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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大唐年間,身為御廚之子的廷玉饌被冠以「食評饕客」的美號,
舉凡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游的,他無一不嘗、無一不評論。
只要經過他的「名嘴」一啖,便可斷定這食物是否上得了檯面,
而他所撰寫的食記評論,更是被許多饕家奉為圭臬的「聖旨」——
但天下人都不知曉,他那張「吃遍天下無敵嘴」有著天大的的隱疾,
他跋山涉水,找尋能治好這個怪病的大羅神仙,不料卻遇見她——
一個長得美若仙子、亭亭玉立,脾氣卻比男人還要倔強的悍廚娘!
她自以為做的菜餚美味可口、無人能敵,卻不知被人稱為穿腸毒藥,
但為了治好自己的怪病,再難以吞下肚的菜他也願意勇敢一試……
不料,這人人懼怕的料理,他吃後卻感到有如沐浴在春風中一樣快活,
這下子,他決定要把她捆一捆帶回家當他的專屬廚娘,也由不得她說不!
第1章
大唐開元年間經濟繁榮、物阜民豐。
商集中的東、西兩市四面臨街,商賈雲集、異國商旅往來交流,帶起盛世的富庶繁華。
日暮時分,伴隨著喧囂熱鬧的用膳人潮,酒肆茶樓一一亮起的燈燭將大街映得亮如白晝。
此刻,離笙歌鼎沸、人聲沸騰稍遠處,座落於皇城附近的廷御廚府第,卻因為晚膳時分,而被一股緊張的氛圍籠罩著。
「快、快,還有半盞茶時間,別誤了時辰、讓菜涼掉!」
「廷壽,搭晚膳的酒選好了嗎?」
「廷吉,快把園子裡剪下的秋菊和丹桂擺上桌。」
「茴香,可以請少爺出來用膳了。」
穿梭在丫鬟、僕役忙碌的身影間,廷家管事從容不迫地一一指示。
在一道道精品佳餚擱在紫檀大圓桌上時,一抹挺拔的身影由內堂徐步而出。
廷管事精明的眸光突然瞥到那道身影,不由得驚道:「少、少爺!」
來者正是廷御廚的獨子,亦是當今長安城有名的食評饕客廷玉饌。
他出生富貴世家,剛毅俊美、玉樹臨風、文采不凡,雖才二十出頭,卻在御廚爹爹的影響下,成為極為挑嘴,也十分講究飲饌氛圍及飲宴之禮的食評家。
許是因為其食評直言犀利,在長安城裡,只要經廷玉饌落筆評鑒認可的菜式,必成為百姓必嘗之食。
多年來,廷玉饌所寫的食評名氣蜚聲中外,儼然成為饕客欲啖美食的指標。
而在御廚主子及食評饕客少主子對食膳近乎完美的要求下,廷府每日三餐必得時時翻新菜色,及控管廚子掌廚的能力。
雖然廷府膳食不似御筵,日日得備達兩百五十道菜,卻也讓廷管事處在戰戰兢兢的忐忑中。
深怕一個不留心,便讓少主子下了個失職的評論。
此時瞧見少主子提早出現在膳廳,廷管事趕忙迎向前,躬身一揖。「少爺。」
「晚膳還沒備好嗎?」
紫檀大圓桌上正擺著由園裡剪下的秋菊。
絢麗綻放的秋菊伴著丹桂清雅的香息,襯得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餚珍饈更加誘人。
無奈即便眼前用膳氛圍如此美好,廷玉饌還是提不起半點食慾。
望向少主子若有所思的俊美臉龐,廷管事迅速瀏覽了下四周才道:「少爺可以用膳了。」
今日廷玉饌身著一襲精緻的月牙白錦袍,腰間束著條錦玉腰帶,墨黑的長髮以玉冠高高束起,腳踏著雙六合靴,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渾然天成的文雅貴氣。
莫怪主子要把少主子取名玉饌,容貌俊美的少主子在眾人眼裡,宛如一道以上等美玉做成的佳餚美饌,是完美而珍貴的。
意興闌珊地瞥了下眼前不乏宮廷美饌的菜餚,廷玉饌撩袍坐下,逕自斟了杯美釀醇酒後才問:「老夫人用膳了嗎?」
「老夫人稍早用過素膳,已經歇下了。」
廷玉饌淡垂下眸輕應了一聲,思及娘親吃齋念佛的原因,心裡漫著股說不出的滋味。
轉眼間,那件事已經過了大半年……而娘親自從那件事發生後,為了他而潛心向佛,日日誦經祈福,過著深居簡出的清靜生活。
無奈娘親此舉並未博得上天垂憐,他依舊——
不知少主子心頭紛擾的思緒,廷管事緊接而落的言語打斷他的思緒。
「少爺!今兒個廚子備了幾樣特別的菜,讓您嘗鮮,而酒是近日蜀州進貢至宮裡的南春玉液。」
拋開惱人的思緒,廷玉饌似笑非笑的清俊臉龐多了分鄙傲神色。
他從小到大錦衣玉食,除了能嘗到御廚爹爹伺候皇上的手藝外,更因為父親受皇上榮寵,吃過不少番邦、蠻夷進貢的奇珍異食。
廷玉饌不認為當今還有什麼菜能讓他驚艷。
「成了。」一口飲盡杯中物,他輕輕一擺手,優雅淡然的語氣中隱含威嚴。
烈酒入喉,感覺不出名酒厚綿的餘香悠長,四肢百骸反倒被酒液給溫暖了。
喝了酒,他覷了眼桌上的美食珍饈,冷眸不經意落在遠處一盤色澤火紅的食物之上。
「那是什麼?」
瓷白的淺盤上盛滿寸長的芹條兒,水綠色的芹條兒沾染艷紅色椒油,紅綠配色十分美麗且刺激,乍看之下,絕對讓不嗜辣之人未吃先落淚。
「黯然銷魂辣條兒。」
廷玉饌俊眉輕攏,覆誦一回。「黯然銷魂辣條兒?這菜名可真怪。」
「的確是個怪名,但滋味不差,是頗開胃的小菜。」廷管事頷首笑道。
「是嗎?」廷玉饌興趣缺缺地夾了一塊送入口中,片刻,心頭猛地一震,他怔愣在原地。
驚見少主子的反應,廷管事愕然地倒抽了口氣問:「少爺,太、太辣嗎?」
他記得老爺帶回這罐開胃小菜時,只囑咐廚子要送給少主子品嚐,卻沒說開胃小菜屬辣味。
無法回應廷管事的疑問,廷玉饌因為口中微乎其微的辛味,眼角沁出濕意。
引人食慾的色澤及入口的味道,刺激他嘗盡千百種滋味的靈舌,在他口中形成永生難忘的絕妙滋味。
芹條兒浸入調有椒油與醋的漬汁中醃味,卻仍保有清脆的口感,清爽中帶有酸辣香味,這類似醋芹的做法十分開胃,也讓他驚艷萬分。
「這味道……」
不待少主子說完,廷管事趕忙喚人端來茶水。「少爺,先喝口水,去去口中的辣味。」
推開廷管事遞來的杯子,廷玉饌問道:「這黯然銷魂辣條兒可是府裡的大廚做的?」
廷管事搖頭,恭敬道:「不是,這黯然銷魂辣條兒是上一回老爺至蜀州帶回來的。」
廷玉饌暗自忖度著,原來這黯然銷魂辣條兒來自蜀州……蜀州人喜食「辛香」早有記載,但能做出這辣漬物的廚子則是巧思獨具。
更讓他驚歎的,無非是這廚子光一道「黯然銷魂辣條兒」便對足了他的胃,喚醒他沉睡已久的食慾和味覺。
那瞬間,廷玉饌腦中閃過個念頭,他知道,他極度迫切需要這個廚子!
心中念頭一定,廷玉饌吩咐道:「廷管事,去把做這辣漬物的廚子找來。」
他的語調溫和不帶一絲情緒,不過寥寥數語,語意卻十分堅定。
廷管事聞言一怔,臉色微變。「少爺,這……恐怕有些為難。」
「怎麼個為難法?」廷玉饌瞥了他一眼問道。
「少爺,咱們恐怕沒辦法請那個廚子來府裡當差。」
「沒辦法?」廷玉饌挑眉,銳利的冷眸在唇畔詭譎的笑意下顯得陰鷙。
雖然父親充其量不過是為皇帝張羅三餐的廚子,身份遠不及戰功彪炳之武將或高官,但該享有的榮華富貴與榮寵卻半點也不少。
他不相信廷府請不起區區一個民間廚子。
硬著頭皮迎向少主子投來的質疑,廷管事捏了把冷汗道:「因為做這辣漬物的廚子……是蜀州大廚鳳易的千金。」
身為廷御廚獨子,廷玉饌不免有一股唯我獨尊的傲氣,但卻不是那種只懂得揮霍家產的紈褲子弟。
一遇上事情,少主子精明且難纏的本事,時常讓他這一個小小管事招架不住。
至於鳳易的掌上明珠……聽說美艷不可方物,廚藝不差、但性格潑辣,若真到蜀州將她聘入府當廚子,這可不大妙。
也真不知道需到蜀州聘那個性格潑辣的姑娘入府的苦差事,會落到誰身上?
在廷管事感到萬分頭痛之際,廷玉饌卻因為得知廚子的身份而愕然。
他知曉父親有位好友是蜀州知名的大廚,卻未曾聽父親說過那名大廚有個廚藝了得的女兒?
見少主子若有所思,廷管事建議道:「若少爺喜歡,屬下再派人到蜀州帶些回城裡……」
「不用麻煩。」他淡然回拒。
看不透少主子的心思,廷管事心頭這下可真亂了。「少爺……」
「我親自走一趟蜀州。」廷玉饌輕描淡寫地開口。
因為那怪病,他打算暫時封筆,也趁離開長安城的這段期間,暫且拋開「食評饕客」這名號為他帶來的麻煩。
怔然地杵在原地,廷管事被他的決定震住。「少爺……要親自走一趟蜀州?!」
路遠迢迢,他想不透少主子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前往蜀州,難不成這「黯然銷魂辣條兒」真有讓眾人傾心的魅力?僅一口便讓少主子黯然銷了魂?
蜀州百辛鎮
正午,當空熾陽將曝曬在「挽椒香」廣場的花椒蒸曬出滾滾熱氣,在輕風徐徐相送下,一股辛麻的氣味隨風飄拂過天地。
當那撲鼻而來的辛香味鑽入鼻息時,被拖到廣場幹活兒的鳳芷晴,苦不堪言地皺苦了一張小臉。
雖說蜀人喜食辛香味,但若連空氣裡那一股自然的天地氣味兒也教辛香味給取代,可會讓人吃不消。
皺著秀氣的俏鼻,鳳芷晴朝著廣場另一頭的緋紅身影柔聲問:「大姐……我能不能不幫忙?」
耳底落入那柔嗓,正低身檢視干椒的鳳芷拂朗聲道:「囉嗦!你身子骨不好,要多活動、活動才是。」
早料到會得到這答案,鳳芷晴扁了扁嘴,不死心地噥了句。「大姐,這日頭曬得晴兒好暈,再待下去,換晴兒要成人干了。」
無奈地翻了翻艷眸,鳳芷拂回頭覷了妹子一眼。「算了,你不用幫忙了。」
「真的?那晴兒先回府嘍!」鳳芷晴一喜,毫不猶豫便轉身離開。
凝著妹子遠去的身影,鳳芷拂歎了口氣,她完全想不明白,為何同樣身為蜀州大廚鳳易的女兒,她與妹子的個性會如此南轅北轍。
她喜歡下廚,喜歡研究各式辛味菜色,對吃食極為講究。
然妹子就不同了,她非但未遺傳到爹爹的手藝,對吃食更是草率到極點,只要能果腹,對她而言便是美食。
雖然兩姐妹相差甚遠,但對無子嗣的鳳家老爺而言,能繼承他衣缽的似乎只有長女鳳芷拂。
不過即使鳳芷拂繼承了「挽椒香」酒樓,卻只得了個二廚的名號。
讓鳳芷拂當不了頭廚的原因都歸咎於她「喜研各式辛味菜色」的喜好,據聞,她這喜好已至走火入魔的境界。
由鳳大姑娘做出來的辛味菜非但無輕、中、重之分,也無法與百味交融,更無法衍生出層出不窮辛香韻味的正宗蜀菜,而是直接被冠上「穿骨斷魂辣」封號的辛味菜。
她那辛味菜不僅讓人猶如身處火燒燎原之境,其穿膚入骨的辣勁更讓嗜辣之人敬謝不敏。
因此,並非鳳大姑娘的廚藝不佳,而是至今在蜀州,她尚未遇到知音來品嚐她火辣辣的廚藝魅力。
於是,「挽椒香」頭廚的頭銜便由鳳易傳給弟子龍辛虎。
至今,關於繼承爹爹衣缽那段惱人的過往已經遠去,雖然淪為二廚,鳳芷拂並不以為意,能借「挽椒香」的廚房鑽研辛味菜色,倒也讓她自在快樂。
撩高袖口露出一截蜜色玉臂,鳳芷拂繼續曬椒的工作。
約莫半個時辰後,鳳芷拂任秋陽撒落在今年甫采收的秋椒上,取了只籐籃後便離開廣場。
見到那提著只籐藍的緋紅身影,夥計驚問:「大姑娘,您要出門了?」
「嗯!同虎爺說一聲,我出門采椒。」
前些日子她在附近山區尋到青崖椒,再加上孟秋與仲秋時分是蜀州花椒品質最好的時刻,她自然不能錯過采收極品的機會。
夥計一聽到她又要上山采椒,立即擋在她面前嚅聲道:「大姑娘要上山采椒?這……這可不成哪……」
通常酒樓有固定合作的椒商會在約定日期送貨,但研辣入魔的鳳芷拂卻偏偏愛自個兒去附近山區采新鮮的椒果。
蜀椒、野花椒、崖椒、巴椒……哪兒有椒她便往哪兒跑。
即便每回她總因為采椒而搞得一身狼狽,卻還是樂此不疲。
至於頭廚與鳳大廚,每每瞧見鳳芷拂又溜到山上摘椒,便叮囑著大夥兒得格外留心她的行蹤,就是不能讓她再單獨上山。
今兒個教他撞見,他若不阻止,虎爺若怪罪下來他可承擔不起。
見夥計擋在她面前不讓路,鳳芷拂瞇起艷眸,粗聲問:「什麼成不成的,要你傳個話別囉囉嗦嗦的。」
語落,她大剌剌地揚手格開夥計,擺明了不把他為難的模樣放在眼底。
「大姑娘,你別為難我呀……」夥計不死心地跟在她身後苦聲哀求。
這鳳大姑娘模樣雖嬌美艷麗,但言行舉止完全不受約束,不止裝扮不像個姑娘家,連個性也粗率得像個豪氣男子。
而最讓人不敢恭維的,除了她的辛味菜外,便是她火爆的性子,因此就算鳳芷拂擁有天姿絕色,也讓鍾情於她的男子望之卻步吶!
發現夥計不死心地跟在身後,鳳芷拂頓住腳步、握緊拳頭,惱火道:「不要跟著我!」
迎向鳳芷拂惡狠狠的模樣,夥計硬著頭皮,費了番氣力才擠出話來。「大、大姑娘……我也不想跟著你,只是……若讓虎爺知道我沒阻止你上山,可真會剝了我的皮。」
姑娘嬌蠻的性子沒啥耐性,摘個椒被幾番阻撓,胸臆間的火氣一下就爆發,抬腳踹翻擱在一旁的竹凳子。
「本姑娘愛上哪就上哪,你若敢再吭一句,我就剝了你的皮,再順道拆了你的骨!」她勉強控制住脾氣道。
她鳳芷拂是何許人也?不過出門摘個椒,哪裡輪得到他來阻撓她?
若再這麼同他耗下去,她大好的心情鐵定會被破壞得徹底。
傻傻瞪著被踹翻的竹凳子,夥計怔在原地想著,大姑娘的脾氣不好,力氣也不小,上一回發火打斷了小六子的鼻樑,這一回若他再堅持不讓路,大姑娘會不會把她那小拳頭往他臉上招呼去?
一想到這點,夥計突然有些茫茫然,究竟是虎爺的威嚴嚇人,還是大姑娘的火爆性子驚人?
鳳芷拂瞧他拙於反應的模樣,側眸睞了他一眼、啐了句。「哼!非要惹人發火才開心是吧!」
一撂下話後她俐落旋身,扎高的及腰長髮帥氣地在甩出一抹醉人墨色後,大步離去。
一陣秋風拂過,漫山遍野的紅葉,染成一片深淺相間的瑰麗秋色。
伏在崖邊,鳳芷拂打量著長在崖邊、常年長綠的青崖椒,唇邊蕩起一抹醉人笑花。
蒼老的枝桿盤根錯節地緊緊嵌入崖邊石縫,主幹粗壯的枝身綴著一片片小小的葉子,由遠處瞧去猶如一片綠雲。
而藏在綠雲間的青色果實,便是鳳芷拂想要的椒果。
瞧那一顆顆嫩青的果實,鳳芷拂忍不住伸指撥弄著綠葉,忘神地想著。
青崖椒,味辛不麻口,是蜀菜中常見的辛料之一。
按理來說,這般平常的椒類絕不會得到追求至辣境界的鳳芷拂青睞,但眼前這一株青崖椒可不同。
它的外形雖與一般青崖椒無異,但不知怎地,其口感就是比一般青崖椒麻辣上數分。
不知是因為這株長在崖邊的古老青崖椒已在此處待上許久,又或者是它身上藏著精魂的靈魄?
不管事實如何,鳳芷拂總覺得,這株青崖椒與她挺有緣的。
或許它真的是一株已成精的椒樹,在修練的過程中不斷提升自己辛麻的程度,不然為什麼它的果實會比一般青崖椒來得辛辣呢?
想來真是有趣,椒樹精與她追求「至尊無敵辛辣味」境界的想法不謀而合呢!
當天馬行空的想法在鳳芷拂腦中轉迭之際,崖邊的勁風撫得鳳芷拂垂在身後的墨絲跟著翻飛舞動,連眼前綠意也隨風婆娑,散發出青崖椒特有的清雅淡香。
當鼻間縈繞著青崖椒的香氣,方才鬱結在鳳芷拂心頭的悶氣也跟著隨風而逝。
那香味,像是在回應……意識到這點,鳳芷拂心情大好地發出咯咯輕笑。「悍婦,我知道你在等我。」
將擱在一旁的籐籃用石頭壓住,鳳芷拂小心翼翼地低下身,準備摘下那一顆顆飽滿的椒果。
這野生的青崖椒不似一般農收花椒,未經修剪的枝條滿是尖刺,稍一碰到,那又痛又癢的感覺可教人吃不消。
這也是這株青崖椒會被鳳芷拂喚做悍婦的原因。
她壓抑著興奮的情緒緩緩靠近崖邊,準備摘下結實纍纍的椒果時,一聲清俊的急嗓在身後響起——
「姑娘小心!」
誰?誰要小心?還未想透那驚心動魄的呼喚究竟是在喊誰,鳳芷拂一個失神,纖纖玉指瞬即被「悍婦」紮了下。
「哇啊——」她吃痛地大叫出聲,身子立刻被一雙鐵臂圈住,下一瞬,她與那攻擊她的男子一同滾落到崖邊。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鳳芷拂腦中一片空白,唯一的感覺是這男子的身形頗高大,壓在她身上的重力,壓迫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
這倒也算了,因為男子身形的「施壓」,她纖柔的背部抵著細碎小石子,扎得她苦不堪言。
而她一雙修長的腿兒懸在崖邊,一股風由腳底板竄進寬口褲,涼得她打了個哆嗦。
無須多想,她腳上那雙帥氣的烏皮六合靴應該已經代主殉難,葬身谷底。
再者,指尖被「悍婦」扎傷的小口子,開始傳來又痛又癢的感覺。
管不了兩人的姿勢現在有多引人遐想,一把把烈焰由鳳芷拂身上每一處奔竄而出。
這該死的殺千刀,她若不同這不知由哪竄出的男子好好細算,她就不姓鳳!
第2章
抬起美眸看著他,鳳芷拂揚指戳了戳他厚實的肩,勉強心平氣和地問:「這位公子,你到底想壓著人多久?」
感覺到她的手指不客氣地戳著他的肩,廷玉饌抬起頭迎向她眼底盈滿怒焰的明眸,不禁愣了愣。
眼前的姑娘生得杏臉桃腮、雙目如星,一雙眼尾還微微上揚,具有勾魂攝魄之姿。
除了她的美貌,她的打扮……也十分特別。
不似一般姑娘長裙曳動、環珮叮噹的飄逸打扮,她身上穿著一襲緋紅色對襟翻領窄袖長袍,纖腰束了條腰帶,腳踩著雙烏皮六合靴;及腰的墨黑長髮未梳繁複的高髻,僅是以玉冠高高束起,髮束間沒有鮮花、金鈿,只是簪了支素雅的翠羽簪。
她英姿颯爽的中性裝扮,反倒將她嬌艷中帶著幾分潑辣神色襯托得更加動人,即便廷玉饌在長安城見過中外美人,也不由得被她的美貌所吸引。
察覺到對方炯然的凝視,鳳芷拂心頭莫名一促,惡聲又問:「你雙眼呆滯的盯著我做啥?」
不動聲色地回過神,廷玉饌饒富興味地發現,這姑娘很不一樣。
此刻,他偉岸的身形下緊貼著美人兒柔軟的曲線,那曖昧的姿勢足以讓任何一個男子心旌搖蕩;也足以讓任何一個不經人事的黃花閨女,羞愧得咬舌自盡。
但……眼前的女子完全沒有他所猜測的反應,反而以嬌蠻的語氣質問起他?
略過她嗆辣的語調,廷玉饌撐起身子,瞥了她一眼,不答反問:「那你站在崖邊做什麼?」
憶及她立在崖邊搖搖欲墜的身影,廷玉饌不由得為她捏一把冷汗。
崖高壑深,若失足跌下,恐怕連屍首也找不著。
不過依她現在怒不可遏的模樣看來,她尋短見的成分實在不高。
「我在摘椒!」鳳芷拂惱得在他耳邊尖叫。
因為他的魯莽,她被「悍婦」紮了手,又被他壓得全身上下疼痛不已,大好的興致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摘椒?!」廷玉饌掩不住愕然道:「我還以為姑娘想尋死。」
在幾個月前嘗到「黯然銷魂辣條兒」之後,他對蜀州的辛辣食材起了極大的興致,聽說每到這個時節,整個蜀州山區都可以找到剛成熟的椒果。
他一到蜀州,找了間客棧落腳後,便迫不及待來到這四處可見野椒的山區。
沒想到他還未尋覓到野椒,見著的竟是緋衣女子立在崖邊的身影。
他向來不是熱心之人,卻也不是見死不救的人,一見著這情況,他頭一個反應便是上前規勸那女子離開崖邊。
不料,崖邊小石子不少,他腳一滑,竟直接撲向那女子,緊接著便與她雙雙跌撞倒在地。
但沒一同滾下山崖可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尋死?!我還以為是閣下想害死我呢!」鳳芷拂衝著他甜甜一笑,語氣卻冷到了極點。
她的語氣暗藏著嘲諷意味,惱得枉作好人的廷玉饌冷著臉沒搭腔。
天知曉他究竟哪兒不對勁,方才看她站在崖邊衣衫微飄、鬢髮翩舞的背影,直覺便以為她有意尋死。
現下想來,這想法實在魯莽,只是……就算是他誤會,她也不必這麼凶吧?
暗歎了口氣,他沉聲道:「姑娘心裡怎麼想在下可不知道,至於害人之心……在下與姑娘無冤無仇,根本沒必要加害姑娘。」
她撣了撣衣衫,拍去衣衫上的塵土,口氣尖銳地瞟了他一眼。「不知道?不知道你充當什麼英雄救什麼美吶?」
意思是怪他多管閒事嘍?廷玉饌似笑非笑的語氣帶著淡淡嘲弄。「在下從沒想過當熱血英雄,況且……無美可救。」
手心突然傳來一陣刺痛,他低頭審視才發現,他的雙掌被小石子磨破,漸漸沁出血絲。
淡蹙俊眉,他為自己的脆弱感到懊惱。
這些年來,他為食評長年執筆,除了指間覆有粗繭外,厚實的掌心比一般男子還要細嫩許多。
自從發生「那件事」後,他已經許久沒執筆寫食評,一雙大掌在養尊處優的日子下,有益發嬌嫩的趨向。
覷著他低斂眸光審視受傷的雙手,鳳芷拂無所謂地聳肩道:「我當然明白自個兒不是大美人,但我實話實說,你計較個啥勁呢!」
這無禮的男子說她不美也就算了,但堂堂男子漢,像他這麼惜皮惜肉的倒沒幾個,她身上的傷可是遠比他磨破掌心的痛,還要痛上許多呢!
思及此,鳳芷拂恨不得從「悍婦」身上折下一截最多刺的枝節,朝他身上招呼去。
她率直的回答讓他一怔,這姑娘的確與眾不同,一般姑娘家所計較在意的東西在她看來,似乎都顯得微不足道。
他若同她計較她過分率直的反應,似乎顯得小氣,思緒一定,他拱手抱拳。「是在下魯莽,請姑娘海涵。」
沒料到他會這麼快道歉,鳳芷拂微微一愣,但她的脾氣一向來得快去得也快,既然對方認了錯,她也不想計較那麼多。
唇邊掛上滿意的微笑,鳳芷拂朝他攤開掌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但你還是得賠我靴子。」
「靴子?」他一臉茫然,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提起靴子。
她微弓起腳,在他眼前晃了晃僅著素襪的巧足道:「你突然跑出來,好在我膽子大,所以沒被你給嚇著,不過我的靴子掉下山了,所以你理應賠我。」
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廷玉饌不敢置信地沉聲道:「一個姑娘家突然把自個兒的腳給人看,成何體統!」
當朝的社會風氣雖然開放,女子的穿著也不像前朝保守,但這行為還是不妥。
見他一臉嚴肅,鳳芷拂白了他一眼。「呿!要不要這麼迂腐、死腦筋吶?若真照你說的,方纔你那麼大個人壓在我身上,那是不是就該娶我為妻啊?」
被她嬌艷的媚眸一瞪,廷玉饌被她不似一般大家閨秀的性子逗得心情大好。
他順著她的話道:「如果姑娘真想要在下負責,又不嫌棄當八姨太,那在下只好勉為其難娶你了。」
八、八八姨太?!瞪眸瞅著他,鳳芷拂傻眼了,瞧這男子相貌堂堂,看不出來是大色鬼一隻。
納了那麼多小妾還無法滿足他,現在居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來?
頓時,艷眸竄起兩把火焰,她雙手插腰,毫不客氣地指著眼前的男子大叫:「娶你個頭!我同你說真格的,你當我打哈哈?說到底,你賠是不賠?」
他在府裡當慣小霸王,沒想到一出門卻遇上個女霸王,這感覺忒是有趣。
「我沒說不賠。」
她伸出手,唇邊漾出一抹淺笑。「那好,一兩,謝過了!」
掏出銀兩遞給她,廷玉饌盯著她的腳問:「少了只靴能下山嗎?」
在他深邃眸光的凝視下,鳳芷拂不動聲色,縮回自個兒少了只鞋的腳,嫣然笑道:「只是少了只靴又不是少了條腿,怎麼不能下山?」
燦笑讓鳳芷拂看來格外嬌艷動人,但她心裡卻繼續腹誹著眼前這個死色鬼、大色鬼、不要臉的登徒子!
挑起眉,他定定看著她艷眸中流轉的倔強眸光,揚唇一笑。「說得是。」
依她直率的性子,說不準下山前就把另一隻靴給丟了也不一定。
話題結束,鳳芷拂見他依然杵在原地不動,不悅地對上他的目光,「委婉」地問:「公子不走,還有什麼事嗎?」
聽著她「趕人」意味甚濃的語氣,廷玉饌話鋒一轉。「方纔你說正在摘椒,可以告訴我你在摘什麼椒嗎?」
他猜想這姑娘會特地來這荒山野嶺摘椒,應該對椒類十分瞭解才是,或許他可以趁此機會多瞭解蜀川椒類。
鳳芷拂不假思索道:「不可以。」
「為什麼?」
「沒為什麼。」
雖然她不明白這男子心裡究竟打著什麼主意,但這一區她從小玩到大,各處野椒幾乎都被她摘來試過其辛辣程度,她不會傻到與個意圖不軌的陌生男子分享這寶窟。
暗暗觀察她的反應,廷玉饌似笑非笑,說出心中想法。「姑娘不會真以為在下想納你為小妾吧?」
鳳芷拂瞠目結舌地瞪著他,方纔她只是一時氣急才脫口要他負責,怎麼也沒想到這厚顏無恥的男子竟然順著竿兒爬,反拿她的話來激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鳳芷拂脫下另一隻靴,朝他的頭擲去。「做你的春秋大夢!」
未料到她會有此蠻舉,廷玉饌兜頭就承受烏皮六合靴直擊而來的痛意,待靴落地,他寬朗的俊額馬上出現一片紅痕。
揚手撫額,廷玉饌簡直不敢相信身份尊貴的他竟會遭受如此對待。
微瞇眸,他的語氣帶著幾分深沉。「你這刁姑娘——」
迎向他神情深沉的嚴肅模樣,鳳芷拂圓瞪著艷眸,朝他扮了個鬼臉。「你這好色之徒想納我為妾,門都沒有!拿我的靴當你的小妾吧!」
話一說完,顧不得腳上僅著了雙素襪,她旋身拔腿就跑。
愣在原地看著那一抹緋紅消失在眼際,廷玉饌低身拾起她的靴子,唇角抑不住泛起一抹笑意。
原來她把他想「納妾」的玩笑話當真了,天知道他連妻子都未娶,哪來的小妾呀!
只是藉由這事他發現,原來那看來美得不可方物,同時也悍辣的姑娘並不如他所想像那般直率,在那張牙舞爪的容貌下,同樣藏著女兒家的心思。
由她臨走前那一句話不難聽出,這悍辣的姑娘像是怕被他納為妾似的,跑得比飛得還快。
但古怪的是,他竟然被她撒潑的行徑觸動心弦,久久無法平復。
鳳芷拂一回到酒樓,立刻被候在廚房門口的龍辛虎給逮個正著。
龍辛虎雙手環胸,端詳眼前那抹纖影好一會兒,才開口問:「知道回來了?」
耳底落入龍辛虎渾厚的嗓音,她暗自叫了聲苦。
龍辛虎長她幾歲,但嘮叨碎嘴的程度直可與父親鳳易較勁。
兩人若認為其嘮叨程度為第二,整個「萬辛鎮」鎮民絕不敢自認第一。
此刻還未到晚膳時分,龍辛虎絕對有很充裕的時間同她說教,這一回被逮個正著,可有她受的。
「虎哥。」她認命地喚了聲。
「這回又發生什麼事了,你採個椒也能把靴子給采丟了?」
他十歲時就跟在鳳大廚身邊學做菜了,多年來他拿鳳芷拂當妹子看待,卻總不免被她特立獨行的坦率行徑嚇了好幾回。
試問「萬辛鎮」上有哪家閨女會像她這般,光著腳丫子四處溜躂?
朝他露出赧然的笑,鳳芷拂十隻蜜色腳指尷尬地蠕了蠕。「靴子磨破了,破了就索性丟了,省得難看。」
「那襪子呢?也破了?」他冷哼了一聲,壓根不信她的話。
「既然磨破鞋自然要收起襪子,要不弄髒襪子可不好。」
也不知她這是什麼顛三倒四的道理,龍辛虎揉了揉眉心低聲道:「拂妹子,我一瞧你頭就痛,你究竟幾時才能安安分分像個姑娘家哪?」
「我本來就是姑娘家嘛!」她努起唇,不以為然地嗔了他一眼。「是你和阿爹不知怎麼回事,老是管東管西,讓人都不自在了。」
他搖了搖頭,懶得再與她爭辯。「快回去換套衣衫,聽師傅說有貴客到,今晚會在酒樓擺席。」
「貴客?什麼貴客?」
「似乎是打從長安城裡來的。」
她聞言,艷眸為之一亮。「既然是從城裡來的貴客,咱們可不能怠慢,應該好好款待才是。」
龍辛虎哪裡不知道她心裡打著什麼如意算盤,揚手便敲了她一記。「不准打鬼主意!你那些至尊無敵的辛味菜真能讓人吞下肚才怪!」
被他這一貶,鳳芷拂氣得直跳腳。「虎哥,你怎麼盡潑人家冷水呢?說不准這城裡來的貴客正需要我的至尊無敵辛味菜來體驗、感受蜀州辛味菜之美。」
「你別造成客人痛苦的回憶便是萬幸了。」語落,他誇張的做出雙掌合十、朝天一拜的姿勢。
他記得年前有個嗜辣的客倌誇口能食辣,於是上門挑戰鳳芷拂的「穿骨斷魂辛味菜」。
未料,當時鳳芷拂不過上了道「辛辣、麻怪」兼具的兩道菜,那客倌已被鳳芷拂的辛味菜整得淒淒慘慘。
除了一張唇腫得像兩條臘腸外,一路辣到底的後果,便是苦了那位客倌一路「拉」到底。
自此,再也無人敢嚥下鳳芷拂的辛味菜。
被他這一貶,鳳芷拂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虎哥,你真壞!」
龍辛虎聽而不聞。「乖乖回去沐浴更衣,真讓師傅知道你又偷偷溜上山摘椒,鐵定念得你耳朵長繭。」
「若真能長繭倒也乾脆些。」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咕噥著。
覷了她一眼,龍辛虎提醒道:「還有一個時辰。若你真想進廚房幫忙,動作得快一點!」
「知道了。」她有氣無力地輕應了聲。
廚房向來是大廚的天下,若進廚房不做她的至尊無敵辛味菜,那她真不知進廚房做啥兒啊?
難不成讓自個兒沾一身油煙味嗎?
帶著滿心不甘的憤意,鳳芷拂走進位在「挽椒香」酒樓後的閨閣。
待她的腳步一定,一名守在月洞前,名喚紫衣的小丫鬟急忙朝她奔來。「小姐呀!您上哪去了,老爺差人送了新衣衫過來,要奴婢幫您好好打扮……」
話還未說完,紫衣便被主子狼狽的模樣給嚇著了。
「小姐您沒事吧!您、您的靴子上哪去了?」
一提起靴子,鳳芷拂腦中立刻浮現男子俊雅的臉龐,以及他似笑非笑的可惡模樣。
心一惱,她率性道:「丟了!」
「丟了?小姐做了什麼事,怎麼會把靴子給丟了呢?」
聽著小丫鬟在她身後嘟嘟嚷嚷,鳳芷拂直接轉移話題。「別管那事,你方才說什麼新衣衫來著?」
小丫鬟乖巧伶俐,主子一問話,立刻乖乖回話。「老爺說今晚要宴請一個重要的客人,所以差人替小姐送了新衣衫,要您出席今晚的夜宴。」
一想起得將一堆像碎布般的軟布穿在身上,鳳芷拂不悅地蹙起柳眉,惱道:「是什麼客人這麼重要,非把場面搞得這麼隆重呢!」
她的裝扮一向率性,從不顧及女兒家的形象,不管走路或者工作皆方便俐落。
若真要讓她換上層層疊疊的紗衣襦衫,會要她的命的。
「老爺說今晚的客人打從長安城來,小姐得打扮打扮才不失禮。」
她滿臉不屑地問道:「怎麼?我這模樣很失禮嗎?」
「當然不失禮,只不過小姐不常穿禮服,正巧趁這機會換套正式衣衫,讓人瞧瞧咱們挽椒香的二廚姿色、手藝皆出眾,不也挺有面子的嗎?」
靈巧的小丫鬟跟在主子身旁好一段時間,自然明白主子的脾性,把這話說得合情合理,為的便是堵得鳳芷拂無法反駁,乖乖束手就擒。
豈知,鳳芷拂並非一般姑娘家,小丫鬟就算再靈巧,也拗不過她的蠻氣。
「是很有道理,但我就是不愛穿那玩意兒。」
「不愛穿也得穿,否則老爺會氣瘋。」
「你是老爺的丫頭還是我的丫頭,管老爺會不會氣瘋。」她懶懶地睞了小丫鬟一眼,擺明了絕不妥協的堅定。
「小姐呀!您就別為難奴婢了。」紫衣氣急地跺了跺腳,只差沒飆出淚水博取同情。
瞧小丫鬟可憐兮兮的模樣,惹得鳳芷拂忍不住替她感到委屈。「你不用這麼看著我,要怪就怪你自個兒運氣不好,跟了我這個主子。」
「小姐待奴婢很好,奴婢不委屈。」
「不委屈會擺一張苦瓜臉?」
像是怕主子不信,她急忙道:「小姐只要換了新衣衫,奴婢就不會擺一張苦瓜臉了。」
擺明了最終目的還是要她換上衣衫吧!鳳芷拂暗暗在心裡歎了口氣,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小姐……」
「先說好,我可是做不來笑不露齒、蓮步輕移那些有的沒有的端裝儀態。」她自顧自地把醜話說在前頭。
紫衣發出無奈的歎息。「小姐,那不是有的沒有的。」
服侍個英姿颯爽、比一般姑娘家還率直、完全不把繁文縟節擺在眼底的主子,她還能說什麼?
她一個小小丫鬟只能領著老爺之命,成天追在主子身後,逼主子做她口中那些所謂「有的沒有的」事。
不過今兒個成效不錯,主子願意換上新衣衫,不但給足了貴客及老爺面子,也讓她肩上的重擔少了幾分。
在紫衣暗暗鬆了口氣之際,殊不知主子心中早已另有盤算,才會破天荒乖乖穿上新衣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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