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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如果說,這男人的惡是天下第二,絕不敢有人跟他爭第一!
他揮軍鐵騎,入主中原,害身為漢人的她成了亡國奴,
他頒布金棧朝男人得以對出嫁漢女索取初夜權,害她連夜逃婚,
最慘的是,她還沒跑遠,就撞見不慎落崖重傷的他,
他心黑,她卻心太軟,膽子又天生太小顆,
照顧他一夜不夠,他醒來後嗓門大一點的命令她伺候,
她就嚇得任勞任怨管吃管喝,連土狼來了都捨命當誘餌,
可看看他是怎麼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她被請回他的皇宮不是過好日子,而是去當奴才,
天天被他那些妃子們欺負惡整,他還來湊一腳,
吩咐她擦桌擦到他身上去?!讓她差點沒成為全朝公敵,
會被設計去當舞孃,迷得他的死對頭擄走她也不意外了,
但如果說這男人對她的執著是天下第二,真的沒人敢稱第一,
因為,就算她已成為別人的妻,他用偷用搶,死都不放手……
楔子
狂風大作,淒風怒雨,天上烏雲蔽日,地上斷梁毀柱,四面汪洋一片,屍鴻遍野,哀聲四起。
陰肅暴雨連著四十九日疾驟而下,翻天覆地,天上人間無一處完整,而這飆颯寒風似乎還毫無終止的跡象。
當一陣風饕捲起,海水瞬間翻上數十丈高峰,水中激射出一條角似鹿、頭似駝、眼似兔、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鯉、爪似鷹、掌似虎、耳似牛的神物,其背有八十一鱗,具九九陽數,口旁有鬚髯,頷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鱗,正是修行逾三千年的龍王。
須臾間,雷鳴電閃,龍王的眸子炯炯有神,鱗甲噴動,裂開藍濁水痕,飛龍上天,一個翻身天地再度變色,數百丈騰雲高峰剎那崩塌,沒入海中,也捲進數以萬計的無辜生靈。
「龍王,你還不知錯嗎?」玉帝震怒的問。
「我何錯之有?」龍王態度蠻橫不屑。
「好個野性畜生,你將為你生下九龍子的瑤池仙女吞下腹,不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嗎」
「哼,這瑤池仙女是自己要為我生下龍子的,我可沒逼她,再說當初她要與我在一起時,我就言明了,她為我孕育胚胎,我要食下她肚裡的紫衣增進功力,誰知那女人反悔了,在即將生下九龍子前就躲了起來,一口氣順利產下九子,這紫衣胚胎哪還能保存?這女人壞了我的事,我殺她也是應該的!」龍王不悔悟,一臉的猙獰。
「你可惡至極!枉費瑤池仙女對你一往情深,還向瑤池金母稟報,定會渡化你冷血無淚的性情,跪地懇求了金母三天三夜才讓她點頭同意她為你產子,而你不僅辜負了仙女的一片癡情,竟連自己孩兒的胚胎也要食下腹,所謂虎毒不食子,你無情無義到了極點,枉你龍王修行數千年!」玉帝怒不可抑。
「這世間哪裡不是弱肉強食,你責怪我狠戾無情,一點道理也沒有!」龍王為自己辯說,完全不認為犯下滔天大罪。
玉帝聞言更怒。「人本來就是情感的動物,你既已修煉成人,就應該有人性,怎能殺人嗜血,只求私慾?而且殘殺的還是對你用情至深,拚死為你保下九子的女人,你已經完全罔顧倫常,天地不容,連瑤池金母都要求我非取下你這暴獸的龍頭不可!」
龍王冷笑。「情為何物?七情六慾根本惱人精神,無用、更無益!那女人自作多情是死有餘辜,怪不得我!」
「你!哼,你這畜生就算已列仙道,終究毫無人性,該奪去神力,拿下鎮壓了!」
但龍王哪肯就縛,一場翻天覆地的厄難就此展開。
四十九日沒日沒夜的疾風驟雨,摧殘得天上人間一片狼籍,卻無人治得住這只千年巨獸,最後玉帝親自取來支撐北海天鼎的赤紅玉柱,命千萬大軍圍困住龍王,龍王無處閃躲,終於被北海玉柱擊中龍額,剎那間,身軀如絞浪般翻騰數百里,玉帝不敢大意,再出一掌,當下震出了龍王的魂魄,龍王數千年的修行轉眼煙消雲散。
從此天地終於歸於平靜,但玉帝感歎地瞧向遺留在龍宮,甫出世的九龍子。龍王的罪孽將累及九子,而這九子也遺有龍王的野性劣根,不適合再留在天庭,他心中頓時有了決定,將九龍子幻化成人形,貶入凡間,納入輪迴。
從此九龍潛伏人間,在不同的時空、朝代與國度中,各自尋求世間真情,唯有九龍皆圓滿悟出男女真諦,擺脫龍王遺自體內的劣性,才得以返歸仙列,免再落入輪迴之苦。
這九龍分別為——
「虯龍」、「蛟龍」、「應龍」、「螭龍」、「蜻龍」、「鳴龍」、「蜥龍」、「蟠龍」、「火龍」。
九龍潛伏凡間,各有所長,有的威儀懾人,有的柔情似水,有的火爆易怒,有的清冷無情,有的頑邪稚氣,有的嬉鬧不羈……九種不同的命運在不同時代背景中即將展開。
而「九龍璧」,則刻載下九龍子的愛恨情仇,九塊白璧在往後數千年都嵌在玉帝的泅龍殿中,當九塊白璧皆耀出澄紅燦光,轉白為熾,即是九龍子回歸之期……
第1章
虯龍,首惡也。
貴州南村。
馬蹄雜沓,尖叫聲四起,怵目驚心的鮮血一攤攤的灑落在雪地裡,赤白艷色的看來十分恐怖。
小小的南村,經過屠殺後,死傷無數,殘留下來的只剩老人與婦孺。
「快清道、快清道,汗帝駕到,汗帝駕到了!」忽地,前方有人騎著快馬緊急來報。
「什麼?汗帝來了」此州的斷事官臉色一變,登時丟下一顆才新斬的頭顱。「快,快清道,恭迎汗帝駕臨!」
幾個地位較低的保長這時也猛然回神,趕緊命令手下移開滿地的屍首,收拾血道迎接汗帝聖駕到臨。
汗帝親領的鐵騎軍行動迅速凌厲,前頭才報,後頭帝軍已到,眾人趕緊跪滿道路一側迎接。
在一片飄揚的王旗中,一抹高大的白色身影在鐵騎的簇擁下現身,他撫了撫噴著熱氣的駿馬後,炯目掠了四週一眼,神采犀利,看不出來有絲毫長途跋涉的疲憊感。
哲勒沐利落的躍下馬背,純白靴子踩上尚存血跡的泥地。「誰是斷事?」聲音低沉而肅冷。
「臣……穆勞德叩見汗帝。」斷事官趕緊移動身軀,伏地叩首。
他冷哼一聲,「就是你。」
這冷冷的三個字教穆勞德牙齒打顫,驚得不敢抬頭。「汗帝……」
「有事進帳再說。」他驀然丟下這句話。
「可是……時間倉卒,臣尚未備好王帳——」穆勞德愣了半晌才想起這事,可是話未說完,眼前的白靴不見了,他猛地回身望去,赫然發現不過短暫時刻,王帳已然架好。
他瞧直了眼。這汗帝身邊的都還是人嗎?動作竟這般神速,難怪汗帝能戰無不勝,聲勢雷霆萬鈞了。
他還在發呆,一名汗帝親從抬腿踢了他一腳,他這才收回了驚異,抹了臉上的汗一把,快步跟上。
王帳外部架好,但內部尚未收拾妥當,但動作已經快得教人咋舌了。
哲勒沐落坐在暫時先鋪上的狐毛座椅上,穆勞德進帳後,立即跪在他身前,而身後則跪了二十幾個南村的保長,他們個個驚惶不定,誰也沒料到汗帝會親自駕臨這個小地方,此地還不巧的發生動亂之事。
「說,怎麼回事?」王座上傳來讓人頭皮發顫的聲音。
穆勞德頭伏得更低了。「啟稟汗帝,南村漢人集體造反,臣已鎮壓了。」
「何以造反?可是你們看顧不周,才讓他們有機可趁?」哲勒沐的聲音不輕不重,可是字字讓跪地的眾人面如死灰。
自從汗帝入主中原稱帝后,即禁止漢人擁有鐵器,還規定十戶為一保,由蒙古人擔任保長,嚴密看守漢人的一舉一動,如今居然還發生漢人暴動事件,讓他這個斷事官難辭其咎,非落個督導不嚴、放縱造反的罪名不可。
「汗帝恕罪!」穆勞德惶恐的頻頻叩首。
良久上頭都沒再出聲,這使得他更加不安,就在他汗滴滿地之際,終於有聲音傳來——
「穆勞德,朕暫不治你放縱造反之罪,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他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沒錯,南村距離七山不過十里,是咱們製作兵器的軍事重地,據報已教造反的漢軍攻佔,朕要你任先鋒,領著親兵夜伏而至。」
「什麼,七山被據?」穆勞德大為吃驚。聽到有將功贖罪的機會固然大喜,但七山失守可不是小事,自汗帝入主中原稱帝以來,不時傳來漢人反抗統治的動亂事件,然而像這般攻佔重要的軍事用地,這還是頭一遭,難怪汗帝會突然出現在南村了。「七山地勢易守難攻,請問對方有多少人?」
「近兩千。」
「近兩千」他為難的道:「可是我駐在此地的親兵只有五百人!」
「夠多了,朕就是要讓他們輕敵,以為他們對付的只有五百人。」哲勒沐冷笑的說。
「啊!」穆勞德瞬間醒悟為什麼汗帝不治他們的罪了,因為此刻他們負有誘敵之用,才得以逃過論罪,不禁呼出一口氣。
「下去調度你的人馬準備出擊!」他發出王令。
「領命!」得以保全性命,眾人這會可是鬥志高昂、殺氣騰騰了。
烈陽高照,冉璧璽將手擱在額上遮著光線向上望去,眼前是高壁懸崖,由上頭滾落非死即傷。
而這人,好命大啊!
她蹲下身,把用荷葉汲回的溪水一小口一小口的餵進他口中,沾潤他被曝曬得乾涸的雙唇。
這人由那麼高的地方跌落,全身居然只有幾處出血擦傷,外觀上沒什麼大礙,不過這一身衣裳可就慘不忍睹了,興許是滾落時身上的衣物教樹枝、石子給勾磨撕破得已完全看不出袍子原來的樣子,但再破損也無所謂,能保得住命才是萬幸。
只是這人從昨晚她發現時,就已躺在這裡了,過了那麼久的時間都還沒清醒過來,他不會有事吧?
此地她不宜久留的,然而他若不醒,她不能放心離去,怕他醒來後求救無門,況且此地荒僻,若沒人看顧遇到野獸覓食,那可就慘了。
「喂,你醒醒吧,醒醒吧!」她輕拍他的臉龐。
拍了幾下沒醒,再拍幾下還是沒醒,她抿了粉唇,伸出拇指朝他的人中用力按壓下去,她見住在隔壁的李大夫都是這樣對付中暑昏倒的人的,她如法炮製,也不知有沒有效,試了再說。
「大膽,你做什麼」
她才壓了一下,要再使出第二次力,這人倏然睜眼了,而且一醒來就橫眉豎眼的,像是她犯了什麼大不敬的罪狀似的。
她嚇了一跳,趕緊將手收回。「你醒了!」她這才發覺這男人睜眼之後,他整張臉都威凜了起來,還飄出陣陣的陰肅之風,讓人直想逃之夭夭。
哎呀,這人的殺氣怎麼這麼重?
「你是誰?」哲勒沐乍醒,寒霜般的瞳眸凝盯著灰頭土臉、骯髒至極的她,他聲音雖極度乾啞,但那口吻依舊冷冽得不可一世。
她原本就是蹲著的,方才教他嚇得屁股跌地,這會屁股拖著地,刷刷刷先移退了兩尺距離再開口。「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別對我凶。」她馬上抬出恩人的身份,希望他態度能友善點。
真是的,這人好凶,她膽子小,不禁嚇的。
他倏地黑眸細瞇,「救命恩人?」
「是啊……我想你是從懸崖上跌落的,我看顧了你一晚上,還餵你喝水,才讓你醒過來的。」
他臉色沉凝下來,細想昨夜發生的事。七山一役,他不慎突然遭到偷襲,失足落崖,此刻他的失蹤,想必現下已讓一干人亂成一團。
他懊惱不已,雙臂撐地要起身,驀然卻臉色一變,咬牙悶哼一聲又躺下,那表情極為痛苦。
「你怎麼了?」見他這模樣,她忘了害怕,立即上前關切的問。
哲勒沐懊恨至極,深呼吸了幾口氣才有辦法說話。「蠢女人!」可這一開口竟是罵人。
冉璧璽皺了眉。這人脾氣真壞!她原見他沒有什麼嚴重的外傷,以為他沒事,可這會瞧他的模樣定是傷到內裡了,他痛就痛,幹麼罵人
她想回嘴抗議兩句的,但見他緊抿的雙唇,給人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膽小如鼠的她,想說的話又打消了。
算了,身子有傷的人難免脾氣不好,她不與他計較了。「你是誰?我找人來救你。」不想與他多耗,只想趕快找到人接手照顧他,之後自己就得快快離開了。
他勾起唇,冷睨著她。這女人看似單純,但如今他負傷在身根本動不了,身邊又無護衛,若說出身份,難保不會有個萬一。
「不用別人,就你留下伺候。」他估計要不了多久,庫開就會找到他,為減少身份曝光後的危險,他只要留下這女人暫時照顧自己就可以了。
伺候?瞧這人說得多不客氣啊!她秀眉擰了又擰,「你這人說話一向這麼高高在上的嗎?我可不是你的奴——」
「去打水,朕……我都快曬成肉乾了!」哲勒沐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模樣十分囂張。
「我不能留下來照顧,你還是告訴我你家人在哪,我想辦法通知他們來。」她無奈的告知。
「你說什呢?」她居然敢丟下他!
冉璧璽見他一臉震怒,竟讓她覺得自己像極了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我……我不是不想照顧你,而是我不能留下……」她尷尬的解釋。
「為什麼?」他聲音沉了沉。
「有人在追緝我……我不能不逃,若在此地逗留太久,很危險的……」
「你是逃犯?」
「不是,我不是逃犯……不過……也差不多了。」她忽然又沮喪了起來。
哲勒沐瞪了她一眼,「不管你是誰,留下,別教我再說一遍。」
這傢伙到底是誰啊?這麼自以為是!「你——」
「水,去打水。」他疲累的閉目,傷勢真的不輕。
她想拒絕的,但見他雙唇又乾裂開來,應該很痛吧罷了,就先幫他汲水來再說。
冉璧璽乖乖的用荷葉再汲了水來,輕巧的餵進他傲慢的嘴裡,喂完水,原想要走的,見陽光毒辣,他躺在烈陽下肯定會曬得難受,心想他身上有傷,最好別隨便移動,況且他人高馬大的,她也搬不動,算了,再陪他一會吧!她拿起汲水的荷葉當成傘,撐在他的頭頂幫他遮陽。
這一遮,兩個時辰過去,他嘴唇沒那麼干了,可她自己曝曬在太陽下,就真苦了,好不容易等到日頭逐漸偏西,陽光沒那麼毒辣,她才放下荷葉,捏捏撐得酸疼的手臂。
她才起身動了動,發現連腳都蹲麻了,她低低的痛呼一聲,揉了揉小腿肚,好些後,才又重新站起身,瞧瞧天色。該走了——
「去弄點吃的來。」
身後又傳來不客氣的吩咐。這男人怎麼那麼會選時間?她才剛要走,他就睡醒了。
她氣呼呼的回身,「你——」
「我餓了。」
她愣愣的瞅著他瞳眸中顯露的強勢。好吧,為他弄些吃的來,應該不會耽誤太久才是。
「你等會吧。」她吶吶的說,心裡忍不住有些氣惱自己的軟性子,只要別人比她凶,她就會妥協,難怪身旁的人老笑她沒用。
說要去弄點食物,可獵捕動物她當然不行,只好摘些野果子回來。
「這是什麼?」哲勒沐盯著她捧在手中洗淨好用荷葉盛著的東西。
「應該是野桑之類的吧,我吃過,有點澀,不過沒毒的。」她道。
「你不會射獵是嗎?」他不滿的問。蒙古女人個個爽利,不會打獵的幾乎是沒有,而這女人——他皺足眉頭。還真不中用!
「這是我辛苦采的,你不吃算了。」教他不屑鄙視的眼光惹惱了,她縮回捧到他面前的野桑不想給他吃了,可驀地,她的手腕卻被他給扼住。
「這怎麼回事?」他瞥見她捧著桑果的雙掌上滿是擦傷,微訝的問。
冉璧璽的小臉微微泛紅,「沒什麼啦,採桑時不小心摔倒了。」她笑得有點尷尬,感到有些丟臉。
「連采個桑都……還真是笨手笨腳!」
沒說一聲謝就算了,還譏笑她,這人真可惡!「對,我就是笨,你別吃笨女人采的桑!」她氣呼呼的嚷道,真是覺得委屈。
此時寒峻的眼眸瞧著她一副嬌嗔委屈的模樣,唇角竟莫名的往上勾起。
取過桑果丟了顆進口裡,隨即又立即變臉的吐出。「你竟拿這種東西給我」他說翻臉就翻臉。
「我說過這有點澀的,但也不至於難以入口吧?」這傢伙的反應會不會太誇張了?
「哼!」即使長年在外征戰,他的飲食可是有專人打理,再艱難的環境裡,廚子也不敢拿出這麼難以入口的東西教他果腹,這女人真是放肆得可以!「再去找過像樣點的食物來,別再惹惱我。」他下令道。
冉璧璽瞪著他,真的生氣了。「我要走了,你若不吃,儘管餓死吧!」
他看似假寐,其實一直觀察著她。
咻!
咻咻!
「可惡!」咻咻咻!
她沒走,下午拿著荷葉為他遮陽,這會入夜荷葉變成她的扇子,既為他扇風,也為他趕蚊子。
任勞任怨,這丫頭還真是蠢,在不曉得他真實身份的情況下,要她不准離開,她就乖乖的待下了。
不只如此,她還想辦法抓了只野雞烤給他吃。他回想起她將雞抓回來時,滿身狼狽處處,手腳跌傷,顯然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擒得這隻雞的。
這丫頭有點傻氣,還多了點義氣,似乎真怕他會死在這荒郊野地裡,明明急著要走,終究還是留下照顧他了。
突然,他臉上多了塊紅布。她在幫他擦臉
「喂,你的親人當真晚點就會尋來嗎?我跟你說,我再不走是不成的。」月光下,她細細地擦拭著他髒污的臉龐。
「嗯。」
「『嗯』的意思是我可以走嗎?」
「不是。」
冉璧璽焦急的歎了口氣,「你會害死我的!」
「我此生害死的人不計其數,不差你這個。」
「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她愕然,這人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她正愕愣著,手上的紅布剛好就擱在他的鼻息間,讓他呼吸困難,氣惱的拍開她的手,又想發火。
「滾到一旁去!」他粗暴的說。
「要我滾我就滾到天邊去,你自己留在這吧,我走了。」她起身,這次是真真正正不想再理會他了。
「你上哪去?」見她真要走遠,哲勒沐叫住她。
她沒理他,腳步停也不停,他見狀怒極。從沒人敢無視於他的命令,這女人死定了!等自己的人一到,他立即要人追上誅殺!
夜深暗寂,只剩風聲呼嘯,他被迫躺在這荒地上,動彈不得,若他的第一勇將庫開再不來,他連庫開也想殺!
不久,他聽見了腳步聲。
這不是人的,是野獸!
他倏然轉首。是土狼,一頭看似極為飢餓的土狼!
他心臟鼓跳了起來,他堂堂一個征戰無數沙場,雄霸天下的霸主,若最後下場是死在一頭畜生的爪牙下,這種死法簡直讓他怒不可遏!
眼見那畜生一步步逼近,他一股怨氣難忍,陰沉的瞪向那頭狼,那眼神竟教磨牙的餓狼縮瑟了一下,但「美食」當前,土狼終究在縮退一步後,再度咧開利齒要撲上去——
「走開!他不能吃,你找別的食物去!」就在這當口,忽然衝出了一道身影擋在他身前,隨手抓著地上的石頭砸向土狼。
土狼受驚,退了幾步,瞧見面前的女人個子小,瞧起來比躺在地上的那個似乎還好對付,它轉而攻擊她。
她心驚,抱起地上最大一顆的石頭,在土狼撲向她時敲上它的嘴。土狼吃痛,張著滿是血的嘴在地上嗥呼了幾聲,接著對她發出了比方才更為凶狠的嚎叫,那模樣恨不得想一口咬斷她的喉頭。
冉璧璽害怕得渾身不住發抖打顫,連抱石頭的力氣都快沒了。「你……你別過來,我拜託你別過來,我不是有意要傷你的,請你原諒我……不要過來……」她竟向土狼求饒了。
那頭狼在齜牙咧嘴一番後,後腿一蹬,直撲向她,她嚇得倒地,那狼撲在她身上,張口要咬下——
「滾!」
她身側爆出了一聲狠戾的怒吼。
那狼一頓,收起利齒的看向發出聲音的男人,然後,它畏懼得眼神瑟縮了。
土狼的雙腿還壓在她身上,她可以感受到它居然在發抖,好像……好像看見了什麼比自己還兇惡之徒……
最後它很離譜地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在土狼低嗥奔逃後,冉璧璽錯愕的轉首,瞧向他一看,她也忍不住的起了一陣惡寒。這不是一雙人的眼睛,這是獸目,會冒出異色紅光的野獸之目!
那抹艷紅教人膽寒,陰狠得令人心顫!
她一窒,想起這雙眼像極了各種繪冊裡的陰鷙惡龍……
「你這女人怎麼又回來了」見她全身顫慄,以為她教土狼嚇壞了,哲勒沐出聲喚她回神。
「我……我……」她驚覺才一剎那,他雙眼恐怖的紅光不見了。她剛才不會眼花了吧……不,不會是眼花!他真露出了讓人窒息的目光,這才可能將凶殘的餓狼嚇跑,所以,這人應該比餓狼還可怕吧!「你……身子不能移動,我不放心,擔心你夜裡會有危險……」
「所以,你根本沒走,就守在不遠處?」他瞭解的望著她,眼裡也多了幾分深思。「衝過來救我時,你難道不怕死?」
「怕……但是我不能眼睜睜看你被吞下肚。」她餘悸猶存的說。
其實她也沒有多想就衝出來了,現在認真想起,她膽子奇小,會有勇氣出來救人,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哲勒沐幽邃的黑眸閃過一絲莫名的異樣神色,須臾後,他淡聲道:「你身上都是土狼的唾液,去清洗一下吧!」
她低首瞧見自己胸前的黏稠物,頓時也覺得噁心死了,花容失色的跺了跺腳,趕緊跑向不遠處的小溪邊去打理這一身的污穢。
第2章
「汗帝落難全是臣等保護不周,就連救駕也未能及時,還請汗帝賜罪!」庫開領著穆勞德以及百名親兵跪地請罪。
金棧國至高的汗帝現已被眾人小心的扶上御鑾,他陰惻惻的目光掃向跪地的眾人。「這罪,不輕。」他聲音不高不低,卻足以催人死。
聞言,庫開立即以額叩地,「臣自知犯了死罪,請汗帝賜死!」
「哼,你的罪朕自會清算,但想死,還不急在這時候。」
他輕顫,不敢猜度回宮後自己的下場,深吸一口氣再道:「汗帝身受重傷,還是容臣等先護送您到離這不遠的行館療傷吧。」
「再等等。」
他一愕。眾人已來接駕,汗帝又有重傷在身,急需救治,不走還等什麼?
「呃……是。」雖是疑惑,但還是不敢質疑,只得應聲呆立。
過了半炷香的時間,哲勒沐俊容浮現出不耐和不悅了。
庫開見狀,實在不解,只好趨前再問:「敢問汗帝,是不是有什麼事未完成,要不要臣等代勞?」
哲勒沐眉頭一皺,「去,派人去溪邊瞧那丫頭好了沒有?好了立即將人給帶回來!」他終於不耐煩的指示了。
「丫頭?」暗驚。原來汗帝負傷卻隱忍著不離開,是為了等一個女人?
「發什麼愣?還不快去!」
庫開教他焦躁的口吻驚得連忙出發要去溪邊找人。
忽地,他像想起什麼似的又回頭問道:「汗帝,您要找的人是否是位穿了紅色嫁衣的漢族女子?」
嫁衣?哲勒沐瞧向落在地上的小塊紅布。這是由她身上撕下為他拭臉的……那衣物也是一團髒亂,布料亦極差,原來那是她的嫁衣?她是新娘子
他霎時露出難以形容的神情,心情好壞難辨。「對,就是她,你見過她了?」他聲音略沉了。
「是的,尋來您這前,臣就在溪邊與那女子照過面了。」庫開據實以告。
「真會蘑菇,去把人找來吧。」他撇了撇嘴。
「可是她已不在那兒了。」
「什麼」那女人竟敢不告而別!他怒潮又起。
見他龍顏大怒,庫開以為汗帝怒他私放了人,嚇得趕緊又再跪地。「汗帝,臣不知那女人是汗帝的人,只是聽見溪邊人聲吵雜,說是那女人逃婚,一干人正將她押回去處置。」
「逃婚?那膽小的女人敢逃婚」哲勒沐竟有些失笑了。
見他臉色舒緩,穆勞德的心頭跟著一鬆,話也多了起來,「那女子是漢人,照規定,漢族姑娘要成親,初夜權必須獻給咱們金棧人,讓漢人姑娘頭胎先生下金棧娃兒,讓金棧子孫的種能灑滿整個中原大地。我想那漢族女人是不想獻身給咱們,才會鋌而走險的逃婚吧。」他猜想道。
漢族女人逃避初夜被非丈夫以外的人佔有之事時有所聞,雖曾立法嚴懲逃跑的女人,但是漢族女人堅貞、寧死不屈者多得是,這女子想必也是其中一個吧?
「初夜權……難怪她一直急著離開……」哲勒沐冷下臉,剛毅的臉龐上浮現令人懼怕的神色。
「那保長親自來逮人了,那女人這會回去非得乖乖屈服,獻出身子不可了。」庫開不察汗帝的神色已變,自顧自的說。
「誰敢碰那女人」哲勒沐怒喝道。
「啊?」庫開聞言受驚,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難不成那個女人不能碰?「那……那女子被帶走好一會了,他們居住的村子離這不遠,汗帝若要派人追回,恐怕……」瞧汗帝的臉色,他不敢再說了。
「你親自快馬去追!」哲勒沐面露出一絲焦急。「定要將人救下,若能順利將人保住,朕饒過你救駕來遲的死罪!」
「你們漢人在我朝裡是最下等的人,居然還敢跑」
!重重的一巴掌隨著話聲落在冉璧璽的臉上。
她左臉頰立刻紅腫了一大片。「請你別碰我!」儘管臉上火辣辣的痛著,她仍拉緊了衣襟躲到床角,怎麼也不願受辱。
「碰你是我的權利,你沒有資格拒絕。」保長獰笑道。
「我……沒嫁……還沒嫁。」她顫聲說。
「堂都拜了,現在說沒嫁成嗎?」
「我是被逼的,我根本不願意嫁人!」
「逼?」保長冷笑。「你雖管那男人叫大哥,但他說你是他的童養媳,既是童養媳就只差成親而已,這怎能算是被逼的?況且說到逼……就該知道真正逼你的人是誰,我又怎麼會輕易放過你!」他得意的淫笑起來。
這女人在他來到這個村莊擔任保長後,一見即驚為天人,便處心積慮的想染指她,卻遭到她極力抗拒,還以死要挾。原想乾脆娶了她算了,但又不屑與漢人通婚,最後終於等到她嫁人,自己當然就急著行使這初夜權,沒想到這丫頭竟在拜完堂後居然敢逃跑,讓他氣得跳腳,現下將人找回來了,哪還容得了到嘴邊的肉逃了,顧不得她渾身髒污、臉也未洗的,猴急的就算強逼使強,也非吃了她不可!
「請你放過我……」冉璧璽無助的流下淚來。
「作夢!」他色心既起,怎可能罷手。
接著一把扯過她的身子,粗魯猴急的壓了上去,雙手在她身上胡亂的摸,她尖叫連連,掙扎的要推開他,可身子纖細的她,怎麼抵抗得了孔武有力的大男人,轉瞬間她衣裳被撕裂了,露出了淡紫色的兜衣,那保長瞧了更興奮,簡直慾火焚身。她驚慌不已,又擺脫不了壓在自己身上的骯髒身子,望著床梁頂,不住的淚如珠串滾滾而下,絕望的想,與其受辱不如求死。
在身子被徹底蹂躪之前,她打算咬舌自盡,才下了決心!突然間,她身上的重量不見了!
「哎呀!」一聲哀嚎從牆邊傳來。
冉璧璽愕然轉身望去,就見那名粗漢竟被癱在牆角,也不知摔傷了哪裡,口中哀叫連連。
視線一梭巡,驚見床尾處站了一個陌生男子,他只看了她一眼,便臉龐微紅的轉過頭去。
她一怔後,馬上領悟到自己的衣衫不整,羞憤的想趕緊找到衣物遮掩裸露的身子,可這床上連塊毯子也沒有,她原本的衣裳又已被撕爛,正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之時,門口起了一陣騷動,一個男人被人攙扶著走了進來。
她與對方目光交視,愣住了。「你怎麼來了!」她話還沒說完,就愕見方才救她的那名陌生男人朝他單膝跪下。接著門外傳來吵雜的喧嘩聲,像是有大批的人想進來。
「全滾在外頭,誰也不許入內!」哲勒沐瞥了她一眼,立即大喝。
頓時喧嘩的聲音消失,門外靜得像空無一人。
庫開手臂置在胸前,低首參見,這時他也不免暗暗心驚。這女人究竟是什麼身份,竟能讓身受重傷的汗帝,不顧自身安危的親自趕來?
哲勒沐臉色陰沉得嚇人。「來遲了?」他劈頭就問。
「沒有,不過已是千鈞一髮。」庫開抹著額上細汗速道。
這女人是他將功贖罪的保命丸,幸虧救下了,他自己也大大鬆了一口氣。
瞥向那女人狼狽的模樣,哲勒沐眼裡閃耀著致命的火焰。「去,將你的衣服給她。」他要扶他的穆勞德脫下外袍讓她遮蔽裸露的身子。
直到見她慌亂的用那件袍子將身子裹密,他這才青著臉的落坐,沉聲問向她。
「沒事吧?」
冉璧璽臉上驚魂未定,搖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傷到哪了?」他臉上有著看不太出來的急切。
「我……」她只是委屈羞憤的落淚,還是什麼都沒說。
哲勒沐更惱了,洩憤似的瞪向剛由牆角爬起的保長,「混帳東西!」
庫開馬上為主人出氣,那保長才剛起身就又教他一腳踢翻。顯然這傢伙命不長了,他也不用留情。
那保長痛得悶哼一聲後,怒嗔質問:「你們是誰?竟敢闖入我的地方傷人!」
「狗眼睛,你還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誰嗎?!」庫開再踢他一腳。
保長忍痛,睜大眼瞧向踢他的人,愕然驚見他身上的裝束。這是金棧第一勇士的盔甲!他當下驚凸了眼。若這人是庫開,那他服侍的人不就是-
登時急瞧向落坐的人,雖然衣著破爛,但那冷酷威怒的傲然神情……
「汗帝!」他魂飛魄散的趴在地上,渾身開始顫慄不休。
汗帝竟然會駕臨他這個小小保長的地方,這、這是怎麼回事?
「她的臉是你打的?」哲勒沐冷聲問他。
「是……」保長答得心慌。汗帝駕到,莫非跟這女人有關係?
「哼!」這哼聲更冷了幾分。
保長臉色青白。他確定冉璧璽只是一般漢人,怎可能讓汗帝為了她親自前來?
「汗帝……」
「你嘴角的血跡是怎麼回事?」他暫不理會跪地驚恐的保長,忽然瞇眼端視起她嘴唇上的血痕來。
「你是金棧的汗帝?!」冉璧璽聽見這些人對他的稱呼,驚呆了,答非所問。
「你方才想咬舌自盡?」哲勒沐忖度了一會若有所悟,一道火苗正迅速由胸膛生起。
她仍只是瞪著他,沒法言語,似乎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真是金棧國的皇帝。
「穆勞德,將人拉出去斬了。」他以為她羞憤過度,為了平息她的憤怒,他沉聲下令。
「為什麼要殺我?汗……汗帝,這女人是漢人,前晚剛成了親,小的正依規定與她行房,希望她能誕下咱們偉大的金棧子孫,小的何罪之有?為何您要將我問斬呢?!」保長嚇得尿褲子了。
「你的行為正當,唯一錯的是,你誰都能碰,就她不能。」哲勒沐陰沉的說。
「唯有她不能?為……為什麼?」他抖聲問。
「因為她是朕的救命恩人。」
此話一出,庫開與穆勞德立即詫異的將目光投向冉璧璽。原來是救命恩人!他們終於明白汗帝會趕來救人的原因了。
「啊啊」而那保長則是驚呆了。想不到這女人一躍成了汗帝的救命恩人,而他竟敢對汗帝的恩人強索初夜權……
「穆勞德,拉出去!」哲勒沐擺手。
「汗帝饒命啊!」他聲音還拖著未斷,人已被拉出房門。
「你、你真要斬了他?」冉璧璽瞧了這情形,驚愕的問。
「殺了污辱你的這廝,你該要滿意了。」
「我沒要他死。」她惶然的搖著頭。
他蹙起眉,「那你想怎麼樣?」接著吃力的站起身,但身子才稍微一動,冷汗霎時迸出,一口血竟噴了出來。
庫開大驚失色,急喝道:「來人!」屋裡馬上衝進數十個全副軍戎的鐵騎,火速將哲勒沐送至停在屋外的一座巨大的金色鑾駕內。
冉璧璽渾渾噩噩的跟著走出屋子,再度一瞧,她愣住了,屋外竟跪了滿滿一地的人,這些全是汗帝的親兵鐵騎以及駐紮在這個村子裡的金棧軍和百姓。她雙手緊握,內心百般滋味翻湧。是真的……這是真的……她救的人真的是金棧汗帝,也是害她成為低等賤民,必須受辱獻出自己清白的人……他更是古往今來最可惡的大魔頭……
她扶著門框,身子一晃,軟跪在門坎上,茫然中,有人將她扶起。「姑娘,汗帝有命,讓你隨咱們走。」庫開溫和的告知。
貴州行館。哲勒沐內傷嚴重,又強撐著移動身子趕赴救人,導致肋骨穿肉,傷勢加重,著實搶救了數日才讓傷勢穩定下來。
「汗帝、汗帝,您醒醒,您快醒醒啊!」赤力緊張的搖著床上熟睡的汗帝,希望主子趕緊清醒過來。他是內宮總管太監,聽聞汗帝受傷,連夜由大都趕來親自照料主子。
「放肆,誰敢擾朕清夢!赤力!」在赤力大膽捏痛他的手臂後,他倏然睜眼了。見他醒過來,赤力像被脫去一層皮般,乏力的軟坐在地。瞧著他驚險的模樣,哲勒沐面色一整,「朕又……」
「是……」他憂心仲仲的瞧向主子的眉心,那裡又冒出一片殷紅血漬來,他匆忙取來方巾讓主子擦拭。
主子自幼時每隔一陣子,於睡眠中雙眉間就會憑空冒出鮮血來,說憑空是因為抹去血跡後,他額上光滑如昔,完全找不出一絲傷口。
這情景實在太令人驚奇,所以只要發覺主子眉心又冒血,他會立刻支開旁人,不讓他人撞見主子詭異驚人的模樣,就怕傳出金棧汗帝被妖魔附身的流言。
哲勒沐取過方巾,用力的抹去額上的血漬,見方巾上血紅斑斑,心下發緊,不禁想起自己好似有一陣子沒有莫名冒血了,怎麼這時突然又出現這異相?
且每當出血一次,他就會倍感疲累,好像身上的血都流盡了。他丟開巾子,倒頭想再睡,他必須補充元氣。
「主子,您還要再歇嗎?」赤力急忙上前詢問。
「怎麼,有事?」他闔目回應。
「庫開大人還候在門外等您召見。」赤力謹慎的提醒。
他這才想起入睡前要庫開做的事。「人呢?」
「庫開大人就在門外- 」
「我問的不是他!」他不耐煩的瞪了眼。
赤力立即瞭然的猛點頭。「汗帝問的可是璧璽姑娘?她也已與庫開大人一起在門外候著了。」
「璧璽?這是她的名字?」哲勒沐濃眉輕佻。
「是的,姑娘姓冉,冉璧璽。」原來汗帝還不曉得那姑娘的名字。
「嗯,讓她進來吧,你與庫開都退去。」他吩咐道。
「是。」赤力應聲離去。
璧璽,冉璧璽……名字倒是挺貴重的!他嘴角露出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來。
不一會,冉璧璽獨自走進御寢,頭垂得極低,他看不見她的臉蛋。
瞧她已換了一身新衣,是款式簡單的素色袍子,看得出來這袍子裡的身段十分婀娜,他微笑。原來她有一副好身材!
「將頭抬起。」他竟很期待她梳洗打扮過後的臉。
可過了許久,她頭始終未抬起,他這才發現她身子是抖的。他擰起眉,「你怕什麼?」
「我……」她頭垂得更低了。
「靠近些。」他口氣中多了不耐。要她靠近她反退好幾步,他拉下了臉。「這是做什麼?」
哲勒沐這一喝,她更如驚弓之鳥,雙腿跪地,抖得更凶。
「知道朕的身份後,你連說話都不敢了?」他哼聲道,似乎對她退縮的態度感到很不悅。
「您是汗帝,我不敢造次。」她終於吐出話語了,不過腦袋卻只是向著門口,似乎有隨時奪門而出的打算。
「若朕賜你無罪,你敢不敢看朕一眼?」
「這個……」
「還是不敢?」
「朕要你過來!」哲勒沐目光倏冷,表情逐漸轉為譏誚。
冉璧璽搖著頭,雙腿彷彿教人灌上了鉛,好不容易強迫自己起身,往前移了一步,結果腿一軟竟撲坐在地上,模樣僵硬而滑稽。哲勒沐耐性用盡,原先想見她的期待蕩然無存,頓感氣悶。只不過是一個膽小如鼠、畏縮得不起眼的女人罷了,讓人見了實在厭煩。「你退下吧!」他厭惡的揮退她。
他話語一落,冉璧璽連行禮告退也沒有就衝了出去。
哲勒沐登時感到可笑至極。果真是個愚蠢的笨女人!
他大概從此不會再想起這女人了。
金棧大都。
「達利還是不肯歸附於朕嗎?」哲勒沐身著繡有團龍的純白龍袍走在前頭,兩側有人為他撐著金黃費羅傘,而身後還有約數十人隨扈亦步亦趨的跟著,他一面前行,一面問向落後自己一步的庫開。
「他還是頑強的撐著,還放話說,要他位於您之下,他情願死!」庫開回話。
「哼,要死還不容易,朕要不是念在他死去的父汗對我有恩的份上,才忍著不與他兵戎相見,否則哪還容他囂張放話?!」哲勒沐怒顏立起。「那達利汗守著先汗封予的半塊蒙古草原,便以為那就是天下,猶不知草原外頭的情勢已變,才會說出這種話的。」趕緊安撫他的怒氣說。
這頑固的達利汗,不肯屈服金棧,憑著半塊蒙古草原也敢與有著大片中原江山的汗帝為敵,無疑是自掘墳墓,汗帝早晚要對付他的。
哲勒沐似乎仍餘怒未消,原本走在御花園的石道上,轉而跨進御林,往靶場而去,身後數步之遙的赤力馬上揣測主子是想去射靶發洩怒氣,立即吩咐要人先行去準備。
一行人即將來到靶場前,哲勒沐的腳步忽然頓下,他身後的一票人也跟著緊急止步。
「汗!」赤力隨即上前詢問主子是否有旨意要下,但才開口就見主子大手一揮,趕緊閉上嘴。
他轉頭想問庫開是怎麼回事,冀望他給點暗示,哪知庫開的視線竟也膠著在前方,他好奇的也瞧了去!
咦?那不是汗帝之弟,額倫親王嗎?他這是在做什麼……跟個小宮女在說笑?
「王爺,您這樣是不行的,手傷了就該包紮,否則傷口發炎了,您下回還怎麼拿弓?」小宮女由衣襟內抽出一條絹子,抓過他帶傷的手,輕巧的包裹住。
「記住了,回去要人上點藥……我知道您又要說,金棧天下是蒙古勇士在馬背上打下的,這點傷不算什麼,但蒙古男人也是人,也是肉做的,真的傷到筋骨還是會死的。」
這名小宮女竟敢數落一個親王?
再瞧額倫親王的模樣,一臉含笑竟無不悅,他可也是金棧出了名的勇士,從來沒人敢在他面前同他囉唆,而他如今居然乖乖聽一個宮女的教訓?
奇了,那宮女是誰?赤力只見到她的側臉,一時也沒想起她是誰。
「王爺,上回謝謝您搭救了,這是我的謝禮,您收著吧!」她捧出個小香包給他。
「這做什麼用?」額倫笑問,伸手去接。
「您可繫在腰間,我塞了檀香在裡頭,聞了讓人心曠神怡。」
「喔?」他瞧著鑲著玉珠子的棕色香包,臉上笑容擴大。
「來,我幫您繫上吧!」她取回香包,拉開金色系線要綁在他腰帶上,不意一個滑手,香包落地了,地是泥地,一落地準會髒,兩人都急忙要撿,蹲下的同時,頭撞到一塊,她個子小、身體輕,當下小手在空中劃了兩圈後撲通坐倒在地。他懊惱不已,連忙伸出手要扶她站起來。「額倫!」哲勒沐驀然出聲。
額倫表情倏變,縮回要扶她的手,立即旋身先朝他行禮。「皇兄。」
庫開也對親王行了禮,他微微頷首的接受。
哲勒沐淡笑的瞧了他裹了絹子的手掌。「射靶時傷到手了?」關心的垂問。
「是,不過不礙事的。」額倫笑說。
「是嗎?朕以為你傷得很重,才讓宮女這麼關心你。」哲勒沐說這話時,瞥向還坐在地上低著頭的人兒,那目光中帶著審視。
額倫見他瞧宮女的表情不尋常,不著痕跡的向前站了一步,擋去了他瞧人的目光。
哲勒沐眸光輕移,瞥向地上的香包,親自低身撿了起來,上頭沾上了些濕泥,不過還是能見到縫製者出色的鑲珠手藝。
「大哥,這是!」額倫急於要取回。
側身一步,哲勒沐沒還給他。「抬起頭來,告訴朕,這是你做的嗎?」他反而直接問向還呆呆坐在地上的那名宮女。
「嗯……這……香包是我……奴婢做的。」汗帝問話,她不得不抬頭回話,這一動作竟讓哲勒沐身後的所有人全發出了驚呼聲。
好一張清麗絕美的容顏!眾人大為讚歎。
眼前女子巴掌大的臉蛋,杏眼桃腮、眉眼如畫、膚色雪白,清麗得不可方物,此等美人百年也難得一見,難怪眾人驚艷。
哲勒沐厲眸細瞇起來,「你為何送這給額倫?」他神情陰晴不定的再問。
「這……」冉璧璽一陣心慌。他可認出她來了?可若認出,怎麼可能沒有任何表示?那是沒認出她是誰了?
「這香包是謝禮,謝我那日在她失足落水時及時救她上岸。」額倫見她面容發白,身子驚慌輕顫,趕忙將她由地上扶起,且讓她站在自己身後,這護衛的姿態異常明顯,她也感激的朝他怯怯地笑著。
哲勒沐瞧著兩人之間的互動,眸色瞬然變了又變,最後對著額倫綻出輕快的笑容。「額倫,那這香包你得收好,這可是她的一番心意。」接著沒再看那宮女一眼的將香包還給了他。
額倫接過後像生怕再掉了似的,緊緊的握在手中。「大哥這是要來射靶?」一開始瞧大哥神色不定,以為他不悅自己和宮人太過親近,尤其這宮女又是個漢人,沒了上對下、貴與賤的規矩,他怕大哥會遷怒於她,正想著該如何應付,才能讓她不受罰,但見大哥並不刁難,他忍不住鬆口氣後才閒問。
「本來是,可這會覺得身子乏了,不打算去了。」哲勒沐微微一笑的說完,隨即轉過身,吩咐道:「赤力,回大明殿去吧!」
赤力立即應聲的擺駕回宮,額倫馬上躬身相送。
臨去前,哲勒沐輕掃他身後的冉璧璽一眼,眼裡竟有著一閃而逝的惱意。
她瞧見了,立時起了一陣哆嗦,待他走開,這股顫意還是沒能控制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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