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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關御這男人,曾是她藍子瑋努力賺錢的動力!
六年前父母車禍雙亡只留下她和弟弟以及一屁股債,
她的世界由原本冒著泡泡的夢幻粉紅跌進悲慘的憂鬱藍,
無法可想只好走上花街,把初夜賣給第九十九個經過的他,
這男人善心大發得不像話,手一揮就給一張六十萬支票,
六年後管她管死死、像在管女兒的弟弟拉她去吃特餐慶生,
藍帶主廚先生赫然就是當年的恩公先生,還真是巧大了!
也好,她早準備好支票要還他,可欠了六年該付多少利息?
「一個吻!」關先生居然這麼回答她,
還一副有情有義的闖進她家,又是送鑽煉又是煮晚餐的,
在紅酒、迷迭香牛排、凱撒沙拉的香味下支票忘了給,
怎知送到關御公司去他二話不說撕成碎片送給字紙簍吃,
什麼嘛,像千面人一樣還有個總裁的身份就了不起嗎,
還說錢他不缺,要換成睡她家沙發一個月……
楔子
陽光由窗紗細縫溜進室內,鬧鈴聲忽然響起打破寧靜,她翻身迷迷糊糊想關掉鬧鐘,聲音卻驟歇,她以為一切是夢,又沉沉睡去好一陣子。
有人靠近她,乾淨的香皂味鑽進她呼息間,溫熱唇瓣混著清新的牙膏味貼上她額頭、臉頰,她悠悠轉醒眨幾次眼睛,確定不是在作夢。入眼的是陌生房間、一個陌生男人,然而她的驚慌只延續幾秒,一瞬間理智與記憶全回歸腦子。
她想起昨晚的奇遇與歡愛,這個陌生男人有水一般的溫柔,她想起他的撫摸與親吻、他低沉有如天鵝絨般柔軟的嗓音,時不時在歡愛過程裡溫柔低喃。
這個願意買她一夜的男人,是個好溫柔的人。
「醒了嗎?」他清澈明亮的黑瞳,直勾勾望著她,她黑色如絲光滑的發,披散在潔白的枕頭上,是世上最美麗的對比。
她臉色微紅,不自覺拉高被單,想覆蓋裸露在被子外的身子,雖然昨晚這男人看盡她,但失去夜的掩護,理智格外清晰,她羞於在他面前裸裎。
「現在幾點?」她問。
「還早,才六點。我習慣晨跑,不想妳醒來以為我把妳一個人丟在屋子裡要妳自己離開,所以吵醒妳。妳再睡一會兒,我七點左右回來,早餐想吃什麼?我帶回來。」他伸手撫摸她枕上長髮,動作輕緩,似乎怕驚嚇她,又似乎充滿憐惜。
「不用了。」她搖搖頭。
「妳都不吃早餐嗎?」他皺眉,不以為然。
「不太吃,我通常只喝一杯阿華田咖啡牛奶。」
「阿華田咖啡牛奶?」他揚眉,笑意閃閃。
在他的想法裡,阿華田是孩子喝的,咖啡則是專屬於成年人。
她慣喝的飲料一如她給他的矛盾印象,她有一雙孩子似的純淨大眼,熠熠閃亮的黑瞳像是不識人間愁苦滋味,但偶爾看她卻又像經歷了太多愁苦,小小的臉上不經意流露淡淡愁緒。
「就是阿華田加咖啡加牛奶。」她認真解說。
「這種喝法真矛盾。」他低聲笑。
「怎麼說?」
「阿華田牛奶可以幫助小孩發育成長,但咖啡妨礙發育。」
「沒關係,我已經過了發育期。」
「妳才二十一歲,聽說女人可以發育到二十五歲。」
她只是微笑,並不答話。
「我家裡沒有阿華田,為了妳,我會記得買一罐回來。妳再睡一會兒,我準備出門了。」
「嗯,謝謝你。」
他回以微笑,替她拉了拉被子,起身離開。
聽見門關上,她掀被起來,望見昨晚自己原本散亂在地上的衣物,已整齊折妥放在床邊櫃上。
她拿起衣服走進浴室淋浴梳洗。溫熱的水花,讓她越來越清醒……
第1章
鈴、鈴鈴、鈴鈴鈴——
「43.2、43.1、43.2……快、快,43.8就賣掉,快點、快點……」計算機屏幕前,一雙明亮大眼專注無比地盯著不斷跳動的數字,一張粉嫩小嘴喃喃自語,模樣像是完全沒聽見電話鈴聲,然而來電的人似乎非常篤定主人絕對在家,不死心地讓電話響著。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快了、快了,43.65、43.7……耶!43.8,快、賣出去、賣出去!」
大眼睛的主人雙頰緋紅,興奮地盯著計算機屏幕,喃喃自語變成大聲嚷嚷,沒幾秒,計算機屏幕跳出訊息框顯示:委託交易完成、委託股數10000,全部成交。她跳起來歡呼,成交了!成交了!進價39.6,賣出價43.8,這次交易她賺了近四萬塊,這個月房貸、基本開銷都賺到了!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咦?是什麼聲音?回過神的藍子瑋終於聽見電話鈴聲,家用電話被埋在一堆數據底下,她翻了又翻,才拯救出埋在紙堆中的電話。
「哈囉、哈囉!」
「今天賺多少錢?」一道清亮男音,劈頭就問。
「嘿嘿,也沒多少,大概四萬塊吧。」
「唔……剛成交?」
「剛剛成交,不到一分鐘。電話響很久嗎?」
「妳說勒?看在四萬塊的份上,我不跟妳計較。中午我請妳吃飯。」
「中午?一點半過後嗎?」
「不行!我的肚子不禁餓。反正妳今天已經賺這麼多,早點收工,才月初,這個月還有二十幾天,不差今天吧,我十二點過去接妳。」
「藍子珩,你別鬧了啦,不到一點半,我不出門的。」
「藍子瑋,我十二點、去、接、妳,妳不出門,我也要架著妳出門。今天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妳必須聽我的。」
「什麼重要日子?」藍子瑋一頭霧水。
「到時候妳就知道了,請妳穿漂亮一點,我可不想跟穿著邋遢的OBS走在街上,如果可以,請妳化個淡妝。」
「你竟然敢說我OBS?」
「是事實我幹麼不敢說?接近三十歲的女人,對英俊帥氣的弟弟我來說,都是OBS。」
「我哪有接近三十歲?」
「藍子瑋姊姊,自欺毫無用處,沒法更改事實。我十二點過去接妳,掰嘍!我愛妳。」
喀擦!電話斷線,藍子瑋可沒因為那句「我愛妳」氣消,她對著電話齜牙咧嘴,敢說她是歐巴桑,看她等會兒怎麼修理他!
不過氣歸氣,她仍是乖乖地抽出寶貴時間,上了淡妝。
差一分鐘十二點,藍子瑋非常不甘願地註銷交易網頁,讓計算機待命。
電鈴準時作響,她朝大門踱去,開門看見的不是人,是一大束少說有百朵的粉色玫瑰花。
藍子瑋楞住,一顆頭顱從大把花束後探出來,燦爛的笑容掛在一張俊臉上。
「二十八歲的OBS,生日快樂!」藍子珩將花束塞進她手裡,重重在粉嫩頰邊落下親吻。「不錯喔,有聽話,上了淡妝,這樣多好看!」他動手理了理她的大波浪長髮。
藍子瑋處在震驚中,一來是藍子珩的大花束嚇著她,二來是……她竟然二十八歲了嗎?二十八歲耶!
「幹麼?被我感動到傻了嗎?」
花了點時間算數,下一刻,藍子瑋生氣大吼,「藍子珩,你皮在癢嗎?我才二十七、二十七歲!不是二十八!你嚇死我了。」她氣憤的轉頭,捧著大花束在屋內尋找恰當的擺放處。
「嘖嘖,這像女人住的屋子嗎?」藍子珩跟在後頭進門,邊走邊搖頭,每回來老姊的窩,他都要如此用力感歎一番。他隨意翻著四散的數據文件,一堆又一堆散亂的報表數據、雜誌、報紙,毫無條理可言的胡亂放置。
「你不要亂動我的東西啦!」藍子瑋抗議。
「有差嗎?我看妳八成也不曉得什麼東西放在什麼地方吧。」
「我就是該死的曉得!不要亂動啦。」
「好、好,不亂動,美麗的OBS。」
「死小孩,我才二十七歲,不是OBS。你敢再說一次,我真的會揍你。」
「我好怕喔,明明虛歲就是二十八,硬要爭。好啦,壽星最大,我訂了十二點半的位子,那家餐廳超贊,訂位只能保留十分鐘,妳快點把花放好。」
藍子瑋終於在茶几上挪出空間安置花束,她走向藍子珩,挽上他的手,身高一八三的藍子珩高出她整整二十公分。
坦白說,站在高大的弟弟身邊,她這個做姊姊的,不只有種安全感,還有更多的驕傲,她的弟弟啊??究竟是在哪一年、哪一天長到如此高大?已經大到足以為她買花慶生了?二十七歲,時間好快,他們姊弟相依為命已經六年。
「謝謝你記得我的生日。」
「不客氣。不過,我哪年沒記得妳生日啊?」
她淺淺一笑,沒答話。弟弟確實每年都記得幫她慶生,倒是她自己,寧可忽略這一天,看著年歲一年一年往上加,只要是女人都會怕的吧?
藍子珩騰出另一手,揉揉姊姊的頭,眼裡充滿愛。
前年他自國防醫學院畢業,便暗自立願往後換他照顧姊姊,直到找著好男人將她嫁出去為止。他計劃在姊姊三十歲之前,找到那個好男人。
幸好早逝的父母給他一個智商不差的腦袋,他小學跳讀兩級、國中跳讀一級、高中跳讀一級,別人要讀七年的醫學院,他六年讀完。
當初若不是老姊阻止,他可以更早完成學業,但老姊堅持要他享受一下大學生活,逼不得已,大學他多讀一年。
多虧他能早幾年畢業,要是按照一般程序,他畢業二十五歲,老姊都三十了,好可怕!感謝父母給他的好腦袋,他還有三年時間,將老姊推銷出去。
對於未來的姊夫,他的要求不多,外表不要太差、身高一七五以上、幽默感要夠、絕對不能花心、年薪至少兩百萬以上,否則他老姊這麼會賺錢,對方年薪沒有兩百萬以上,他還得擔心對方是不是貪上老姊的錢……
總之,他的要求真的不多!
既然不多,為什麼放眼望去符合他要求的男性同胞還沒出現?真的不多嗎?
藍子珩偏頭默想,他的要求,好像也不是太少呢!
藍子瑋看著眼前的豪華別墅,不明白他們為什麼站在這裡。
「你不是說訂了餐廳?」
「沒錯啊。」藍子珩按下門鈴,沒一會兒,對講機傳出回應。
「您好。」
「我是訂十二點半兩人餐的藍先生。」
「歡迎光臨,請進。」門開啟後,一位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侍者迎上前來,他身材挺拔、舉措優雅、五官迷人,臉上恰到好處的微笑,更是讓人望了愉快舒心。
眼前這張臉、這微笑,藍子瑋想不出在哪裡見過,偏偏又感覺似曾相識。她有點恍神,如此優質的男人是餐廳侍者?實在有些暴殄天物。
「藍小姐,生日快樂。」帥氣優雅的男侍者,將手上包裝精美的桔梗花束遞給藍子瑋。「請隨我來。」
「喔,謝謝。」她回過神,不確定的問弟弟,「你確定這是餐廳?現在超讚的餐廳就是這樣嗎?我在外面沒看到招牌啊。」
「妳喔,真的是OBS了還不承認,這是近幾年流行的私家餐廳,沒有招牌,只做熟客生意,這家餐廳沒提前半年訂位吃不到耶。他們一天只接待二十位客人,這家餐廳有位藍帶主廚,只在星期三中午推出特餐,限量六位。如果想指定藍帶主廚的星期三特餐,沒提前一年訂位吃不到。」
「這麼跩?」
「等妳吃到,我們再來討論人家有沒有本事跩。」
「你……一年前就訂位了喔?」藍子瑋好感動,連帶刺激了淚腺增加分泌。
「嘿!不必感動。我半年前訂位,剛好妳今年生日是星期三,我訂位時隨口問能不能訂特餐?我說妳今天生日,碰巧那天主廚本人接電話,他破例同意多出兩餐,這花是他送的。他告訴我會特別準備花送妳,因為妳跟他認識的某位朋友同一天生日,我猜八成是他無緣的前女友。」
「這麼說,能吃得到這一餐,都是托我在今天出生的福嘍?」感動銳減,不過半年前就訂了位子……還是很感人啦。
「完全正確。所以,妳千萬不要哭給我看,我最怕看女人哭了。」
「膽小鬼。」藍子瑋白了他一眼。
男侍者將兩人領至非常隱密的隔間座位,水杯置妥後,問:「請問有特別喜歡的音樂嗎?藍小姐是壽星,我們主廚希望您能在最愉快的心情下用餐,所以請您選擇您喜歡的音樂。」
「咦?好特別。我想想……我喜歡西村由紀江的鋼琴,你們有她的音樂嗎?」
「我們有『看見幸福』這張專輯,可以嗎?」
「可以、可以,謝謝。」
「不客氣。餐點隨後送上,祝兩位用餐愉快。」
侍者離開沒多久,音樂便換成藍子瑋喜歡的鋼琴曲。
「哇!果真是超讚的,光是他們的服務就可以打一百分。」
「妳喜歡就好。」
藍子瑋望著坐對面的弟弟,若有所思,忽然傾身向前左右打量他,接著冒出幾句話——
「燈光美、氣氛佳、音樂棒,我對面的帥哥如果能換成我的心上人,一切就十全十美零缺點了。」
「相信我,我絕對比妳還希望我現在的位子坐的是妳的心上人,不是我。」
「你嫌棄我喔?」
「是妳嫌棄我吧?」
兩人竟鬥起嘴,開胃菜這時送上來,藍子瑋對著男侍者甜甜微笑說:「謝謝。」
「不客氣,請慢用。」
原想繼續鬥嘴的藍子瑋,吃了第一口開胃菜後,立刻決定說話太浪費時間,時間應該浪費在品嚐絕頂美食上頭。
藍子珩有些訝異她的無聲,跟著也吃進第一口美食,接下來的反應與她一模一樣,眼前沒有任何事比好好品嚐美食來得重要!說話是浪費的。
兩人非常慎重地吃光盤子裡的開胃菜,幾乎同時放下叉子,接著男侍者便進來收用過的餐具,時間掌控得恰到好處,藍子瑋幾乎要懷疑這裡是不是裝了監視器,本能地四處張望一下。
「其實客人用餐的時間都差不多,點主廚特餐的客人不太交談,多半會很專心地享受美食,所以我將收餐具的時間算得剛剛好。」男侍者邊收餐具,邊解釋。
哇……藍子瑋睜大了眼睛,心裡好欽佩這個經驗豐富的男侍者,她根本沒說話,對方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你好厲害耶,知道我在想什麼。」
「托您的福,您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男侍者笑。
藍子瑋沒料到會聽見讚美,呆望對方好一會兒後,才不好意思地說:「謝謝你的讚美。」
男侍者送她一朵溫暖的微笑,轉身離開。
「喂!妳是不是真的很缺男人啊?不要看著人家背影流口水,很噁心耶。『托您的福,您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惡,我先警告妳喔,我討厭油腔滑調的男人。」男侍者一離開,藍子珩便壓低聲音說。
「你才缺女人啦!我哪有看人家的背影流口水,神經病。」
「對啦,最好我是神經病,最好妳沒有!妳也最好先知道一件事,關於我未來姊夫這個職缺,我這個主考官要求非常嚴格,沒經過我的允許,不准妳跟那些亂七八糟的男人亂來。」
「藍子珩,你撈過界了吧,我是你姊,不是你那將來勢必很可憐、還未出生的女兒喔,請你搞清楚。」
「妳才要搞清楚,從我畢業那天開始,妳就歸我管了。如果有男人膽敢未經我同意對妳亂來,我絕對會把他的骨頭一根一根拆下來!」他異常凶狠地說。
「喂!藍子珩,你……」
男侍者送餐點進來,望著美食,藍子瑋不再說話,藍子珩也乖乖低頭吃東西,剛剛威脅她的凶狠模樣,很神奇地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接下來的餐點,一道接一道,兩人沉默地用餐,直到男侍者送上推薦的主廚甜點「焦糖烤布蕾」。
「哇!我吃得好撐喔。」藍子瑋望著焦糖烤布蕾喊。
「沒關係,我還吃得下,妳那份甜點我非常樂意幫妳解決。」
「休想!」藍子瑋作勢護著她的甜點,趕緊拿起小湯匙準備吃。
這時候,整個過程都為他們服務的帥氣男侍者走進來,滿面笑意詢問他們,「今天的餐點,口味還滿意嗎?」
「非常滿意。」藍子瑋笑得心滿意足。
「藍先生呢?也喜歡今天的餐點嗎?」
「很喜歡。」他點點頭,這麼美味的餐食,哪有挑剔空間!
「我們主廚希望能親自向藍小姐致意,祝福藍小姐生日快樂,一會兒他就過來,兩位請慢用。」帥氣男侍者微笑。
「呃……謝謝。」藍子瑋顯得十分訝異,男侍者離開後,她狐疑地問弟弟,「這頓飯該不會要幾萬塊吧?服務實在是周到得不像話耶。」
「妳擔心我們付不出錢,得留下來洗碗筷嗎?」藍子珩可一點都不擔心。
「我……」聽見腳步聲,她立刻將話嚥回去,八成是主廚現身了,她轉頭望見映入眼中的人……馬上變成化石!握在手上的小湯匙落到桌子上,她渾然未覺,腦袋閃過千百個念頭……不會吧!不不不,他應該認不出來。
以前她半長不短的發清湯掛面,現在頂著大波浪鬈發。
以前她脂粉未施,好歹今天化了個淡妝。
況且、況且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不會認出來的!
她努力想掩飾慌亂,卻不知道自己早已經慌亂得小湯匙都掉了,坐在她對面的藍子珩皺起眉頭,姊姊那明顯見到鬼的樣子,讓他起了懷疑……
走進來的男人,一身米白休閒裝,看見藍子瑋時,神情閃過剎那驚訝,但瞬間斂去,他走至桌邊,拾起落在桌上的小湯匙,轉身對後頭男侍者說:「替藍小姐換上新的。」
「好的。」男侍者接過小湯匙,走了。
「藍小姐,生日快樂。今天的餐點合妳口味嗎?」
「呃……」他一點都沒變,一如她記憶中高大,他有一八○以上吧?
他的五官比她記得的還要深邃、立體,臉部線條堅毅,卻有讓人意外的溫柔雙眼,像蜂蜜調和了濃茶一樣。
他像一杯適合在微風輕拂的午後四點品嚐的極品伯爵茶——
哈!她是不是腦袋撞邪?居然想把一個身高鐵定超過一八○的大男人喝下肚!她其實吃得很撐了。
「……姊……藍子瑋!回魂!」藍子珩不知叫喊過幾聲,最後乾脆大吼,目光斜瞟了眼桌邊那個好看得幾乎會讓男性同胞咬牙切齒的男人,米白色休閒裝可不是每個人都適合穿,這傢伙偏偏就適合得不像話。
這個帥得沒天理的男人,他明明沒見過,為何老覺得他很眼熟呢?
「啊!發生什麼事?」藍子瑋果真被那驚人的一吼叫回魂,她略略驚慌,張望著對面怒眼瞪視的弟弟。
「人家問餐點合不合妳口味!」藍子珩冷冷地說,視線又黏回桌邊的男人,這個好看到沒天理的男人是主廚,而且還是個喝過洋墨水的藍帶主廚!到底在哪裡見過他啊?
話說回頭,這男人長得帥、廚藝又高超,簡直是現代女性都哈的新好男人標準典範,真是危險極了。
「喔,我有聽到……」藍子瑋期期艾艾說。
「聽到了還不回答人家!沒禮貌。」他口氣凶狠。快點回答,他才好請大主廚離開。
「很……好吃。」藍子瑋鴕鳥地想,他沒認出她!緊繃的神經微微放鬆,但一絲突兀的失落忽然冒出頭,他……真的認不得她了。
那是好幾年前的事,在擁擠的台北市,一夜熱情的故事平凡得像喝過一口就會被人遺忘的白開水。
真可惜,她怎麼沒能把他忘記呢?
「很高興妳喜歡今天的餐點,等會兒我請服務生拿一份會員數據卡,請藍小姐填寫一下基本數據,以後到這兒用餐可享七折優惠。」
「留我的數據可以嗎?」藍子珩充滿防衛,這位大主廚該不會想泡他老姊吧?
基本數據不外乎就是電話、地址、出生年月日之類的,開什麼玩笑!大主廚帥得太過火,看來就是一副桃花處處開的模樣,不及格、不及格!
「不好意思,因為藍小姐是壽星才能免費成為我們的會員,入會方式有三種,兩年內累計消費五十萬、繳交一年一萬兩千元會費,最後就是剛好在主廚特餐當天生日的賓客能免費成為會員,享有往後用餐七折優惠。
「等會兒要麻煩藍小姐提供證件,我們需要確認妳是今天生日。當然,藍小姐也可以選擇放棄免費成為會員的機會……」大主廚不疾不徐的解釋,話還沒說完,方才換小湯匙的男侍者返回。
藍子瑋、藍子珩彼此對看片刻,男侍者將乾淨的小湯匙放上桌,大主廚面露微笑接著問:「藍小姐願意成為會員嗎?」
打七折耶,藍子瑋默默盤算著,雖然以後不見得會再來。
若是這裡收費貴得嚇死人,她可能考慮不再來,就算主廚特餐好吃得讓人作夢都會笑也一樣,畢竟錢難賺,沒辦法,她又不是什麼上流社會的闊氣小姐。不過如果收費還在負擔得起的範圍,能打七折很贊呢!
「這次也可以打折嗎?」藍子瑋問,對上他深邃的眼,她像被人丟了一把大火,不用照鏡子,都能感覺自己兩頰不爭氣的火紅,她心慌意亂趕緊低下頭。
「當然,成為會員,當次即可享有折扣。」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好聽!
她一直都記得那一夜,他在她耳邊溫柔的說話聲……
啊!她不該想的。
「藍小姐願意成為我們的會員嗎?」大主廚第二次問。
「嗯,好。」她不敢抬頭看,死盯著桌上的焦糖烤布蕾。
「我讓服務生拿會員數據卡來,妳只需留下通訊住址、電話,然後出示證件讓服務生看一下就好,我們保證妳的數據絕不外流。」
「小騏,拿一份會員資料卡給藍小姐。」大主廚轉頭交代身邊的男侍者,對方神色有些怪異,但沒多說什麼,應了聲好又離開。
「那麼,不打擾兩位用餐了。」
藍子珩朝大主廚的背影做鬼臉,然後狠狠瞪住老姊,質問:「妳!帥哥看太少嗎?抵抗力這麼弱!」
「你胡扯什麼啦!」
「我胡扯?要不要照鏡子看看妳的臉有多紅?拜託,藍子瑋,妳清醒一點,那種看起來就像被女人追著跑的男人,一、點、都、不、好!妳昏什麼頭?」
她沉默了,沒回嘴。
「喂!幹麼不說話?」
「我們回去再說。」藍子瑋拋出一句。
藍子珩神色轉為嚴肅,回去再說?這下子,換他沉默。
見親愛的弟弟終於安靜,她笑了笑,拿起小湯匙,繼續與焦糖烤布蕾奮戰。
第2章
藍子瑋一進家門,立刻奔至計算機前,忙碌查看今天股市收盤情形。
雖然遇見大帥哥的震撼還沒全散,不過「帥哥」跟「賺錢」兩相比較,賺錢的吸引力還是大了那麼一些些。
嗯……太陽能股幫她賺了不少錢,差不多能獲利了結,LED獲利也不錯,但應該還有一段漲勢,可以再等等。至於手機股嘛,看這跌勢只好先認賠殺出了……
跟在後頭緩步踱進來的藍子珩,表情很耐性,看著她雙眼黏在屏幕前,右手忙碌的點擊鼠標。
他坐在上沙發,默數一到二十,等著他親親老姐能自個兒實相些,結束忙碌狀態。
等呀等,他已經默數超二十六,吵過他的耐性界限,他放聲吼,「藍小姐,你把我當隱形人,是不是?」
藍子瑋送出盤後交易單,轉頭對弟弟心虛笑笑,語氣甜得勒。
「好了、好了,」再度將計算機待命,她乖乖坐在沙發,「幹麼那麼沒耐性,其實我認識那位帥哥廚師,不過他可能已經忘記我了。」
「你認識他?多久前認識的?」就知道「回家再說」的事,準沒好事!
「多久喔?嗯嗯……咳……多久啊?我想想,我……對了,你想不想喝點什麼?「她趕緊從沙發上跳起,明顯討好地看著親親弟弟。
唉!真實的,不應該說自己認識他啊!她親親弟弟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智商太高,她怎麼可以自掘墳墓呢?
「我一點都不渴,你坐下,把話說清楚。」這是藍子珩的口氣根本不像弟弟,說他像個把女兒管到死、管道不能呼吸的老爸還差不多些!
「別這麼凶咩。」藍子瑋咕噥,咬唇坐下,伸手撈起一顆抱枕,製造一些目前非常缺乏的安全感。
「你認識他多久?說!」
「認識觀御……就……就幾年……」她聲音小得像蚊子叫,拜託,她為什麼不能勇敢一點說謊呢?什麼爛回答?幾年?他鐵定會繼續逼問。
他該怎麼辦呢?要怎麼樣才能讓親親弟弟不想到「那邊」去?
藍子珩突然站起了起來,在沙發邊來回煩躁地踱步。
她一雙眼睛忙碌地跟著他移動,不敢出聲說話。
忽然,藍子珩停下,死盯住她。
「你誠實回答我一個問題,製造」小石頭「的那只精子,是不是他提供的?關御?那男人叫關御?」六年前不管他怎麼問,都問不出男人的名字!
製造小石頭?精子?藍子瑋心跳快速破表。
老天爺啊!世界末日了吧?末日了吧?
她眼瞪大、嘴半張、臉白得比紙還白,都快轉青了,活脫脫就是飽受過度驚嚇忘記呼吸,一副快死的樣子。
「你不用回答了。」藍子珩轉身要走。
心虛得快死的藍子瑋見狀,慌忙從沙發上跳起,死力拉住弟弟。
「別生氣,好不好?有什麼事,我們,我們……慢慢說……」
「不用說了,我要去揍扁那爛人!」他火大地朝門口走。
她個子小、力氣小,哪裡拉得住一頭生氣的牛?情急之下,向來好脾氣的藍子瑋吼,「你敢去揍人,我們就斷絕姐弟關係。」
怒火中燒的牛停住,轉頭冷冷地問,「為了他,你要跟我斷絕關係?」
「我不是為了他,是為了我自己,你不懂嗎?」驚嚇褪去後,藍子瑋冷靜多了,隨冷靜而來的,是深不見底的感傷。
「字珩,你答應過我,不管發生什麼事,的剖不會再提以前的事。你忘記了嗎?在你看來,他可能是個爛人,用錢買的我的初夜、讓我懷孕、未婚生子。但對我來說,他是我跟你的恩人,因為他提供的那筆錢,讓我還清債務、讓給我跟你能安心完成大學學業,讓我們能擁有現在安穩、富足的生活。
你討厭他,我知道。但你能不能尊重我的感覺?我感激他,是打心裡感激他。我一直沒告訴你,那個晚上,他其實用了保險套,我不知道是哪裡出錯,但絕對不在他。小石子是意外,而且絕對不是他該負責的意外!」
說著說著,藍子瑋哭了。
「姐,你不要哭。」藍子珩一見她掉淚,就沒轍了。
「你答應過,會讓小石頭安穩長大,就算他生父……那個提供精子的男人出現,你也絕不會洩露秘密。我拜託你遵守當年的承諾,如果你去找他、揍他,他很可能想起我曾經是他一x情的對象。我拜託你,不要讓我,或者讓小石子的生活陷入混亂,他應該早就忘記我了!」
「小石頭很想他……我答應你,不去找他就是。你不要再哭了,算我怕你。」
「……謝謝你。」
藍子珩歎氣,當年的事是他心上的痛,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能改變過去。只是,發生過的事誰都無法改變。
「姐,你後悔過嗎?」
「後悔什麼?後悔販賣自己的初夜?後悔生下小石頭?」
「都是。你後悔嗎?」
「不,我從來沒後悔過。我用一夜,換到後來的安穩生活,我從沒後悔過。」
「我一直覺得是我害了你,對不起,姐……」
「傻瓜,我不想做的事,沒有任何人能逼我,你沒害我什麼。」
藍子珩欲言又止,沉默好半晌,說:「我五點要參加院務會議,的去醫院了。星期天我過來接你,一起去看小石頭。」
「嗯,開車小心。」
送走親親弟弟,藍子瑋坐在沙發發起呆來,往事如水湧來,她陷入回憶。
許久許久,日頭西移東沉,她依舊維持這同一個姿勢呆怔,要不是門鈴突然響起,她大概會坐到夜幕低垂……
會是誰呢?
她拖著雙腳,神色萎靡來到大門前,毫無警覺性懶懶地將門拉開。
門外,男人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驚嚇得精神全回來,卻頓失移動能力。
「你、你、你……」連三個「你」一跳出來,還有掩飾不掉的顫抖,她的腦袋想著:你來做什麼?嘴巴卻故障,沒辦法正常播音。
「我可以進去嗎?」關御問得好自在。
「進來?你要進來?」藍子瑋驚慌失措。
「對,我想進去。」
「關先……生,啊!主廚先生……」她不該知道他的姓啊!她手足無措地想著如何掩飾掉那句不該出現的「關先生」時,屋內電話選在這時湊熱鬧。
她一下回頭看客廳電話、一下回頭看門外男人,一顆小頭顱來來回回轉了四、五趟,最後無意義地大叫一聲「啊!」,腳用力跺了一下,轉身奔進客廳,撈起響了好久的電話。
門外關御笑得很樂,她沒忘記他的姓啊!
他自動自發進門,穩穩妥妥將門關上,望一眼屋子--
入目的慘況教他看得好傻眼!
啊,亂得像剛被轟炸過,這真是她住的窩嗎?關御很懷疑地打量屋內陳設。
趁著她講電話,他已經將屋子看了兩回,並終於在沙發上找到容得下他的空位,坐下,等著她把電話講完。
「這個……」藍子瑋握著話筒,不知所措。
「姐,他到底知不知道你的生日啊?」電話那頭藍子珩又重複一次問題。
「為什麼問這個?」
「我總覺得中午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我回醫院又想到,打電話訂位時,他說他朋友生日跟你同一天,會不會他說的「朋友」是你?」
「這個、這個……我也不知道。」她為難地咬著唇,不管是不是,現在那位大主廚跑到她家了,這才是她最頭疼的。
他到底來幹麼啊?難道中午那餐錢算錯了?
「你自己有沒有跟他說過哪天生日,怎麼會不知道?」
嚴格來說,她沒對他說過自己的生日,只是遮住身份證上的名字、身份證字號,讓他看了她的照片與出生年月日,證明她已經成年了。
該不會那一眼,就讓他記住不忘吧?
真是這樣,也是命啊!他到底來幹麼?
「我……應該沒說過。」
「應該?拜託,你不能肯定一點嗎?」
「哎呀,這不重要。」
「最好是,我擔心他去找你,反正你小心些。」
「喔。」已經開不及啦!藍子瑋在心裡哀嚎。
「先這樣,掰。」
「掰。」
放下話筒,藍子瑋沒朝沙發看,直接轉向門,發現門關上了。
她困惑地歪著頭,小心翼翼走到門邊,輕輕拉開一條門縫,看出去,沒人了!
啊?走了?
她膽子大了些,把門整個拉開,採出身子張望好半晌,真走了呢!
呼!她吐氣,開心地關上門,可惜開心的情只停留在短短幾秒。
她轉過身,立刻看見窩在沙發上,默默笑得好開心的男人,頓失渾身發僵,指著他,又是一個「你」字三連發--
「你、你、你……沒走?」這回,多了下文。
「沒走。」
「中……餐……錢算錯了嗎?」這是她唯一想到的理由了。他,絕對不可能還記得她!一定不記得了。
「哈、哈哈……」關御縱聲大笑,她的話,真有笑點。
「呃?」有那麼好笑嗎?藍子瑋呆愣愣地。
好不容易關御終於收住笑,語氣變得好嚴肅。
「錢,是算錯了,但不是中餐錢,是我跟你多年前的……一筆賬,算錯了。」
他的話,毫無意外把她嚇傻,再度逼出一個「你」字三連發。
「你、你、你……」天啊!他不會真還記得她吧?
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百感交集啊,驚嚇很多,但還有那麼一點點她實在不願承認的高興,他竟沒把她忘記!
「你舌頭打結的毛病還沒好?你攔下我的那天晚上,一開口也是打結。」
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那個晚上,夜色昏沉,街邊路燈白慘慘地,他拜訪完朋友打算步行回家,那晚,他喝了點酒。
而她,當年充滿青春氣息的她,身上五顏六色的裝扮,頂著一頭超不搭清湯掛面齊耳直短髮,像剛蹺家的國中少女站在一盞路燈底下,那幕景象,他一刻不曾忘懷。
往事恍如雲煙,光陰默默流過,而今她風情萬種站在他面前,他的心,光是看著眼前的她,就甦醒了。
聽他提起往事,藍子瑋的臉瞬間燒得火紅。她記得,當年他是第九十九個經過那條路的男人,她笨拙地擋在他面前,又笨拙地開口詢問--「先生……你……你……晚上那個需不、不……需、要……」
啊--當年的糗事,怎麼沒辦法從記憶庫一把抹乾淨呢?
「過來。」關御拍拍身旁挪出的小空位。
那命令的口吻打斷藍子瑋的胡思亂想,她一步步走近他,就在離他兩步遠時,關御忽然伸手將她拉向他,她毫無防備又準確無誤地跌坐在他身上。
「對……對……不……」明明是他拉的,她卻忍不住想道歉。
關御像受不了她講話打結的折磨,拇指壓住她一對唇瓣,不讓她說話。
這親密又曖昧的動作,讓藍子瑋動都不敢動,渾身燥熱得像是快要死去。
「你今天生日,我準備了禮物給你。」
他的拇指離開她的唇,沿著臉頰滑動,穿過她的長髮,柔軟觸感如昔,他……幾乎不敢相信能再遇見她。
他的手依依不捨地離開那把柔如絲絨的發,從口袋裡掏出一條項鏈。
「我幫你戴上,你乖,別動。」他靠她很近,近得像是粘著她耳朵低語。
別動?她骨頭都軟了,哪裡找得到力氣動啊!
他撈起長髮,幫她戴上,淚滴形單鑽,果然十分適合她。
關御滿意地看著善良的鑽石貼在她胸前,一會兒,竟有些羨慕那顆冷冰冰的石頭能親暱貼著她。
「這……這、很……貴吧?我不能……」藍子瑋你爭氣點,別一直結巴啊!
「沒什麼能不能,我送你,你就收下。」他扶著她,放她坐進沙發,自個兒卻站起來。「禮物送到,我該走了。星期天我再過來找你,你在家吧?」
「星期天不行,我有約。」她急忙說。
「對象是男人嗎?」沉默一下,他才問。
「是……但……」
「你有對象,我不該覺得驚訝。」關御像是自言自語,聲音很低。「沒關係,不管你對象是誰,我都會從他身邊把你搶過來。」
「搶……搶……過來?」他說外星話嗎?她完全聽不懂。
「你沒聽錯,就是搶過來,把你變成我的。」
他笑得好從容,藍子瑋卻看得好害怕。天!事情能不能不要這麼複雜?
他們明明就是很單純,錢貨兩訖的一x情交易啊!頭好痛。
「可是我……我們不能……」她不能讓事情變複雜,就算不為自己,也得為小石頭想。像
「你很愛他嗎?」
「他?誰?」
關御大掌摸摸她的頭,輕掐一下她的臉頰。「看樣子不是太愛,只要不太愛,事情就好解決。星期天我過來找你。」
「我星期天有事……」
「好,你這麼堅持,我只好星期六晚上過來找你,然後在你這裡過夜。晚餐記得吃,要不是我還有事,真想陪你吃頓飯。我差不多該走了,掰。」關御突然俯身攫住她的粉嫩唇瓣,輕嘗一口。
她呆住,連話都說不出來,關御吻……吻了她!
那輕輕的吻,挾雷霆萬鈞之力敲進她心房,剛才,他柔軟溫熱的雙唇與她荒涼的靈魂玩了一場親密遊戲。
他用一個短得不能再短的吻,關御留下吻離開了,大門已被關上,她眼前卻好似開了扇不知道往何處的門,五聲地朝她招手,她不知該走出門?
回憶更洶湧,她瞬間跌進過往……
明天就是學校學期中考,藍子瑋卻在這條台北縣尋芳客都知曉的花街上遊蕩。
是不是真的沒有選擇了?她不止一次這麼問自己。
她一直認為自己的家境沒有太好,但也沒有太糟。
她的世界原本很簡單,跟大部份大三生一樣簡單,打工、唸書、思考未來的出路,將來好好賺錢奉養父母。
真的,如果她父母好好活著,她的生活會一直簡單下去。
問題是,命運沒打算讓她過得太簡單。
大三上學期,學校才上課三天,她的父母竟發生車禍,兩人當場死亡。
沒有什麼肇事者,父母參加一場喜宴,爸爸喝多了酒,竟開車撞上電線桿,小發財車撞得稀爛。她不但得為父母料理後事,還得賠償國家損失的一根電線桿!
她的世界從原本冒泡泡的夢幻紅,跌進悲慘的憂鬱藍,一夕之間風雲變化。
得知噩耗的頭幾天她還能哭天搶地,悲傷一夕走驟失雙親。
幾天過去後,得知父母過世的親友們陸續上門,表面慰問,實際上是提醒她和弟弟,父母的債,兒女要記得還。
不說沒借據的,光是那些有借據的加起來就有二、三十萬,她知道自己的家境沒有太好,但不知道竟是不好到差點連父母的喪事都辦不了。
知道家裡負債的窘境後,她不哭了,開始想辦法。
父母留下八萬多元現金,加上她辦的幾張現金卡,勉強湊齊十八萬,替父母辦了最簡單的後事。
那十八萬的便宜價格,還是喪儀社老闆看他們可憐打折下來的。老闆說,就算最陽春的後事,一個人少說也要十萬起跳。兩個人起碼要二十萬。
辦完後事,她開始一個個聯絡債主,也體會到人情冷暖四個字的真義。什麼親戚朋友,碰到錢這回事,全都是假的。
居然有人為了七萬塊,恐嚇要把她抓去酒店上班!那人跟她父親有二十多年交情,平時兩人稱兄道弟,二十多年交情抵不上七萬塊!
總之,她碰到了一個有一個的釘子,每個債主都要她還錢,越快越好,斡旋到最後債主們給她最後的期限是十一月底,差不多是她期中考完。
她打工的錢,光是還現金卡最低還應繳金額就快不夠,扣掉最少的生活費根本沒多餘的錢。她想還錢、想把書念完、想得到學歷好找工作,過安穩生活,她想很多很多,最後做了一個痛苦的決定--把自己賣掉!
藍子瑋鼓足勇氣,將自己打扮得鮮艷亮麗,希望能買個好價錢,她在聞名的花街上遊蕩,九十幾個男人經過她,多半是些流里流氣、猥瑣的男人,她沒辦法把自己賣給那些男人啊!
走在花街上,她的壓力大得想放聲痛哭,直到他出現……
男人,遠遠地朝她走來,像是在散步的模樣,他看起來好高,有張冷漠卻好看的臉。
看見他,藍子瑋像是在黑暗裡看見一絲光,緊張到絞皺衣角而不自覺,在他即將要經過她是,她擋在他面前,緊張兮兮又神經兮兮瞅著他問:「先生……你……你……晚上需不……需、要……」
他停住腳步,聽著她殘破又斷續的話,微微皺眉。
「你成年了嗎?」
「成……年了。」
「我不信,你看起來十六、七歲而已。」他其實遠遠就注意她了,天色很暗,這女孩一臉涉世未深的清純模樣,在這條聲名狼藉的花街上走,不怕出事嗎?
他才正想著,沒想到她竟上前攔住他,問他「需不需要」?
「我已經二十一歲了,你不信的話,給你看我的身份證。」她慌慌張張從皮包裡拿出身份證,遮住姓名、身份證字號,讓他看照片、生日年月日。她不希望他誤以為她未成年而拒絕,錯過這男人,她不會再有勇氣。
這男人不止好看,她本能感覺他是個好人,身上散發出一種溫暖氣息,雖然他表情像冰塊、說話也很像冰塊。
「不錯,還知道要把名字、身份證字號遮起來。」他打量她,怎麼看都不覺得她是出來做的!她看起來很有氣質,像個學生。
他的話,讓她差點接不下去。
氣氛僵了一下,她收妥身份證,硬著頭皮又問:「你……晚上需不、不……需、要……」
「多少錢?」他索性問,倒不是真的要買她,只是好奇,像她看起來這麼清純的小百合花,她認為字跡刻意之多少錢?
「呃?」藍子瑋愣住,被他乾脆的問題問傻了。對啊,多少錢?她沒想過。
這是她的初夜,應該有些值錢,但值到少呢?
「我不……知道……我沒做過……如果是……處女……可以多少……錢?」
兩頰燙得像被火焚燒過,這種事說出口,她的眼淚克制不住跟著掉下來。她慌張地低頭抹去淚,怕被他看見。
他瞧半天低頭的她,那眼淚雨、三滴就止住,說不上為什麼,他覺得她微微顫抖的肩,似乎承受著巨大壓力。
唉,千萬別來個什麼賣身喪父的悲慘故事,他的哭點不高,討厭聽見人間悲劇,悲涼故事容易招引他的同情淚水氾濫成河!
真正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是那種外表硬的像鋼鐵,內在軟得像糖花的男人。
唉,哭點太低,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他很想就這樣走開,偏偏她像開在狂風中的脆弱小百合,讓他走不開。
「吃晚餐了沒?」他問。
「啊?」她驚愕地抬頭望他。
「我問你吃過晚餐沒?」
她咬著唇,搖搖頭。
「吃麥當勞好不好?我請客。」先餵飽這朵小百合好了。他想。
「可是……我……我……」
「我餓了,要先吃東西,來不來隨便你。」說完,他賭她會跟上,先走了。
果然,她一路默默跟著他,直到兩條街外的麥當勞。
走進麥當勞,店裡明亮的光線,讓她有種剛從陰暗地獄中解脫的錯覺,她跟著男人的後頭,心理起伏跌菪,雙眼刺痛又想哭了。
停在點餐檯前,男人轉過身。
「想吃什麼?」問完才看見她一臉要哭不哭的。「算了,我幫你點。」他無奈地說,轉頭向櫃檯後的服務生點了兩份同樣的餐。
掏錢買單的他,內心很混亂,明明只是到附近拜訪老朋友,順便透透氣、散散步,怎麼就這麼倒霉碰上身後的大麻煩呢?她啊,看起來就是一副麻煩樣。
本身面臨的問題就已經夠讓他頭痛了,剛退伍的他,正跟老爸鬧家庭革命,因為接掌家族企業不在他人生規劃選項裡。
要不是今天跟老爸大吵一架,他也不會出來找朋友,順便用散步的方式透氣。
唉,人在倒霉的時候,走路都會遇到麻煩俯身。
拿了餐點,他挑選店內角落比較沒人的地方坐。
「快吃。」拆開漢堡紙,他咬一大口,見她動也不動,又說:「我吃完就要走,不打算等你慢慢吃。」
「喔……」
她拿起漢堡,一小口一小口吃著,不消一會兒,她那雙算是頗迷人的大眼睛,竟沁出一滴滴眼淚。
老天!搞什麼這麼悲情啊?
看她邊吃東西邊掉眼淚,關御哪還吃得下!擱下漢堡,他忍不住好奇了,決定把來龍去脈問清楚--
十分鐘過去了,吐露完壓力的藍子瑋,淚水像洩洪的水庫,從剛剛默默哭泣,轉而埋頭痛哭,這陣子所有壓力、所有她費力關住的淚,再也無法壓抑,在這個看起來冷冰冰的男人面前,一古腦兒奔流而出。
她埋頭痛哭,所以看不見坐在對面、哭點實在不高的關御,一雙眼也紅了。他的大掌盤旋在她頭上,想觸碰她、給她一點安慰、一些力量,但遲疑半晌,大掌挪開了,他怕突然的舉動讓她感覺被侵犯。
悄悄抹去眼角的淚,他清了清喉嚨,不像再被聽出哽咽,一會兒,他問:「六十萬夠不夠?」
「啊?」這數目教痛哭的藍子瑋目瞪結舌,暫時止住淚。
「六十萬應該夠吧?你可以把二、三十萬債務還清,現金卡還清,剩下的錢繳兩年學費還有剩。」
「你要花……六十萬……買我?」藍子瑋根本不敢相信,這好看的男人要花這麼多錢買她的初夜!她不值這麼多錢吧?
關御瞪著她一眼,像是指責她說錯什麼,他用冰冷的語氣命令,「哭過就好,不准再哭。現在給我好好吃東西,吃完跟我回家。」
「喔。」藍子瑋生怕他反悔,乖乖地抹乾淚,靜靜將漢堡餐吃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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