再那麼折磨人了。

  屋子裡充滿了咖啡香,桌上不知道哪裡變出來一盤三明治。他看了眼人還在廚房的旭婕,不得不佩服她,對於他無理的要求她從沒抱怨過,三餐總是準備得很齊全。

  他坐下來喝了口咖啡,忍不住歎了口氣。唉,總算舒服多了。

  他回頭看了看廚房的她,只見她端了一盤三明治,繞過他就要到客廳去。他阻止了她。「你去哪裡?」

  旭婕停下來,轉頭困惑地看著他。「你不是不願意跟我同桌吃飯嗎?還是你堅持一定要等你吃完我才能吃?主人。」

  費毅擎暗自咬牙。這女人就有辦法把這麼謙卑的台詞說得這麼高傲,真是不知道是誰在折磨誰。

  「你坐下來,我有話問你。」他生硬的命令著。

  於是她就聳聳肩,將盤子放到他對面座位,然後還去幫自己倒了杯咖啡,加了奶油球之後,才緩緩開口。「你想問什麼?」

  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的他忍不住瞇起眼,這女人還真是該死的自在。

  「昨天是梓耀還是至中送我回來的?」他問,試圖自己拼湊出昨夜的種種。

  「他們一起,對了,桌上有你的車鑰匙,竇先生說車停在酒館附近的停車場,讓你有空再去開。」她說著開始咬起三明治,吃得津津有味,完全不像對面那個因宿醉所苦的人,半點胃口也沒有。

  「就這樣?那我有沒有說什麼?」他懷疑地問。

  「你會說什麼?你都醉了啊!根本就在睡覺了。」她無辜地說。

  「睡了?怎麼可能?那我們怎麼會睡在一起——」他的話硬生生煞住,只是狠狠地盯著她瞧。

  她小小口咬著三明治,臉緩緩地紅了。

  「你不會要我說明細節吧?」

  看到她一臉羞怯的模樣,他簡直被打敗了。「算了!」她幹麼表現得像是被吃掉的小紅帽,然後可惡的大野狼還逼著她形容她自己被吃掉的過程?

  他的頭又開始痛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11-6 15:47:20

第六章

  費毅擎在自己辦公室內焦躁難安,他一下子起身踱步,一下子又坐回他座位上,對著桌上的公文發呆。

  可惡,這些行政工作已經快把他悶死了,他是個外科醫生,就該進手術房,而今他只能被關在這個小小辦公室,像個批公文的奴才一樣,讓他很不舒服。

  但是現在困擾他的可不只是公文而已,腦子裡面那些片片段段的纏綿畫面讓他快瘋了。他還記得自己好像發燒了,還是夢到自己傷重的時候呢?他在重傷中據說一直呼喚著一個名字,後來他聽當地救他的人說起來,那個音就是「旭婕」。那麼他昨天該不會談了什麼不該說的吧?

  他心驚膽跳,卻又推敲不出真相。想到早上裘旭婕那笑吟吟的神秘模樣,好像真的很開心,還臉紅了,讓他光看她的表情就覺得慾望被挑起了。

  說穿了他真是個沒用的人,昨天肯定喝醉了酒之後對她態度太好,她今天才會笑得那麼幸福。可是老實說,她那幸福的笑容還真是美麗,讓他都想留住這樣的笑。但是他的理智馬上告訴他,兩人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都是她害的。

  如果她願意等他,那麼當他回到台灣時,他們兩人該是多麼甜蜜哪!可是每次想到這邊,連帶著想到她的訂婚宴,想到她在宴會上那美麗的笑容……

  她在別的男人身邊也是笑得那麼燦爛呀!

  所以他這是在困擾個什麼勁?按照原計劃,好好羞辱她、折磨她,等到他覺得夠了,覺得可消氣了,再把她趕走。然後他一輩子都不想再碰愛情這玩意兒了,傷心又傷身,不值得!

  如此安慰自己之後,他關上電腦,合上桌上的公文,決定今天要早點下班了,畢竟他實在提不起勁工作。

  他拿了外套,離開了辦公室,沿途都還有以前的同事跟他打招呼。

  「費醫師下班啦?」

  「手復健得還順利嗎?」

  「什麼時候可以回來執刀?費醫師是個名醫,都有病人在詢問呢!」

  種種問候跟著而來,費毅擎沒有多說什麼,只跟同事們簡單寒暄一下,就加快腳步離開。他對這種交際式的交往沒有什麼喜好,所以即使大家成群結黨的,他從不曾在醫院中建立起自己的人脈。若不是醫院是他家開的,他還真的可能早失業了聽!

  人走到停車場,才發現今天沒開車,車子還在酒館附近的停車場呢!

  看了看表,已經快七點鐘了,恐怕旭婕已經做好晚飯了,所以他決定先回家再說。招了輛計程車,不到半小時,他就抵達了家門。

  打開公寓大門,發現屋子暗暗的,他打開燈,站在無人的客廳中,有點不習慣那種沉寂的感覺。

  「怎麼不在?難道搬回去了?」他還沒放下東西,直接走進她房間,開始檢查起來。

  接著他發現旭婕的東西都還在,居然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不可能的,他只是不想太早放過她罷了。可惡,這女人答應過要負責三餐的,到現在還沒回家,她這下該死了。

  他把自己的東西拿回房間放好,換了衣服出來,故意蹺起二郎腿在客廳看電視,打算她一進門就先指揮她去煮飯,然後再針對她沒有遵守承諾的事情,要她搬出去。對,就是這樣!

  結果如意算盤打好沒多久,他就開始坐立難安了。

  「奇怪,七點半了,她為什麼還沒回家?會不會發生意外了?」他開始有點擔心了。

  拿起桌上的電話,他想也不想就撥了她手機號碼,電話響了幾聲,她終於接了。

  「都幾點了,你為什麼還沒煮飯?你人呢?如果住得煩了,可以滾出去啊,但記得把你的行李都帶走。」他劈頭就先聲奪人。

  「毅擎?」旭婕的聲音明顯懷疑地頓了一下,才接下去說:「我今天開始工作了,下午我去幫服裝公司拍春裝的目錄,現在正要回家。你很餓嗎?要不要我先買點現成的回去?我正要搭車。」

  「工作?」他這才想起,對喔,她也是有工作的。「就算你要工作,也不能因此免除你答應過的事情,知道吧?」

  「我知道,我馬上就回去了。」對於他的壞態度,她沒有多說什麼。

  費毅擎悶悶地掛了電話,掏出煙盒來,走到陽台去抽起煙來了。

  真是的,他為什麼要因為她情緒起起伏伏的?可是他都這樣罵她,她老是笑笑說是,不然就是乖乖給他罵,有時候他真的還罵不下去呢!

  以前交往時,他雖然不是那種會寵女人的男人,但是倒不曾對她這麼差勁。他一直是個頗有風度的男人,無論對自己的女人,還是其它的女人。

  抽完了一根煙,大門果然傳來開門的聲音。他努力站直身子,連頭也沒有回,繼續掏出第二根煙抽。

  果然是裘旭婕回家了,她手上提著一袋麵包,站在客廳朝他探頭。「毅擎,餓了嗎?我買了些麵包,很餓的話先吃點,我馬上煮飯,三十分鐘就好了。」

  他沒有回答,繼續抽他的煙。

  旭婕累了一天,直到剛剛才結束工作,今天拍攝的過程雖稱不上不順利,但是連續工作超過了六小時,渾身都僵硬了。不知道的人都以為這行是好差事,只要打扮得美美,讓人家拍攝就可以,不但有新衣服穿、美麗的配件搭配,還有人付薪水給你。但是身在其中的人就知道,很多代價是外人所不知道的。

  進浴室洗了把臉,她試圖把眼下的疲憊給淡化,然後趕緊換了衣服,進廚房煮晚餐。好在米飯出門前已經煮好,食材昨晚也已經大致處理過了,所以可以很快的料理。

  果然如她所言,不到半小時,她就把晚餐弄好了。

  「毅擎,吃飯了。」她朝客廳的方向喊,費毅擎人正坐在客廳看電視。

  費毅擎起身走進飯廳,旭婕正要走出來。他看到她眼下的陰影,還有她那連妝都遮不住的疲憊,他眉頭猛皺了起來。

  「你去哪裡?不是要吃飯嗎?」他沉聲問。

  「你先吃,我想先洗個澡。」她眼皮沉了沉,看起來真的滿累的樣子。主要是因為工作太久,加上昨晚睡眠不足的緣故。

  「洗什麼澡?」他壓抑下心裡湧上的不捨,板起臉說:「你不要以為去工作就可以不做打掃的事情,你記得那項約定吧?如果辦不到就趕快收拾行李搬出去,省得在這邊浪費力氣白做工。」

  最好快走吧!省得他天天看她受折磨心煩,不折磨她也心煩。

  「好,我知道了。我吃完飯會拖地的,你放心。你先吃吧,我洗個臉。」她說完就走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費毅擎咬了咬牙,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幹麼逞強?搬走不就得了?」

  他既狠不下心徹底對她壞,也無法當作沒事般接納她回到他的生活。因為當他領悟到自己愛上她時,他對她的感情已經有了實質性的變化了。那個是不可逆性的,他再也無法做個對愛情沒有知覺的男人。她把他變成了一個在愛情上自由不起來的人,但是卻讓他獨自禁錮了自己,在愛情的囚籠中。

  困獸。

  這兩個字正是他的寫照。如果他不想點辦法解決,到最後恐怕他會先把自己搞瘋吧?

  想到這裡,他端起碗,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他絕對不能心軟!

  可是這個決心也很快地受到挑戰了。

  旭婕洗完臉,卸過妝了,那臉色更是蒼白了幾分,黑眼圈有點明顯。她坐在他對面吃飯,自從他那天要她坐下來吃早餐之後,她就自動解除了「僕人不能跟主人一起吃飯」的禁令。

  可是或許因為太疲憊了,她沒什麼胃口,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不時還打起盹來,看得他又好笑又不能笑。

  「有那麼難吃嗎?自己煮的都吃不下?」他忽然出聲,讓正在打瞌睡的旭婕嚇了一跳。

  「什麼?」旭婕猛抬起頭來。「喔,我中午吃太飽了,所以沒什麼胃口。」她隨口敷衍。

  「吃太飽?那吃了什麼,說來聽聽?」他涼涼地問。

  「呃,吃什麼喔?我想想……」她握著筷子,想得很用力。不用力也不行,事實上她中午根本沒吃飯,趕工作的關係,犧牲了用餐時間。

  「需要想那麼久嗎?年紀輕輕,記憶力就不行了?」他諷刺地說,壓根兒不相信她的說法。

  旭婕知道被拆穿,吐了吐舌頭,趕緊挾了幾樣菜,努力地吃了起來。

  費毅擎覺得好氣又好笑,不知道她將來生的女兒,會不會跟她一樣,吃飯也要賴喔?

  忽然察覺到自己的想法,他渾身一僵。

  將來?女兒?他怎麼會想到這個?!

  「吃完趕快去拖地吧!」他粗著嗓音說,扒了兩口飯,匆匆地結束了用餐。

  旭婕有點莫名其妙,看他心情又不好的樣子,只是聳了聳肩,沒多追究。

  吃完飯,從飯廳離開後,費毅擎在房間待了一段時間,看了一本不大記得什麼內容的醫學雜誌後,終於拿出煙盒,準備到客廳陽台抽煙去。

  推開房間的門,就看到旭婕拿著拖把,微彎著腰在客廳拖地。她穿著一件寬大的T恤,配上一件牛仔褲。也不知道是她太瘦的緣故,還是衣服太大件,就覺得她袖子底下的胳膊過於纖細,而那條牛仔褲有點鬆垮。

  他離她有幾步遠,她正背對著他,所以費毅擎看不到旭婕的臉,可是他的腦海中已經清楚地勾勒出她那張疲憊的臉了。心裡一陣掙扎,他正想繞過她,走到陽台去抽煙,乾脆眼不見為淨。誰想到才走了兩步,就看到她直起身子。好像想休息一下洗拖把,但是身子卻搖晃了兩下,人差點軟倒。

  「小心!」

  他出於反射,一、兩個跨步往前,剛好及時撈住她搖晃的身子。

  「啊?」她的臉色蒼白,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睛,好像還搞不清楚狀況。「發生什麼事了嗎?毅擎?」

  費毅擎鐵青著臉,將她身子擺正,雙手還不放心地扶著她的手臂。嗯,真的很細,不是他的錯覺。

  「你還問我發生什麼事?你剛剛差點昏倒了!」他氣急敗壞地說。「如果真的做不來,你就放棄,又沒人強迫你一定要做這些!」

  她為什麼不乾脆放棄回家去呢?放他一馬,也放她自己一馬吧!

  「我……」她囁嚅著回答。「我剛剛有點打瞌睡,不是要昏倒,你誤會了。我沒事,快要拖完了。」

  見鬼的大瞌睡會打的身子搖晃了。

  「把東西放下,進去你房間。」他搶過她手裡的拖把。

  「可是我還沒弄完……」她想拿回來,但被瞪了一眼。

  「你根本拖不乾淨,別想這樣矇混過關,這個你明天再弄。」他堅定地說。

  「可是我拖一半,這樣不大好。」她都快完成了。「只剩下這一角跟廚房,就完成了啊!」

  「我叫你進去就進去,廢話少說。」他又瞪她,這下嗓音開始拉高了。

  她被他的壞脾氣嚇到,趕緊舉手投降。「好,我進去。」

  旭婕回到房間,還在想他的情緒變化。總覺得他今天怪怪的,有時候好像在關心她,可當她這樣想時,他就又開始凶起來,讓人完全搞不懂他的心意。

  不過反正她今天真的累壞了,還是洗個澡,早點睡覺吧!明天還得工作呢!

  拿了乾淨的衣服,準備踏進浴室時,她忽然想到剛剛廚房吃剩的菜忘記冰了,她好像只封好了保鮮膜,沒有拿進去冰。放下衣服,她又趕快走出房間,向在還記得時先去處理吃剩的菜。

  沒想到她看到的一幕讓她完全傻在當場。

  有人在拖地。那個人是費毅擎。高大的身子彎曲著,看起來有點好笑,長手長腳的他做起事來居然有點笨拙,虧他還是以巧手出名的外科醫生呢,看他拖地的笨拙模樣,恐怕沒人會相信吧!

  她摀住嘴,壓抑下心裡的歎息。

  他畢竟還是在乎她的。

  她知道他的心慢慢在軟化了。只要多一點時間跟相處,他也會記得彼此相處的美好,然後她再找機會跟他解釋解釋,總有一天他也能對她訂婚的事情釋懷的。

  站在門邊看著他拖地,她目光捨不得離開。這個男人嘴裡說恨她,但是心還是很軟的。她沒有愛錯人。

  最後,在怕被他發現的考慮下,她悄悄退回房間去,安心地去洗澡,休息。她也有預感,只要他接受了她,一定會對她很好的。

  她真想知道被他所愛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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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

  費毅擎躺在黑暗中,人卻絲毫沒有睡意。

  他想起了昨夜,那纏綿的片段讓他憶起了過去交往時的種種時光。他不得不承認,在她那包容的愛情中,他得以自由地來去,愜意地如優遊水中的魚兒。

  在認識她以前,他交往過不少女人,雖然他從不劈腿,每次都只有一個女人,但是他的交往紀錄都滿短暫的。很多女人受不了他那種既不說愛,也不受羈絆的相處方式。說他自私也罷、誠實也好,他不覺得自己的感情稱得上愛,也知道說了那個字之後,麻煩只會越多。

  因為女人不可能只滿足於「我愛你」三個字。

  但是當他在死亡邊緣掙扎,在他意識到自己的感情之後,他非常後悔沒有機會說那句話了。

  其實他第一次見到她就很喜歡她了。所以他才會把她半騙半拖地帶回去辦公室,因為當時他趕著要去開會,根本應該是沒時間把妹。可是他順應了自己的衝動,將她留在身邊,這一留,留了兩年。

  認識三年,其中交往兩年,後面的一年其實他是靠著回憶跟愛支撐著過來。或許是他的心中已經習慣了愛她,當他回來後,遭受了這麼巨大的痛苦,心中的恨意如此深的時候,他竟然還是狠不下心真的去傷害她,或是完完全全將她推開。

  其實此刻沉靜下來,誠實地面對自己時就知道,他已經沒辦法隨意收回他付出的愛情,但又下甘心當作沒事繼續往下走。對他來說,背叛是不可能被原諒的。那麼當他愛她的心意跟自己的原則相違背時,他又該犧牲哪個,妥協哪一邊?

  無論是選擇哪一種,他恐怕都無法說服自己吧!

  或許訂婚的事情真的如她所說,她不是真心愛著那男人。可是,訂婚畢竟是事實,如果他沒回來,難保她不會改變主意,最後愛上了那男人,跟那人結婚。

  還是說她其實已經愛上了呢?

  雖然很殘酷,但是當她在失去他的痛苦中掙扎時,如果有人乘虛而入,她想找個感情上的依靠,也不無可能。

  這對他很殘酷,但是他不能假裝沒這可能性。

  而今,每一天面對她時,他心中都會有兩道力量這般拉扯著。他又哪裡有過去的瀟灑跟滿足呢?誰會想到幫助人家找出藥廠弊案的證據,會這樣改變了兩個人的世界呢?

  滿腦子有許許多多的念頭,來來去去,讓他輾轉反側,難以成眠。當通往浴室的門被打開時,他其實馬上就知道了。但他在黑暗中瞇著眼,無聲地看著闖入者。

  這個闖入者穿著一身連身的白色睡衣,所以很明顯,想當賊的話就選錯服裝了。她手裡拖著一顆枕頭,赤裸的腳在地毯上無聲地走動。

  他感覺到她來到床邊時,故意閉上了眼。

  「毅擎……」裘旭婕小小聲地喚,聲音小得根本只用氣音在說話。

  他不動。

  「我睡不著,可以跟你睡嗎?」她說話還是很小聲,像是想說出來,卻又不想讓他聽到似的。

  他沒出聲。

  「睡著了嗎?那我當你同意了喔。」她又是小小聲說著,然後緩緩掀起棉被一角,人蹭蹭蹭地往裡面鑽進去。

  鑽了兩下,她停下來,還轉頭看看他有沒有醒。可以說是用匍匐前進的方式,進到他棉被窩中。

  她終於整個人都窩進去了,然後又是靜止不動好幾分鐘,久到費毅擎都開始懷疑她睡著了。然後她就將身子往他偎近,一雙冷冰冰的伸出被窩,緩緩爬呀爬,爬到他鼻端,在那邊停了好幾秒。

  他詫異她的行為,出於反射地屏住了呼吸。然後她的身子忽然僵直了,急呼呼地坐起來,雙手一邊摸著他鼻端,一邊在他胸膛摸索著。

  她這種摸法,連死人也會被弄醒。

  「你到底在做什麼?」他的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

  「啊!你醒了?」她趕緊縮回手,但聲音裡怎麼聽來有著鬆口氣的感覺。「對不起,吵醒你了。」

  他在黑暗中皺起眉頭,覺得她的行為很詭異。

  而旭婕則是緊張得要命,怕他又把她趕下床了。唉,剛剛不該那麼慌張的,真是的!

  「你剛剛究竟在做什麼?」他被她的行為困惑,非要問到個答案。

  「沒……沒有啦!」她悶著聲音,然後假裝睡著似地將身子埋進他身側的縫中。如果有沙子,恐怕她想把自己埋起來。

  「裘旭婕,不說的話就回去你床上睡。」他威脅著。

  「我……」她終於很不情願地抬起頭來。「那個……我有時候會夢見你被槍打中的樣子。夢見你死了……所以常在夜半時我就很想……像確認一下這不是夢。」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很沒有理智,但她好像已經養成習慣了。

  他聽了她的話,胸口一緊,呼吸忽然急促了起來。

  她是怕他死了?所以常常在半夜摸黑進來,老是摸他鼻子,是想確認他有在呼吸?

  他不知道她有這樣的恐懼。

  頓時間,喉嚨有點緊,他伸手將她摟了過來,讓她貼著他的體溫睡覺。這樣她不必再摸他鼻子有沒有呼吸,而能感受到他的體溫,知道他依然活著。

  「毅擎……」她窩在他懷中,試探地喊。

  「睡覺,你再亂動,我就把你趕出去。」他粗啞著聲音說。

  她愣了一下,然後伸出手將他圈抱在懷中,這才心滿意足地放鬆了身子。她很快地入睡了,而他摟抱著她柔軟的身軀,心底五味雜陳。

  無論他的理智如何的排斥她,但每當她靠在他的懷裡,他就只想歎息一聲,將她緊緊摟住,再也下讓她離開。就像此時此刻一樣。

  他呵護著她的睡顏,久久不敢動一下,就怕擾了她。其實他的溫柔都埋藏在底下,只敢在她睡著的時候,貪婪地看著她的容顏。

  如果此刻有鏡子,費毅擎就會知道,自己眼底的溫柔只有深愛著這女人的男人才有的。無論他的理智怎樣排斥她,他的身體跟情感,早就舉旗投降了。

  想到她那緊張的反應,擔心他沒了呼吸的不理智的恐懼,他開始覺得,她說愛他的事情應該是真的,她的感情沒有做假。他也逐漸明白,自己根本沒辦法完全放開她,那麼剩下的就是他必須對她曾經跟別的男人訂婚的事釋懷了。或許只要給他一點時間,他終究會釋懷的。

  旭婕在他懷中動了一下,他伸手將她摟緊,半點也不讓她冷到,而他的心裡已經有了新的決定。

第七章

  接下來旭婕又接連忙碌了好幾天,終於把比較急的案子做完,獲得暫時的喘息。而自從那天她拖地時差點暈倒之後,他倒是很少開口挑剔了。

  她感覺得出費毅擎的態度在軟化,但她沒多說什麼,對待他的態度像以前交往時一樣,甚至有時候還多了點撒嬌的意味。有時候費毅擎會瞪她,好像在警告她別得寸進尺,但她總是笑笑,用笑容化掉了他的不滿。

  其實現在的日子她過得滿開心的。撇去感情的事情不說,他們的生活進入了前所未有的穩定狀態。由於費毅擎等於是被綁在行政工作上了,所以每天幾乎都是準時的上下班,不知道是不是他憎恨行政工作的緣故,每天一到下班時間他就離開,也因此她盡量把工作時間調整得跟他同步。

  為此,她的經紀人還跟她抱怨過好幾次,說她每次都因此放掉好的案子沒接。不過在旭婕威脅著要全面停止工作之後,小何也只敢嘴巴唸唸,不敢多做批評。她總說旭婕是有了異性沒人性,要男人不要錢,以後會後悔的。旭婕倒是不以為意,隨便她去說,總之她現在的日子過得很滿足。

  今天是週末,費毅擎不用上班。

  早上吃過遲來的早餐後,他就坐在客廳看報紙,而她晃呀晃,就老是在他身邊晃來晃去,一下子要找客廳抽屜裡的東西,一下子要洗沙發上的抱枕,最後費毅擎終於忍不住了——

  「你老是在我身邊摸來摸去,到底有啥企圖?」他放下報紙,盯著她問。

  「什麼摸來摸去?說得好像我是色鬼。」旭婕微紅著臉,嘟起嘴抗議。

  「對啦,晚上睡覺摸不夠,白天還來。」他涼涼地說。


  「哪有啊?我只是要抱著東西才能睡,哪有摸了……摸什麼啦!討厭鬼。」她拿起抱枕扔到他頭上去。

  這幾天每到了睡覺時間,她都很厚顏的抱著枕頭去他床上報到。他沒再趕她,所以她就很開心地賴了下來。有時候他們也難免會有親密行為,而旭婕已經越來越習慣身邊有他的感覺了。

  以前他像是個可望不可及的夢,雖然愛他,雖然有許多時間跟他相處,但沒有真正住在一起,其實很多小習慣都不知道的。搬來這裡後,他彷彿是從夢想的世界裡落實到人間了,感覺起來更有踏實的篤定感。

  以前為了當自由如風的他的女友,她不堅強也要堅強,一切事情都靠自己。而今,她想要開始學會倚靠他。

  「裘旭婕!」他抓下抱枕瞪著她。

  她終究還是彆扭地跺了跺腳。「好啦,我說。人家……想要你……」

  「想要我?」他挑了下眉。「現在?」

  她的臉整個漲紅了。「不是啦!我是說我想要去賣場買東西,東西很重你知道的,你可不可以來幫我?」

  他做出鬆了口氣的模樣。「早說嘛!」其實有幾秒鐘他是想要拒絕的,但是想到那天她差點暈倒的單薄身子,他怎樣也硬不下心要她自己拿著大包購物袋回家。

  「你答應啦?」她開心地跳了起來。「那我去拿錢包,還有購物袋。馬上來喔!」她邊說邊往房間跑。

  費毅擎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的心是再也回不到她剛搬來時的剛硬了。

  半小時後,兩個人開車抵達大賣場,逛了大約一小時,終於把她清單上的物品都買齊了。

  兩個人結完帳,推著推車走進美食區。

  「順便吃個飯再回去。」費毅擎表示著。

  「你是怕我煮飯太累了,對吧?」她笑瞇瞇地勾住他的手。

  他瞪她一眼,把手抽出來。「我是吃膩了。我今天想吃炸雞,你呢?」

  「我跟你吃一樣的。」她看著他把推車停在座位區,然後轉身去買食物了。

  她等著他回來,兩個人邊吃邊聊天,賣場裡很熱鬧,還有孩子騎著熊貓車跑來跑去。

  「對了,我問你喔。」旭婕邊吃著麵包邊問。「你以前壓壞了我一包衛生棉,後來你有買還我嗎?你還記得嗎?」

  「三十三公分那個?」他好笑地看她一眼。「說到這個,我差點被你害死。那陣子我好不容易買到一包三十三公分的夜安型衛生棉,結果每次都忘記拿給你。後來乾脆放在公文包中帶來帶去,打算若是有碰到你就拿給你,結果還因此害我出了好大的糗。」

  「什麼糗?我怎麼從來不知道?」她非常感興趣地問。

  「就是有次公文包被打翻,那包衛生棉掉出來,讓我的同事們都用異樣的眼光看我。事後這件事被至中知道了,還被那傢伙給嘲笑了很久,說什麼我幾時對女人的東西這麼感興趣了。」說到這些,他還忍不住搖頭呢!

  「真的呀?可是我不記得你有給我,那麼那包衛生棉呢?」她拉著他問。

  「我沒給你嗎?那大概是被我丟了,它害我丟臉丟大了。」他聳聳肩說。

  「唉呀,所以你還是沒賠我衛生棉嘛!」她撇撇嘴說。

  「喂,那三十三公分的玩意兒到底有啥了不起?讓你那麼執著?剛剛你怎麼不抱一山,我可以幫你付錢,多買幾包,算是利息了。」他拿起薯條塞進她嘴裡,沒好氣地說。

  「我要你自己買嘛!」她咬著薯條,然後咬咬咬,一路咬到他手指。

  「唉呀!你這女人。」他吃痛,趕緊縮了回去。

  她拿起一根薯條,也伸到他面前。「那給你咬回去。」

  他瞪她一眼,然後一口吃掉薯條,接著真的咬住了她的手指,但他可不是用咬的,而是用舔的,舔得她馬上整個臉都紅了。

  「啊,你在做什麼?這邊有小孩耶。」她縮回手,趕快把手擦一擦,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費毅擎哈哈大笑出聲。

  她偷偷看著他大笑的臉,自從他回來後,第一次看到他開懷大笑。她眼底升起一抹憐惜的眼光,但很快就不著痕跡地移開了。

  「吃飽了,我們走吧!」他拍拍手,用紙巾擦淨雙手。

  「等等,我們去吃冰淇淋,好不好?」她指著前面不遠處的冰淇淋專賣店,一臉開心地問。

  「又不是小鬼,吃什麼冰淇淋?」他反駁。

  「不管。你等我,我去買。」她說著就跨出椅子,往冰淇淋店跑去。

  「我不吃,你買你自己的。」他朗聲說。

  結果五分鐘後她回來,一手各拿了一支甜筒。

  費毅擎猛皺眉頭盯著她手裡的冰淇淋。「不是跟你說過我不吃嗎?」

  「可是我想吃薄荷巧克力口味,也想吃香檳葡萄啊!」她一臉為難地說。

  「所以兩支都你的?那買兩球不就得了,幹麼買兩支?」

  「沒有,一支給你的。」她把香檳葡萄塞給他,然後開始吃起自己的薄荷巧克力。

  「那你還不是只能吃一種口味?」他好笑地看她一眼。

  「你可以分我吃啊!」她算盤打得很如意。

  他瞪她。「誰說我要?」

  他說著還狠狠舔了口冰淇淋,像是想快速毀屍滅跡,讓她看得到,吃不到。

  「啊,不准吃光光。」她跑過去,伸出手去抓住他拿冰淇淋的手,想要制止他獨吞。

  但他也硬是不給,當場變成了兩個幼稚的小鬼。結果你拉我扯的,兩個人糾纏成一團。

  最後她終於如意地咬到了一口他的香檳葡萄,得意地朝他大笑。

  「裘旭婕,你不要太過分喔!」他盯著她粉嫩嫩的嘴唇,咬牙切齒地說。

  這女人一點兒都不懂,當她那樣舔冰淇淋的時候,看起來多麼誘人,他不給她吃實在是有苦衷的。誰想到她這麼不怕死,還要吃他手裡的冰淇淋。

  「我怎麼啦?」她詫異地問,看著他不爽的臉,一臉困惑。

  他緊皺眉頭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後伸出手去扣緊她的後腦勺,低頭攫取了她嘴唇上殘留的甜膩。

  她詫異地張開了嘴,正好讓他的吻更為深入。

  他不知道是要懲罰她還是自己,吻得很重,讓她差點忘情地將手上的冰淇淋沾到他身上去。

  這個吻持續了好久,當他終於放開她時,她真的只能眨著眼猛喘息。

  「這個……」她微張著嘴說。

  「怎樣?」他挑釁地回答,看她敢不敢抱怨什麼。

  「我……喜歡你的香檳葡萄。你要不要嘗一點薄荷巧克力?」她問著,拿高手裡的冰淇淋,卻不是拿給他吃,而是自己舔了一大口。

  他呆愣地看著她緩慢的動作,然後她站到他面前,勾住他的脖子,將嘴湊了上去。

  他嘗到了薄荷巧克力的味道。

  他決定他喜歡這個味道,更喜歡吃它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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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旭婕接到武勝堂的電話時有點訝異,因為她完全忘記這個扮演可憐被拋棄者的朋友了。

  今天下午費毅擎照慣例還是去醫院上班了,而她有個拍攝工作,是在晚上六點多,推也推下掉。所以當武勝堂打來時,她就決定利用工作前的一段時間跟他碰面。說實在,她有點愧疚,事情過了好一段時間,她卻都沒打通電話關心一下。

  「小武哥,我六點半要工作,那我們就近找個地方喝咖啡吧?」旭婕建議著。

  「好啊,你跟我說費毅擎住在哪裡,還是我直接去找你?」武勝堂在電話裡回答。

  「我給你地址,但是我們約在外面,我跟你說,那附近有個公園,在公園對面有家咖啡店……」旭婕開始指示路怎麼走。雖然費毅擎去上班不在,但是讓小武哥到他家好像不太好,畢竟他對她訂婚的事情還是不能釋懷。

  「好了,我知道地點了,我大約二十分鐘就會到了。」武勝堂說。

  「給我多一點時間吧,四十分鐘好嗎?我想順便整理好,等一下直接去工作。」

  旭婕稍早已經打過電話給費毅擎,告訴他晚上要工作,不能煮飯給他吃。他也沒說什麼,只說知道了,要她別在外面待到太晚。費毅擎對她的態度真的好了許多,或許再過一陣子,等他真正釋懷了,她可以介紹小武哥給他認識。

  「好的,沒問題,咱們四十分鐘後碰面,待會兒見。」武勝堂掛了電話。

  旭婕抓緊時間,趕緊衝回房間,找出適合今天工作穿的衣服,然後飛快地上妝,打扮妥當。雖然她今天要進棚拍攝廣告,到了那邊一定得再化妝、換造型用衣眼的,但是平時並不作繁複打扮的她,去到工作場所也是必須有基本的禮貌,總不能素顏出現吧!

  四十分鐘後,旭婕穿著一件到大腿一半的金蔥色上衣,搭配上寬版編織皮帶,素色而貼身的小喇叭長褲,再搭上細繩編織的優雅高跟涼鞋,整個人看起來時髦又漂亮。

  「哇啊,你也未免太厲害,四十分鐘就化好妝,打扮妥當了。」武勝堂看到她走進咖啡廳,馬上站起來。

  「小武哥!」旭婕開心地定過去擁抱他。「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

  說起來真慚愧,她逃婚的事情已經快一個月了,她整天忙著費毅擎的事情,根本都沒想到去關心一不好友。畢竟她那天的行為一定會為他帶來很多困擾的。

  「我很好,你幹麼看起來像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勝堂幫她拉開椅子,讓她坐下,然後伸手跟服務生要了菜單,遞給她。

  「我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啊!」旭婕愧疚地看著他。

  「這麼說我今天說什麼,你都得照做嘍?」他說著,抬頭看她猛點頭。不禁笑了出來。「那我要點兩塊蛋糕給你吃,讓你長點肉。」

  武勝堂還真的跟服務生點了兩塊蛋糕,然後旭婕也要了杯咖啡。

  「居然說要給模特兒長肉,果然有壞心。」旭婕忍不住瞪他。

  「旭婕,你太瘦了。那姓費的是不是虐待你,你本來就夠瘦的,最近更是不長肉,你媽要是看到了肯定傷心。」勝堂忍不住念她。

  「你可別跟我媽講!」旭婕趕緊制止他。「我本來就是瘦瘦的,哪有什麼太瘦的問題,別忘記我的職業很需要瘦子。」

  「好啦,你就是愛那姓費的,怎樣都要維護他就對了。反正你也不肯變心愛我,算了吧!」勝堂重重地歎了口氣,頗為誇張。

  「你別再胡說八道了。」旭婕好笑地看他一眼。「對了,後來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我都沒給你打電話,把事情都扔給你處理,真是對不起了。」

  「對不起什麼?你本來就是幫我忙的。記者那邊我已經想盡辦法壓下來了,否則你以為會這麼風平浪靜嗎?若真的放他們亂寫,恐怕你要被寫得很壞,然後以後都接不到案子了。」

  「對喔,好像只看到零星的報導,原來是你處理的,小武哥,其實你真的是個可靠的人耶。」旭婕感激地看著他。

  「拜託,我再怎麼可靠,也比不上姓費的。好了,不說他!」看到旭婕又在瞪他,勝堂趕緊改口。「我不處理可不行,那些記者要是繼續追,發現你逃婚後跟別的男人住在一起,你想想,你這個模特兒還幹不幹?」

  聽到這邊,旭婕才發現自己想得太簡單,都沒把這些事情考慮進去。當初她看到費毅擎出現,滿心只裝得下他了。對一個剛得到奇跡的人來說,其它毀譽一點都不重要,只是若是因此把勝堂拖下水,那是絕對不應該的。

  「我不幹模特兒也可以活,但是你肯定受不小影響,小武哥,我欠你的還不清了。」旭婕是真的很難過,此刻的她感覺到自己是個自私的人。

  「喂,你可別哭了喔!」勝堂趕緊阻止她的感傷。「我很好啦!現在我在我爸媽跟我爺爺面前就是個天涯傷心客,所以他們已經絕口不提結婚的事了。我真得感謝你,往後我繼續扮演傷心人,可能可以得到好幾年的緩刑,哈哈哈!真是意外的收穫、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啊!」

  這下旭婕真的瞪他了。

  「你如果是想安慰我,恭喜你,達到目的了。」她翻了下白眼,受不了他。

  「開玩笑的,但是我真的滿謝謝你的。只是你跟他……沒問題嗎?他對我們訂婚的事情不介意嗎?」

  「你覺得費毅擎像是那種會不介意的人嗎?」旭婕苦笑。其實說穿了,他就是嫉妒,不相信她完全對小武哥沒愛意,否則幹麼一直無法釋懷呢?嫉妒這件事是很不理性的,但偏偏就是會蒙蔽人的眼睛。

  雖然勝堂沒見過費毅擎,但是聽旭婕說過很多他的事情,所以對這個男人也有點基本的瞭解。

  「我就是覺得他應該會介意,才擔心你的。今天才想說無論如何也要來看看你,現在記者都沒再繼續追我們的新聞了,不然我還怕把記者引來呢!」

  「我還好啦,他……是不諒解,但是我也盡量解釋了。」旭婕不知道該怎麼說,畢竟兩人之間那種微妙的感情變化,有時候很難用簡單的言語交代清楚。

  「需不需要我出面替你解釋?」看著她眉宇間的輕愁,他也感覺得到事情還沒有完整處理好。她跟費毅擎之間,肯定還沒和好如初。

  「我看不用了,我怕事情越弄越擰。其實信跟不信只有當事人心裡最清楚,愛情這種東西又不能量化,也不能拿出具體證據來,所以強辯又有什麼用呢?」旭婕不是不知道費毅擎心中還有芥蒂,但是這些真的不是靠她,而是得靠他自己才有辦法解決。

  「其實他應該是嫉妒我吧?如果你告訴他,我喜歡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那麼他應該就可以接受了。」勝堂皺著眉頭說。

  「你喜歡什麼人是你的自由,也是你的隱私。我並不覺得喜歡的性別有什麼重要。我不想拿這個嘗作什麼證明,去跟他解釋。他必須學會信任我。」

  武勝堂是因為喜歡的人不為世俗所接受,而他又出身世家大族,武家的生意做得很大,長輩們一旦知道他愛的是男人,恐怕會鬧到雞犬不寧,所以才會需要她幫忙。而旭婕既然答應幫忙,就絕對不會把他的隱私說出去,哪怕是這樣可以替自己脫困。

  「還有他憑什麼對你生氣,他不知道你這一年過的是什麼生活嗎?」勝堂聽了還真的替她抱不平。「如果你真要變心,這一年根本就不會自我虐待,越說越氣,我真想扁他。」

  「別氣了啦!」旭婕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我會努力解決的,如果最終還是無法繼續,那我……再考慮嫁給你好了。」她開玩笑地說。

  「不行,你受的委屈太多了,跟我走吧!不要再待在他身邊了。」勝堂怎麼想都不安,覺得費毅擎若真的對她不好,旭婕也不會訴苦的。

  「唉呀,勝堂你冷靜點。」旭婕看著他抓住自己手腕的手,試圖讓他平靜下來。

  這兩個忙著爭執的人完全沒發現,有個高大的身影已經站在店外看了他們很久了。而當他們兩個開始拉扯時,這人冷著一張臉,直直走到了他們的桌子旁。

  「她說得沒錯,你冷靜點。不過我看你還是跟他走吧,要不要我幫你收拾行李?」費毅擎雙手插在口袋,身穿他慣有的翻領毛衣外加西裝外套,臉上宛若寒霜覆面,可說涼到了極點。

  「毅擎?」旭婕訝異地看著他,看到他的臉色,她的臉也跟著變蒼白了。他怎麼會來這邊?他聽到了什麼?還是該說他認為他看到了什麼又聽到了什麼?

  「你就是費毅擎?」勝堂終於放開手,此時正瞪著費毅擎看。

  費毅擎看都沒看他一眼,冷冷地轉身,推開店門走了出去。

  一陣冷風吹進店裡,讓愣在原地的兩個人都僵在現場。

  「他那什麼表情?他平常就是這樣對你的?」勝堂不滿地說。

  「小武哥,這件事置是我來處理吧!你不用擔心了。」  旭婕的心理雖然直髮冷,但還是維持很平靜的狀態。

  「你……唉!」勝堂歎了口氣,知道在人家的感情上想插手,有時候會越幫越忙。「那你好好跟他說,如果他不聽……可惡!」

  「不用擔心啦,我們又沒說他壞話,你幹麼這種臉?」旭婕安慰著他。

  勝堂猛搖頭。「是沒說他什麼,但你看他那個臉色。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回家去跟他談談?還是要直接去工作了?」

  旭婕喝完了咖啡,看了下表。「還有點時間,我先回去一趟吧!小武哥,我改天再打電話給你。」

  「好,沒問題,你不用擔心我。你先走吧,賬單我來付就好。」

  旭婕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真的謝謝你,你比我親哥哥還好。」

  武勝堂聽了還微微紅了臉,朝她擺了擺手,算是道別了。

  旭婕拿起皮包,開始往回走,沒幾分鐘就回到費毅擎的公寓。

  她把大門關上,費毅擎正站在陽台抽煙。她歎了口氣走過去。「你……生氣了?」

  「有什麼好生氣的?」費毅擎的聲音很冷。

  對啊,有什麼好生氣的。當初她變心想嫁給別人,那個別人正是今天那個男人,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告訴他晚上要去工作不能煮飯,他還擔心她太累。因此提早回家,想送她去工作,卻在咖啡店外看到她打扮得很漂亮,跟一個男人在喝咖啡,兩個人的模樣很親暱,他還看到她伸手去拍他的肩膀。

  那個動作擰痛了他的心,狠狠地將他痛醒了。

  看來他這陣子的掙扎根本是自尋煩惱,畢竟無法放下的就是無法放下,他還是介意那個男人。儘管她已經取消了婚約,儘管她說過並不愛武勝堂,但他就是很介意。

  他對她的愛很純粹,也不希望她的愛有任何雜質。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才發現,他在乎她的程度遠超過他願意承認的。之前用恨意掩飾,用憤怒遮蓋,但當這些緩緩退去,他才明白,原來自己對她已經傾心太久。

  「我說過勝堂就像是我的哥哥,他只是關心我,我們認識很多年了,是老朋友,我不會為了你誤解我而不跟他來往。當然,如果你不相信我的心,我也無法證明。」她緩緩地說。

  費毅擎不曾回過頭看她,只是僵著身子不回答。

  她繞到他面前,定定地看著他的雙眼,凝視著他。她坦然地面對他,把自己心裡的所有愛都毫無隱藏地表現在眼神中。

  「是的,我沒辦法證明我的心,但你若願意聆聽……」她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頭,讓他的手感受到她心臟的跳動。「你的心會告訴你答案,會給你證明。」

  他望著她略帶悲傷的眼神,表情是一片空白冰涼。他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回應,僅是那樣像是看待陌生人似的冷淡地看著她。

  她緩緩放開他的手。「我……去工作了。」

  她轉身,略微停頓了一下,彷彿希望他開口說些什麼。

  但是……什麼也沒有。

  他又退回到某個點,某道牆外,在她碰觸不到的地方。一抹濃濃的愁緒攏上她的心,她想哭也沒了眼淚,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她離開了,出門去工作了。

  但是她並不知道她離開後,他望著自己被她握住的手發呆,然後他緩緩將手掌貼靠在自己的心臟上。

  心會證明嗎?

  他悲哀地發現,是的,他的心證明他無法不愛,卻也無法不痛。

第八章

  旭婕覺得很無奈,原本已經日漸好轉的關係,在那天之後又降到了冰點。費毅擎雖然並沒有對她冷冰冰的說話,但是態度卻很冷淡,沒有任何不禮貌,但就是很有距離。

  兩個人住在一個屋簷下,卻像兩個陌生人。唯一的溫暖是晚上入睡的時候,她還是會抱著他睡,而他也不像白天一樣拒她於千里之外。

  有時候她躺在黑暗中醒著,懷疑他也睡不著,但是她無法再為彼此的關係做什麼了。他需要時間好好想想,她也不催促他,讓他保持著這種冷調性過日子。

  這幾天他晚上都沒回家吃飯,但也沒再喝醉酒回來。為了想解開這僵局,她決定利用下班時間到他上班的醫院去找他,乾脆一起出去吃晚餐算了。他大可以對她冷淡,但她並不想跟他冷戰。生命太寶貴,實在不必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今天她早早結束了工作,大約五點半,她搭計程車抵達了啟東醫院。她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啟東醫院是費家開設的,而她見過的他唯一的一個弟弟,之前就在這邊擔任副院長。

  她找了半天,才來到外科,問著護理站的護士。「小姐,我想找外科的費毅擎醫師,請問我要去哪邊找?」

  「費醫師喔,他現在都在樓上的行政辦公室上班,目前還沒有回到外科工作喔。」護士小姐人還滿好的。

  「那麼請問辦公室在哪一樓?」旭婕禮貌地問著。

  「我幫你打個電話問問好了,這時間他不知道下班沒。」護士小姐馬上撥了內線電話,給樓上行政區的秘書小姐。

  旭婕只好耐心等候,她想費毅擎應該還沒下班,她總不會繞了個空吧。

  沒多久,護士小姐掛掉了電話。「小姐,樓上的秘書說費醫師跟吳醫師在樓下簡餐店吃晚餐,如果你要找他,可以去那邊找找,地下二樓,有家賣西餐簡餐的。」

  「吳醫師?是你們外科的醫師嗎?」旭婕有點好奇地問。

  「對啊,吳醫師出國進修,最近才回來。吳醫師是我們外科之花喔,漂亮的女醫師呢!她一聽到費醫師沒死,高興得差點沒翻過去。雖然費醫師平時不大愛說話,但喜歡他的人還真多。剛剛也有個男的來找費醫師,還是個外國人呢!嘿嘿,費醫師不會男女都通吃吧?」護士小姐忍不住八卦起來。

  是啊,喜歡他的人一直都很多。這一點旭婕怎麼會忘記了呢?

  「謝謝你了,那我去找找。」旭婕朝對方點了個頭,轉身離開了。

  她搭著電梯來到地下樓層時,曾經考慮過是不是要去找他,畢竟他跟別人有約了。可是她又有點好奇這個吳醫師對他的意義,她想看一眼。光聽護士小姐這樣說,她就知道,那位外科之花八成也是暗戀費毅擎很久了。

  她在美食區找了很久,才找到護士小姐所說的西餐簡餐店,但是她還沒進去,就在餐廳外面看到費毅擎了。

  他身邊站了一個穿著白袍的女子,頭髮盤了起來,看起來頗有書卷氣。她此時正激動地說著話,不知道在說什麼。

  「毅擎?」旭婕猶豫地喊了一聲。

  她的聲音不大,但費毅擎拾起頭來看到了她。只見他嘴角泛起一抹詭笑,瞇起眼隔空凝視著她,然後她聽到了那位女醫師激動的聲音了……

  「……我已經喜歡你很久了,你出事的時候我好後悔,這一次我再也不……放棄……」

  那女人的聲音斷斷續續飄進旭婕的耳裡,她卻只能盯著費毅擎發呆,無法有什麼反應。

  然後她看到費毅擎摸著吳醫師的發,很溫柔的碰觸著她。低頭不知道跟她說了什麼,只見她破涕為笑,仰頭朝他笑得很開心。

  如果說這一幕已經扯痛了旭婕的心,那麼費毅擎接下來的動作,簡直是一把掐住她的心臟,用力地擰動著。

  他低頭吻了吳醫師。

  那個吻是一種示威。她看到他抬頭遠望著自己的眼神,就知道他是故意的。她握緊了拳頭,因為憤怒,她覺得整個人恍若著了火。

  她沒有逃走,反而朝他走了過去。她看到他的眼睛裡有著詫異,大約是沒想到她居然沒逃走吧!

  「抱歉,打擾了兩位。費醫師,我可以耽誤你兩分鐘嗎?」旭婕站在他們兩人面前,不卑不亢地說。

  剛被那個吻搞得嬌羞不已,驚喜難休的吳醫師詫異地抬頭看著一臉鐵青的費毅擎。

  旭婕並不打算放棄,就這樣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

  費毅擎只好跟吳醫師說:「抱歉,你先進去點餐,我馬上來。」

  「好。」吳醫師看了看旭婕,又看了看他,覺得兩個人的張力強大得很詭異。只好順他的意,先進去了。「那我先進去。」

  看著吳醫師走進餐廳,旭婕回過神來看他。他的表情是防衛性的,好像準備看她大發脾氣。

  「如果你愛那個女人,那麼我會祝福你;可是如果你只是利用她來打擊我,那麼我看不起你,費毅擎。」旭婕的眼睛裡面有著憤怒的火焰,但說話聲音還是很穩定。

  費毅擎被她這一嗆聲,還真的有幾分狼狽。

  「我對她認不認真,又關你什麼事?雖然你住在我的屋子裡,但你什麼都不是,甚至連傭人也稱不上。如果你覺得委屈,大可以離開,那位武先生不是還在等你嗎?」他酸溜溜地說。

  旭婕忍無可忍,伸手給了他一巴掌。「費毅擎,你別太過分了!」

  她那出乎意料之外的動作讓他傻眼,所以連躲都沒機會躲。他瞪著她的眼神像要吃了她,一把鉗住她的手腕,用力地搖晃著她。「你才不要太過分了,裘旭婕!」

  他扯著她的手吼叫,她的身子被他晃來晃去,目光也因此掃到了他身後不遠處的一個人。那是個外國人,長相很有特色,還有滿臉的鬍子,個子也比別人高。她會注意到他,是因為他一直盯著他們兩人看,別人都在移動,只有他站在牆角,一直沒有移動。

  「你如果覺得這樣我們的關係會太複雜,那你就退出啊……」他還在生氣地吼叫著。

  但她沒完全注意他說的話,目光又停留在那外國男人的身上。然後她正準備移開眼睛時,看到他從外套中掏出一個什麼東西,霎時那金屬光芒一閃,她的腦門整個一麻——

  「小心!」

  她驚慌地警告著,伸手去推開他。

  費毅擎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推,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在地。「你究竟以為你在……」

  他的話沒說完,槍聲打斷了他。頓時間眼前的一切像是夢境般不真實,他睜大了眼睛看著她的身子震動了一下,然後胸口冒出血,在她淺色的襯衫上蔓延開來。

  「旭婕——」他狂吼著向前接住她下墜的身子。

  整個地下樓層陷入了混亂,有人尖叫,有人奔逃。他在最後一刻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朝著他猛瞪眼,然後那人奔進人群中。

  「詹姆士·克蘭特!」費毅擎咬牙,無暇去管兇手,因為他懷中的人正不斷地出血。他第一次體會到心神俱裂的感覺!

  「旭婕,旭婕!」他捧住她的身子,趕緊摟抱著她,看著她左邊胸口不斷冒出血來,他驚惶得不知如何是好。「救護車,誰去叫救護車?!」他搗著她的傷口,憂心地吼著。

  此時人群圍攏了過來,原本在餐廳裡面的吳醫師也跑了出來。「發生什麼事了?喔,天哪,費醫師,這是怎麼回事?」

  「快點,救救她,她中槍了。救護車……」費毅擎急得昏了頭了。

  「救護車?費醫師,這裡就是醫院啊!」吳醫師提醒他。

  「對,這裡是醫院!」他終於醒過來,彎腰抱起失去意識的旭婕,趕快往電梯沖。

  吳醫師也被這狀況嚇到,趕緊跟上,幫忙按電梯。

  旭婕被送進了手術室,而費毅擎想跟進去,卻因為情緒太激動,被執刀的醫生擋在門外。

  就連跟著去幫忙的吳醫師也進手術室了,而費毅擎只能盯著手上那未干的鮮血,恐懼得臉色蒼白。

  天哪,她胸口中槍,還流了那麼多血。為什麼要替他擋槍?克蘭特想對付的人是他,想殺的也是他,如果不是她將他推開,被槍打中的人會是他,而他寧願自己中槍,也不願意她受到傷害。

  「旭婕、旭婕……天哪,求求你,別讓她死!」

  他懊悔地滑坐在地上,胸口痛得比被槍打中還痛。腦子裡面淨是她渾身是血、雙眼緊閉的模樣,他的手顫抖著,連身子都跟著抖了起來。

  他沒辦法失去她!他沒有辦法承受呀!

  天呀,現在才承認這個太晚了嗎?是對他的懲罰嗎?懲罰他太固執,太執著於她的所謂「背叛」嗎?若是如此,該讓他受罪,而不是她呀!

  此時此刻他才明白,旭婕對他的愛是何等的深,當槍對準他的時候,他嘴裡正吐出那些傷害她的字眼,但她看到槍的時候,連猶豫都不曾就推開了他。

  對她來說,替他死也是根本不用考慮的事情嗎?

  「雖然你住在我的屋子裡,但你什麼都不是,甚至連傭人也稱不上。如果你覺得委屈,大可以離開,那位武先生不是還在等你嗎?」

  他的腦中迴盪著自己殘忍的話語,對照此情此景,真是諷刺莫名哪!他這樣的男人究竟有什麼地方值得她這樣深愛不悔?

  他的眼眶流出懊悔痛苦的眼淚,胸口像是破了個大洞,痛得快要無法呼吸了

  「是的,我沒辦法證明我的心,但你若願意聆聽……」她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頭,讓他的手感受到她心臟的跳動。

  「你的心會告訴你答案,會給你證明。」

  他的胸口迴盪著她前幾天那溫柔的話語,她說這話的神態那般溫柔,卻又那般帶著憂愁。現在他懂了,他明白了,面對這樣固執而拒絕溝通的他,她怎麼能不悲哀,怎麼能不憂愁?

  她雖說她無法證明自己的心,但她今天卻證明了,用她自己的生命證明了她的愛。血一般的代價!

  而他的懊恨又能如何呢?一千萬個對不起,一千萬個我錯了,都無法幫助此時正無助躺在手術台上的她。

  「旭婕……我的旭婕……」他將臉埋進雙膝中,痛哭了起來。

  如果面對心愛的人的生死關頭是這種可怕的痛,那麼他不知道她聽到他的死訊時,是如何活過來的。那種痛、那種苦,他連想像都覺得害怕,更何況這折磨長達一年。而他好不容易從死裡回來,卻帶給了她許許多多的折磨跟憎恨。

  他到底有什麼資格責備她呢?

  如果他讓她面對的是這種痛到無法呼吸的生離死別,那麼就算她真的嫁給了別人,他又有什麼資格說她半句不是呢?

  此時此刻,他自己的殘忍跟不公如此血淋淋地攤在面前,讓他慚愧得抬不起頭來。他這般錯待了他這一生唯一愛過的女人,萬一她真的為他失去了性命,那麼他又該如何面對這種憾恨呢?

  他低頭在淚水中祈求,希望上天不要如此殘忍。如果他犯了錯該罰,那也是罰他,該死,那也是他死,怎麼會是讓旭婕代替他受罪呢?

  他握起拳頭,痛苦地猛捶著牆,心中的後悔無法表現百分之一。

  他想到她夜裡都還擔心他是不是活著,摸黑在他鼻下探他的鼻息,此時想來。這舉動真是令人心酸。

  像他這樣的人,到底哪裡值得她用生命去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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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梓耀匆匆地趕到啟東醫院時,在手術室附近找了好久,才看到坐在牆角的費毅擎。

  「毅擎?你還好嗎?」他不敢置信地看著起碼蒼老了十歲的好友。

  費毅擎的髮絲紊亂,原本優雅的形象已經不復存在。他的臉慘白得可怕,讓人懷疑中槍的人是他,而他身上的毛衣跟西裝外套還沾著大片逐漸乾涸的血跡,看起來真是觸目驚心。

  傅梓耀喊了他好幾聲,費毅擎才茫茫然抬頭看他,眼睛裡面充滿了無助與痛苦。傅梓耀看了一震,他從沒見過費毅擎出現過這樣的眼神,如此……淒慘,如此……無助而茫然。

  「梓耀?」他啞著聲音問。

  「對,是我。你有沒有受傷?我聽到消息時都快嚇死了,我聽說旭婕中槍了,她人呢?你有沒有受傷?你看起來臉色很差。」博梓耀在他面前蹲下,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我沒事。」他搖搖頭。「旭婕正在開刀,我想進去陪她,但被趕出來了。」

  傅梓耀看到他手指關節的紅腫破皮,希望他不是不理智的揍了某個人。

  「你現在還沒辦法執刀,更何況你心很亂很急,也不適合幫她動刀。你就交給別人做,他們會救旭婕的。」傅梓耀想拉他起身,但他顯然並不打算離開地板。可是要他一個有潔癖的男人跟著費毅擎坐在地上,他又辦不到。

  「你怎麼知道出事了?」現在費毅擎的神智比較清晰,開始會問問題了。

  「上次你提到那個克蘭特在坐牢,說美國的探員會確認他無法買兇殺人,當時我就覺得不大信任那些探員的能力,所以請我公司的保全人員派人全天候跟著你。

  誰想到我的預感會如此該死的准呢?!據說克蘭特是越獄出來的。」

  「我不管他怎麼出來的。但他要射就射準一點。為什麼波及無辜的人呢?旭婕真是個大笨蛋,居然為了我……為了我……」他難過得說不下去了。

  傅梓耀同情地拍拍老友的肩膀。「情況保全人員都跟我說過了,還有,那傢伙也已經逮到了。」

  「逮到了?」費毅擎眼睛一亮,但是隨即又頹喪了。「就算這樣也無法保證旭婕能沒事。」

  「是啊,但總比讓他跑掉得好。我看他根本是豁出去了,居然直接跑到台灣來殺你,他肯定是覺得他會坐牢都是你害的。好在人終於逮到了,我會安排囚犯轉移的問題,確認他被關得好好的,不會讓他再逃了。」傅梓耀保證著。

  「哼,他殺我不成,還敢說我害他坐牢?真是太可笑了。」費毅擎此刻卻是笑不出來的,無論犯人是否被逮,旭婕都還生死未卜。

  「你……看起來很糟,要不要去洗把臉,換套衣服?你在醫院的辦公室不都會留一套衣服嗎?要不要我去幫你拿來?」傅梓耀看到他這樣子,實在看不下去了。看多了都覺心酸。

  「不用了。」他苦笑。「現在這些一點都不重要了。哈,其實很多事情根本從來就不重要,但我為什麼就要這樣苦苦執著呢?她花了多少時間想讓我明白,明白她的心意,而我……愚鈍如我,盲目如我。梓耀……我真的好怕……」他沒有抬頭,但聲音都哽咽了。

  傅梓耀一陣不忍,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旭婕會沒事的,你們最終還是會在一起的。你看你當初也是被認為死了,最後還不是活著回來了?所以這次旭婕也會沒事的。」

  「她……不該受這種苦,尤其是為了我。我讓她吃的苦還不夠嗎?愛上我這種人,她真的很倒霉。」他的神情狼狽,眼中充滿淒惻。

  「你說這什麼傻話,如果那樣的話,她為什麼一直都這麼愛你?你別想太多,等她醒來你要懺悔再去對她懺悔。我去幫你買杯咖啡。」傅梓耀不忍看好友飽受折磨,決定先退開,讓自己也整理一下情緒,現在毅擎最不需要的就是有個人跟他一起感傷。

  費毅擎沒有回答,傅梓耀就走到走廊那端,準備買咖啡去了。他還沒走到咖啡機前,就遇到匆忙趕來的竇至中。

  「至中,這邊。」傅梓耀招了招手,把他叫過去。

  「情況怎麼樣了?你說有人中槍了,是怎麼回事?毅擎還好嗎?你怎麼還有心情喝咖啡啊?!」性子急的竇至中一個問題接一個,問到最後簡直要跳腳了。

  「我就知道你這莽撞的人,才不讓你闖過去。毅擎現在已經夠慘了,沒必要加你一個來添亂。唉呀,我真不該打電話給你的。」傅梓耀歎息著。

  「夠慘?到底是傷得多嚴重,你說他夠慘,你還在這邊喝咖啡?」竇至中橫眉豎目地瞪著他。

  「毅擎沒受傷,只是飽受打擊。克蘭特出現時,旭婕正好跟他在一起,旭婕推開了他,替他挨了那一槍。」

  「你說裘旭婕替他挨槍?」至中這下真的狠狠抽了口氣。「哇啊,我……真佩服她!」頓時間想到自己過去對她的不禮貌,他不禁有些懊悔。

  「佩服不佩服以後再說,她現在人還在手術室開刀,情況會怎樣很難說。你也知道槍傷可大可小,可皮肉傷也可致命。那傢伙心情很不好,他懊悔得要死,只差沒把自己殺了。所以你等一下別問太多,陪著他就是了。」傅梓耀投幣買了幾杯咖啡,塞了兩杯給他。

  「我知道了。」至中心情也跟著沉了下來,接過咖啡往手術室外的等待區定去。

  傅梓耀跟了過去,低聲對依然窩在牆邊的費毅擎說:「喝點咖啡吧!」

  費毅擎抬頭朝他搖了搖頭。「我不想喝。」

  竇至中看到他的臉,狠狠地倒抽口氣。馬的,認識費毅擎這麼多年,這傢伙就算從非洲回來都還是乾淨優雅的,但此時此刻的他簡直慘不忍睹。

  博梓耀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至中這才閉上嘴,沒有發表任何評論。

  竇至中人比較海派,不像傅梓耀那般有潔癖,所以毫不考慮就一屁股坐到費毅擎旁邊去。

  傅梓耀看了搖搖頭,猶豫了兩秒,人也跟著坐下去。於是這兩個男人就用這種無聲的肢體語言表達著他們的支持。

  不知道過了多久,費毅擎緩緩開口了。

  「你們知道嗎?在克蘭特出現之前,我還在跟旭婕吵架。她找到我時,我正跟以前的同事一起要去吃飯,我故意在她面前吻了她。我想趕走她,因為那天我看到她跟那個姓武的傢伙在一起喝咖啡,我就失去理智了……」

  「姓武的?你是說跟她訂婚那個大安集團的第三代?」至中問。

  他點了點頭。「我對她這樣壞,在危急的時候,她連考慮都不曾,就把我推開了。我真的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傻?為了我這不值得的傢伙。」

  看著他痛苦的模樣,梓耀跟至中都能體會他的痛苦,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才好。畢竟現在唯有旭婕度過難關,才有辦法安慰到他。

  「值不值得得要旭婕自己說了才算,你等她醒了再問她吧!」梓耀輕輕地說。

  「醒了再問她?如果老天爺還願意同情我,或許願意……放她一馬。」費毅擎疲憊的臉上寫滿了複雜的情緒。

  旁邊兩個好友看了都想偷偷歎息。

  大家還是在心底為旭婕禱告吧!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11-6 15:48:35

第九章

  煎熬了好幾個小時之後,裘旭婕的手術終於結束了。

  她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子彈穿射過她的肺,造成了大量出血,但好在並沒有傷到心臟,經過緊急手術後,終於救回了一條命。

  費毅擎知道時,差點沒跪下來謝天謝地。就連陪伴他的竇至中跟傅梓耀,都開心得很。

  不過接下來她還是必須住在加護病房內,等到情況穩定後才能回到一般病房。原本醫院的規定是只有短暫的探視時間可以陪病人,但是費毅擎身為醫師,還固執地鬧到醫生護士都舉手投降了。

  最後他被破例,獲准留在加護病房陪伴裘旭婕。但是因為他實在太狼狽了,醫生還是規定他要去梳洗過後才能進去,以免細菌過多造成病人感染。

  費毅擎自己是醫生,當然能明白這個顧慮是對的。所以趕回自己的辦公室,拿出備用的衣物,飛快地梳洗過後,馬上回到外科加護病房去陪伴旭婕。

  至中跟梓耀看他專注地陪著她,而他們也不能進去陪伴,所以就先離開了,打算晚一點再來探望。

  費毅擎握住旭婕的手,將她冷冰冰的手握在手中,溫熱它,希望能透過自己手的溫度,讓她溫暖些。

  看著她身上接了無數的管子跟儀器,他完全不若身為醫生角色時那般超然,心裡只有不捨跟心痛。

  「旭婕,你放心,現在沒事了,我在你身邊。你好好休息,我會在這邊陪著你。」他雙手包圍住她的手,溫熱了她偏低的體溫。

  「我知道擬一定是在擔心我,對吧!」他把她的手貼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你看,你感覺得到我的心跳吧?我很好,你要趕快好起來,我才能……你趕快好起來,才能好好罵罵我。我很欠罵的!」

  她依然沉默著,蒼白著臉躺在病床上。

  他每望她一眼,心底的不捨就多一分。這女人為他吃了多少的苦啊?

  為了愛他,她付出了多少耐心?

  一開始,他就是個瀟灑不羈的人,說是酷愛自由,其實說穿了是他自私。但即使他從不給承諾,即使她知道他以往交往的女人都不長久,知道他從不安定下來,但是她還是不曾因此而離開他。

  她總是接受他所願意給予的部分,對於他不願意給予的,她從不曾抱怨,即使她私底下不知道為此傷了多少心。

  她愛他,而且從來不曾吝嗇說出來。她說她會永遠永遠愛他,他當時並不相信永遠。當他看到她跟別人訂婚時,等於印證了他自己對感情的悲觀看法。他把他的失望跟痛苦報復在她身上,他希望她嘗到跟他一樣的痛。

  可是什麼叫做一樣的痛?

  她這一年來飽受了他失去蹤影,無消無息,生死未卜的煎熬,他的痛跟她的痛從來就不曾對等,那麼他如何讓她嘗到跟他一樣的痛呢?永遠都不會一樣的!

  他錯待了她,因為自己的驕傲跟傲慢,他不肯停下來聽,不肯相信她。若不是傲慢,他怎麼會覺得自己有資格介懷她與他人訂婚的事?

  他讓她受過那麼多苦,就算她要愛上別的男人,那也是他的報應。他又如何能夠拿這個當借口,要她痛苦呢?

  從來不曾愛過一個女人,他就自以為了不起,把自己的感覺看得那麼重,把別人的感受看得那般輕。像他這樣的傢伙,有什麼資格說愛?有什麼資格口口聲聲說著背叛?

  比背叛還要嚴重的罪,根本就是他的傲慢。

  坐在她病床前,思緒越轉他就越恨自己。病床上的人兒受肉量的煎熬,病床邊的他受者心理的煎熬。兩個人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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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加護病房內跟她說了好久的話,把自己的罪狀一一數清楚。那殷切的擔憂形於色,連醫療人員都被他感動了,紛紛勸他休息一下。畢竟雖然同事過,但外科從來沒人知道,少與同事交往的費醫師居然也是個深情的男子。

  「費醫師,外面有一包物品是裘小姐的衣物跟隨身物品,我已經打包好了,你要不要先幫她收下來?」護士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好,謝謝你。」他小心翼翼地將旭婕的手放好。「旭婕,我去去就來。」

  然後他走出病房,領取了她的物品。他坐在加護病房外的休息區,打開那袋東西,一看到她染血的衣物,整個人就崩潰了。

  他抱著她的衣服,無聲地哭了起來。一整天累積的重大挫折,讓他終於崩潰。

  過了許久許久,他才能平靜地繼續整理她的東西。

  他看到她的皮包,打開來看,看到她手機時才想到,應該通知她母親的。他知道她父親過世多年了,而她只剩下個母親住在中部。他拿起她的手機,打開通訊錄,在記錄著「媽」那一欄按下撥話鍵。

  電話響了,沒多久就被接起來了。說話的是個中年女性。

  「喂,旭婕嗎?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廖美心的聲音溫柔。

  費毅擎看了看表,確實已經很晚了,都已經十一點多了。不過他想她母親一定想盡快知道消息,而不是等到明天再接到通知。

  「呃,你好。這是旭婕的手機沒錯,但我是……我姓費,伯母,我叫做費毅擎……」他正想辦法解釋時,廖美心接口了。

  「費毅擎?你真的沒事啊,太好了,旭婕跟我說時我還怕她弄錯呢!」

  「旭婕跟您提起過我?」他的聲音沙啞。

  「當然。雖然我沒見過你,但是那了頭常提到你。我在想你耳朵怎麼沒癢死?」廖美心還跟他聊了起來。「改天有機會,我也想見見你。」

  「伯母……」他艱難地開口。

  「是這樣的,旭婕發生了意外。現在人在加護病房……」

  「加護病房?!」廖美心的聲音開始驚慌。「有沒有怎樣?是什麼意外?」

  「她已經開完刀了,手術很成功,但為了觀察,在她醒來之前都必須待在加護病房。我現在在陪她,你放心,我會照顧她!」

  「天哪,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廖美心真的被嚇到了,不過好在她並沒有歇斯底里。「在哪個醫院?」

  「在台北的啟東醫院,目前在外科加護病房。詳細的情形,稍後我再跟伯母說。需不需要我請朋友去接您?」費毅擎低聲問。

  「我自己搭車上去,你別擔心,她會沒事的。我現在要去準備了,晚一點見!」廖美心還安慰他,讓他覺得很慚愧。

  「好,伯母您自己要小心,不要太急了,旭婕現在很安全。」

  「我知道了,謝謝你,我先掛電話了。」

  費毅擎掛掉電話,揉了揉額角,覺得這一天漫長得像是永遠到不了盡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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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婕的母親在幾小時內趕到啟東醫院,費毅擎情商讓她進去探望旭婕。廖美心站在女兒床邊,她沒有哭,只是很溫柔地在女兒耳邊說著話,雙手不停地撫摩著旭婕的臉。

  由於院方無法接受再多一個人進駐加護病房,所以廖美心在費毅擎的安排下,先到附近的飯店休息,等明天早上再過來探望女兒。

  原本費毅擎以為這提議會被拒絕,但是廖美心難得的很信任他,握住他的手說:「你是個醫生,還是她心愛的男人,有你在身邊陪她,旭婕會安心許多的,謝謝你了,旭婕麻煩你照顧了。」

  看到旭婕母親這種無條件的信任,他鼻子都酸了,激動地說不出話,只能頻頻點頭。

  廖美心走了,費毅擎留在加護病房陪旭婕。他摸了摸她的臉,在她耳邊親了一下,低聲說:「我不知道像我這樣的人,你為什麼還要這麼愛我。你在你母親面前一定都只說我好話,不然你的母親不會這樣信任我。謝謝你,旭婕。」

  雖然他滿心的愧疚,但是旭婕對待他如此真心真意,那麼他絕對不會為了逃避而在此時離開。如果她醒來後能原諒他,那麼他會厚顏地繼續待在她身邊。如果她不……那麼他真的不知道沒有她的日子怎麼過下去。

  費毅擎在她床邊坐了一晚,天亮了,早班的人開始交班。他一夜沒睡,鬍渣都長出來了。他起身檢查了她身上的各種儀器,確認她的狀況依然穩定的時候,她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毅擎……」她的聲音虛弱得他差點沒聽見。

  「旭婕!」他懷疑自己聽錯了,趕緊盯著她看。

  她剛又閉上的眼睛再次張開,目光在他臉上搜尋著。「你受傷了嗎?」

  她的問題讓他一陣心酸,握住她的手,他溫柔地笑著說:「我沒有,受傷的人是你。你替我挨了一槍,記得嗎?醫生幫你開過刀了,現在只要好好休養,盡快復原就沒問題了。」

  「你沒受傷?」她困惑地想伸手摸他的臉,卻被手上的儀器給限制住了。他幫忙解開,她的手在他臉上來回撫摩。「你的臉色真糟,我還以為你受傷了。」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我只是……還沒刮鬍子而已。」他擠出一抹笑容,對她輕聲地說話。「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你再睡一下,我會陪你。」

  「好……」她也笑了,雖然笑容很虛弱。「你要記得刮鬍子喔!」

  「好,我會的。」他輕聲地允諾。

  旭婕畢竟還太虛弱,說了幾句話就又睡了過去。

  費毅擎找來主治醫師,醫師檢查過後朝他點了點頭。「沒問題,情況都很穩定,現在只要等傷口復原就可以了。費醫師醫術此我高明,應該很清楚,請不用擔心了,我們馬上幫她轉到普通病房。」

  費毅擎感激地點了點頭。「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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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婕才轉進普通病房沒多久,她母親就過來看她了。這次廖美心要求一整夜沒睡的費毅擎去梳洗一下,最好睡個覺再過來。

  費毅擎沒多辯駁,只簡單交代一下事情,就回家去梳洗了。畢竟他都答應旭婕了,至少鬍子得刮一刮吧……

  一個小時後,他買了點食物回到病房,旭婕依然在睡覺,而廖美心則坐在床邊看著報紙。

  「伯母,我買了一點東西,我怕你早餐沒吃,餓的話可以吃一點。」毅擎將食物放好。

  「謝謝你,你吃過沒?」廖美心抬頭問他。

  「我……不餓。」

  廖美心聞言皺起眉頭。「那怎麼行?你昨天都沒睡,肯定也沒吃飯,早餐再不吃的話我不讓你照顧旭婕了喔!」

  毅擎聽了只好妥協,拿起桌上的麵包,開始慢慢地吃了起來。廖美心這才滿意地回過頭繼續看報紙。

  「伯母,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毅擎喝了口果汁,緩緩地開口。

  「什麼問題?」廖美心抬頭看他。

  「我們昨天是第一次見面,可是我感覺你好像對我很信任,就像在對待家人一樣,這……我不大明白是為什麼。旭婕是為了我受傷的,難道你不怪我嗎?」他困惑地問。

  「又不是你開槍射傷她的,怪你什麼呢?旭婕選擇這樣做,可見得你比她的命還重要,那我又如何怪你?我也只能成全女兒的愛情。至於為什麼把你當家人,那是因為旭婕早就認定了你。你失蹤的這一年,我看著她消瘦、憔悴,我看著她枯萎、幾近凋零,她日日夜夜無法吃、無法睡,我跟著難過。她工作時昏倒被送到醫院,我在她床邊哭得也快昏倒,她是不忍我這做媽的煎熬,寧勉強自己振作起來的。所以你說,面對這樣堅定的她,我如何能責怪她對你的感情太深呢?」

  廖美心的這番話讓他震懾住了。

  他從來不曾去想過這一年來她受的煎熬是怎樣的。生死未卜,要相信還是不相信,比真的死了,見過屍體的那種還掙扎,痛苦更深吧?如果一刀斃命是痛,那麼她過的日子可能可以稱為凌遲了。

  「伯母……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給她的這麼少,但她為我付出的這般多,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資格領受這樣的愛情。」他的眼底充滿了淒然的悲苦。

  廖美心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想太多了,有沒有資格那要旭婕說了才算,你不必自我判斷。如果你覺得她值得你愛,那麼你就好好對待她,其它的不要多想。你們經歷了生死,才能在一起,這比什麼都可貴。你要好好珍惜!」

  「我知道,雖然我不是什麼好人,但老天爺好像還滿疼愛我的。」毅擎苦笑。「我會好好把握的。」

  「那我就不用擔心了。」廖美心笑了笑,臉上還真的沒有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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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婕甦醒過後,復原的速度還不錯。過了三天,已經可以正常進食些清淡的食物了。她的母親和費毅擎輪流照顧她,費毅擎的氣色也不再那麼難看了。

  這天廖美心看旭婕狀況穩定,就打算先回台中去了。

  「毅擎,你自己一個人照顧她,這樣真的可以嗎?我怕我一走,你又不休息,不睡覺了。」廖美心擔心地問。

  「不會啦,我會適度休息的。」費毅擎趕緊保證。

  「媽,我會叫他吃、叫他睡的。我現在是病人,我最大。他從來沒這麼聽話過呢!」旭婕開玩笑地說。

  廖美心知道女兒雖是半開玩笑,但她說得也沒錯,費毅擎對她可是呵護備至,照顧得比她這個娘還周到。

  也正是因為這樣,再旭婕好轉後,她才會先回中部,畢竟他們倆還是需要點時間獨處。

  「伯母,我開車送你去搭車吧?」費毅擎提議。

  「不用了啦,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婆,等我真的那麼老時,你再來照顧我吧!」廖美心哈哈笑著,言下之意就是在暗示費毅擎,她默許了兩人的婚事了。

  「好,沒問題。」費毅擎愣了下,然後開心地咧開嘴笑了。

  倒是旭婕覺得被消遣了。「媽!」

  廖美心不管她的抗議,拿起簡單的行李就往外走了。「我走了,你們不用送了。等身體好了再回來台中吧!」

  「伯母再見。」費毅擎還揮揮手。

  廖美心定了,旭婕還盯著他看。「你什麼時候跟我媽感情這麼好了?」

  毅擎笑著看她一眼。「在你睡覺的時候。」

  「喔,我媽沒說我壞話吧?你沒說我壞話吧?」旭婕瞇著眼說。

  費毅擎僅是聳了聳肩,什麼也不肯說。

  接著她變了臉,板起臉對他說:「你等一下去福利社買東西時,順便買一卷膠帶。」

  「膠帶?醫院福利社不知道有沒有賣膠帶,你要那做什麼?」他詫異地問。

  「讓你自己貼自己的嘴啊!」她嘟囔著。「才不會到處亂親別的女人,不要以為我中槍受傷,腦袋也跟著退化了。」

  費毅擎被她這麼一說,臉都白了,一臉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那件事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了,你希望我膠帶貼幾天?」

  「你也該跟那位小姐道歉吧?」旭婕想到這件事,雖然知道他是故意氣她的,還是覺得有點不是滋味。若不是發生槍殺意外,他搞不好要跟她冷戰很久呢!

  「我……我會的。」他一臉尷尬地說。「你……可以原諒我嗎?雖然我知道我實在不值得你再對我好,你受傷的這短短幾天來,對我來說像是幾年那麼漫長。我越是回想我們的過去,越覺得像我這樣的男人,如此自私又傲慢,你怎麼會愛我?怎麼會用生命護衛我?我……根本不值得。」他的語氣帶著深深的痛苦。

  「我……」旭婕原本只是想針對他魯莽的行為發發脾氣,警告他以後不可以再幹這種事了,沒想到卻看見他眼睛裡面那化不開的憂愁。

  「我讓你受盡了苦楚,我消失的這一年,對你來說肯定很難熬。當我在手術室外等你開刀時,那種恐懼的感覺真是令人生不如死,而你卻承受了比那多許多倍的苦楚……看到我沒死,你本該開心的,但我……還一直折磨你、讓你受苦……」他的語氣中儘是自責。

  「毅擎。」她朝他伸出手。

  他僵著沒有動作,但是她的手一直不肯放下,堅定地朝他張開。

  他終於放開緊握的拳頭,走到她身邊,握住她伸出來的手。

  「上來,我想要你抱著我。」她嘟起嘴說。

  他又猶豫了一下,這才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將她攏靠在身邊,用手臂圈住她,但不敢太用力,怕弄傷了她的傷口。

  她靠在他胸口,歎息了一聲。

  這一聲歎息讓他的心臟提高又放下,差點岔了呼吸。

  「見到你回來,我確實欣喜若狂。我很高興這不是我自己不肯接受現實,而幻想你沒死。是的,你的恨意讓我很難受,讓我吃了不少苦頭。可是……毅擎,你自己經歷過生死關頭,你就應該知道,在死亡臨頭的時刻,那些恨、那些仇,那些枝枝節節的過往都顯得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生命本身值得珍惜。當我經歷過失去你的苦之後,你對我的種種刁難,都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她解釋著她的想法,解釋著這一年來她的心情變化。

  「你……真的是一個寬容的女人。你對我的包容,讓我覺得自己渺小。我因為從來沒愛過人,第一次愛上了一個人,卻覺得被辜負了,因而傷害了你。這是我的傲慢。我把自己的愛看成了不起的事,卻把別人的愛放在地上踐踏。這樣的我,實在很不堪。」他緊皺著眉頭望著前方,臉色凝重。

  她看到他的表情,眉頭跟著皺了起來。「你……頭低下來一下。」她沒辦法做太大的動作,因為會牽動傷口,這是會造成疼痛。

  他聽了乖乖地低下頭,她則伸手在他眉間揉了揮。

  「別再皺著眉頭了。還有,不准老是譭謗我愛的男人。」她嚴肅地警告他。

  他聽了她的話,將臉埋進她的發中,怕自己的眼淚被她看見了。

  旭婕靠著他,也讓他有些整理情緒的時間,默默的過了幾分鐘,他才抬起頭來。旭婕看他心情好了許多,嘴角泛起一抹笑。「現在我好想吃我們家附近那家麵包店的天使蛋糕,唉,不知道能不能吃到喔?」

  看著她慧黠的笑臉,他好笑地搖了搖頭。「好,我去買給你吃,你想吃什麼都行!」

  「現在嗎?」她眨了眨眼說。

  「嗯,我走了,一小時內會回來。」他拿起外套,真的跑出去買了。

  旭婕耐心地等著,等到差點睡著時,她的臉前方出現了一個白拋拋幼綿綿的天使蛋糕。

  「喔耶,真的是天使蛋糕耶,這家的天使蛋糕最好——」她邊說著邊抬頭,在看到他臉上的膠帶時,噗哧笑了出來。

  他一臉嚴肅地瞪了她一眼。

  「喔,天哪,你真的貼膠帶了?你就這樣走回來?」她不敢想像,愛面子的他真的會做這種事。看來他是真的懺悔了!「好了啦,可以撕掉了啦!」

  沒想到他搖了搖頭,好像還決定繼續自我懲罰。

  「唉呀,你不拿掉我會繼續笑,笑了傷口很痛耶。」她故意苦笑著說。

  結果他皺了皺眉,最後還是把膠帶拿下來了。

  「這樣才對,封著膠帶怎麼吃蛋糕呢!」她撕了一塊蛋糕塞給他。

  他猶豫了好久,才張開嘴吃了。

  「換你餵我。」她開始會撒嬌了。

  沒想到他居然紅了臉。「不要,太噁心了。」那種情侶間噁心巴拉的事情,他費毅擎從來不幹的。

  「你這幾天每餐都餵我吃飯啊!」她嘟起嘴說。

  「那不同。」他解釋。喂病人吃飯,跟這種你一口、我一口的戲碼怎能相比?

  「哪有什麼不同?」她瞪他。「你不喂的話,那等一下你也不用餵我吃飯了。」她撇過頭去,開始要任性。

  她只聽到他無奈地歎了口氣,然後她的眼前就出現了一隻男人的手,手上拿著一小塊天使蛋糕。

  她滿意地笑了,笑得很燦爛。然後她張開嘴,開開心心地吃了那口蛋糕。

  他望著她的笑容發呆,然後才低下頭去,臉緩緩紅了。

  她一點都不知道,她笑起來的模樣有多美麗,讓他差點忘記她是個病人,想要俯身親吻她呢!

  「毅擎,換你吃了,我的手酸死了。」她想餵他,但這個男主角又不大配合了,老是低著頭。

  他抬頭狠狠地瞪她一眼,然後接過她手裡的蛋糕,全部塞進自己嘴裡,省得她再耍花招。這女人,一點都不知道不可以試驗男人。「喂喂,你幹麼把蛋糕吃光光?」她抗議地嚷著。費毅擎裝死,當作沒聽到。

第十章

  旭婕轉到普通病房的第五天,來了個訪客,其實正確來說是兩個。

  「旭婕,你這丫頭住院居然沒有通知我?!」武勝堂一進病房就開始對坐在病床上看報紙的病人大呼小叫。

  跟在勝堂後面進來的,是旭婕有過幾面之緣的謝孝勃,長相斯文,個性靦腆的他跟開朗愛開玩笑的勝堂是完全不同典型的人。

  「哇啊,孝勃你也來啦?我好久沒見你了!」旭婕不理會姓武的抗議,逕自招呼乖乖在旁邊不說話的斯文男人。

  「這個……」謝孝勃把手裡的花往前舉。「送你的。」

  「謝謝你,你真貼心。」旭婕開心地接過花束。

  「喂,裘旭婕,你眼底還有沒有我?」武勝堂抗議著。「還有你怎麼一個人在病房,沒人照顧你?那姓費的呢?」他對費毅擎還有很多意見,所以提起他的口氣自然不會太好。

  旭婕瞪了他一眼。「你別那樣說他,你是我朋友,他是我……男朋友,你難道不能喜歡他嗎?」好在費毅擎正巧出去買東西,否則這兩個男人要真碰上了,誰曉得會不會有口角?

  「他對你好,我自然就會喜歡他了。」武勝堂聳聳肩說。

  「那你現在肯定很喜歡他了,他對我很好。我住院,都是他來照顧我的。」旭婕故意這樣說。

  「他照顧你是應該的吧,我聽你媽說了,你會受傷應該是他害的,所以……」

  「他又沒強迫我去給子彈射,他是怎樣害我?」旭婕覺得這樣說對費毅擎不公平。

  「哇啊,你們和好了喔?你現在真是標準有異性沒人性呢!你對我這個前任未婚夫會不會太無情了點?」武勝堂哇哇叫。

  旭婕瞪了他一眼。「什麼前任未婚夫,你這張嘴最好少說話,也不看看誰在你旁邊。」

  武勝堂看了謝孝勃一眼,笑呵呵地拉著他,將他摟過來。「孝勃才不會誤會我們!」

  正當他在說話的同時,費毅擎走了進來。

  他一進來看到武勝堂,臉色就很自動地要變色,但理智制止了自己,那臉色變了一變,又回復正常。但是下一刻,在看到武勝堂親密摟在懷裡的是個男人,他的眼睛差點沒掉出來。

  旭婕先看到費毅擎,也看到他睜大眼的動作,趕緊警告地給他一個眼色。

  費毅擎果然不笨,臉色馬上態然自若,像沒事人般走過來。

  「你回來啦?我今天不要再吃稀飯了,能不能換點別的?」旭婕轉過頭去看他,然後開始介紹大家。「孝勃,這位是我現在的管家公,費毅擎。毅擎,勝堂你見過了,而這位是勝堂的朋友,姓謝,謝孝勃。」

  武勝堂瞪了費毅擎一眼。

  費毅擎當沒看到,伸出手去給謝孝勃。「你好!」

  謝孝勃人比較溫和,馬上有禮的伸手跟他握了握。

  「毅擎,你看,這是孝勃送我的花,他是不是很貼心?」旭婕舉高手裡的花束,得意地獻寶。

  「嗯,花給我。」他伸手接過花束,拿到廁所插瓶去了。

  費毅擎一離開,旭婕還來不及責怪勝堂不友善,謝孝勃已經先開口了。「勝堂,你剛剛很沒有禮貌,這樣不好。」

  「我……」勝堂無辜地瞪大眼,好像想抗議。但是孝勃的表情很嚴肅,他只好放棄爭辯。「好啦!我不再瞪他,行了吧?」

  旭娃看了笑了出來。

  「笑什麼笑?沒良心的女人,也不知道我是為誰抱不平來著。」勝堂橫她一眼。

  「別這樣嘛,以前毅擎對你態度也不好,可是他今天收斂很多了,你也讓一步吧?」旭婕笑笑地說。

  「隨便啦!」兩票對一票,武勝堂懶得爭辯。

  「你們倆今天怎麼有空過來?我現在很穩定,不用擔心。」旭婕說。

  「怎麼能不擔心?我聽到時差點被嚇死了。」武勝堂又開始抱怨。「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知道通知老朋友,虧我把你當妹妹疼愛,你居然如此見外。」

  「唉呀,我忙著養病啊!難道把所有朋友都叫來,我就會好得快一點?」旭婕笑著討饒。

  「我看你是只想要那傢伙陪你,好甜甜蜜蜜過兩人生活,對吧?」武勝堂語氣有點駿。

  「孝勃,這傢伙很討厭耶,下次你自己來就好,不要帶他來喔!」她笑瞇瞇地對旁邊沉默的孝勃說。

  沒想到孝勃居然回答:「好。」

  旭婕滿意地朝著勝堂笑。

  此時費毅擎已經將花束整理好,拿回病床旁的桌子擺好。「午餐時間到了,要不要我幫兩位買點簡單的便當,你們留下來陪旭婕吃飯吧?」

  費毅擎的提議讓旭婕跟勝堂都嚇了一跳。

  「好啊,這麼多人陪我吃飯,熱鬧。孝勃,可以嗎?」旭婕開心地問。

  謝孝勃點了點頭,靦腆地笑了笑。

  於是毅擎真的去醫院附設的餐廳買了兩個餐盒回來。這頓午餐,孝勃跟勝堂吃著盒餐,而毅擎則餵著旭婕吃比較清淡的食物。

  「我自己吃就可以了啦!」旭婕不好意思地看看旁邊兩個男人,今天有客人在,她哪好意思再讓費毅擎喂。

  「上次不是還堅持我喂的嗎?我不喂還生氣,不是嗎?」他說起上次她跟他用天使蛋糕搞浪漫的事情。

  「唉呀,你提那個做什麼啦!」她用沒受傷的那邊的手推了他一下。這真是太丟臉了!

  結果那旁觀的兩個男人果然很有興趣知道細節。

  「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嗎?也說來給我們分享分享。」勝堂朝旭婕咧開一嘴不懷好意的笑。

  「沒有你的事,吃飯啦!」旭婕凶巴巴地朝武勝堂喊,然後不甘不願地轉頭,哀怨地看了毅擎一眼,一臉委屈地張嘴吃下他手裡的飯。

  費毅擎聰明的沒多說話,只是很規律地餵著她吃飯。

  所以這頓飯就是旭婕、勝堂和孝勃負責聊天,而毅擎則負責餵飯。場面難得的極為和諧,勝堂跟孝勃告辭時,毅擎甚至還會朝他們笑。

  「有空的話可以再來,旭婕可能還要住兩天。」費毅擎笑笑說。

  「兩天?不是可以回家了嗎?」旭婕聽到了哀嚎出聲。

  「閉嘴,你是醫生嗎?」武勝堂落井下石地說。

  旭婕瞪了他一眼。「武勝堂,你不用來了。孝勃,有空來我們家玩喔!」

  結果孝勃靦腆地點頭說:「好。」

  一直到訪客都離開了,費毅擎才過去旭婕床邊坐下。

  「幹麼這樣看我?啊,你都還沒吃飯耶。」旭婕想到他都忙著餵她而已。

  「你為什麼不跟我說?」他盯著她眼睛問。

  「說什麼?」她一臉無辜。

  「別裝傻了。你知道我剛剛進來看到武勝堂摟著的人,差點失態,你該早點告訴我的。」費毅擎抗議著,想到剛剛那驚險的一刻,真的捏把冷汗。他並不是不能接受同性的愛人,但沒心理準備之下,真怕自己臉上的訝異會不禮貌。

  「唉呀,那是勝堂的私事,我不方便告訴你。不過勝堂今天既然帶孝勃來,就表示他不介意你知道。其實他們兩個對彼此的感情都很坦然,無法接受的是旁人。」旭婕解釋著。

  「他就是因為這樣,才需要你幫忙?假裝跟他訂婚?那如果我沒回來,你會不會跟他結婚,幫人幫到底?」他好奇地問。現在的他不會再介意武勝堂了,經歷過了那使人心力交瘁的生死關頭,他對很多事情根本都不計較了。

  「我才不會呢!難道我能過三人生活啊?看他們兩個甜蜜蜜,我可能更常想念你,最後反而更憂鬱,那可怎麼好?」旭婕說。

  他伸手抱住她,將她摟進懷中。

  「你現在有我了,不寂寞了。以後我都會陪在你身邊,不會離開你了。」他承諾著。

  「你是說你不再參加國際的那些義診了?」她皺著眉頭問。

  「反正我的手也還不能開刀,再說牽扯進那樣的案子中實在讓我很疲憊,我不想再離開你了。」

  「你千萬別因為我才不去做什麼,我並不希望限制你的生活。毅擎,你是個很有行動力的人,就是這樣,才讓你容易成功。你對理想的狂熱與執著,讓你成為一個優秀的外科醫生,所以你千萬別因為我,而停止做什麼。」旭婕擔憂地說。

  「我不是因為你才不去,至少不是唯一的原因。是我的心情,現在覺得需要一點時間休息,需要很多時間與你相處,現在是我離不開你了,我拜託你別趕我走!」他開玩笑地抱住她。

  「唉呀!」她無奈地笑了。「我是跟你說真的啦!」

  他停止了笑。「我知道,以後若是我想再參加那樣的活動,我會跟你說的,所以不要擔心好嗎?你應該多愛自己一點,你看你瘦成這樣子。」

  「我這是苗條。再說我有你來愛就夠了啊!」她諂媚地圈住他的腰說。

  他沒有說話,只是溫柔地將她抱在懷中,像是在抱著寶貝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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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旭婕快要瘋了。

  她已經出院兩個禮拜了,胸口的傷口早就拆線了,她其實可以正常生活了,但就是有人要把她當玻璃娃娃一樣照顧。

  「你要喝果汁嗎?我幫你倒吧?」費毅擎一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旭婕起身,手裡拿著玻璃杯,就趕緊跑了過來。

  而他剛剛正忙著拖地呢!

  現在的費毅擎已經變成標準主夫一個,非但拖地的技術變好了,連烹飪技術也進步了。

  「我沒有要喝什麼,我只是要把這玻璃杯收進去放好。」旭婕猛翻白眼。

  「那你叫我做就好了,幹麼起來?我在拖地,萬一你走過去滑倒了呢?萬一傷口裂開了怎麼辦?」費毅擎緊張兮兮地說。

  「那你再幫我縫回去就好了啊!」旭婕沒好氣地說。「你不是外科醫生嗎?」

  「我的手受傷,現在還不能執行外科醫生的職務。還有,你以為家裡的針線可以縫傷口嗎?還有,幹麼要把傷口弄裂了再來痛呢?應該預防於萬一……」

  「停!」旭婕終於出口阻止了他。「我真的不知道你這麼有嘮叨的本錢耶!」她的頭快痛起來了。

  她出院回家兩個禮拜以來,他什麼事也不讓她做。就只會把她供著,然後隔一、兩個小時就餵她吃這個、吃那個,簡直是在養豬嘛!

  「旭婕,你乖,等你好一點再說,你現在應該當個乖巧的病人。」他耐著性子跟她說話。

  「我已經不是病人了。費毅擎,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喔!」她雙手插腰,嚴正警告著。

  誰想到他肩膀一垮,臉上出現為難的神色。「你……」

  「你真的太誇張了啦!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所以每次我的經紀人小何來我們家看我,你就不肯離開,只要小何提到工作的事情,你就瞪人家,你不要以為我沒看見。」

  「你都還在生病,她老提工作做什麼?」他吶吶地諼。

  「那是她的工作呀!幫我接洽案子,注意發展方向,就是她的工作啊!她只是做她的工作而已。而且我也不是小孩了,身體負荷不了的話,我也會拒絕啊!」旭婕對他曉以大義。

  「抱歉,我只是很擔心你。」他悶著聲音說,眼睛裡真的有落寞的神情。

  「不用擔心,我不是在這裡嗎?我人好好的,很快就會長胖,你不要擔心。」她緩緩地說,試圖安撫他。

  她感覺得到這陣子他的焦躁,好像有某種壓力讓他一直都很緊張、很沉重。

  費毅擎沉默著。

  於是她又說了:「你是不是有什麼煩惱沒說出來的?」

  他緩緩搖了搖頭。「我只是每次看到你,常常覺得心痛。我讓你吃了這麼多苦,我真的希望能替你痛……」

  他難過得敲起眉頭。

  看到他的表情,旭婕心軟了。她走過去抱住他。「抱我,現在把我抱到房間去。」

  他愣了一下,真的彎腰抱起她。「你累了,想睡午覺嗎?」

  她沒回答,他只好繼續把她抱進兩人的臥房中,小心翼翼地放了下來。

  他還拉高被子想蓋住她,但她還勾著他脖子下放。

  「旭婕?」

  她靠進他寬闊的懷中,然後靜默了幾分鐘,這才緩緩開口。

  「毅擎,你不要把這些負擔背在身上。我的愛不是負擔,我也不要你覺得愧疚,愧疚感並不是愛情裡該有的感覺。」

  「我對你並不是只有這個,也不是因為愧疚才照顧你。」他趕快聲明,生怕她誤會了。

  「這我知道。」她拉著他陪她躺下來,然後才繼續說:「但是你一直介意這些過去的事情,讓我替你感到累。為了不要讓我累,你對發生過的事情釋使了,好不?你瞧,你對事情有時候真的太執著了,若不是如此,當初會那麼介意我跟勝堂訂婚的事嗎?所以放不是你必須學習的功課,對你或許很難,但是希望你能試著去做做看。」

  「我確實有時候對事情太執著了。這是我性格的缺點,這我承認。」他苦笑著,慢慢放鬆了下來。

  她靠在他身邊,宛若兩人正並肩躺在沙灘上一樣,滿臉的愜意。

  「我覺得我現在就很幸福了,所以你不必想盡辦法想讓我幸福,你懂嗎?像現在跟你躺在這邊,就比躺在沙灘上還快活,你懂嗎?」她輕聲問。

  「我懂。」他將她的手握進手中。

  「其實老天爺讓你活著回來,我已經別無所求了,真的。」她認真地說。

  她的一句「別無所求」讓他感動得差點掉下眼淚。

  「你能度過危機,我也別無所求了。」他抱住她,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頭頂。

  「我說錯了,其實我有所求。」她格格笑著說。

  「什麼?」他抬頭看她。

  她紅著臉凝視著他。「如果你能吻吻我,那我就別無所求了。」

  他轉頭跟她面對面,然後專注地傾身吻她。那個吻非常溫柔,又極盡纏綿。

  一吻既畢,她滿足地張開眼睛,朝他靦腆地笑笑。「如果你能再抱抱我,我就真的別無所求了。」

  他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抱住了她,還奉送了無數的吻。

  他知道這小傢伙又在要浪漫了,他最好配合一點。

  他的吻漸漸灼熱起來,而她的「別無所求」得來的可是貨真價實的纏綿親熱,看來她即將真的別無所求了。

  他溫柔地將她抱在懷中,心裡確實懷著感恩的心情。

  別無所求,正是他的寫照。

  是的……

  別無所求。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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