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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20-6-29 07:32:21

 機場大廳如往常一樣亂糟糟的,如同那些僅為了差旅接送來到這里的時候一
樣亂糟糟的,但今天那些人聲鼎沸並未讓她感到興奮期待或是離別感傷,而是從
未有過的焦躁。

  奔走在機場的人們即使停不下腳步,也要忙里偷閑地看她一眼,看這個牽著
兩三歲的小女孩的女人,毋庸置疑,她是一個美人,二十多歲的她褪去了清楚,
正值盛開繁茂,時尚而高挑,略帶卷曲的長發和素色的套裝讓她更顯得苗條,而
此時,她的顰蹙她的憂愁更是令人心疼。

  她是不是抿著嘴,一會瞅著根本沒有信息的來電一會瞅著電子面板的起飛降
落信息,她的沈默終究讓身旁的小姑娘不安了。

  「媽媽,媽媽~」

  小丫頭雖然稚嫩眉目也能看出和女人的相似,好似瓷娃娃的臉蛋和她白皙可
憐的母親一樣討人喜歡。

  「啊,沒事,媽媽沒事。」

  她安慰著自己的女兒,女兒還小,不會表達,但從她對孩子的了解和女兒攥
得她發疼的小手上,她清楚地感受到了女兒的低落。

  她抱起孩子找了個地方坐下,輕輕撫著女兒的小腦袋,「他……爸爸就要回
來了。」

  「爸爸~?」女兒奶聲奶氣的歪著小腦袋,「他早就走了……我不喜歡他,
他,他,味道不好——」

  她知道女兒一定說的是那個可悲的男人,用手指點了點剛會說話不久久碎碎
叨叨數落著她曾經名義上配偶不是的閨女,「傻丫頭,就是你哥哥啊,二姨家的
那個。」

  把事實向女兒告白後,她長嘆一口氣,心中的壓抑似乎了緩解了許多。

  「那我喜歡他,」丫頭嘟著小嘴,「可……可,他是哥哥啊。」

  女兒喜歡他的事情讓她一下就高興了起來,用額頭頂著女兒小臉蛋,說道:
「媽媽也喜歡他,咱們都喜歡他,就夠了。」

  她記不清自己是什麽時候和那個小壞蛋開始的了。

  他從小就和她住在一起,打架拌嘴就像普通的姐弟一樣,只不過她是他的小
姨,他姥爺姥姥最小的女兒。本來這沒有什麽,直到她父親也是他的姥爺死後,
本就和兄長姐姐們有隔閡的她就更和外甥膩在一起了,她慢慢長大,而他也慢慢
長大,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她看著他,註視著他,因為他稚嫩的臉龐張開了,幼
小的身軀高大了,奶氣的嗓音低沈了,他越來越聰明,越來越有自己的想法……
有一天開始,他回看了她,註視著她,他回望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不能再向前了
,前面便是萬丈深淵、萬劫不複,就是愧對逝去父親的教導。可之後她還是看著
他,自甘墮落,而那個小壞蛋看她的眼神越來越熱烈,擁有了她自己雙眸里那熾
熱的東西,她慌了,她想逃跑,但那不是對道德倫理的畏懼——她,戀愛了。



                            1

  那一年的三十過得對於一家人並不算十分圓滿,尤其是年夜飯這個環節,不
知道是哪個倒黴催的訂的飯店,也許是為了就近,也許確實是不好訂,訂到了包
間,卻有限時,要翻桌,只能吃到六點半,觥籌交錯大吃大喝間,大爺大媽們抱
怨著還不如在家張羅,卻又沒人想披掛上陣,還沒有等所有人酒足飯飽,男孩就
起身告退了。

  「我回家去玩遊戲了。」

  姥姥舅舅什麽的也都擺擺手沒有懷疑,本來序禮就不是個愛湊熱鬧的孩子,
因為從小被姥爺姥姥帶大,住在一起,也就跟著母親娘家過年,連父家那邊的宴
席也沒打算去;再者這孩子剛上高中,還是貪玩的年紀,成績雖然沒小女兒那麽
好,卻也有被吹噓的資格,大人們就不願意多管了。

  男孩穿上大衣戴上耳塞離開了,桌邊的她也吃不下了。

  過了冬至很久,已經接近六點,北京的天卻還沒黑下來,城樓後還有橘紅的
微光烤著雲彩,沒有雪,西北風也不凜冽,夕陽中的舊城有一種韻味。隨處可見
的松柏與枯樹,低矮的青磚青瓦,有些凹凸不平的人行道,隨著歸途慢慢亮起的
路燈,即使這里就是男孩的家,卻也讓人湧起一種莫名的鄉愁,也許只是這里的
一切都半新半舊,總讓人能從中窺視到舊日時光。

  序禮想起了姥爺,那個蹬著三輪車帶他兜風的瘦高老頭,帶他到宮墻邊撒泡
尿才回家的老頑童,他已經走了好多年了,而那個曾經嫌棄這看著老父親和小外
甥的可人兒,也要離開家了。

  男孩路上遇到了好幾波街坊鄰居,他們都帶著新春的喜氣,連之前進了次救
護車的奶奶都有力地回應著他的問候,他們說著序禮又長高了,這麽大個了,像
他的姥爺一般了。他的姥爺是乙二號這個院里公認的好人,在家中也是如此,地
位在死後更無限接近於聖人,而他和姥爺小女兒的聰慧令人們覺得足夠告慰這位
為人民為黨國奉獻一生的老同誌的在天之靈。

  「嘿,你這小子走這麽快幹嘛,瞧你小姨在後面——」

  大媽多管閑事的念叨讓男孩猛地回頭,那個同樣被姥爺教導成人的姑娘邁著
小碎步快步追著他。

  她是那麽好看,貼身的薄羽絨和深藍色的牛仔褲飾出她的修長、露出她的曲
線,跑動姑娘圍在衣領里的長發鼓動,被凍得紅撲撲的小臉是那麽細膩白凈,平
時無時不刻掛著笑意的小嘴用力抿著,細長的眼睛帶著哀怨盯著男孩。

  【她居然跟著我出來了。】

  男孩心里高興著,埋怨著自己有心事走得太快,卻又不想去迎接她,而她走
到序禮身前一把就環住了他的胳膊。

  「大過年的,你也舍得你小姨被凍出好歹。」

  大媽罵罵咧咧地終於走了,而小姨湊得更緊了,「幹嘛啊。」

  男孩無力地抗拒著,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悲傷,他看著她,而她不卻目視前
方,拽著他回家去。他看著她吐出白氣的櫻桃小口,看著她漂亮圓潤的下巴,看
著她煽動的鼻翼,紅潤的頰,卻沒有平時的情動。

  姨甥就像一對情侶一樣緊靠在一起、不發一語地回到了家。

  進家門後序禮就像賭氣一樣用力地抽出了手臂,脫下外套扔在一旁就進了自
己的房間,借著微光,打開電腦音箱功放一氣呵成,就是不去看她。

  她委屈地咬著嘴唇,緊粘著男孩也進了房間。她把外衣甩在他的床上,露出
被卡其色高領毛衣包裹的上身,那美妙的胸口似乎因憤慨起伏著。

  「你!」她剛喊出一個字就縮了回去,馬上溫柔了下來,「你……你怎麽了。」

  可是男孩還是沒有回答,只是打開播放器放上了輕快的爵士,就那麽看著電
腦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他低聲嘟囔了一句,「……沒什麽。」

  她脫力一般坐到了男孩的床上,「回過頭來嘛。」

  房間越來越黑,只有電腦屏幕的光找出男孩陰沈的輪廓,他終究還是沒有回
過頭。

  「你要搬出去住了嗎。」

  「嗯。」

  他的小姨把手搭在了轉椅的椅背上,揪著他的臉,「怎麽啦,愁眉苦臉的。」

  「沒什麽。」

  他知道小姨是明知故問,他也不想回答。

  「早晚的事,這是。」

  她在他耳邊勸著他,說服他,也在說服自己。她實在沒法再待在他身邊了,
她沈醉於他了,即使到了大學也沒有看得上眼的男人,出去玩同學介紹別的男人
都渾身不舒服,再這樣下去,她不敢想自己會變成什麽樣。

  「序禮,阿姨大學畢業了,早晚得自己出去住的。」

  「恩,我知道——」男孩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只剩下破罐破摔的悲觀,
「出去就出去吧。」

  男孩的小姨趴在椅背上撇著他,盡量展現著自己的調皮,兩人默默的陪著對
方,溫存,就像往日。看著外甥可憐又憋悶的樣子,她用光滑嫩白得像奶澆築成
的手指輕點著男孩的臉,忍不住說道:「怎麽了,小壞蛋舍不得我嗎?」

  她說完就後悔了,本來平靜下的心就像中了什麽毒一樣劇烈跳動。

  「也不是——」

  「恩?」她聽後就微妙地變得不滿,有些散亂的長發蹭著序禮略帶汗味的脖
頸。他還是那麽愛出汗,女人想到。

  「但是,」男孩本來平方的手這時候握在了一起,「我……我擔心姨你自己
住的安全,對,安全。」

  男孩好像找到了一種根據,一種能應付大多數反駁單身女性去獨居的情況的
理由,他立馬轉過頭來盯著自己小姨那不大卻水潤的眼眸。

  「姥姥——還有舅舅也說,你自己去出去住多不安全,還有房租,現在也這
麽貴,就為了離單位近點,沒有必要,我媽早上開車也能送你去地鐵站。」

  「嗯……沒事的,出去自己住還是方便的。」

  「什麽方便啊!」

  是啊,去單位方便,還是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方便?

  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故意用令人誤會的方式回答,似乎她很想看到男孩氣
急的模樣。

  「找朋友來玩——什麽的。」

  「你那些朋友都是什麽朋友!還灌你喝酒,上次還是我去把你從門口接回來
的!而且——而且」

  男孩的聲勢弱了下去,「而且什麽?」

  「……而且還有男人,他們,他們,哼!」

  男孩似乎想找一些話來詆毀那些的確心懷不軌的臭男人,但似乎又怕面前的
姑娘對朋友維護反而丟了信任。

  碰——

  女人的腦門和男孩的腦門磕到了一起。

  「唔——」

  「真是的,想什麽呢。」

  屋里黑著燈,比剛才更暗了,男孩能感受到那光潔的額頭,那呼出的香氣,
能看到她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能看到那薄厚得當一看就適合接吻的小嘴張張合
合。

  「你以為我能和他們……我也討厭他們,」小姨也看著序禮,揪著他已經出
現胡茬的下巴肉,「舍不得就直說,有什麽的。」

  「恩……」男孩陶醉在女人的氣場里了,陶醉在那種香甜那種溫柔的環境里
,突然他意識到不對,離開了她的額頭,「不是……也不是舍得舍不得,小姨你
總要走的,我們又不能住在一起一輩子。」

  「哼,就和誰願意跟你住一輩子一樣!」

  她的心就像被幼童的手抓繞一樣,沒有規律不知道輕重,總是渴望得到那個
笨拙的外甥的回應,希望他也想自己對他一樣癡情,卻又想避免那種戳破窗戶紙
的局面。

  「……」男孩沒有再反駁她,只是帶著一種悲傷的眼神看著她,回了一聲:
「恩。」

  她突然想到了好多年前,他知道了婚姻法的規定時那種失望的表情,但哪有
什麽用,世上皆是如此,即使是80年代以前還默許地方的中表婚姻,他們的情
況也不在其列。

  她想到了自己當時的沒心沒肺,還嘲笑他小傻瓜,根本沒有想到現在的這種
不舍,她也不可能想得到吧,也許那時候覺得還遠,覺得這種撕扯心肝的情感根
本不會出現。

  但是她當時是怎麽化解男孩的不快呢。

  哦,原來是那樣。

  她再次抿了抿略顯幹燥的嘴唇。

  啵——

  她親在了男孩的臉上,紅潤的唇貼在那棱角分明的下巴上,那已經不在幼嫩
散發著男人氣味的臉上。

  啵——啵——mua——

  男孩傻了,臉紅到了脖子,大口吞吐空氣。她覺得他這時候可愛到了極點,
可她馬上就發現自己也喘不過氣來,腳在剛才親他的時候不由自主地蜷縮,牛仔
褲里修長的雙腿僵硬地夾緊,連不能說的花園都被他熏得潮熱起來。

  「你……你——」序禮慌張著,不知道該做出何種反應,最後居然選擇了那
個很不應該的答案,「你別這樣,嘴里都是剛才吃的孜然味。」

  「哈?!」

  「對對,就是烤羊腿的粘的孜然,還有蒜的——」

  男孩停住了控訴,他的小姨面容已經有些抽搐,本來好看的酒窩變得猙獰,
當他以為自己要被臭揍的時候,女人卻利落的站了起來,打開了衛生間的燈進去
漱口刷牙。

  序禮慢慢摸到了洗手間門口,馬上就被自己的小姨怒視,還是通過洗手臺的
鏡子怒視。但是他覺得小姨十分優美,簡單素色的毛衣長褲更能表達出她肉胎上
的華奢。

  「不是,小姨,我剛才不是……不是,你挺香的……也不對——」

  女人終於簡單清理完口腔,瞪著他走到了昏暗的走廊里,「哼,憋不出什麽
好話就別說了。」

  「我……不對啊!之前說你出去住的事怎麽就——」

  「啊——啊——」

  女人突然抓住他的肩膀,墊著腳張著嘴讓他聞自己口腔里的氣味,這種姿勢
對於她來說是出奇的不雅。

  「你幹嘛——」

  男孩不顧女人的掙脫捏住了女人的兩側臉頰。

  女人還是那麽瞪著他,嘴唇張張合合發布出什麽聲音,很勉強地發出【我嘴
里還有什麽味道】、【你還不是和我一樣吃著那些東西,嘴里就能好多少?】種
種質問——慢慢地,女人意識到男孩臉色變得紅潤,眼神也開始迷離,開始出現
了一種她不常從男孩眼里見到的迷離,或者說男孩刻意對她隱藏的那種欲求。

  而且,序禮已經長得那麽高了。

  她變得柔軟了,嘴里也不再嘮叨,壓在了男孩寬闊的胸膛上,那並不算豐滿
的胸脯也抵在了上面,她能聽到能感受到男孩激烈的心跳,她想自己的色狼外甥
也能明白她的情動吧。

  男孩的手已經漸漸松開,可女人的嘴還撅著,終於,男孩摸上她的後頸,大
嘴印上了她的朱唇。

  【果然,沒什麽味道,自己剛才也沒什麽味道】,她想到。

  這里是這麽黑,黑得他們只能看到對方的輪廓了,但是他們的味道是那麽明
顯,那種帶著酸澀味熱烈的荷爾蒙味道讓他們的毛孔張開,她能清晰地感到頂在
她跨上的壞東西,也能清晰的明白自己的乳頭翹了起來,而脖頸和後腰的大手更
是溫熱,女人的小手卻只能在他胸前按壓,她不甘心,她撫上他的臉,自己敞開
了口腔、伸出了香舌,迎接那同樣笨拙的少年的舌。

  她體會到了男孩平時見不到的粗魯,他按著她柔韌的蠻腰,紅色的毛衣被揉
得露出了里面的軟肉,他有力的舌頭穿過他夢寐以求的雙唇,直接頂到了她柔軟
的側壁,她牙齒的防禦也形同虛設,想發出聲音嗚嗚拒絕,卻變得迎合而且開始
用自己的小舌頭和外甥的大蛇淫靡的交合,他們沈浸在那種愉悅的肉體碰撞上,
甚至滑動舌頭吸取對方的津液,男孩的手插入女人的長發,而女人用腰部磨蹭那
突兀的長棍。

  男孩拖動著女人,似乎往房間走去。

  女人有點醒悟,離開了征服她的大口,「你……呼,你幹嘛,你要——唔」

  說罷,她那像羊脂球才擁有的可愛嘴唇就又被男孩不講道理地啃上,不過她
也開始期待在男孩房間發生的事了。

  男孩雙手順著她的腰臀滑下,抄起她的長腿,讓女人觀音坐蓮版和自己做到
了床上,親了一會又摸了摸她的鬢角,用低沈的嗓音呼喚了一聲「小姨~」,然
後就要翻身壓下去。

  她已經放棄了最後的抵抗,她不知道她會被做什麽,做到哪一步,可是她自
己卻主動攤倒在床上——

  哢嚓!——

  家里的房門開了。

  「你們怎麽不開燈,黑燈瞎火的幹什麽?」

  那是舅媽的聲音,男孩趕緊開了燈,燈亮的那一瞬間小姨衣衫淩亂香汗淋漓
的風情令他終生難忘。

  看著旁邊忙活包著最後一屜餃子的女人們,男孩還是滿臉的迷茫無助,他已
經這個狀態一個晚上了,而那個和她身體負距離接觸的小姨一邊包餃子還一邊看
著他,她已經把之前散亂的頭發盤到了一起,還不時輕輕笑幾聲。

  他其實很迷茫,他不知道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姨的笑是什麽意思,是嘲笑他的
純情還是單純小丫頭式戀愛的傻笑。

  「快零點了啊。」

  不知道是哪個看晚會的爺們叫了一聲,廚房就開始張羅煮起餃子,可是還沒
到正點,餃子就已經煮好。

  「茴香的。」

  小姨一邊說一邊用還沾著點面粉的玉手輕輕拽著他的衣袖。

  從前幾個鐘頭開始,她的這種小動作就開始多了起來,雖然從床上起來她就
迎著長嫂出去,裝著沒事人一樣,也絕口不提剛才發生的事情,卻總是要拍拍他
的肩膀,在他耳邊叫他幾聲,然後又不知道有沒有事情就呵呵笑著離開。

  「茴香的,你不喜歡吃嗎?還是喜歡吃胡蘿蔔的,最後這個是豬肉白菜的—
—」

  「不,」男孩不敢移動被扥著的手臂,「還不太想吃。」

  「吃點嘛——」

  女人停了下來,她順著男孩的眼神看到她死去老父親的照片。

  「又看你姥爺呢。」搟著餃子皮的舅媽說道,姥姥接著話茬有大發感慨了,
「唉,老牛啊,沒趕上好日子。」

  「是啊,爸當年也沒享過什麽福,等會給他弄瓶小二擺上。」大姨和姨夫也
接著說,而我的老媽卻沒心沒肺地說道,「爸他才不在乎喝酒抽煙什麽的,他最
心疼的還不是他那點花鳥,小時候小米自己沒得吃也要餵鳥。」

  「是啊,養不過來後來都送人了啊。」

  眾人都附和著,而姥姥突然擡起眼睛看了過來,不是在看序禮,而是身旁的
她,「唉,結果這個老牛最喜歡的小家雀也要走了啊。」

  男孩的心也痛了起來,本來就不舍得,今天胡亂親了一通,更是舍不得,現
在他的心就像被割掉了半拉一樣。

  「幹嘛不走——哼!」

  家里人都在感嘆女大不中留,而她卻看著男孩。

  「…小……姨」

  這聲無力地呼喚也被女人捕捉到了,她湊了過去,伏在他耳邊,面粉的味道
混合著餃子與女人的香氣,讓他精神一震,「傻小子,出去住你來找我啊……那
就沒人看得見了。」

  男孩血液激蕩在全身,看著那個面若桃花的阿姨,看著她從盤子里捏出了一
個形狀不太圓滿的餃子,「來,我包的,你嘗嘗。」

  女人把餃子提到男孩的最前,他能看到女人被面粉包裹的手指尖,那種女人
並不經常流露的賢惠讓男孩著迷,他一口就吞下以至於嘴唇碰到了女人的手指粘
上了上面的面粉。

  「這孩子,還說不想吃,這麽急。」

  大媽們嘮嘮叨叨著小子沒規沒矩,卻沒發現她添上了那沾有男孩唾液的手指。

  「好吃嗎,」小姨問著序禮,卻又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你知道嗎,序禮,
俗話說,好吃不過餃子,後一句呢?」

  男孩沒說話,女人卻迫不及待且得意地說,「好玩不過嫂子啊!」

  「瞎說八道!」大媽們立馬就糾正指責,「教序禮什麽呢!那叫舒服不如倒
著。」

  「是是,真是的,沒意思。」

  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後她斜著眼睛又盯上男孩,眼睛里帶著濃烈的媚意,「好
吃嗎?」

  他點了點頭,窗戶紙還是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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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20-6-29 07:33:05

   2

  砰砰砰——

  聽到敲車窗的響聲,在車里瞇著的序禮一下子清醒了。

  母親隔著玻璃說道:「路上再睡,幫我把東西放到後備箱。」

  序禮抹了把臉,哦了一聲,就忍受著季春的艷陽給母親做苦力去了,「就去
一天,至於拿這麽多東西嗎?還有這麽多水果……姥姥他們又打算去了?」

  「他們還是去看你大姨姥姥。」

  女人一邊指揮一邊念叨著家里的瑣事,本來今天說好了老太太和大女兒兒子
一家都一起去郊區踏踏青,序禮的老媽還在懷柔的鄉間訂了個小別墅,據說旁邊
就有條河,能燒烤能喝茶。說得很好,大家熱情高漲,沒想到昨天姨姥姥,也就
是老太太的老姐姐病了,兒女說她嘴里一直念叨著老太太,想妹妹了,實在沒辦
法,老太太只能帶著長子長女去探望,串門探望帶著男孩的舅舅大姨這也是多年
來的慣例了,結果就剩下母子二人和最小的女兒去了,想換個日子可是訂金都交
了,再者本來這次出行也有為家中小女兒病愈慶祝的意思,就這麽取消太過掃興。

  「小姨呢?還沒下來。」

  放完行李,關上箱蓋,男孩撣了撣身上的飄絮,想起她就想起春節時候的曖
昧迷亂,而現在已經到了三月楊花飛滿空的時節。

  「別管她,死丫頭出去住就變得開始臭美了。」

  「說得好像你不臭美一樣……」

  很奇怪,男孩被母親瞪著也毫不畏懼,他不喜歡她被人那麽說,即使是母親
,「五十步笑百步,還不是都讓我等著。」

  「你這什麽態度,雖然你現在小,你以後交了女朋友要是還這樣——」

  「誰交了女朋友啊?!」

  她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姐姐對外甥的說教,一邊拂著劉海一邊小跑過來。

  「在學校招惹小姑娘了?」

  姑娘雖然嘴上這麽說,但今天的她臉上是那麽明媚,任誰都不會覺得她有絲
毫指責之意。她擺動著梳得柔順利落的馬尾,撅著小嘴在男孩面前左看看有看看
,「幾天不見,能耐了啊?」

  他知道小姨是在調笑,可臉上還是忍不住紅了起來,蹩腳地否認著,「沒…
…沒有,都什麽跟什麽啊。」

  「還真穿裙子了,」母親有點看不過眼,不禁埋怨著,「郊區那邊可蚊蟲多
,沒準還要到野路上走……」

  姑娘背過手挺著她靚麗高挑的身姿,那淡色的半截袖毛衫和藍色及膝裙是那
樣和諧融洽,她晃著裙下的長腿,展示包裹在細長解釋小腿上的棉質過膝襪,「
沒事,我穿了襪子的。」

  母親撇了撇嘴,「到時候別怪我沒說,我可沒帶花露水……」

  「哼!我願意!」

  男孩的眼里她還是如以前那麽叛逆,一點沒有因為工作了而喪失那種靈勁兒
。而他的欣賞馬上就被小姨發現了,她對他的目光是那麽敏感,「小壞蛋,你說
呢?」

  「啊?」

  「好看嗎?」姑娘用短根涼鞋踢了踢他貪涼穿短褲的毛腿。

  「哦……哦,恩。」

  「喲,又臉紅了,」母親笑了起來,「就他這樣,還交女朋友,人家都知道
和女孩兒出去玩去,他看自己的小阿姨都能臉紅。」

  「真是的,姐你教兒子什麽……這不是挺好嗎,多省心。」

  知道他依然內向,姑娘心里說不出的竊喜,但她和男孩對視中的特殊默契絕
不會讓家長省心。

  不過他們都拒絕不了向人偷偷展示,看他們蒙在鼓里、毫不懷疑的樣子,那
種只有二人懂的罪惡感是那麽刺激,讓人欲罷不能。

  女人喚他們上車才讓二人從那個隱秘纏綿的世界中清醒,她拉著他就坐上了
後排。

  「你們兩個小沒良心的,把我當司機啊。」

  「我又不敢開——」「我又不會——」

  他和她的目光碰了一下就莫名立刻分開了,這種同步讓沒有和異性親近經驗
的他們有些不敢適應。

  「哈——啊。」男孩順從身體打了個哈欠緩解尷尬,不料又被母親纏上,「
說你還不聽,昨天晚上就是不睡。」

  男孩【是是】、【嗯嗯】地應付著,又忍不住看向了身旁玩弄裙邊的小姨。

  她知道,其實他都是在陪她,他們就像以前那樣洗漱完畢,穿著睡衣坐在客
廳看電視。其實沒聊什麽,晚上也沒有了白日的溝通熱情,可就是那平淡才讓人
不舍,讓人想一輩子活在那一刻,互相聞著對方濕潤清香的味道,看看電影紀錄
片的內容,再看看對方的臉,什麽都不說,卻怎麽看都看不膩味,就這麽待著都
是那麽令人享受令人愉悅。

  她又想到了那天,自己還病著的那天。

  【還不是賴他!】

  姑娘的病和搬出去後的生活沒規律有很大關系,沒了人照顧提醒,還要上班
做飯,上花轎頭一遭的她真的可謂手忙腳亂;再加上心里惦記的人也不來看自己
,電話打來也支支吾吾,好像當那天什麽都沒發生。身體上的疲勞和心里得不到
回應的相思也沒法不病。

  但她還是原諒了他,誰讓他那天是臉上是那麽著急。

  —————————

  聽到那咚咚咚地急躁敲門,她就知道他來了,他的味道他的腳步他的音容相
貌那樣她不熟悉?

  哐啷——!

  在廚房的她也顧不上碰掉了什麽,踉踉蹌蹌地跑去開了門。

  他喘著跑上樓的粗氣,看著那個發燒還這麽拼命跑來開門同樣喘著氣的她,
那個在他面前一直都幹練時尚的小姨此時穿著邋遢的印花睡衣睡褲,里面套了個
圓領的白背心,頭發隨便紮著,平時的隱形眼鏡也變成了書呆子的圓框眼鏡——
他很心疼,想也沒想就摸上了她紅暈的頰。

  她的臉因為外甥的手更紅更燙了,還抱恙的女人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量,把
已經比自己高出快一頭的大男孩拽了進來,用力關上了門。

  「幹嘛,在門口就不老實。」

  女人半是責備半是羞澀,兩只小手拿開了臉上的手卻握住不放,好像怕他跑
了一樣,還在病中的她因為這一連串運動氣喘更甚,楚楚可憐。

  他這時也忘記了矜持靦腆,居然摟著小姨的肩膀把她帶到了沙發上。

  她靠著他坐,近乎蜷在男孩的懷里,聞著他的味道感受他的臂膀,剛才還在
吸鼻涕沖藥的姑娘頓時感覺自己已經好了一半。

  他邊問她的病情邊環顧四周,看著還算整齊的房間,沒有亂扔的垃圾、沒有
亂放的衣褲,輕輕松了口氣。

  「你這是什麽意思?」

  她看出了他的擔憂又不滿他的不信任,想讓他明白明白自己小姨的威嚴,可
話從嘴里出去就變得嬌弱無力,撒嬌的意味十足。

  「……沒什麽,只是不放心。」

  「哼,你這麽跑過來,好像我就要死了似的——」

  她的話停住了,看到他瞳孔放大,小臂上的手掌用力,她就知道他當真了,
「真是的,開個玩笑,我就是發燒,醫生藥都沒開幾天的……你小笨蛋啊!」

  雖然表面嘟著有點蒼白的唇,嫌棄男孩傻里傻氣,她心里卻那麽熱乎,渴望
他更傷心一點,她再次覺得自己真是個壞女人。

  是的,她不止一次覺得自己恬不知恥,喜歡他這個外甥就算了,明明可以藏
在心里,卻還忍不住老去挑逗純情的他,希望他關註自己,關愛自己,甚至……
她又覺得自己十分可笑、幼稚,不僅渴望著不應該存在的情愛,想讓他來看自己
,她真來了自己又不給他好臉色,穿得也這麽笨拙粗陋。

  她纖長嫩白的手指戳著男孩的臉,腿彎折著搭在男孩的大腿上,光裸的腳丫
磨蹭著他,「序禮——~」

  這聲呼喚悠長玩轉,讓男孩打了個激靈。

  「別丟下小姨好嗎。」

  「怎麽會呢!」男孩即刻表明立場,激動地表示背後蘊藏的心情,讓他也有
些害怕,似乎又開始揣度尺度,「我上書法課回來才聽我媽說你病了,這不是立
馬就過來了嗎。」

  「嗯?吃飯了嗎?」

  「……吃了。」

  姑娘的手指用力刮過他的下巴,「騙人!」

  「真的——」

  「小騙子!」她嘟著嘴露出了委屈的表情,男孩最怕小姨她示弱,那表明他
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里,只有這樣她才不會逞強,才會有表露軟弱的余裕,「你
七點半才下課,別以為我不知道。」

  男孩那副被看穿的表情實在讓人好懂,她不禁又擔心起自己和他關系能不能
被能藏好。

  「你怎麽和家里說的?」

  「我……你管這些幹嘛——」

  她白了他一眼,「小笨蛋,偷偷跑出來的嗎,沒告訴你媽你姥姥?」

  看男孩心虛的樣子她就知道,「小笨蛋!」

  她捏著外甥的臉教導著他,「你直說他們會攔你嗎?做賊心虛,你想來幹嘛
啊?」

  「我……」

  他變得語塞,心里想著是關心小姨,可這種出門不告讓他變得此地無銀三百
兩,要說沒有其他期待是不可能的。

  「等會家里肯定就找來了,所以說小笨蛋!小笨蛋!」

  「他們怎麽就知道——」

  「那你能去哪啊?!而且你想讓他們找不到你嗎?你想……今天住這里?」

  女人越說聲音越小,越說臉蛋血色越深,手也從男孩的臉上拿了下來。

  「……我,唔!」

  還沒等男孩說下去,她的唇就貼到了他的嘴邊。

  麽,麽,麽……

  一下,兩下,三下……

  女人輕啄不斷,背直了起來,雙手扶著男孩的俊臉,「就傻楞著,等會他們
找來了就沒時間了,麽~」

  沒有思考也沒有言語,男孩便扶上了小姨的腰肢,他似乎不用人指導就知道
正確的應對,揉著姑娘屁股的同時啃上了那滾燙的面頰。

  他們知道會變成這樣,他們期待變成這樣,女人的嬌吟不聽從中泄露出來,
那堅挺的長棍形狀也從男孩的褲襠浮現,女人再次明白了男孩自己長大了,已經
完全可以掌握自己這個雌性的事實,忍不住腿部向那個鼓起輕輕靠去,想著自己
如果能讓男孩舒服是多麽美妙的體驗,看著他對自己喘氣,對著自己的身體……

  不,不行,女人罵著自己浪蕩,想著外甥他還小,萬一沒準備好怎麽辦?

  可被她認為是孩子的人,他正用舌頭在女人的臉上粗魯地擺動舔弄,居然戳
向了她的雙唇,就要沖破她的小口,女人匆忙抵抗。

  「唔……嗚嗚,不行!」

  她用力地拍著男孩的肩膀,要是平常那絕對會被認為是懲罰的力道,女人也
被自己的力氣嚇了一跳,可堅持抿著嘴裝出嚴肅的表情,「不行,序禮,小姨今
天感冒,病毒性的,你會被傳染的……」

  這一番勸解並沒有起到效果,既嚴肅又可愛的表情反而讓男孩心動、發笑。

  「我是賈寶玉啊,只啃丫鬟嘴上的胭脂。」

  「你才是丫鬟!」女人嬌憨地斥責,又用力拍了他幾下,「賈寶玉還和丫鬟
洗澡時弄得滿地是水,還在秦可卿床上……床上……」

  她覺得自己肯定是因為生病的緣故,嘴上把門的一定是休假了,在和他說什
麽亂七八糟的,那天那個餃子嫂子的笑話其實她也是被氣氛推著走說出來的,想
起來就害羞,而今天自己說的話更加露骨。她期望自己的外甥最好沒聽懂,她覺
得他應該沒看過紅樓夢,不,應該沒看全也不會看那麽細研究大觀園里的倒竈事。

  可男孩的氣息更粗重了,她知道他聽懂了,他眼神中多了的不解和興奮就能
說明一切,她覺得那不解一定是對她為什麽說這種葷段子的不解,他印象里的小
姨應該更大家閨秀,更清高聖潔吧;那興奮一定是對低賤的自己的興奮,知道了
能自己不是那種書里花里的人能侵犯自己的興奮。

  女人側伏在他的身上,不知不覺嘴又貼了上去,雙壁更是緊緊摟住了男孩的
脖頸,「只……只能親嘴哦,聽到了嗎,序禮。」

  她顫抖地說著奇怪的話語,好像認定了男孩會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了,不過她
的感覺是正確的,男孩的舌頭纏上她的香舌後,她就被他端著屁股抱了起來,那
屁股上的大手不停對挺翹的臀肉施虐,而他褲襠的鼓起也頂上了女人的大腿根。

  「唔……唔……!」

  她掙紮的卻讓男孩更加興奮,一個轉身就把自己的小姨撩在沙發上,一面繼
續舔弄淫熱癱軟的口腔,一面雙手壓著她的膝蓋用褲襠磨蹭身下的軟肉。他感受
到了了花園的繁茂柔軟,感受到了守護花園的內褲的邊界,他感受到了身下女人
肚子小腹的火熱和顫抖。

  他的嘴離開了她被親的紅腫的嘴唇,到那嫩白的頸子和優美的鎖骨上咬著,
鼻息吹著黑亮的秀發,嗅著那悶在家里一天的酸甜體味,下體的膨脹比之前更勝
一籌。

  她試著反抗,卻全身無力,他的身軀好似由鋼鐵鑄造,全身就像剛從高爐里
夾出的鐵塊堅硬滾燙,並且和自己一樣渾身潮熱,尤其是那個地方,那個之前她
還沒來得及關註的地方,不知不覺就已經有了那麽巨大的成長,在她敏感的部位
動來動去,而男孩的手也更得進尺的摸上她的乳房邊緣摸上她的有些冰涼的腳掌。

  他搓熱那優美細長的美腳,捏硬那靈動粗壯的乳首,終於她哼了出聲。

  「哦~」

  那平日里活潑多變、高傲嬌蠻的聲線變成了呻吟,只一聲,就讓男孩的氣力
又增加了十分,她感覺自己要被壓散了,玩散了,卻十分舒暢,病痛的沈悶暈眩
一掃而光,「序……序禮,再,用點力,對,下面,哦!唔——」

  「恩!!!」

  隨著女人腰腿的痙攣,雙腳的蜷縮,指甲在他後背的抓繞,男孩也悶哼出聲
,最後一次按壓後腹部緊繃長棍顫動。

  他們回味了一會就反應了過來,對視著的兩人眼睛里都是驚恐,「我們不算
那個吧。」

  「不算!」

  男孩急躁的否定微妙地讓她生氣,「算吧!」

  「不算吧……」

  「你都那個了!」女人說著說著回憶起了最後,自己水流潺潺的時候那話似
乎也在噗噗作響,不禁抿起嘴慢吞吞地建議,「要不,先把衣服脫一下吧,臟—
—唔!」

  緩過勁的男孩終究受不了身下小姨嘴巴叼著淩亂青絲和事後賢妻般的羞澀模
樣,裹著發絲吮吸起女人水亮的唇,不過女人很慶幸自己的嘴被堵了起來,要不
然就要因為自己的蠢話被占更大的便宜了。

  ————————————-

  他們之後用一副碗勺喝了她差點煮糊的粥,序禮還是被母親接了回去,倒是
沒有對他多加責備,不過有點讓人失望的是把她欺負了一溜夠的臭小子居然沒被
傳染,壯得像頭牛一樣。

  「哼——」

  她不時的鼻孔出去弄得男孩全身上下不適,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錯了,昨天
夜里等家人就寢後他們還偷偷親了兩口,怎麽轉天就變了模樣。

  「沒什麽。」她手肘杵在車門的窗框上托著腮幫子上下打量著他,眸子里的
赤裸直白讓男孩不適。

  車廂里再次變得沈默,只有車載音響在盡職盡責地播放他的cd。

  「這誰選的啊,什麽歌?」

  「我,」男孩可算緩解了尷尬,「這張叫cafe blue,就是咖啡廳
的藍調,這人是很有名的唱爵士的女歌手——」

  姑娘其實很欣賞他對音樂有品味的模樣,不,應該說,喜歡他對愛好的認真
。就算自己不理解時斷時續、忽大忽小、唱法迷幻的曲子有什麽好,可他極力維
護自己熱愛的模樣的確可愛。

  他解釋了半天,這張碟多麽適合午後閑適時光,還是被毫不留情地換了下一
張。音樂就是這樣,不喜歡就不喜歡,理解不了就理解不了,她和他的感覺不就
是那樣嗎?

  下一張碟還是不認識的外國女歌手唱的小調,母親依然不喜,「天天倒騰你
那些設備,耳機就花了多少錢,就沒有中國的嗎,一個都聽不懂。」

  他爭辯道這些都是試音的,錄音質量極好,甚至都是中國沒有出版、從外國
網站買的,可只得到要消減他零花錢的通知。

  「為什麽啊!」

  看他那著急的樣子,她輕笑地說要給他的愛好出錢。

  「你媽不買,小姨給你買!」

  「別慣著他啊!」

  「對……沒事,不用小姨。」

  司機的母親沒有懷疑,還道小子真實誠,人家說說還當真,可她妹妹卻還堅
持。

  「你真別給他亂花錢啊,你剛上班掙幾個錢,他之前要買那套耳機和cd還
是什麽——」

  「那是功放!不對,解碼功放一體。」

  「對對對,兩萬多塊錢,真是不知道心疼錢。」

  誰知道聽到了確切數額反而沒讓她退縮,「生日送你怎麽樣?」

  男孩此時心情複雜,對於那套設備他是極其想要的,但是小姨的熱情和透露
著的占有欲讓他有點心悸,他可不想讓父母看出什麽,「別了,小姨你——」

  「哼,我送的都不要,不識好人心。」

  姐姐勸著她掙錢關心家人是好事,但還是孝敬老母親才好,「而且年輕的時
候要多存點錢,少花錢,尤其為了男人,就他這種小白臉,別到時候被欺騙感情
……」

  女人嘻嘻笑了起來去掐男孩的大腿。

  「他敢?!」

  男孩確實不敢,但是臉越來越青,到底是年輕道行淺,心亂如麻,顧不得她
玉手的嫩滑就往外推,雖然推開了但是腳還是沒逃掉一頓踩。

  他不顧女人無理取鬧地虐待,尷尬地探身往前排,「有張崔健的,聽那個吧。」

  母親打著方向盤駛向匝道。

  「沒蔡琴的嗎?齊豫的?」

  「事真多,有張蔡琴的,不過崔健不是挺好的。」

  「對啊,」不甘被冷落的姑娘參與進話題了,伏在司機椅背後,臉使勁往前
湊去瞪序禮,「花房姑娘有嗎?」

  「行行。」母親終究是坳不過二人。

  聽著那當年還年輕的老男人唱著情歌,車緩緩駛入了鄉間,遠離了都市遠離
了喧囂,遠離了複雜的曾經的社會關系,她打開了車窗,深呼了口氣,覺得心中
的怨氣,對自己和他都藏著掖著沒有勇氣的怨氣,都一吐而空,大大方方地靠向
了男孩,男孩正要掙脫被環住的手臂,就聽到母親呵斥。

  「讓你小姨靠回唄,小白眼狼!你小姨可最疼你——嗯~恩恩~無法逃脫花
的迷香~」

  她聽到姐姐的話就好像得到了尚方寶劍,膽子一下就大了起來,連穿著過膝
襪的長腿都抵了過來。

  「就是,小沒良心的!」

  「我不是去看你了嗎?話,話說,媽你這不是會唱崔健的歌嗎!」

  「會啊,我們那年代聽都聽煩了,除了港臺的也沒什麽別的流行歌曲。」

  聽姐姐又開始講這些老故事她就無聊地玩起外甥的手臂,摸著撓著,看著他
憋屈的表情又不是用自己柔軟的胸脯撞撞他,「那會不是學生上街都唱他的歌嗎
,說《一無所有》就是那時候寫的。你還老說我,你們當年不更叛逆嗎?」

  「哪啊?唱一無所有那可早了。」當年男孩的母親也算那代潮人吧,詩歌影
視什麽都懂點,不過說著說著就又繞回老故事了,「扯上他那就是瞎鬧,那會工
人職員什麽的也都上街,很多人就跟著鬧而已。」

  「崔健,唔,」許是被摸得心里癢癢忍不住,他盯著反光鏡終於出手摸了一
把小姨的秀腿,「我那會大學老師還講和傷痕文學關系,不是挺有思想的嗎,經
歷了那時代沒準人家就好蘇聯美國那口。」

  「什麽啊,你們現在那些老師,」男孩母親其實平時表面很端莊,其實也有
大侃的資質,「崔健他們家朝鮮族,其實就是當年跟了解放軍的朝鮮人……恩?」

  「對對,我好像聽我爸說過。」

  男孩顧不得繼續和小姨互相玩弄手指趕緊回答道。

  「對,你爸他們當年住在部隊大院,清楚那些混孩子和玩鬧們。部隊那些朝
鮮人後來不少改了民族,而且看朝鮮韓國繼續兩班階級那統治,朝鮮那會一年不
如一年,韓國那邊學生鬧來鬧去還搞什麽暗殺,能喜歡美國蘇聯那套?當年回去
和金日成的朝鮮多少人被清理了,我們小時候老一輩的凈跟我們說朝鮮那些破事
。你看崔健那些個歌,根本恨長征沒進行到底,當年根本看哪派都是走資派。」

  「是是,沒想到老娘對這事研究者這麽深。」

  「那是,那會我和你爸在咱們家吃完飯,天天晚上還順著北河沿那邊過去看
熱鬧,就六四那天,其實也要去,你姥爺生把我和你爸揪回來的。」

  聽到男孩的姥爺姑娘的父親,兩人都從親親碰碰地氛圍里冷卻了下來。

  「爸?爸他把你們弄回去的。」

  「可不是,那會你還小,他姥爺那天真急了,差點打我。不過後來看要不說
姜是老的辣,經歷事多了判斷確實有道理。」

  序禮默默在心里感謝姥爺,她也心里默默感謝,要當年真出個三長兩短,就
算沒什麽大事,估計就憑他爸帶著他媽去的這事,對象也沒法搞了。

  但是想到父親的臉,父親的說教,她又開始自我厭惡起來,慢慢松開了男孩
的手臂,他沒有說什麽,很理解自己小姨的心情,這種善解人意讓她越發想去親
近男孩,但那不是辜負他的理解,而且正是這種感情才讓她討厭自己。

  說起來家里的事說著說著總能繞到他的姥爺身上,可能姐姐確實和自己年齡
差距很大,一直把自己當做女兒,家里的事情,能和自己說的也只剩下父親了吧。

  「你姥爺關心政治的,那會老和鄰居吳爺爺拿著報紙研究著研究那,小時候
雖然沒上過幾天學,但是喜歡學習的,咱們以前那些書差不多都是你姥爺買的。」

  「是是啊,姥爺好學的,姥爺以身作則的,給你們講舊社會的故事,告訴你
們道理。」

  「呵呵呵呵~」她被他不耐煩地陳述逗得花枝亂顫,笑聲也有點放肆,「確
實,爸就是那一套。」

  「笑什麽,真是的,爸那是真吃過苦,小時候——」

  「」小時候就給地主家扛活兒當長工——「」

  兩人異口同聲讓年紀大的司機也都笑了起來,不知不覺間歌播到了《一無所
有》。

  「別笑,哈哈,別笑了,」母親的話並沒有讓後面的乘客熄火,他們發泄著
聽到那個死去的一家之主時憋回去的熱情,「真是的,那會是真的苦,白面都吃
不上,你爺爺做得最好的最拿手的揪面片、熗鍋面那些,生活好了就研究吃面…
…不過誰都一樣,你爺爺給地主家幹活,地主也都——」

  「是是,地主的兒媳婦大著肚子也要下地里幹活。」

  「嘿,這你們都知道,」女司機有些黔驢技窮,說不出新故事,「反正,反
正就是你舅小時候特別懶,你姥爺就這麽說你舅。」

  「現在也不是嗎,」序禮忍著笑,學起姥姥的腔調,「什麽活都不幹全給娘
們兒」

  「你不也一樣嗎。」

  母親的話使得意忘形的他無比尷尬,「那個……額,學習忙。」

  兩個女人都知道他回家作業寫完根本就不複習,有時候在學校就和同學互相
分工做完了,哪有什麽忙的。「就是,你也一樣!」她挑著眉毛挑釁地瞅著他。

  「不過無所謂,到時候像他舅一樣找個好老婆唄。」

  「啊?」姑娘一下聲音就高了起來,腰也挺直了,「姐,你這到底都教他什
麽!」

  「沒辦法,跟你說,這就是命的,你哥這就是命,自己什麽事都不會,但就
是有人給他做。」

  「哥是哥!你想讓他變成那樣!」

  「他還真就像他舅,女人緣就是好,你還記得家里那些照片嗎?」

  男孩努力無視身旁小姨眸子里的熊熊烈焰,心慌且沒有底氣,「忘,忘了吧。」

  「忘了吧是什麽,那不就在書櫃上嗎,這小子幼兒園畢業的時候都有好多小
姑娘來合照,有一張一左一右摟著兩個小姑娘照的。」

  「這麽說好像還真有那張,」醋瓶子打翻的女人聲音變得尖利陰險,「序禮
,真忘了?」

  「忘……忘—」

  他沒來得及否認就被母親拆了臺,「什麽就忘了,其中那個紀,紀雅什麽的
,不就是你舅媽同事的閨女嗎,小學和你還一個班的,那會去景山遛彎不是還碰
到過她和她爺爺。」

  「媽,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

  「你怎麽忘得幹凈才對吧?!小浪子?」

  「這就浪子,還有呢,」十分了解序禮生活的親媽終於找到了妹妹不知道且
想聽的話題,滔滔不絕,「咱們家鄰居那個後來搬走的小姑娘就不說了,」

  「那不是李爺爺家的那誰嗎?我,我也知道的。長得不好看,他哪看得上?」

  她努力表現得知情且豁達,卻完全沒讓自己姐姐的嘴停下半刻。

  「對,不過那孩子確實,她爸還是過繼給她爺爺的……還有啊,序禮後來六
年級重新排了班級,他和當時學校的大隊長同桌,那孩子心高氣傲的,學習數一
數二,家里好像從江浙那邊搬過來,說話啊身條啊都好,結果畢業的時候連他們
班老師都知道那姑娘整天圍著他轉;考完試發畢業證前咱們家不是出去玩了幾天
嗎,就沒讓他去學校上那半天自習,結果那孩子據說傷心得也不去學校——」

  「媽,媽,你真是我親媽!我都不知道的事你怎麽知道!」

  「跟你的那些老師尤其班主任熟啊,過年過節都送東西的。」

  到達度假村的路途上他的罪行一件件被檢舉,她從沒想到他在比自己要短了
很多的人生卻有那麽多和異性的糾纏,聽到後來她的眼神都失去了光彩,朱唇張
張合合,臉色蒼白,連行李都沒力氣去拿。

  等姐姐去查看房間後,她才拉過他,盯著他的眼睛狠狠地說,「我……我也
有人喜歡的!很多男生都偷偷給我寫過情書,各種給送我東西,約我出去——」

  從來沒這麽直接跟他說過這些事的姑娘,這次也是慌了神,覺得外甥真是個
浪蕩少年對自己也是玩玩,想氣氣她,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感,可說著說著越來
越傷心,今天精心裝扮的睫毛眼瞼上都泛起了水光。他本覺得車上的事完就完了
,搬行李開窗戶弄了一身汗,沒想到這個麗人半天不說話一直惦念他那些連自己
都記不住的舊事。他不知道該不該竊喜,之前這個讓人垂涎欲滴的美人可就是這
麽看他生氣的,但真到她吃著自己的醋,卻一點沒感受到被重視的樂趣,也沒有
對雙方禁忌情感的擔憂,只是由衷感到心疼。

  被枝葉繁茂地樹叢擋住的陽光只有少許能有幸射到別墅的窗里,屋內就像三
十那天黃昏一樣暗淡。那天是他一肚子心事事,今天他的雙手堅定地扶上了對方
的肩頭,就像之前小姨頂著他的腦袋一樣頂著她。

  「我媽就愛亂說,別信她的,我學點什麽都能給外人吹出花來。」

  女人的兩汪水眸的還是充滿不安,撅著嘴一副討要說法的樣兒。

  「阿姨,沒親過那些臭男人吧。」

  「當然沒,想什麽呢!」

  姆麽——她紅艷的臉蛋沾上了男孩的口水。

  「我也沒親過她們。」

  那一刻,她瞬間覺得晦暗的洋房明亮了,潮濕的空氣清爽了,自己剛才和小
丫頭片子一樣幼稚的行為是如此劃算值得。

  「你只能親我。」

  她用剛擦掉淚水的手指又揪起他的耳朵,「聽到了嗎,只能親我。」

  「恩。」

  當她聽到了他的承諾時,他們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引言 使用道具
ptc077
威爾斯親王 | 2020-6-29 07:33:31

      3

  男孩穿得整整齊齊,枕著手臂平躺在床鋪上,聽著自己昂貴系統放出的拉二,
思考著。

  說是思考,不如說是逃避現實,沒有邏輯更談不上思辨,腦子里不時蹦出什
麽【為什麽要聽拉赫瑪尼諾夫;聽維瓦爾第那不是破壞氣氛;《命運》不是更激
昂……不不,那會讓外面的家人嚇一跳】之類毫不相關的念頭。

  什麽?他究竟在思考什麽?

  那自然是癡男怨女們亙古不變的深奧的哲學問題:愛情是什麽?

  「……愛他媽的到底是——」

  嘴中突如其來的粗話讓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半晌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已經
心痛到喘不過氣來了。

  他翻過身看向堆在書櫃旁的紙箱,那里面放著的是他夢寐以求的的數字播放
器和耳放,男孩本和父母說好,高考後就作為獎勵入手,可現在離那場決定人生
的大考還有一個多月,她們是男孩心中眷戀的人送他的,他沒有被那麗人包養的
自卑感情,因為這些禮物是失敗者的慰藉品,是可悲的餞別禮,是醜陋的補償。

  他打開過那令人憎惡的紙箱,里面有著那人的信,信封上有著她娟秀的字跡:
吾甥序禮親啟。

  然而他根本不想啟封。

  序禮想過撕爛那信,砸爛那銅鐵,可她們有罪嗎?她們沒有,自己有,寫信
的女人有,他們在一起便是罪,就像被自己扔在地上的書里介紹的。

  他看著書,心中罪惡感更增。他跟家人說自己在複習,自己為了應試在閱讀,
而他卻因為那低俗的欲望困擾,把高貴的知識扔到地上。他撿起了塗先生的《亂
倫禁忌》,想著先民那原始的恐懼,那為防止不同輩分不同年齡層結合設置的各
種禁忌,想起了打破這一切的自己……她呢,她已經認罪伏法了,她就要改過自
新,男孩質問自己,還要沈迷在不切實際的幻想里嗎?

  他又看向還在自己床上的書,剛才他翻看的費先生的《生育制度》。

  即使心亂如麻,費先生的文字也感染了他,那種人類為了延續的偉大,結合
先生的人格、學識、理想,男孩不由得有一種感動,他的小愛又能算得了什麽?

  人類的結合是一種責任,為了繁衍為了養育後代,而自己和她的事絕不是健
康的榜樣,哪怕是單就法律他們也沒有任何可能。
  「呵——」

  他又癱坐在床上,把音樂繼續放大,逃避著現實。
  【費先生是否當年也用功能學派的底子逃避現實呢,逃避那深愛、早亡的發
妻——】

  他知道自己不敬,先生躍動的文字滋養鼓勵過自己,甚至那嚴肅的父親都對
那逝去的老人敬仰崇敬,看到自己買的書自豪地告訴男孩,費先生晚年曾寫信誇
贊過他的文章;他也知道人們為何結合,絕不是為那虛無縹緲的心動與愛戀,他
努力要當愛情的虛無主義者,可心中的痛,那茶不思飯不想的身體反應依然實在,
他如何也擺脫不了那段罪惡中的快感。

  他的腦海又被那人的記憶填滿,她的笑臉是那麽嬌俏可愛,她的肌膚是那麽
白皙柔滑,她的氣味是那麽清新勾人,她的一切的一切,他就要失去了——她,
他的小姨,今天就要結婚了。

  【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

  他馬上就明白這是理所應當的結果,失去小姨才是世間的常理。

  【愛,果然是要占有嗎……】

  他又一次否定了這個幼稚的想法,家人之間不存在占有,他們互相擁有,她
即使不是自己的愛人,也是自己的小姨;他們即使不是夫妻,也將相互扶持、共
行;他還會見到她,不會失去她……

  不。

  男孩對自己的說服又一次失敗了,盯著那紙箱里冰冷的金屬拉絲面板,他早
就失去了那記憶里火熱的可人兒,之後的小姨將會是另一個人了,接受了現實、
對男孩冷漠、努力忘記過往不堪的人。

  他不願意砸掉那禮物,那會讓他顯得可笑;他不願意用那禮物,那會讓他感
覺自己骯臟,是的,骯臟,是弄臟她的骯臟,也是接受了今天現實的骯臟。

  深陷在自己世界的男孩被母親的開門聲喚醒,「序禮,咱們……關小點聲,
還以為你真複習呢!咱們先走吧,先到會場去吧,家里太亂了。」

  他的臥室外面人聲鼎沸,親戚鄰居,攝像師、化妝師、伴娘,認識的不認識
的全擠在這個本來還算寬敞的老房子。

  他隨著母親離去,母親她穿著優雅得體,臉上的疲勞也帶著喜色,男孩努力
地配合家人們,回應著人們的問候,努力讓自己冷漠又稍有不甘,塑造那個和美
人關系最好的小外甥的形象。

  「嘿,我剛來就走了啊。」

  鄰居奶奶中氣十足地責備序禮,一家子沒有男孩的她自幼疼愛他,甚至平時
飯點吃完飯就會過來串門,看著他吃飯,她說她最喜歡看小子唏了呼嚕、風卷殘
雲的樣子。序禮知道,她把自己當成不曾擁有的兒子,不曾擁有的孫子,不過就
連這麽關註自己的她,今天也沒有多過問自己,聽了媽媽說「王阿姨,我們先走
了」,也就繼續安慰抽泣的姥姥。

  「我的老妹妹唉,哭什麽啊,該高興啊,這四姑娘也出嫁了,老牛他也就安
心——」

  就像往常一樣,序禮坐在後排,聽著開車的母親嘮叨家長里短,但今天沒有
他沒有不耐,反而覺得這日常是那麽難得,直到母親抱怨起今天的婚禮安排。

  「你聽沒聽啊?!真是的,神遊外物,」母親也不想對他最近的狀態做過多
批評,只當要高考了壓力太大,「下午還要去補課,你走之前也不去看看你小姨
就走。」

  是的,他沒有去見在閨房的小姨,那個今天被萬眾環繞的她,就連昨天他都
和沒她說話,他甚至沒看她,他不敢細瞧她的眼神,就當做沒這個人,即使和他
說話,也就點頭稱是糊弄過去。他害怕,害怕女人眼神中的決絕,她通知他自己
的那天是那麽令人恐怖。

  「我要結婚了,序禮。」

  那天,她套著男孩喜愛的白色薄毛衣,剪短了秀發的她依然靚麗動人,不如
說更多了分可愛,是的,她笑得是那麽可愛,光芒在柔嫩的肌膚上閃爍,她的新
發型露著額頭,笑容讓熟悉的酒窩也展露無遺,鼻子蜷縮著,沒有半分委屈。

  他其實早有預料,但那一刻還是胃部抽搐全身無力。

  他沒有回話,目光也只是和她一觸就躲開了,兩人不說話其實已經有時日了,
有一周……兩周……還是一個月?但相比做出結婚的預定還是太快了。

  他沒有問為什麽,只是聽著她向家人陳述著和她結婚的男人的事情,即使惡
心到想吐,也想了解得更多一些。

  他做了最後的抗爭,向母親外祖母抱怨她草率的閃婚,抱怨那華而不實的鳳
凰男帶她去簋街那種沒品位的地方吃飯,抱怨他們去看那的三流愛情電影,抱怨
他沒有房子卻買好車……但小姨就是家里人的心頭肉,含在嘴里怕化了,終究是
沒有人能反對她。

  「瞧你那樣,別郁悶了……」

  前排的母親撇著後視鏡說道,「你小姨你也不是不知道,一根筋……我其實
也勸過她,我問過她單位的領導,追她的大有人在,誰知道怎麽選了你現在的姨
夫。」

              【姨夫——】

  男孩張了張嘴,不想說這個詞,他把頭抵在了前排後座上,隱藏起自己的苦
笑,「是,是啊……小姨就那樣,對,對了,王奶奶怎麽叫小姨四姑娘?」

  沒想到這轉移話題的隨口一語,竟令母親驟然沈默,露出了奇怪的懷念中帶
著不忍的表情。

  「……四姑娘,啊,」母親又頓了頓,「恩,就是四姑娘,不是加上你舅舅
排行老四,其實啊,是你媽我之後還你還有個姨。」

  「啊?」

  奇怪的是序禮並沒有多少驚訝,深陷悲思的他反而差不多猜出了緣由。

  「唉……當年你那個姨,她就,應該叫夭折了吧……又趕上十年動亂,那會
你姥爺還下幹校了,唉,發燒,送醫院也查不出來什麽病,就兩天,燒著燒著就
那麽過去了,最後一面你姥爺都沒見到……」母親的語調低沈,還有些不正經,
可男孩知道,她隱藏起了哀思和沈痛,畢竟那是一個人,一個親人,「沒趕上好
時候啊,查出來了那會也缺醫少藥的估計也治不好……唉,所以啊,他最疼你小
姨。」

  「啊,」他想到那個老頭子,想到今天熱鬧的家中,居然不由得有點嫉妒,
嫉妒她,嫉妒他的最愛,怨恨著她的隨心所欲,似乎她從一出生就有人這權利,
也許正是因為全家人的愛,他才能如此平淡地傷害自己吧,「真好啊,小姨。」?
「他也疼你的,序禮。」母親連這點小心思都聽了出來,「你出生後他就最疼你
了,爸他是怕你們每一個人有事,他看著你們長大就高興。」

  他想著老人的笑,即使那老人的面孔已經模糊,老人的聲音已經陌生,只要
想到他,男孩就得知自己被愛著,就能獲得了力量,好好活下去的力量。

  母親看著他緩過神來欣慰地微笑著,「你也長大了,我才跟你說這些。家里
的很多事啊,你姥姥也不願意提——」

  「行了行了,什麽地震啊,什麽你考大學啊,聽都聽出繭子了。」

  「嘿你小子——」

  是的,他長大了。

  【是啊,我長大了。】

  男孩再一次從那胸口里的沈悶確認了這點。他長大了,他失戀了。

  男孩坐在角落的一桌不熟悉的親戚間,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婚宴的菜品堪
稱豪華,但他食之無味。

  周圍的大叔大媽更是聊著無聊至極的事情,什麽誰誰來了沒有,誰誰現在在
幹嗎,誰誰生病了,飯店真好啊,排場真大啊,時間一晃就過去了,男孩都這麽
大了、沒想到小姨她都結婚了。

  他還是不喜歡湊熱鬧,歡騰的氛圍,並沒有開空調的五月份,都讓他感到頭
昏腦漲。

  序禮沒有去迎接婚車,一直坐在這里,看著人來人往,周末的補課從來沒有
讓他如此期待過,他一次次看著時間,一次次嘆氣,他終於在人群中尋覓到了母
親。

  「媽,媽,」他找到救星般跑了過去,「到點了吧,該去補課了吧。」?
「你著什麽急?」他母親自然見了鬼一般看著他,「真是的,你跑哪去了,你小
姨找了半天你都找不到,家里人都去準備室最後見面了,馬上就開始了。」

  他忍著想要看小姨穿婚紗的欲望,忍著想要拽著那雪白的藕臂逃跑的欲望,
面無表情地陳述著補課地點很遠、他會遲到的似是而非的事實。

  「你這孩子,」母親拉著男孩就走,「論不清主次,你今天晚點怕什麽,再
說你爸和小齊還沒到,不知道在哪呢。」

  小齊是他父親的司機,今天自然父母都沒法送兒子去上課,只能拜托別人,
要不然就得男孩自己打車,可男孩莫名忽略了打車先行的選項,也許心里還有某
種期待,即使他知道絕不可能,那是害人害己,趕快從她的陰影中逃離才是最佳
選項,但那不可能的浪漫行徑也要被他本人親自否決,才能讓他內心安寧。

  序禮被母親拖拽到了準備室,姥姥舅舅他們剛出來,他舅舅那個樂天派今天
胡子刮得十分幹凈,咧著大嘴沒有自覺地調笑著,「趕快進去啊,你不去你小姨
都要不嫁啦。」舅媽恨鐵不成鋼地拍著這老男人,「瞎說什麽呢你!」

  姥姥推著他,伴隨著抽泣讓他趕快進去,嘴里念叨著哭聲更盛,男孩母親勸
了半天才攙扶走了老太太。

  他最終還是沒了逃避的余地,只能忐忑地打開了那扇豪華的木門。

  寬敞的開間里只擺了簡單的沙發桌椅和梳妝鏡,屋子正中立著一道嬌柔欲墜
的倩影,好在沒有別人,那個讓他嫉妒得撕心裂肺的男人也許正在迎客吧。

  這里沒有他記憶里與她相會的房間的逼仄晦暗,采光極好,正午的陽光讓挺
拔曼妙的她與白色婚紗融為一體,猶如女神降臨塵世,完美的臉龐淌著聖潔慈悲
的淚。

  「你!」她剛要像以前那樣指責自己的外甥,見他神情木訥,沒有傷心沒有
氣憤,一下就沒了氣勢,淚水落到了手里抱的花束上,「……你來了。」

  他走了過去,如同行屍走肉,僵硬得可怕,張了張嘴,發不出聲,舌頭頂在
牙床上,忍耐著抽搐,半天才做出了個微笑。

  「……恭——喜了,小姨。」

  他只有【恭】字吐得最為響亮,直至【姨】字,業已悄聲到不可聞。

  房間里的日光越來越晃人眼球,男孩瞇著眼,看那穿著白衣的精靈變換著表
情,看她即使流汗流淚依然無損的紅妝,他覺得那里面集結了世間一切的美好,
但那美好已經離他而去。

  她緊閉嘴唇擡著嘴角,那是能和最頂尖偶像媲美的微笑,更別提配合著那水
潤的眸子聖潔的衣著,他將要在此告別自己的青春。

  「再見——……唔哇!」

  碰——!

  小姨手上的花束被甩到了他的臉上,動粗的女人咬著粉唇淚眼婆娑。

  「樂序禮!你他媽混蛋!」

  【到底怎麽才會變成這樣的呢?】

  倒在地上的他捂著紅腫的鼻頭,空空如也的腦袋里冒出了很多無關緊要的記
憶——有小時候他們互相指責的畫面;有去年他們在餐廳互相餵食、偷偷咬著冰
塊接吻的畫面;有近期他見到她轉身就走的畫面——

  「序禮!」

  面前的她叫著他,就像記憶里背後玩命呼喚著自己名字的女人一樣。

  他慢慢坐起了身,感受到了她後悔擔心的目光,可他的鐵石心腸拍開了女人
的小手。

  序禮當然想被她的手撫摸,想讓她嫩白的臂膀、整個嫩白的嬌軀靠到他的身
上,然而他不想接受憐憫。

  「小姨……」他終於擡起頭瞧著她了,「夠了吧,就這樣吧,早晚的事。」

  是的,早晚的事,小姨的婚事拖得了三年五載,能拖得了十年二十年?他在
說服她,也在說服自己,拖得越久,就越難舍難分;而且小姨是眾人焦點,而男
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能讓人投懷送抱,如果一直看著她,看著如此完美的她,
被她牽著鼻子走,以後又怎麽能有正常的人生。

  「就到此為止吧,」他的視線也漸漸變得模糊,正到繼續動情之演說時,咚
——的一聲,腦袋又被撞得頭昏腦漲。

  「唔——你幹嘛!?」

  而回答他的只有小姨的嗚咽,她明亮黝黑的瞳近在咫尺,那種瞪視讓他無處
可逃。

  「唔唔……呼,」她彎著腰,半跪在他面前,雪白的婚紗浮在他筆挺強壯的
身上,她雖然吸著鼻子卻變得十分強勢,「你沒看信吧!」

  「……誰,誰會看那玩意兒。」

  男孩尷尬地撇開頭,被這麽追問,他之前失戀後顧影自憐完全不看對方信件
的扭捏姿態,就顯得有些幼稚不成熟。

  「你要說什麽……能說什麽?再說你自己不會說,藏在那里面。」?

  「你——!」

  女人再次蜷縮起鼻頭,哀怨得又要掉眼淚,感覺一切都和這個認死理的小情
人說不清楚,要是嘴上好說幹嘛要寫到信里,又有誰知道這個少年一根筋到能忍
住不拆信。

  「你,我之前叫了你那麽多次,你立馬就跑掉,怎麽和你說!」

  她埋怨著男孩也埋怨著自己,看著他更加成熟的臉,輕輕地把手搭在那性感
的下顎、鼻梁,習慣性捉弄玩弄對方的她終於得來了報應。

  「又有什麽可說的……」

  男孩雖沒有躲開小姨的愛撫,卻也顯得別扭難受,露出拒絕之意,不過他的
不滿立刻被女人的哭腔沖散。
   「聽人——聽人說話啊……小笨蛋!」

  為什麽她能如此動人?為什麽她能這麽可愛?為什麽讓她這個天上人沾染塵
世的情愛?

  男孩終於體會到了溫柔鄉英雄冢的古諺,一切的心理準備,磐石般的決意,
都會被顫抖柔弱的呵斥擊得粉碎。

  「我聽,我聽,小姨你別哭。」
    被鎖緊的心一旦打開,就一潰千里,她的氣味,她的嬌喘,她的溫柔嬌蠻,
讓他忍不住把她扶了起來,他釋懷地捧起了她紅潤的雙頰,「放心吧,我不會生
氣的,反正都已經這樣了,以後小姨還是小姨,我不會——額!」

  本來搭在他胸膛的雙手揪起他臉頰的軟肉,她皺著眉頭的神情似乎還帶著對
男孩的心疼,「真是的,又亂想,想什麽呢?」

  小姨稍稍踮起腳用嘴輕輕觸碰了他的下巴,咬著下唇好似豆蔻少女般笑了起
來,「還記得咱們最後一次看電影那天嗎?」

  她明媚的容顏和話語卻讓男孩的心又沈了下去,憶起了一切起始的那個周末,
他不願意回想的那個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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