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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自他救了被小混混調戲的她後,流氓與資優生從此展開友誼,
她不在乎其他人異樣的眼光,幫他做便當、擦藥、打掃房間,
他每天護送她回家、想盡名目資助家境不好的她,
他們是最親密的朋友與家人,也是彼此的唯一,
然而她的告白,卻被他以不想失去她這個朋友為理由拒絕了。
十年後,她的身份由他的青梅竹馬晉陞為最有默契的工作夥伴,
他管她的穿著打扮,阻擋任何接近她的男性,
只吃她做的飯,只在她面前耍賴,只對她無條件的順服,
卻依然花名在外,堅稱兩人之間只有友情。
他總是準時在10:10前送她回家,
然後離開去赴其他女人的約會,度過火熱的夜晚,
她以為自己可以忍耐心痛,退至朋友的位置繼續默默愛著他,
直到親眼目睹他與女伴熱吻,甚至廝混到差點誤了他們的約定,
她才知道,原來愛情經不起刻意的傷害與摧折……
第1章
白以悠難得在太陽下山後才從學校離開。
她是茂重高中二年級的學生,由於品性好成績優秀,是老師同學們心目中的資優生,今天幫老師改考卷,不小心忘了時間,只好踏著路燈慢慢走回家。
怕外婆擔心,她選擇了比較偏僻的小路走以節省時間,這條路人少車稀,還必須經過一間夜店的後巷,那兒往往是不良分子出入的場所,若是平時,她怎麼也不會往那方向闖。
看了看手錶,她加快腳步前進,經過夜店的霓虹燈小招牌後拐個彎,再走一分鐘,果然看到巷子裡聚集著四五個男人,個個看起來流里流氣,令她有些打了退堂鼓。
但現在再繞路的話,要花兩倍以上的時間才能到家,更悲慘的是她似乎沒有後悔的餘地,因為那幾個男人已帶著不懷好意的笑朝她走過來了。
想都沒想,她轉身準備往來時路跑,然而腳步才邁開,單薄的肩頭馬上被抓住,令她連逃走都來不及。
「小妹妹,剛下課啊?」一個身著藍格子上衣的男人奸笑著,浮動的眼神上下直打量白以悠。「身材太瘦了,不過還有進步的空間,哥哥我喜歡。」
「阿猴,吃這種幼齒的你不怕哽到喉嚨?」另一個穿著連帽T恤的年輕人也賊兮兮地直覷著白以悠。「不過這臉蛋倒是很不錯。小妹妹,要不要跟哥哥們去唱歌看電影啊?」
「不要。」白以悠冷著一張俏臉。「放開我,我要回家了。」
「幹麼這麼早回家呢?」嘿嘿笑著,幾個大男人交換了眼色,由巷口向內靠攏,將她硬生生地逼進暗巷裡。
「你們走開!」纖手伸出,試圖推開一個缺口,然而她此舉正好中了這群流氓的下懷,藍衣男子順手一撈,便將她擄至胸前。
「小妹妹這麼悍啊?哥哥陪你玩一玩!」
他淫笑地將手探至她胸前,卻被她驚慌閃過,其它人見狀也加入玩弄的行列,一個負責摀住她的嘴,另一個往她領口一扯,刷的一聲撕破了她的制服上衣。
白以悠拚了命的掙扎,無奈力氣不敵一群大男人,突然,摀住她嘴的男人痛叫一聲,一句髒話就飆了出來。
「死制服妹你竟然敢咬我?」
大手一揚,一巴掌就要揮下去,就在這個時候,另一隻手打橫裡插了進來,剛好抓住施暴的大掌。
「你們這群人,還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啊!」譏諷的聲音響起。
沒想到會殺出一個程咬金,一群施暴者怒氣沖沖地轉頭,原以為是什麼地頭蛇大哥才會蹚這渾水,沒想到入目的是一個年輕人,穿著和女孩一樣的制服,身上甚至還帶著傷,血跡沾污了他的袖口。
「噗!哇哈哈哈……」其中藍格子衣的流氓驀地囂張大笑。「小弟弟,毛還沒長齊就想英雄救美啊?怎麼,她是你小女友嗎?」
「哥哥們先幫你調教調教她,之後就換你了!」另一人也嘲笑地道:「不過你傷成這樣,等一下可能沒力氣玩喔……」
旁人一聽,全嘿嘿地笑起來。年輕人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唇角一勾。
「你們還不懂嗎……」很快地判斷了一下形勢,眼前有五個大男人,各距離他兩步遠左右,而那女孩已很聰明地慢慢挪到和他較近的地方,於是他迅雷不及掩耳地順手一拉,將她護到身後。
「既然我身上有傷,還能走到這裡,就代表我上一場是打贏的!」
話一說完,沒讓流氓們有思考的時間,年輕人一記拳頭就揮了出去,將藍格子男人打倒在地。其它人見開打了,紛紛加入戰局,一下子便成了一場混戰。
白以悠極力壓抑下自己的顫抖,在心裡祈禱著年輕人能打贏這場架,腳步慢慢往巷口移,最後用盡剩餘的力氣往熱鬧的大街跑。
年輕人在激戰中,猶有餘裕去看那女孩的動作。跑了也好,她要是留下來還哭啼啼的當累贅,他才頭痛。何況,他原本的傷已經夠狼狽了,以一敵五之後,難以想像會慘成什麼地步,他可不想在小美人面前英雄變狗熊。
閃過一個攻擊,他又側身摔倒了一個男人,既然被救的人都走了,他再打下去也只是浪費力氣,正想尋隙擺脫這群人時,巷口突然傳來哨音,然後是女孩子大聲的喊叫——
「警察先生!就是這裡!」
聽到警察,流氓們慌了,顧不得還在打架,虛晃一招就全部溜走,動作快得讓年輕人有些傻眼。老實說他也很想走,不過一天連干兩場架,實在接近虛脫了,他苦笑的撐著牆,才能讓自己不倒下去。
抬起頭,他突然看到剛才逃走的女孩子,又慢吞吞地走回來。
「你不是跑了嗎?」他這才看清楚她長得什麼樣。弱不禁風的纖細身材,比例卻稱得上勻稱。瓜子臉上有著小巧挺直的鼻,眼睛不大不小,但水粼粼地就像要落下淚來,惹人心憐。
難怪那群流氓見獵心喜,活脫脫一個我見猶憐的小美人,還淨往暗巷裡闖,分明是等著人來欺負。
「我不可能留下你一個人在這裡和五個人打架。」白以悠揪著襟口,擰起秀眉,聲音卻不若她柔細的外表,有種清冷的氣質。「尤其你還是為了幫我。」
「你不怕我也是壞人,準備排在第二輪欺負你?你這型可是挺好吃的。」他揚起眉,有些訝異她的大膽。除了方纔她掙扎時眼中流露出驚慌,之後和他交談,她一直十分冷靜。
「如果你要欺負我,也太浪費力氣了,還打得滿身傷,現在連我也可以撂倒你。」她掃過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然後手指著他胸前繡的學號及姓名,「而且我知道你是茂重高中三年級的學生江梵,你逃不掉的。」
「哈哈哈我的媽呀,你以為我若要對你不利,還會讓你有機會去告狀嗎?」他大笑,笑得身上傷口犯疼,才在她的嗔視中停下。「行了,我難得當一次好人,乾脆送你回家,免得你又被剛才那群人堵上。」
正要點頭的白以悠突然停止動作,有些苦惱。「不行!我衣服都破了,這樣子回去會嚇到我外婆的。」
「那你要怎麼辦?」
白以悠看著他比她還破爛的制服,赫然冒出一段讓江梵大為傻眼的話。
「你救了我,我也裝警察救你,所以扯平。現在我決定送傷重的你回家幫你擦藥,然後跟你借一件衣服,這樣,也扯平。」
「是的,外婆,我替老師改考卷,老師請我吃飯,所以會晚一點回家,您不用擔心……好,再見。」
掛上電話,白以悠回頭,正好見到江梵似笑非笑的臉。
「小學妹,我以為你該是那種座位在教室中央最前排,獎狀當壁紙貼的好學生,想不到說起謊面不改色?」他身手不太靈活地撈起披在椅把上的一件襯衫,朝她丟過去。
「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是必須的。」她皺眉看了看接下的襯衫,忍不住拿起來聞了下味道。
「有沒有這麼潔癖啊?」他翻了個白眼,刻意不告訴她那件衣服是乾淨的,只是他懶得收好,習慣性亂扔在客廳。「我告訴你,那件衣服我穿了十天都沒有洗,還拿來當抹布擦馬桶,你儘管拿去穿,不用客氣。」
聞到乾淨的洗衣精味道,白以悠淡淡地橫了他一眼。「你一個人住這裡?」
大約十五坪的小套房,有一房一衛一廚,其它地方都被打通成一大間。屋內擺設就像一個大男孩給人的感覺,簡單、利落,牆上還釘著籃球框,而凌亂的程度更像一個大男孩,整間房子只有廚房一塵不染。
「是啊。怎麼樣?有興趣搬進來和我一起住嗎?」他眨眨眼,臉上的傷絲毫不影響他俊帥剛強的外表,確實有放電的條件。
「目前沒有。」她已經漸漸習慣他說話的調調,沒個正經。
拿起手上的衣服,她走進浴室裡,很快地,她換上顯然大了一號的襯衫出來,在腰間打了一個結,一眼就望見他癱在沙發上像只蟲一樣。
「你家的醫藥箱在哪裡?」做事一向有條不紊的她,真是看不慣他的隨興。
「在電視上的櫃子裡。」他興味十足地覷著她,「你真要替我擦藥?不用了吧?我這點傷還不至於會死掉,頂多就是躺在床上十天八天不能動而已。」
聽而不聞他的揶揄,想也知道他是想挑起她的罪惡感,畢竟那場架是為她打的。若是他沒有出現,她幾乎不敢想像會有什麼結果。雖然她嘴巴上說扯平,但事實上他挨的那些皮肉痛,是怎麼也扯不平的。
「把衣服脫下來。」她極力忽視心裡的害臊,鎮靜地說。
江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勾起一個曖昧的笑容,慢條斯理地將身上的制服脫下。「小學妹,怎麼樣?我這火熱堅實的胸膛還不錯吧?要不要摸摸看?」
「我很快就可以摸到了,希望你的胸膛真有你說的那麼『火熱堅實』。」早知道他會語帶調侃,她波瀾不興地睇了他一眼,用夾子夾起棉花球,另一手拿起雙氧水,在他面前刻意淋了一大堆在棉花上。「還有,不要叫我小學妹,我叫白以悠,悠閒的悠。」
「唉,你這人真是冷淡啊,我親愛的小悠悠……」這小學妹從一開始,就一直表現得淡定冷靜,他那些拐帶小女孩的招數在她身上一點用都沒有,這徹底地引起了他的興趣。「你等會兒下手可要輕一點,學長我可是很怕痛……嘶……」
沾著雙氧水的棉花毫不留情地從他的傷口拭下,白以悠承認自己的力道是有些故意,但他的反應也未免太誇張了,教她好氣又好笑。
「天啊!小悠悠你肯定是想謀殺我!可憐我這絕無僅有的超級大帥哥,就要被小美人的雙氧水謀殺了,唉,不知道會有多少女同學為我哭泣……」唱作俱佳地演著,江梵偷覷她的反應,果然在那雙水眸裡瞧見一絲懊惱。
「你不要再叫了。」她又用力壓了兩下,疼得他哭爹喊娘的。「你這些傷是從哪兒來的?方纔那五個壞蛋沒有拿刀,你不應該流血成這樣。」
「我說我剛剛砍人回來你信不信?」他笑嘻嘻回答,但顯然不願意透露太多。
「信,我還怕死了。」明白他不想說,她也不追問,不過她無奈地發現自己不經大腦的回答,有被他的吊兒郎當潛移默化的傾向。
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居然讓兩個初識的年輕人沒了距離,等兩人發現時,時間已來到晚間九點半。
「好了,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他隨便由椅背上撈來一件T恤穿上。
方纔的經歷餘悸猶存,為了自己的安危,白以悠沒推辭,何況平時好學生當久了,和他相處輕鬆自在,是她很少有的經驗,她也想將這段時間拉得久一點。
她說出自家的地址,江梵發現離他家不遠,便和她慢慢地散步回家。途中兩人天南地北的聊,他突然發現自己很喜歡和她說話的感覺。
「到了。」白以悠在一排平房外停步。
江梵瞄了眼四周環境,便知道她的家境不太好,這排民房算是違建,只是屋子尚稱堅固,至少不會颱風一吹就垮。他視而不見地朝她笑了笑。
「很好,好女孩的門禁是十點,你可以回家了。」
「可是現在已經十點十分了。」一句好女孩似乎劃開了兩人的距離,她看了看自己的手錶,故意破他的梗。
「哈!好女孩的門禁是十點,但因為是被壞男孩送回來的,所以拖了十分鐘。」被小小的吐了槽,江梵大笑。
白以悠揮手向他道別,臨進門前,她頓了一下,回首朝他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容。「對了,我還沒跟你說,謝謝你今晚的搭救。」
話畢,她便關上了門。江梵望著空蕩蕩的門口,還有方纔那個顫動他內心的美麗笑容,竟有些捨不得送走她。
不過兩人只是萍水相逢,相信以後就算在學校遇到了,她這種乖小孩應該也不會想跟他這種惡名昭彰的壞學生打招呼,因此彼此的緣分,就到此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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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一整天的課,白以悠收拾好書包,習慣性地想等同學走光後再獨自離開。
她在班上的人緣不算差,但也不甚好。在師長同學的眼中,她是個每次考試都名列前茅的資優生,待人客氣有禮,但她總是若有似無地和同學們保持適當距離,又不加入同儕的任何小團體,所以並沒有幾個深交的朋友。
她會變成這樣不是沒有原因的,從小父母雙亡,養成了她早熟的個性,國中時,出眾的外表讓她在學校裡受盡女同學的敵視,加上某些男同學不當的愛慕行為,讓她學會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也因此,現在的同學們只以為她是個文靜乖巧的女孩子,殊不知總是沉默的她,其實也很想要一個朋友。
或許她已經找到了……白以悠粉唇勾起一個微笑,在江梵面前,她居然能毫不拘束地抬摃,一點都不像她的作風。
思緒至此,心裡正想著的那個名字突然由尚未離開的同學口中說出來,令她有些意外地望了過去,仔細聆聽。
「喂!聽說三年級那個江梵……對,就是那個大哥大啊,他昨天把齊園高中的幾個大尾打個半死,聽說對方還有開山刀耶!可是他一個人居然打贏他們所有人,真是太可怕了……」
「你確定他打贏?他今天應該沒來上課吧?不然訓導處一定轟動的,說不定他已經不知道被砍死在哪裡……」
「不可能啦!誰不知道江梵打架超厲害,齊園高中的學生現在都不太敢來惹我們茂重的人呢!」
「告訴你,聽說他以前還殺過人,前科纍纍,打架算什麼……」
聽到這裡,白以悠倏然站起,提著書包準備回家了。她再也待不到大家全走光,因為那些話令她擔心起江梵。昨天他傷得不輕還堅持送她回家,今天他居然沒來上課,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麼事?
那些對於江梵負面的傳聞,她則完全沒聽在耳裡,就昨天和他交談的感覺,江梵並不像那種人。
在同學們略帶訝異的目光中,她幾乎是小跑步地回家,然後換上一身便服,煮好了外婆的晚餐,留下一張紙條,但在出門前,她忽而停下了腳步。
腦海裡迸出了江梵他家那個空空如也的廚房,還有他垃圾桶裡的幾個泡麵碗,她又轉回頭替他準備了一個超大份量的便當,才出發前往目的地。
憑著過人的記憶力,她來到江梵家門口,猶豫了半晌才按下電鈴,心裡既期待他平安無事的來開門,又有些矛盾的希望他不在家,不會看到她貿然上門的尷尬。
片刻後,門裡傳來幾道跌跌撞撞的聲音,然後她聽到他低咒一聲,門霍然被拉開。
「搞什麼?誰啊?不知道老子我今天閉關練功嗎……咦?是你?」見到來人,他很是意外,心裡浮出一絲自己也理不清的竊喜。
美眸瞇起,上下端詳了下他的傷勢,似乎沒有她想像的嚴重,才一天時間他已活蹦亂跳了。「你今天怎麼沒有去上學?」
「我閉關啊!我昨天傷得那麼重,就算是打電動也需要回氣的時間,何況我可是個活生生的人。」他好整以暇地擋在門口假笑,似乎沒有讓她進門的打算。「小悠悠,才一天不見你就想我了?」
「你身上的傷有換藥嗎?」她不理他的插科打諢,昨夜一晚的相處讓她知道,隨他起舞的話,他絕對有那本事把話題扯到天邊去。
「你特地來替我換藥?」他難以置信她的……責任感他以為她會想離他這種小流氓越遠越好。
「嗯。」她不否認。「除非你是貓頭鷹,頭會一百八十度旋轉,否則有些傷口你應該是擦不到的。」因為幾乎都在背上。
看他似乎仍猶豫著要不要讓她進門,她使出殺手鑭,提起了右手的大袋子。「還有便當,吃不吃?」
「請進!」二話不說搶來便當袋,江梵側身讓她進門。其實傷口已經不痛了,他只是懶得出門覓食,可是泡麵又吃到怕了,她這個便當無疑是天降甘霖。
回到沙發上坐下,他大老爺扒開便當蓋就開始狂嗑,沒想到幾道簡單的菜色,居然令他吃得津津有味。
「這便當……你做的?」一邊吃飯一邊還要說話,他挺忙的。
「是我做的,好吃嗎?」從小失去父母,和外婆相依為命的她,總是需要為出外工作的外婆準備三餐,久煮成良廚,她對自己的手藝還有點自信。
「好吃!太好吃了!」好吃到他幾乎可以把便當盒都吃下去。
白以悠淺淺一笑,他的吃相對一個廚師而言,無疑是最好的讚美。然而雙眸瞄到比昨天又髒亂一倍的客廳,笑容又緩緩消逝,細眉最後合攏了起來。
「那個,全是垃圾嗎?」她指著茶几上的垃圾山。
「是垃圾。」他鼓腮大嚼著晚餐,一邊模糊不清地回答。
「還有那個,」白細的指頭移到沙發上的衣服山,「是髒衣服?」
「唯一乾淨的那件你昨天穿走了。」趁吞下菜後回答了長長一句,他馬上又把嘴裡填滿。
「你的客廳……」最後她環顧了一圈。「會擺什麼重要的東西嗎?」
「什麼東西?」什麼時候話題跳到這裡?他停下筷子,劍眉興味十足地微揚,「你該不會趁我傷重要洗劫我家吧?」
「差不多。」因為這裡已經超過她忍受的極限了。站起身,她走到廚房,在櫃子裡翻出大垃圾袋,然後回到客廳,開始把她看不順眼的東西往裡頭丟。
江梵盯著她的眼神由納悶變為恍然,看來這小學妹還有點潔癖呢!
他並沒有制止她的行為,反而像看電視般一邊吃便當一邊觀察著她的動作。他發現她連整理的動作都相當文雅,卻十分有效率地在短時間內將他目光所及的部分清理出一定程度的整潔。
終於,他吃光了一個大便當,而她的打掃工作也告一段落。
「想不到你真賢慧啊!」他滿足地癱在沙發上。「對了,還有地還沒掃……」
一顆抱枕立刻凶狠地落在他臉上。等他啼笑皆非地拿開後,便看到白以悠面無表情地來到他面前。
「由左邊數來前兩袋是垃圾,麻煩你等垃圾車來時拿出去扔,第三袋是髒衣服,如果你明天不想裸奔上學,建議你今天晚上把它洗好。」住在這種環境可是會生病的,她不想看他落入那境界。
「唉……」要他打掃?江梵立刻裝死哀嚎。「我好悲慘啊,都快傷重不治了,還要被奴役做家事,你不知道我痛到路都走不動了嗎……」
「你剛才搶便當吃飯倒挺利落的。」兩雙眼睛對視,一個是賴皮,另一個則是堅定,僵持了一會後,她輕歎口氣。「算了,你明天還是裸奔好了。」
她吃力地拎起裝著衣服的大袋子和兩包垃圾,似乎要全拿出去扔了,江梵見狀連忙從沙發上跳起來,挽救他的衣服。
「我來就好我來就好,小悠悠的命令我哪敢不從,就算傷重不治也要死而後已啊!」他搶回三大包東西。
「怕傷重的話就先擦藥,這樣你就百毒不侵了。對了,身上衣服脫下後,順便一起洗。」她帶著一絲不太明顯的淺笑,早就算準他不會讓她拎重物,果然馬上中招。
「唉唉唉,你簡直是吃定我了,全被你算得好好的。」灑瀟地剝光身上的衣服往髒衣服那袋裡一丟,他乖乖地讓她上藥。
之後,像是中了邪似的,為了貪看她那吝於給予的笑容,江梵當真洗了那一大包衣服,還和她合力將房間、廁所等地都清洗乾淨,甚至連地板他都掃好拖好。
「行了!時間到!我送你回家。」打著赤膊,這下才發現沒衣服穿的尷尬,江梵左右張望後,只得在夏天裡穿起了運動外套,準備送她回家。
「你不用送我,我們兩家之間的路都在鬧區,我只要不走巷子就好,不會再發生昨天的事。」雖然整理的是他家,但她讓帶傷在身的他勞動了一晚,不能說沒有愧疚。「而且,我沒有門禁。」
「你沒有門禁,我有。」在這點上他就不讓步了,沒多想便抓起她的手將人拉出門。
手心被溫暖包覆的感覺,令白以悠一向波瀾不興的芳心,小小地悸動了一下。
然後,他準時在十點十分,將她送到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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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梵,你終於來上課啦?」
某堂課下課時間,江梵一腳才踏進教室,嘈雜的教室馬上變得寂靜無聲,同學們似乎有志一同打量他到底有沒有被砍死。唯一的差別是只有少數同學敢光明正大的看,大多數皆是小心翼翼地用餘光瞄兩眼。
他視而不見地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書包隨便往桌上一甩,眾人見他一如往常,教室裡才慢慢恢復下課該有的吵鬧。
「喂!聽說你單挑對面高中好幾個老大?」班上另一個不良少年小猴笑嘻嘻地靠過來。「不錯嘛!居然還能好端端的來上課。」
「難道你希望我掛點?」他沒好氣地瞄了過去。
「不要理小猴啦!江梵,那你有沒有把他們老大的地盤接收過來?」平時也是問題人物的阿賢問。
「你真的以為我在混禁用詞?」江梵白了他們一眼。「要不要我下回搶銀行帶你們去?」
「不用了,搶回來分我們就好。」說完,一群圍著江梵的學生全笑了出來。
班上很明顯分成兩個部分,其中少數和大家都距離得遠遠的這部分,就是茂重高中裡最令師長頭痛的一群,而這群人又是以江梵為首。
不知打哪來的謠言說江梵殺過人,於是所有學生都對他敬而遠之,除了一些操行有問題的同學。
要不是還想混這張文憑,江梵根本不想來上學。他不在乎自己形象有多差、大家有多怕他,也不在乎樹立多少敵人,更不在乎四周這群和他哈啦打屁的,全是豬朋狗友,沒一個可以推心置腹的。
比起他們接近他為了撈點好處或名聲,只認識兩天的小學妹反而更對他的脾胃,至少她對待他的態度真切無偽,還會擔心他的傷、怕他餓肚子。
想到昨天那個大便當,嘴裡又開始發饞,不知道今天還吃不吃得到?
「喂!江梵,發什麼呆?」小猴狐疑地喚著出神的他。
「沒什麼。」和白以悠的相識,是他絕不會透露的事。
此時上課鈴聲響起,眾人也紛紛回到座位。進門的老師,似乎有些意外地看到江梵出席,還往他那裡多看了幾眼,諷刺兩句才開始上課。
對於這種「另眼相待」,江梵只是冷笑以對,反正他對老師的關愛不抱期待,他們要怎麼看他,他也無所謂。
五十分鐘過去,又到了下課時間,老師離開教室後,江梵馬上一個起身,準備到樓下的福利社買點東西填肚子。在吃過白以悠那個便當後,好像什麼食物都再也滿足不了他,總覺得少了點味道,所以他空著肚子來上學。
「江梵,你去哪?」幾個狐群狗黨馬上跟了上來,跟著他一同下樓。
四五個大男生浩浩蕩蕩地進了福利社,在裡頭搶麵包牛奶的學生見到他們,莫不主動讓出一條路,離得遠遠的,足見他們形象之糟。
早已習慣這種景象的江梵,隨便拿了袋餐包便要結帳離開,倒是跟在他旁邊的幾個人,狐假虎威的硬是拿光了好吃的麵包,教其它學生敢怒不敢言。
「搞什麼?你們吃得了這麼多嗎?」江梵懶洋洋的回頭瞥了他們一眼,目光很是犀利,幾個人也只好訕訕然地將多餘的麵包放回去。
付了錢,江梵轉頭走出福利社,不意卻在門口和一個女同學撞個正著。
「對不……」那人捂著額,抬頭想道歉,卻意外地低叫出聲。「是你?」
是她,白以悠。江梵勾起了唇,為這個意外而驚喜,正在猶豫著該不該和她交談時,她身旁的女同學突然倒抽一口氣。
「以悠!你知不知道你撞到誰啊!」女同學拚了命地扯她袖口。
「我知道。」白以悠淡淡地回她一句,有必要這麼緊張嗎?她的袖子都快被扯破了。
「他是三年級的老大耶!聽說他、他很恐怖……我們不要買了,快點走啦!」女同學怯怯地望了眼面無表情的江梵,見他一直沉默不說話,心裡的害怕越盛,最後甚至乾脆拉起白以悠的手臂飛快逃跑,讓人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江梵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在他面前上演,原該是滑稽的一幕,他卻笑不出來。
原來,她也跟其它人一樣,知道他的名聲後便視他為蛇蠍。他看錯她了嗎?
「哇!江梵,那個是二年級的校花耶!聽說還是個資優生,你認識她?」阿賢看到白以悠,口水都快流出來,如果老大認識的話,說不定可以引見引見。
「不認識。」抿了抿唇,他深深地望了眼她離去的方向,心裡像空了一塊。
本來就該如此不是嗎?校花資優生和壞胚子老大,怎麼想也不搭軋。而且等一下她的同學再跟她加油添醋一番後,她應該再也不會想接近他了吧?
接下來的課,江梵已經無心上了,草草吃過中飯,又睡掉下午好幾堂課,他再也不想留在學校,便提早一堂逃課走人。
慢慢地晃回家,心裡一時也厘不清這半天的煩悶究竟是為了什麼。真的是因為她?一個才認識兩天的小女生?
他為自己的猜測感到好笑,卻再也沒有更好的理由說服自己。在家裡隨意地洗了個澡後,他換了件衣服,連吃晚飯的力氣都沒有了,在打工前的這段時間,他只想癱在沙發上,什麼事也不做。
腦子裡還在胡思亂想,門鈴卻無預警響了起來。他不悅的起身前去開門,意外地看到白以悠站在他家門口。
「你還敢來?」他壓抑住飛揚的心,擺出一副酷樣。「今天早上不是跑了?大家都說我殺過人,你不怕嗎?」
「你要是殺過人,現在應該還在牢裡。」她瞄他一眼,「我不是自願要跑,是硬生生被人拉走的。看來你的窮兇惡極已經震懾全校,小梅怕得要死,我的手臂到現在還在痛呢!」
她比他還酷,小臉蛋上總是淡淡的沒啥表情,但聽了這番夾著微諷的解釋,他卻龍心大悅。
「那你來做什麼?」在她面前他總是裝不了太久,冷臉瀕臨崩潰。
「昨天整理你家時,發現你連包泡麵都沒了,怕你餓死。」白以悠舉起手,又是一個大便當。
江梵終於笑了,和以往懶散調侃的笑容不同,耀眼得令白以悠的心跳有些急促,對他的感覺似乎有了微妙的轉化。
「我突然發現……」他惡虎撲羊似地搶走她手上的便當,而後朝她眨眨眼。
「認識你這朋友,還挺不錯的。」
第2章
江梵和白以悠的友情,在全校都不知道的狀況下默默地延續著,一方面是彼此在學校碰頭的機率微乎其微,另一方面,江梵有他的顧忌,不想讓自己的聲名狼藉影響到她,只是他從沒讓白以悠知道。
在家裡煮好一頓豐盛的晚餐後,白以悠提著便當來到江梵家,現在兩人已經熟到她握有他家的鑰匙,所以自動自發開了門進去。
一進門看到江梵裸著上身正在解褲頭,似乎換衣服換到一半,她這才發現自己有些莽撞。
「小悠悠,原來你也會害羞啊?我的身材你不全看遍摸遍了嗎?」江梵捕捉到她訝異並隨即飄離的目光,笑嘻嘻的作勢要把褲子脫下來。
啪!一袋新買的運動襪丟到他臉上,白以悠故作鎮靜地將便當放在桌上,看都沒看他那方一眼。「我目前還沒有興趣擴大對你身體的認知,所以請你好好地拉住你的褲子,別害我做惡夢。」
「真遺憾,像你這種純潔小女孩說不定連A片是什麼都不知道,我可是給你機會開開眼界。」嘴裡戲謔著,但他還是穿好了褲子,然後一把抄起桌上的便當大快朵頤。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個白以悠替他做的便當了,裡頭的菜餚有魚有肉,比一開始豐盛得多。不過這並非是她好心替他加菜,而是出於他的要求。
前幾次的便當味道雖好,但寒磣的配菜提醒了江梵她困苦的家境。既然他只吃得慣她做的東西,沒幾天他便塞了幾張大鈔給她,請她負責他以後晚餐的便當,用完再向他請款。
有了他的贊助,菜色自然會好很多。不過白以悠先是拒絕,因為既然要煮菜,一定是一次煮好全家和他的份量,若依他要求去做,她算是佔了他的便宜。
不過江梵早就抓准了她的個性,於是哀嚎著自己餐餐外食多麼可憐,拜託她讓他搭伙,遑論她為他下廚他都沒算工錢。末了,他還拿出外婆當借口,說這樣也能順便為外婆加菜,才使孝順的白以悠屈服。
只是從那天以後,她不僅送便當,偶爾還會用他給的錢幫他買些缺少的日用品,就如今天的運動襪,便是她看不下他沒有一雙完好的襪子,每雙都破在不一樣的地方,索性替他添購了新的。
在他吃飯的時候,她瞄到他肩上又添了一道傷,忍不住輕歎口氣,拿出前幾天才幫他補滿的醫藥箱,坐到旁邊替他上藥。
「你究竟為什麼常常受傷?少打點架不行嗎?」她幾乎三天兩頭替他擦藥,除了買菜外,替他花的錢最多就是在這方面。
「你不知道我是廟街的老大,平常說要打工就是去幫派火拚嗎?」不甚正經地回答,他還在讚歎她怎麼有辦法把牛肉炒得這麼嫩,馬上肩上傳來的痛楚就讓他疼得兩眼發直。
「廟街?巷口的土地公廟?」白以悠惱他對自己身體的輕忽,下手用力了些。不過倒是由他的話聽出一些端倪。「你會受傷是因為打工?你究竟打什麼工?」
後來她才知道,什麼乖女孩的門禁是十點十分都是屁話,其實是他的打工晚上十點半才開始,所以要在那時間將她送回家。
「那種地方你不會有興趣的。」
他忽然變得很認真地吃便當,像在逃避話題,引起她的疑竇。瞄了瞄他俊朗的外型和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精瘦體格,一道不妙的靈感由腦際劃過。
「牛郎店?」要真是如此,她一定會想盡辦法阻止他。
江梵一口飯差點沒噴出來,哽在喉頭不上不下。牛郎店?他該謝謝她的恭維還是佩服她的想像力?
「我像有那條件嗎?」光是要和女人送往迎來,卑躬屈膝的,他就會忍不住砸店了吧?
白以悠又仔細地打量著他。「老實說,有。」這是第一次她說出對他外貌的欣賞,不過同樣也代表著她的疑慮未除。
沒料到她這麼坦白,他怔了一下,不過那痞樣馬上又回來了。
「你要來點我的櫃嗎?」他索性跟她玩起來,仍然沒透露自己的打工地點。
「好。」她很乾脆地應允,還套用他先前的話酸回去,「反正你的身體我都看遍摸透了,不差多這一次。」
這次江梵結結實實地彈開,便當險些掉在地上。「你不是認真的吧?」
「我是啊。」她定定地望向他。「你究竟在隱瞞什麼?就算是牛郎店,我也要去看看。三天兩頭替你擦藥也是很累的,說不定哪天還得去警察局保你出來,總要先搞清楚狀況。」
雖然外表一副柔弱可欺的樣子,但江梵明白那只是外表,她內心可是相當敏銳,教他欲辯無言。
「不用吧?那種地方不適合好女孩去。」他試圖說法她。「而且我十點半才開始工作,好女孩的門禁是十點十分耶……」
「本來是十點都被你拖成十點十分了,不會在乎再多一兩個小時。」而且她不想一直掛著哪天他真會被砍死在外頭的憂懼,一定要搞清楚他究竟打什麼工。
「算我怕了你,別去好嗎?」將身段放到最低,他幾乎是懇求了。
他打工的地方出入份子複雜,像她這種貌美清純又我見猶憐型的小女生,一去到那種地方肯定有如羊入狼群,他再怎麼會打,結果必定是可想而知的慘烈。
白以悠還是氣定神閒。「你以後不想吃便當了嗎?」
江梵徹底被打敗。他已經中了她的便當毒,一天不吃就心癢難耐。何況若她不再替他做菜,那他便沒理由在金錢上給她幫助,繼續變相地幫她和外婆加菜。
好不容易把弱不禁風的她養出點肉了,要是這樣就功虧一簣,他肯定嘔死。
「小悠悠……」他開始裝可憐,大頭靠上香肩磨蹭。「不要好不好?我保證我絕不是出賣肉體靈魂,只是那個地方都是男人,像你長得這麼可愛,他們若一擁而上,我肯定保護不了你,搞不好就被打成豬頭……」
居然被他稱讚可愛,白以悠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被他靠著的肩頭,傳來一陣麻癢。
「好吧,我不去。」纖纖玉指戳開他的大頭,順便緩和了下自己的心跳,她也不想連累到他,害他多打一架。「可是你得保證,以後盡量避免和別人衝突,別老是帶著滿身傷回來,否則我以後就不理你了!」
江梵只能苦笑,這種事,不是他能決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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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半,江梵來到打工的「迷離」PUB,擔任服務生。
由於他年輕俊朗,兼之風趣幽默,在店裡十分受到女性顧客的歡迎,一群人為他爭風吃醋是常有的事。
若是單獨的女客,再怎麼糾纏他都能爽快處理掉。怕的就是有男伴,或者是很有「背景」的女客,往往替他帶來絕大的麻煩,這就教他不勝其擾了。
凌晨三點,他下班的前半個小時,PUB裡的客人醉的醉、倒的倒,舞池裡的也差不多沒力了,他正慶幸安然度過這一天,卻在送空酒杯回吧台時,被一隻塗著鮮紅蔻丹的白嫩小手搭上了肩。
「嗨,江梵!」是一個年約二十五、六,成熟艷麗的小姐。「你快下班了吧?要不要陪姐姐去吃個早點?」
回頭看見她眼中的慾望企圖,江梵很滑溜地道:「這位姐姐,我還要上學呢!你不讓我回家睡覺,害我被退學,那下回你可就看不到我了。」
「那就不要上學了!」女人豐滿的上圍抵向他,她可是注意他很久,好不容易才抓住他落單的機會。「姐姐養你怎麼樣?」
「我比較習慣自己養自己。」他乾笑著退了一步,她卻跟著擠上來,他故意忙碌地東走西走,她也寸步不離,甚至湊上香唇想親他一口。
就在退無可退,也忍無可忍的時候,一個兇惡的聲音從江梵身後響起,然後他發現自己和那纏人的女人被隔開好大一段距離。
「他媽的你這小子毛還沒長齊,竟敢玩我的女人?」來人是個左臂刺龍右臂刺虎的大漢,橫眉豎目地看來很不好惹。而那玩火自焚的女人,則怯怯地躲到一旁,方纔那種煙視媚行的態度完全收斂不見。
「這位大哥,你沒看見是她纏上我的嗎?」江梵試圖為自己解釋。
「我的女人我自己會管教,至於你,碰了她就該死!」
大漢二話不說揮出一記拳頭,江梵利落地一閃,避開了他的攻擊。
「喂!有話好說,沒必要動手吧?」江梵真想替自己的倒霉大歎三聲。
「老子從不用說的!」又一記拳頭揮出。
左閃右閃,就是不出招反擊,因為這裡的店長只有薪水給得大方,其實為人摳門小氣,砸壞了東西,他還是要賠,所以只能盡量避免。
「這位先生!」裡頭的店長聽到通報,連忙帶一群服務生出來勸架。「你要動手也別在店裡,我們只是小本經營,禁不起你砸店的!」
「媽的,你叫那小子出來讓我打兩拳,我就不砸店。」聽對方說話客氣,大漢逞著威風。
不過店長也不是等閒的角色,他拋給江梵一個「又是你」的犀利目光,然後移回大漢身上,語調轉冷。「店裡不允許打人,你們的恩怨自己想辦法解決。還有,這裡是豪哥的地盤,你若堅持要打,我只好請豪哥來跟你說。」
大漢聽到某位大哥的名字,心生顧忌,只得狠狠地瞪了江梵一眼,拉著他的女人撂下狠話走人。「小子,你給我等著!」
終於送走瘟神,店長瞪了江梵一眼後離去,而江梵也只能對著眾人同情的目光苦笑。
看來,今天又免不了一場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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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江梵由後巷走出時,只能用著龜速行走,這樣身上的傷口才不會太疼。
早晨五點半,陽光才剛露出頭,街上行人稀稀落落,看到他那狼狽的模樣,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一個人對五個人,能活著走出來已經是萬幸了。江梵無視於他人的目光,邊走邊想著是否該翹課一天,否則頂著這些傷口怪難過的……
糟了!他忽然想起昨夜白以悠才警告他別老帶著傷回去,才二十四小時不到他就破功了,她要看見他這模樣,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子。
「不知道這些傷下午消不消得掉,要不小悠悠說不定真的不理我了。」低頭看了下新添的傷口,用鼻孔想也知道不可能。「還是裝傻算了,至少我還打贏了,說不定她還會替我拍拍手……」
「我不會替你拍拍手。」他心裡想著的那個聲音,突然從背後冒出來。
江梵的背一僵。沒這麼巧吧?他苦笑著轉過身,果然看到面無表情的白以悠出現在後頭。
不過他敢肯定,那雙淡漠的水眸下,掩蓋的肯定是熊熊的怒火。
「小悠悠,你這麼早怎麼會在這裡啊?」他嬉笑地岔開話題。
「我都是這時間出來買菜的。」不遠處的早市位在他家和她家之間,她平時又要讀書又要替外婆和他做飯,只有這個時間有空買菜。
「那你繼續買,我先回去了。」他裝蒜想混過這一場。
不過白以悠可沒那麼好搞定,單刀直入地問:「你又去打架了?」
「不是我去打架,是人家來打我啊!我總不能站著被打,所以……」他的解釋顯然沒有得到她的諒解,瞧那俏臉上仍是冰冷一片,江梵馬上見風轉舵,臉色一垮。「小悠悠,你別生氣,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
「那不是我的身體,我何必生氣。」白以悠故意諷刺他。「你愛怎麼打架都跟我無關,反正你又不打算讓我知道。」
「好吧好吧,算我服了你了。先回我家好嗎?我會慢慢告訴你,我真的是無辜的呀!」算了,丟臉也沒辦法了,她要真的不理他,他才是虧大了。
兩人一起回到江梵的小公寓,他先迅速地沖了個澡,乖乖地裸著上身回到客廳,讓她幫他上藥。
「……所以,那個全身是刺青的男人,就找了好幾個幫手,在我下班後將我堵在暗巷。天知道是那女人自己纏上我的,我只是倒霉被她看上而已,所以你說我打這場架冤不冤?」江梵老老實實地坦承了打架的原因,也說出了打工的地點和性質,希望她擦藥的力道能輕一點,他可不想沒被揍死卻被她痛死。
「你以前的鬥爭,都是為了這些問題?」她不敢相信他這麼搶手。
「不一定。」他不甚在乎地聳聳肩。「有時候是為了店裡的女人,有時候純粹是喝醉的混混找碴,有時候附近學校的老大也會來插一腳,因為不知道哪個白癡說這一帶我拳腳最好,只要打贏我就能在這一區所向披靡……」
停下了上藥的動作,白以悠輕輕一歎。總把心事擱在心裡的她,平時顯得沒啥情緒,但今天目光卻明顯透露著擔憂。
「你為什麼總會遇上這種事?你的父母不會擔心你嗎?」
聽到「父母」二字江梵的嬉皮笑臉隨即收了起來,表現出她從來沒看過的冷漠,似乎不願再說。
白以悠察覺到他的轉變,沒有再追問下去。或許他和家人間有什麼問題,她從來沒聽過他提起,這是他的隱私,她原就不該多管,只是有些遺憾,或許她在他心中,還沒有重要到無話不談的地步。
替他擦好了藥,再順手用早上買來的菜替他做了個三明治,她從廚房走出,卻看到他仍是沉默地坐在原地,連衣服也沒穿好。
她拿了件T恤放在他眼前。「我要回家換衣服上學了,早餐就放在桌上,還有,如果你精神還不錯,就不要再翹課了吧!」
說完,她轉身就想離去,卻被他一把抓住,止住了她的腳步。
「小悠悠,我母親已經過世了。」他的聲音帶著點壓抑和淒涼。「所以她根本管不到我受了什麼傷,她……是在我面前自殺死的。」
白以悠訝異地向後轉,卻只見到他微諷的笑容和不羈的目光。
「至於我父親就更不會想理我了,誰教我只是一個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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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次,白以悠上課上得恍恍惚惚,連中午吃飯時間到了都不知道。
她回想著江梵令人震驚的身世,當時聽著他的陳述,她卻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反而是他說完後自己不正經地訕笑,然後提醒她該回家換衣服上學了。
她真的後悔為什麼要提他的父母,誤踩了他的地雷。她相信他滿不在乎的笑容下,埋著重重的悲哀,而所有叛逆輕狂,則是他對現實消極的抗議。
他的父親江文清,是赫赫有名大江貨運公司的老闆,連未出社會的她都聽過這個名字。而他的母親則是江文清外遇的第三者,懷孕生下江梵後,江文清便不想再對他們母子負責,因此在他印象中,母親總是三天兩頭的苦惱尋死。
終於,江梵的母親再次以死威脅江文清出面,但他仍是避不見面,最後弄假成真,她就這麼死在江梵眼前,那年,江梵只有十歲。
十歲的孩子懂得夠多了。他由母親那裡陸續聽到父母如何由愛生恨,體會到父親的原配有多麼厭惡他,更明白在那個家裡,有一個和他同父異母的哥哥江靖,是眾人眼中的天之驕子,和他這個沒人愛的私生子大不相同,於是他上了高中後,便由那個所有人都厭惡他的家裡逃了出來,自食其力。
早上,她問他:「你應該很愛你的母親吧?」
他竟回答不出個所以然。說關愛,只記掛著要去纏著父親的母親顯然不合格。但她是唯一曾經對他好的人,就算只是一點點,也足夠他懷念到現在。
十歲之後,他身邊便沒有一個真心關懷他的人,直到白以悠的出現,所以他將她視為知己,告訴她所有的秘密。
思緒飛躍之間,突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以悠?白以悠?」一個女同學推了推恍神的她,「你在發什麼呆?老是已經走很久了,我們該擦黑板了。」
「走了?」回過神來,白以悠略帶歉疚地一笑,這才想起自己是值日生。「抱歉,我現在立刻擦。」
一邊擦著黑板,女同學看她心事重重的模樣,憋了許久的話終於問出口,「以悠,你今天很不專心耶,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沒什麼事。」她淡淡地擠出一個笑。
「明明就有事的樣子,難道……今天三年級那裡傳來的消息是真的?」女同學開始聯想。
「什麼消息?」白以悠反射性地回問。
「聽說你跟三年級那個老大江梵走得很近喔?」其實傳言更誇張,只是女同學說得比較含蓄。「有人說,看到你今天早上從江梵家走出來耶!」
女同學聲量大了些,於是還在教室裡的同學紛紛拉長耳朵,想聽校花的八卦。
白以悠心裡微動,被看到了嗎?
不過認識江梵也沒什麼不好啟口的,被看到有何妨?「嗯,我認識他,今天早上只是去送個東西給他。」早餐和擦藥,算是送東西吧。
「原來你真的認識他……」資優生跟不良少年啊……雖然可以算是俊男美女配,但同學怎麼也無法將兩人聯想在一塊兒。還想問些什麼的時候,上課鈴剛好響起,拯救了白以悠,大家也只好作罷。
不過,白以悠承認和江梵關係匪淺的謠言,就在同學們八卦的功力下,一個早上傳遍了全校,只是當事人都不知道。
中午,白以悠和女同學前往蒸飯室抬便當,好奇的同學皆不時偷覷著白以悠竊竊私語,經過三年級江梵的班級時,這種情況越形嚴重。
終於她也發現了,正想問身邊的女同學怎麼回事,話才起個頭卻馬上被打斷。
「等一下!」女同學興奮又緊張地拉住她。「江梵他們班在說你耶!」
果然,後門傳來的說話聲,大剌剌地提起她的名字,吸引了兩個女生的注意。
「江梵,聽說你跟二年級的校花白以悠有一腿喔?」說話的是阿賢,他已經忍了一天,好不容易江梵來上課了,當然要問清楚。「你不是說不認識她?」
「不認識就不認識,你囉嗦什麼。」江梵不耐煩的聲音接著傳來。
門外的白以悠霎時僵住。他為什麼不承認和她相識?
周圍聽到阿賢大嗓門的同學們,也開始好奇地往這方向觀望。現在是什麼情況?不良少年嫌棄校花嗎?
「可是人家白以悠說她認識你耶。」阿賢的話聲變得曖昧,「聽說她今天早上才從你家離開的不是嗎?」
「你以為她那種好學生會和我這種人混?神經!」不想再談下去,江梵丟下阿賢由後門走出,剛剛好和白以悠遇個正著。
她還是那樣淡淡地望著他,只是目光裡少了點溫度,卻多了些失望。
「你……」江梵整顆心都提了起來。他能肯定方纔他回應阿賢的話,她一定都聽到了,否則不會是這種態度。
在學校裡,他一直有意劃開和她的距離,不想讓自己的壞名聲影響了她在師長同學前的優秀形象。可是,他卻從來沒想過,當她發現了他全盤否認彼此的友情時,他該怎麼辦。
剛剛才說不認識她,現在即使想解釋,在眾目睽睽下,他什麼也不能說。
白以悠望進他的眼,還以為他會說些什麼,等了半晌,回答她的只是沉默。
當下她有種被背叛的感覺。他背叛的除了她的友誼,還有她的心意。
此時狀況外的阿賢,一邊由教室裡走出來,一邊說道:「江梵,你少來了啦!老實說其實你是想玩玩人家就把她甩了吧……」
風涼話說到一半,卻看到兩個主角就對峙在走廊,嘴碎的阿賢也傻了。
「你閉嘴!」江梵火大地轉過頭吼他。阿賢要拿他開玩笑他無所謂,但要詆毀白以悠就是不行。
可是來不及了,在場的同學都聽到阿賢的胡言亂語,而眼前的詭異情況,似乎也不由自主讓大夥兒亂想起來。
校花被拋棄了嗎?
每個人都以為白以悠會羞愧地逃跑,又或者流淚哭泣,沒想到她卻出乎眾人意料地,露出一個自嘲的淺笑。
纖手撫了撫胸口,似乎想確認裡頭傳來的些微刺痛是什麼。原來,她竟遲鈍得現在才發現,她對他的感覺,似乎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友誼,否則只是少了一個普通朋友,不應該這麼難受。
「走吧。」她拉著身旁的女同學,就要離開。
「可是以悠,你不是說你認識江梵,但他剛才……」
「他說不認識……」她抬起頭,冷冷地看他最後一眼。「那就不認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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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江梵在放學後揍了自己班上的同學,而挨揍的阿賢自知理虧,也不敢跟旁人訴苦。
白以悠離開他班上時拋下的那一眼,比他打了一百場架更令他難過。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控制不了情緒,只知道她對他很重要很重要,如果只因為這樣的誤會,就讓兩人友誼破裂,他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曾經他以為,在茂重高中三年就是這樣了,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事,沒有任何值得交心的朋友。可是現在出現了一個白以悠,改變了這種情況,她是唯一一個可以讓他毫無顧忌說出自己不堪身世的人。
回到家裡,他提心吊膽地等著,再過幾分鐘就是她平時會來的時間,若是她還願意要他這個朋友,他一定會向她解釋清楚。
十分鐘……三十分鐘……一個小時過了,白以悠終究沒有來,江梵的心情由緊張轉為落寞。
再也等不下去了,他一把從沙發上躍起,抓了鑰匙便要殺到她家去。然而門才一打開,腳步都還沒跨出去,卻看到他癡等了老半天的女孩兒,正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外。
「你來了?」他眼神驚喜地一亮,急急將她拉進門。「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對不起,我一直想跟你解釋,今天在學校……」
舉起手上的東西,白以悠冷冷地截斷他。「你的便當。」
想不到他仍吃得到她做的便當,他幾乎要感動得痛哭流涕,迫不及待地接過。
「你不生我的氣了嗎?其實我……」
「還有,」另一隻手上的東西也遞到他面前,同樣岔開了他的話。「這是你一直吵著要吃的黑糖糕。」
江梵差點沒焚香謝天了。產生了這麼大的誤會,她竟還沒忘了做他喜歡吃的小糕點給他。
「謝謝,我一定會全吃完的!你聽我說……」
第三次開口,她仍是致意打斷他的話,這次她抓起他的手,交給他一個小信封。「這是上次你給我結餘的錢。」
錢?江梵收起笑臉,傻眼望著手上的信封。
「最後是這個。」白以悠掏掏口袋,拿出他家鑰匙還給他。「你在我這裡的東西就這些了,我想既然我們不認識,我不太適合再保留這些東西。」
語畢,凜著俏臉,她旋身走向大門,準備離開。
江梵徹徹底底地愣在當場。這次她真的氣壞了,雖然她表現得很平靜,但這種劃清界限的舉動,無疑是絕交的宣告。
他知道只要她這一走,鐵定再也不會回頭了。他,不會再是她的朋友!
一想到內心已被她填滿的那份空虛又將被剜開,他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本能地衝上前由後抱住她,用最愚笨的方式留住她。
手裡的信封滑落,零錢鏗鈴匡啷地落了一地,像他心慌的節奏。
「不,不要走!我……我不能讓你就這樣走了。」他的語氣裡,有著壓抑不住的微顫,雙手也箍得緊緊的。
白以悠無預警地被他摟住,整個嬌軀都發軟了。年輕的身體、年輕的心靈,什麼時候和異性有過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尤其他又是唯一佔據她芳心裡的男孩,震撼力更是加倍。如果不是有他支撐著,她一定會軟倒在地上。
「你……你不是說不認識我?何必這麼假惺惺?」她硬著心道。
「不是,你聽我說,我一直想解釋給你聽……」他怕只要一放手她就真的走了,於是緊張兮兮地維持原姿勢。
「你知道,我在學校裡是人見人怕的流氓,和我牽扯在一起準沒好事。如果我承認和你的交情,以後你麻煩就大了,光是老師的約談就會煩死你,更不用說別人會怎麼看你,你明明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跟我一點都不同……」
白以悠歎了口氣,雖然她可以想像會是這種原因令他否認兩人的相識,但在一堆同學面前被拒絕,她心裡仍是很受傷。
她的沉默讓他緊張,於是更用力地解釋,「你相信我,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也是唯一信任的朋友,你和他們不一樣,我只告訴過你一個人我的身世,也只有你有我家鑰匙,所以我無論如何都要保護你……」
「你是笨蛋嗎?」她突然問。
「啊?」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這個問題?這和他的解釋有什麼關係?
「如果我說我根本不在乎什麼狗屁的好學生頭銜呢?」
「什麼?」江梵俊臉微微抽搐。她說粗話?他沒聽錯吧?
「既然你說我是你最重要的朋友,」慍火終於突破了她冷靜的面具。「你就應該知道你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別人的想法,干我屁事?」
又說?江梵真是服了她,原來看似淑女的她一氣起來是這麼肆無忌憚的。「可是我會害你被其他人……」感受到懷裡的嬌軀掙扎起來,他連忙收緊雙手。「是是是,對不起,我是笨蛋!」
「那你以後還會這樣嗎?」她要他承諾。
「不會了!」他可禁不起再一次和她絕交。
背對著他的白以悠這才漸漸平息怒火,半晌,她終於發現自己和他的姿勢多麼親密,頓時有些忸怩。
「你抱夠了嗎?」幸好他看不見,否則一定會發現她低垂臉蛋上的些微紅暈。
他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尷尬地鬆開了手。她的身體柔軟、清香,和PUB裡那些帶著煙酒味,要不就濃重香水味的女人大不相同,然而當她纖弱的身軀離開他的胸懷時,他竟有些許的遺憾。
她不太自然地側過身,堅持不和他面對面,手指著便當道:「你不餓嗎?還不快點吃飯?」
「餓!我餓死了。」見她終於恢復正常,江梵鬆了口氣……等等!還是不對,她為什麼老是低著頭呢?
他很不識相地湊過去觀察,赫然發現她紅透的耳根,心裡不知為何一陣狂跳。
「小悠悠,你該不會在害羞吧?」她這模樣簡直太太太可愛了,江梵忍不住又開始賣乖。
「你很煩!不吃飯我要收回去了!」她微啐了一口,還是不願看他。
江梵恢復了嘻笑的神態,也聰明地不再去惹她,端起便當大嚼起來。
沒關係,只要兩人還是朋友,他總有機會再看到她這麼可愛的時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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