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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2:53:52

第八十一章 隱現


  東方雷怒氣稍斂,胸襟如海這四個字對他有著莫大的魔力,他一向對自己要求如此,沒有廣闊的胸襟,便做不成大事,這個道理他極為明白,只是明理易,躬行難,他的性格一向急躁好怒,奉行起來,更是難如登天。

  「公子爺,荊三說話雖不懂委婉,卻不會無端而言,還請公子採納為是!」珠兒冷著臉,輕聲脆語勸道。

  兩個又胞胎丫頭對自己的公子爺,比他自己還要瞭解,兩人一冷一熱,剛柔相濟,服侍得東方雷熨熨貼貼,總能將其脾氣克制住。

  東方雷看了兩個丫頭清澈澄明的雙眸,無奈的嘆息一聲:「這個荊三,說到底,還不是仗著是父親手下的老人,便不將本公子放在眼中!唉——,罷了,不與他一般見識!」

  說著,將珠兒的小手抓在手中,怒容褪去,輕聲笑道:「好珠兒,跟公子爺說說,詳細情形到底是如何?」

  冷若冰霜的珠兒玉面微微一紅,強忍著羞意,竭力保持著聲音的平穩:「據荊三所報,十幾個頂尖高手同時出手圍攻,卻對那人無可奈何,最後被其殺了兩人後逃脫!」

  「唔——?果然厲害,這等高手,才配得上本公子出劍呀!……我還真有些等不及了呢!」東方雷微一用力,將珠兒拉入自己懷中,抱在膝上,上下其手。

  「公子爺——,小心隔壁有人聽到呢!」珠兒冰容解凍,臉上泛著紅暈,輕輕掙扎不休,低聲軟語,隱隱帶著膩音勸道。

  東方雷動作一頓,臉上表情一僵,大手停在珠兒衣服中,不再動作,沉吟一下,深深嘆息一聲,將手抽出,帶著怏怏之意。

  「怎麼了,公子爺?」露兒大是驚奇,能在這個關頭懸崖勒馬,實在不像是自家公子爺的行事風格,若在往時,便是天塌下來,也難以阻擋他的荒唐之舉。

  珠兒坐於東方雷膝上,衣衫凌亂,兩腮飛紅,此時亦是驚奇的望著近在咫尺的公子爺。

  「唉——!」東方雷搖頭不言,只是嘆息,還滿臉無奈的神情,放開了摟在珠兒腰間的大手。

  珠兒坐回木椅,輕聲問道:「公子是因為隔壁那人嘆氣麼?」

  東方雷迎向自己丫環關切的目光,微微點頭,「那人武功實是深不可測,恐怕父親亦難與其並肩!」

  「那人武功很高麼?」露兒嬌媚的臉上帶著驚奇的問,「露兒並未覺得他有多厲害呀!」

  珠兒狠狠白了妹妹一眼,紅暈仍存的臉上微露嗔意:「你用心些!他昨晚竟然不知不覺的靠近到我們身邊,……老爺便做不到!」

  「唉——,昨天傍晚我們是聽到有人放歌,才尋聲而去,那歌聲所蘊的內力,震得我心血浮動,實是可畏可怖,所以見了面,我一直忍氣吞聲,不主動出手,看得出來,他對我們並無敵意,只是喜歡胡鬧罷了……這般高手,絕不能輕易得罪!」

  東方雷滿是感嘆,心有餘悸,說著話,還不時望向南牆,恍如這方牆壁不太結實,能夠被對方所看望,他總覺著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自己,這種感覺若隱若現,卻也無法確定。

  兩個丫頭注視著自己的公子爺,怔怔出神。

  「怎麼了,你們?」東方雷看兩人呆呆望著自己,不由有些發毛。將手掌在露兒面前搖了搖。

  雙姝宛如心有靈犀,同時醒過神來,露兒嫣然一笑,軟語嬌媚的拉著他的胳膊說道:「公子爺,你現在更像老爺了!能夠隱忍不發,這才是真正的大智大勇呢!」

  「就是!能忍方為大丈夫!公子您已經深得其中三昧了!」珠兒亦是玉臉生輝,雙眸愛意盈盈,似要將東方雷溶化。

  東方雷呵呵笑了起來,他一直有些擔心兩個寶貝看輕自己,覺著自己懦弱膽小,如今聽到兩人這番話,頓時宛如吃了人參果,渾身毛孔皆舒展開來,說不出的爽利。

  正在腦海中窺視的蕭月生不由輕笑,這位東方少爺能擁有這般丫環,實是三世修來的福分吶。

  「姐夫,怎麼了?」郭襄雖聽著葛行中風趣的話語,雙眸卻不時瞄向溫和而笑的姐夫,她總覺著姐夫表情雖是傾聽屋中說話,但卻心不在焉,見到他搖頭輕笑,不由輕聲關切的問。

  在屋內晚霞紅光映照之下,郭襄秀美的臉龐顯得嬌艷動人,再添以頸間淡淡珠輝,宛如晶瑩紅玉雕成的玫瑰,嬌艷溫潤,美得不可方物。

  蕭月生的溫潤目光在她臉上一掠而過,溫柔的笑了笑,輕聲道:「沒什麼,只是想到一些趣事。」

  隨即揚聲對兀自滔滔不絕的葛行中笑道:「行了,葛胖子,你看屋頂上快墜下花瓣了!」眼中還帶著戲謔之色。

  此時張夢然已經退出雅間,而葛行中胖墩墩的身體裡蘊著無窮的風趣與軼聞,便是張清雲如此清冷孤傲之人,也凝神聽其滔滔不絕的說話,無一絲厭煩之情。

  坐在蕭月生另一側的郭破虜更是聽得津津有味,聚精會神,便是珍貴如金的靈隱茶水也未動一滴。

  聽到莊主說話,葛行中嘿嘿笑了兩聲,若無其事的閉上了嘴,端起自己珍藏日久的靈隱霧茶,輕啜兩口。

  段紫煙與秦思瑩正聽得歡快不已,見蕭月生出言打斷,甚是不滿,嬌嗔的白了他一眼。

  而郭破虜則抬頭打量著屋頂,見到對面秦思瑩捂嘴輕笑的看著自己,才猛然醒覺,姐夫是用天花亂墜喻葛掌櫃的能言善道罷了,不禁為自己的反應遲鈍而撓了撓頭,粗豪的大臉微微泛紅。

  張清雲若有若無的掃了蕭月生一眼,又轉回了身子,去觀看身後的漸墜的夕陽。

  蕭月生未再理會她的冷淡,只是盯著放下茶盞的葛行中,緩緩問道:「你們鎮上有個王大善人,是吧?」

  葛行中面色一變,滿臉的笑容皆消失不見,「王大善人?剛死不久的王大善人?」

  蕭月生點頭,神色間漸漸鄭重,「嗯,好像是滿門皆滅?給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去身去的張清雲此時重新轉過身來,聽到滿門皆滅,任誰也無法無動於衷。

  本是聽葛行中風趣之語而心情輕快的眾人,見到蕭月生臉色,俱是心中一緊,他一直溫和而笑,乍一嚴肅,眉宇間一股凜凜逼人的威嚴之氣直撲而來,莫可當之。

  「是!」葛行中不由自主的躬身答應,他的舉止與前面隨便風趣相比,雖顯得突兀,但眾人卻無突兀之感,在蕭月生的威嚴氣度之下,此舉顯得理所應當的自然。

  蕭月生見其肅手躬身,頓覺自己太過嚴肅,不由神色一鬆,面上恢復了溫和的輕笑,擺了擺手,「不必如此,我好像隱約聽人說,你們鎮上的王大善人被人滅門,是真的吧?到底是如何情形?」

  雅間內似要凝固的威壓之氣隨著他的一笑而煙消雲散,眾人只覺呼吸從未有過的順暢自如,實是美好無比。

  「王大善人本是鎮上的首富,家中良田千傾,鎮上的所有田地,皆歸王大善人所有,但他平日裡樂善好施,待人寬仁親厚,鎮上之人,無人不敬,可惜世事無常,今早之時,鎮上有人發現,王大善人的莊子竟然失火而毀,而他的一家十幾口人,全都葬身火海,未有一人逃生!」

  葛行中一臉沉痛惋惜之色,聲音也無復剛才的幽默風趣,顯得沉重雄渾,憾動人心,眾人聞之皆心中慼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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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2:54:27

第八十二章 冷觀



  「他的莊子在鎮中哪個位置?」蕭月生蹙眉問道。

  「鎮中西北位置,莊子不大。」葛行中立刻回答。

  「唔……」蕭月生輕輕點了點頭,神念一出,整個周王鎮再次被神念籠罩其中,如鷹眼在高空俯瞰,自遠而近,自上而下,很快便找到自己欲看之處。

  蕭月生的五官每一部分單獨看去,皆是無可挑剔,雙眉修長陡峭,兩眼不大不小,鼻子挺直,不高不矮,嘴巴雙唇不薄不厚,大小適中,可是放到一起,在溫和的氣質之下,頓時普通異常,令人難有眼前一亮之感,只是當他嚴肅之時,卻宛如變成了另一個人一般,威嚴若神,唯能仰視之。

  此時的他微闔雙眼,陡峭的雙眉越蹙越緊,本已輕鬆下來的空氣,又漸漸凝固,在座諸人皆能感覺到呼吸時的艱難與壓抑。

  郭破虜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姐夫不知為何無故閉上眼睛,而周圍之人皆呆呆注視著他,更是莫名其妙。

  周圍諸人,並不知曉蕭月生正在凝神暗察,只是受其威嚴之氣影響,下意識的目光聚於他身。

  身為觀瀾山莊僕人的葛行中,卻是知道自己莊主有明察秋毫之能,見到他臉上怒氣漸生,便猜到莊主此時定然施展神通,察看王家莊子的情形。

  幾息之間,在屋中諸人心中,卻覺漫長無比,蕭月生緩緩睜開雙眼,深深嘆息一聲,臉上帶著悲天憫人的滄桑。

  郭襄坐在蕭月生身側,所受影響反而最小,兼且佩帶鎮神簪與烏玉鐲,自有寧神靜氣之妙用,並未覺得太大異樣,只是感覺姐夫閉了一會兒眼睛,以為是他心中難過,平息自己的心情罷了。

  「莊主,看到了麼?」葛行中忙問,臀部微離暖木椅,有些急切。

  「嗯。」蕭月生心神仍沉浸在所見景像之中,蹙著眉頭,有些心不在焉,葛行中看到他的雙眸時,眼前一黑,頓失知覺,隨即又清醒過來,頭疼欲裂。

  「聽到消息時,小人本想去察看一番,沒想到嘉興府的總捕頭已經趕至,封住了莊子,任何人都不能進入。」葛行中坐回椅內,圓圓的臉上,冷汗涔涔,毫無血色。

  此時屋內的淡淡茶香漸散,夕陽亦漸漸墜入西山,屋子有些暗淡,郭襄頸間衣領處透出的瑩瑩白光,將她與蕭月生籠罩其中,亦給屋中帶來朦朧的亮光。

  張清雲背窗而坐,雪白的面龐有些朦朧,她將雙眸用力自蕭月生身上挪開,按捺住心中的複雜心緒,輕聲問道:「昨天剛發生的事,嘉興府的總捕頭怎會這麼快便來此?」

  她的聲音極為輕緩,罕見的帶上了幾分感情色彩,令本是怔然出神的蕭月生不由輕看了她一眼,在朦朧的光線中,她隱約的玉容多了幾分柔和,不復清冷與逼人。

  隨著蕭月生的回神,屋內威壓的空氣復又自如流暢,段紫煙諸人輕輕呼了一口氣,望向蕭月生的目光俱充滿了驚異,沒想到平時溫和親切的蕭莊主,繃起臉來,竟有這般嚇人。

  葛行中苦笑著摸了摸自己的圓臉,搖搖頭,「在下也疑惑不解,可能是他恰巧路過此地吧!」說著望向了自己的莊主,又趕忙移開,對剛才莊主的那一眼,他心有餘悸。

  蕭月生低頭靜靜品茗沉思,坐於淡淡瑩光之中,卻無人能看清他的面龐。

  蕭月生若有若無一笑,心中知曉此事並非湊巧,嘉興府的總捕頭是出身觀瀾山莊的李元陵,近幾年聲名雀起,有江南第一神捕之稱,武林中人聞李元陵之名,既恨且懼,卻大多望風而避。

  李元陵得小星夫人傳授縮地神行之術,輕功之奇絕,天下間甚少有人能與之比肩,雖沒有蕭月生的瞬息千里之能,卻愈奔馬數倍,令人咋舌。

  自李元陵上任之後,在嘉興府轄內各縣皆備緊急聯絡之法,以鷂鷹取代快馬,消息傳遞極快,再憑他的神行之術,一夜之間,自嘉興趕到周王鎮,易如翻掌。

  只是這些,卻極少有人知曉,李元陵出身觀瀾山莊,也僅有蕭月生與他的幾位夫人明瞭,莊上其餘諸人,皆一無所知,也無人認識李元陵,這其中自是有一番曲折隱秘。

  「姐夫,我們能去那裡看看麼?」

  郭襄在襄陽城中,從四方朋友口中聽說過滿門皆滅的武林仇殺,從未親眼目睹,雖然心中沉痛,卻只是對死去之人的同情罷了,如今竟然遇到了這樣的事,她自然想去親眼看看。

  青花瓷盞中根根豎立著青黃茶芽,茶水微微泛黃,蕭月生眼睛自茶芽轉到她的秀美面龐,搖了搖頭,輕聲嘆息道:「還是莫見為好。」

  「姐夫——!」郭襄不知不覺間帶上了幾分撒嬌的意味,輕輕拽了拽蕭月生的衣袖,「我出門便是想要增長見識,這樣的大事,怎能錯過呢?!是吧,破虜?」說著,素白小手暗伸,拽了一下正悶頭撥弄著自己手指的郭破虜。

  郭破虜抬頭,看到瑩光輕籠之中的姐姐輕睨著自己,忙不迭的點頭,又撓了撓後腦勺,憨聲道:「是啊姐夫,就讓我們去看一眼吧。」

  蕭月生看到小舅子憨頭憨腦的模樣,本是沉重的心情略微舒緩一些,又抬眼看了看周圍諸人急切的表情,知道他們都想去親眼目睹一番,便微微頜首:「好吧,破虜這般說,我便帶你們去看看,唉……,也算是讓你們明白人世的險惡!」

  「莊主,我……?」葛行中硬著頭皮,支支吾吾,如今絲毫沒有了剛才的玲瓏八面風采,蕭月生一眼之間,令他精神委頓得厲害。

  「你想去,便一塊兒去吧!」蕭月生略有歉疚,起身順口答道,肅手請張清雲先行。

  張清雲也不跟他客氣,盈盈起身,雖一身寬鬆道袍,仍難掩身姿的婀娜曼妙,只是蕭月生如今心緒不佳,卻沒有了覽勝的興致。

  天水閣外,周王鎮華燈已上,盞盞紅燈密佈雲集,燈火更添鎮中的繁華氣息,街上積雪已化,行人穿梭,川流不息,摩肩比踵,雖不擁擠,卻令人眼花。

  夜市比之白天市井,要熱鬧數倍,人們閑歇下來,便逛逛夜市以作消遣,或者去市上擺個攤子,賺些零錢,補貼家用。而夜市人沒有官府的稅吏巡視,更加自由無拘,實是平民百姓的樂園。

  郭襄頸間透出的瑩光在大街上,毫不顯眼,周圍星羅棋布的各式紙燈,將寬闊平坦的大街照得幾近白晝,柔和的燈光之下,美人比鮮花更要嬌艷動人,蕭月生一行人,便吸引了周圍行人無數的目光。

  張清雲師徒皆是經歷過大場面之人,又怎會在意別人的目光,只是跟在蕭月生身後,目不傾視,表情淡漠,對一切皆不關心。

  跟在蕭月生身邊的郭襄與郭破虜卻頗有目不暇接之感,看看這個,望望那個,實在不知看什麼好,每一樣都是自己前所未見。

  「行中,沒想到周王鎮竟是這般繁華!」蕭月生對身旁另一側的葛行中感嘆道,雙眸中透出一股溫潤的光華,令葛行中心神一舒。

  「呵呵,小人當初經過此處時,也被這裡的繁華嚇了一跳,所以馬上起了在這裡開座酒樓的主意。」葛行中笑得頗為自豪,一邊對旁邊行人的問候聲點頭回禮。

  一路之上,街上行人不停的對葛行中問候行禮,或是親近,或是恭敬,讓他應接不暇,分身乏術。

  七人一路北行,很快便走出了繁華的大街,回頭望去,燈火輝煌之中,人聲喧鬧,紛紛擾擾,而他們身處之處,卻燈火稀疏,寥寥無幾,僅能照到路面,安靜的氣息與不遠的繁華喧鬧,彷彿兩個世界。

  「看來這個王大善人卻是個喜靜之人。」

  蕭月生看著周圍漸漸稀疏的燈火,天色並未完全黑下來,暮色蒼茫,此處白雪積而未化,周圍一片銀白,他心中猜測著王大善人的性格。

  「嗯,莊主所言極是。他平時早上去我閣中喝上一盞茶,然後到鎮中最大的悅興樓吃早飯,接著便返回莊中,晚上甚少見到他。」

  葛行中有些感嘆的回憶,搖頭嘆息:「王大善人確實是個和藹可親之人,幾乎從沒得罪人,真想不到會受此橫禍!」

  其餘之人皆不開口說話,周圍悄無身息,唯能聽到幾人腳步踏在雪地的吱吱之聲,此時已經走在田間小路,路旁樹木密植,只是光禿無葉,顯得蕭瑟異常,一陣疾風吹過,捲起幾絲雪屑,掠過樹梢發出陣陣輕嘯之聲,令空曠的田間陡增幾分森然。

  秦思瑩緊緊拉住師姐的玉手,不敢看四周,聽到葛行中的話,忙接口道:「這種滅門血案,沒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應該不會做得這麼絕吧?」

  她清脆的聲音微微帶著幾分顫抖,心下頗有些後悔跟師父她們一塊兒前來,如果真見到那些死人,自己晚上定是睡不著覺的。

  段紫煙知道這個師妹膽子小,握著自己的小手冰涼顫抖,不由感覺幾分好笑,但檀口開合,滿是感慨之情的說道:「現在天下不太平,武林仇殺越發肆無忌憚,動輒滅門,這樣的慘事,近幾年來,越來越多,便是那些江洋巨盜,劫掠之後,也敢滅人滿門,不留後患,實在令人心寒!」

  頓了一頓,望向自己師妹,聲音轉高,脆聲問道:「思瑩,你很冷麼?怎麼手這麼涼?」雖是關心的意思,但語氣中卻帶著幾分莫名的笑意。

  秦思瑩大羞,好在暮色朦朧,看不清臉上的紅暈,令她膽氣大壯,強撐著道:「下雪不冷化雪冷,……師姐你難道不冷麼?」

  段紫煙嘻嘻一笑,搖了搖秦思瑩的小手,「將軍難免陣上忙,我們踏入武林,最終難免一死,又有什麼害怕的,是不是,思瑩?」

  「誰害怕了!?」秦思瑩死不承認自己的膽小,小手一甩,掙開了師姐的手掌,跑到師父的另一邊。

  郭襄姐弟看著兩人鬥嘴,不由輕笑,他們並未有一絲害怕之意,郭襄忽然指了指前方不遠處一片松樹林,轉身問:「姐夫,樹林裡幾片燈火是不是王家莊?」

  在樹木掩映之處,隱隱有燈火透出,若不注意,卻難發現。

  蕭月生點點頭,問葛行中:「那邊樹林後面便是王家莊吧?」

  葛行中忙回答是,蕭月生問話時淡淡的語氣,讓他有些悚然,他能發覺到莊主心情又變差了。

  蕭月生並非什麼心慈手軟之人,當初在蒙古兵營,以殺人如麻來形容他毫不為過,他手上所沾染的鮮血,遠甚武林中那些兇名赫赫之徒,對於屍首,他看得也多,大多是輕輕一瞥,心懷不動,只當作一堆泥土罷了。

  可是在腦海中看過王家莊之後,他臉上再未露過笑容,怒氣一直在他胸中湧動,只是被其強行抑住,沒有爆發出來罷了。

  穿過松林小徑之時,林中徑旁的幾株松樹枝頭掛著白綾,十幾條三尺長的白綾風中輕飄,眾人一言不發,本有些羞惱的秦思瑩又跑回師姐身邊,緊緊握住師姐的柔胰軟手。

  「唉,這個王家莊與我們觀瀾山莊倒有些相似!」

  蕭月生看著松林之後的蕭蕭竹林,沉沉一嘆,竹林之間一條小徑,便是通往王家莊子之路,稀疏的竹林,再也無法掩蓋王家莊,燈火點點,莊內仍有人。

  莊前以茂林修竹相掩,看得出這個王大善人頗有風雅之骨,活得頗有情致,蕭月生彷彿能從這些松竹之上,看到王大善人生前的悠閑生活。

  眾人不自覺的將腳步放輕,緊張的氣氛互相感染,郭襄倒有些畏縮,從沒見過死人的她,雖然一直躍躍欲試,但被一路上的淒涼之像所染,如今又有些害怕。

  「什麼人!?」忽然一聲斷喝自竹林中傳出,聲音清朗,中氣完足,顯出一身深厚的內力。

  竹枝晃動間,一道皂衣人影倏然出現於眾人面前,快如鬼魅,腰間挎著短刀,身形修長。

  「咦,莊主?」甫一出現的英挺捕頭輕呼,忙躬身上前,「小人孫游,拜見莊主!」

  蕭月生漫不經心的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多禮,「你怎在此處?」

  「小人與弟弟隨總捕頭前來查案。」孫游恭聲答道,他身形挺拔,面目俊逸,神態不卑不亢,氣度軒昂不凡。

  蕭月生身旁的張清雲心中思忖,怎麼觀瀾山莊的弟子彷彿無處不在,走到哪裡都能遇到,只是這些人的氣質相似,總帶著旁人難有的軒昂之氣,絕難相信是僕人出身。

  「李元陵在裡面?」蕭月生向燈籠高掛的王家莊望了望,有些明知故問,他早就知道李元陵在裡面。

  「晚輩李元陵拜見蕭莊主!」蕭月生問話聲剛落,一聲豪邁的呵呵笑聲傳來,在孫游身旁現出一位身穿玄衣的魁梧大漢。

  「李捕頭客氣了!」蕭月生對他的躬身深揖虛虛一扶,語氣不冷不淡,客氣而疏遠。

  「見過張掌門!」李元陵做完深揖,粗豪的臉上帶著歡暢的笑容,又對蕭月生身旁的張清雲拱了拱手,他縱橫江南,人脈極廣,對於隱隱武林第一劍的張清雲自然不會不識。

  張清雲表情清冷,卻也稽首回禮,不敢怠慢,李元陵身為江南第一總捕,權柄極重,尤其對於武林中人來說,更是予生予死,一言而決。

  「小人孫逸見過莊主!」李元陵身邊又出現了一道人影,身形面容俱肖似孫游,神態恭敬的倒身做揖。

  蕭月生沉著臉,只是點了點頭,轉身對李元陵道:「李捕頭,我們想進去看看。」

  他的雙眸盯著李元陵深陷眼窩的隼目,眼中無憂無喜,平靜如水。

  李元陵雙目一閃,他忽然發覺這次莊主並不是與自己演戲,莊主的心情確實不佳,雖是職責在身,他卻沒有阻攔的膽氣,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蕭月生面沉如水,提步便向山莊開著的偏門行去。

  「你們倆人在此,任何人不得靠近山莊!」李元陵轉身,沉聲吩咐跟在蕭月生身後的孫游孫逸兩兄弟。

  兩人止步,這才忽然想起自己是當差之人,並不是在莊內,忙對蕭月生的背影拱了拱手,轉身走了回來。

  張清雲師徒三人與郭襄姐弟無聲無息的跟在蕭月生身後,穿過兩盞琉璃燈高懸的偏門,進入莊內。

  莊內卻只是一堆殘垣斷壁,幾十間屋子,除了圍牆與迎門的屏壁,再沒有一處完好的牆壁,琉璃燈籠密密懸掛於圍牆四周,使得莊內並不陰森,反而明亮得很。

  那屏壁上正面印著水墨松鶴延年圖,在一堆瓦礫中孤零零的豎立,說不出的淒涼孤苦,照壁背面則有幾道粗重的紅黑痕跡,如同潑墨其上,欲要運筆卻未運之勢。

  蕭月生一看便知那是身體噴上的鮮血,定是有人站在屏壁前,被一刀刺入體內,隨即刀迅速拔出,熱血如泉噴湧,噴於倚著的牆上,他腦海中清晰浮現出當時的情形。

  郭襄與郭破虜看著一地焦黑的殘磚碎瓦,有些目瞪口呆,十幾間房子同時倒塌,整個山莊頓時空曠荒涼,有無之間巨大的反差,會給人以激烈的視覺衝擊。

  蕭月生站在照壁前,深深嘆息一聲,他能感覺到整座莊子飄蕩的悲憤與絕望,本是平靜的心境漸漸有了幾分躁動。

  「唉,確實沒有一個活人,……查清楚是何人所為了麼?」他低聲對跟在自己身旁的李元陵開口發問。

  李元陵鷹目微掃,看了周圍一眼,張清雲師徒與郭襄姐弟皆圍著那巨大的一堆殘垣斷壁觀瞧,無人注意到此,他搖了搖頭,「周王鎮人來人往,商旅極多,很難立刻找到懷疑對像。」

  蕭月生點點頭,臉上沉凝,擺擺手,「你去吧,不必陪我!」

  「啊!」空曠的山莊忽然響起一聲尖叫,眾人嚇得毛骨悚然,忙轉頭望去,秦思瑩正捂著胸口,呆呆站在一堆瓦礫前,在柔和明亮的燈光下,玉臉煞白,血色盡褪。

  「思瑩,怎麼了?!」她身邊的段紫煙忙捉住她的小手,送入一股真氣,安定她的心神。

  「……好……好慘!」秦思瑩指著面前那堆焦黑的枯木堆,似要哭泣出聲!

  段紫煙順著她的玉指一看,忙不迭的轉過頭去。

  「別過來,別過來看!」她看到郭襄與郭破虜兩人好奇的往這邊走來,忙大聲喊道。

  本是清脆嬌軟的嗓間變得有些嘶啞,她用力的沖郭襄郭破虜兩人揮手,狀如瘋狂。

  本是站在牆角處細察的張清雲輕輕一縱,飄然來到段紫煙身前,蹙眉不悅的喝道:「怎麼了,紫煙!」

  「師父——!……唔唔……」看到師父站在自己面前,本是嘶聲叫喊的段紫煙忽然撲到撲到師父懷中,放聲痛哭。

  在這幽靜空曠的田間山莊,她的哭聲痛苦而絕望,越哭越響,變成了號啕大哭,絲毫沒有了溫柔婉約的大師姐神態。

  張清雲有些不知所措,這個大弟子一直堅強細心,從未這般失態,不由望了呆滯而立的二弟子一眼,看向她的腳下。

  在燒焦的橫樑巨木下,一具屍首卻奇跡般的未被燒燬,這是一幅少婦的面孔,正以嬌弱的身體護住懷內的嬰兒,嬰兒卻已經沒有了一隻胳膊,嬌小的臉上滿是痛苦,少婦絕望的親吻著嬰兒的小臉,姣好的面容蒼白髮青,絕望而無助。

  一股悒鬱悲憤之氣自心間升起,張清雲彷彿又見到無數次夢中的情景,自己師父用沾滿鮮血的雙手,輕柔撫摸著自己哭泣的面容,喃喃安慰著自己:雲兒,莫要怕,莫要傷心。

  「襄兒,破虜,你們也去看看吧!」站在屏壁前的蕭月生目光冷冽,劃破夜空,在兩人眼前閃現,他的聲音雖輕,卻如在兩人耳邊響起。

  這一刻,蕭月生忽然變得心如鐵石,面無表情的看著場內的諸人,抬頭望天,微微冷笑,那是俯視蒼生,哂然嘲天的冷笑。

  天色已黑,繁星淡淡,若隱若現,這是一個晴朗清澈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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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2:54:57

第八十三章 清微


  寒氣凜凜的張清雲被蕭月生話聲忽然驚醒,瞬間自那伴隨著自己十幾年的夢魘中醒來。

  看到郭襄與郭破虜略帶遲疑的走向這邊,頗有些瑟瑟發抖,如同待宰的羔羊般無措,張清雲微有不忍,一邊輕拍著懷中唔唔哭泣的段紫煙,一邊對郭襄姐弟柔聲道:「算了,你們還是不要看了!」

  她此刻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軟弱,恰如她的心境,當年師父臨死那一幕,是她心中永遠抹不去的傷疤,她不想讓郭襄姐弟再受自己同樣的痛苦。

  郭襄與郭破虜知道所要看的場面定是淒慘無比,令段姐姐這般失態,定然很慘很慘,心下微微戒懼,便有了不看的念頭,聽到張清雲的話,不由轉身看了看那邊仰首望天的姐夫。

  李元陵在蕭月生抬頭望天時,便已悄無聲息退出,此時莊內唯有他們七人。

  「闖蕩武林,熱血豪情,快意恩仇,呵呵——!」蕭月生仰天哂笑,笑聲不停的空中迴盪,久久不絕。

  笑聲未停,他忽然低下頭,俯視眾人,面無表情,眉宇間一片冷漠。

  「這才是真正的武林!既然你們那麼想闖蕩武林,這些慘事又豈能迴避?!……你們倆還是過去看看吧!」

  這一刻的蕭月生,令郭襄大感陌生,那變幻莫定的語氣,那冷漠的神情,郭襄實在分辨不出他語氣中蘊含的感情,是嘲笑?是感慨?還是看透世事的滄桑?

  「二姐……」郭破虜緊緊攥住二姐的小手,有些畏縮的看著二姐,心下惴惴,略躬著腰,脖子微縮,他的膽子極小,平日聽到鬼怪故事,晚上會嚇得睡不著覺。

  「走,過去看看,死都不怕,還怕什麼嚇人!」郭襄橫了姐夫一眼,賭氣似的抽出快要被弟弟握碎了的小手,蓮步堅決,幾步間跨到張清雲身旁。

  此時秦思瑩正蹲在地下乾嘔不止,微圓的臉上涕淚泗流,花容失色,她嬌軀一顫一抖,抽噎不止。

  「秦姐姐,你不要緊吧?」郭襄看秦思瑩痛苦的模樣,心下不忍,彎身去扶。

  秦思瑩自袖間抽出白絹,輕拭玉臉,泛紅的雙眸看著蹲在身旁的郭襄,努力抑住抽噎,聲音沙啞乾澀:「郭妹妹,真是太可憐了!怎麼就有這麼狠毒的人呢?!」

  她白裡透紅的臉上帶著深深的迷茫與不解。

  郭襄轉頭向那片焦木瓦礫望去,一眼便看到了滾圓焦木下的那對母子,嬰兒稚嫩小臉上的痛苦、母親微微扭曲的臉上滿是心疼與絕望,栩栩如生,無聲卻勝有聲,稚嫩的啼哭彷彿在耳邊迴盪。

  她忙閉眼轉頭,卻已無濟於事,那對母子臨死時的痛苦與絕望,已經深深的刻於她的腦海,不停的在她眼前閃動。

  郭襄睜開泛紅的雙眸,輕咬著已無血色的下唇,起身蹣跚著走到那對屍首跟前。

  她身旁青影一閃,蕭月生出現,飄飄一掌輕拍她的背心,一股暖融融的氣息瞬即湧入身體,頭上的鎮神簪與腕間烏玉鐲同時微閃玉光,兩股清流瞬間在她經脈間湧動,使她渾噩的神智倏然一清,隨即生起的悲傷與憤怒糾結在一起,在她心腹間奔騰不息。

  看郭襄神智清醒過來,蕭月生冷峻的表情略緩,低頭看了一眼那對母子的屍首,搖了搖頭,聲音平靜,毫無感情,「一劍致命,穿心而入。」

  郭襄蘊滿痛苦的雙眸自那對母子臉上移開,望向蕭月生,嬌軀與聲音俱在不停的顫抖,幾乎無法出聲。

  「姐……姐夫……,世上怎……怎會有……這般禽——獸——不——如——之人,竟能……竟能對嬰兒下此毒手?!!」

  她用力的喘氣,似要窒息,胸部劇烈起伏,每說一句,似用盡全身力氣。

  看著小姨子淚水盈盈的雙眸,她的眼神迷離,透出內心的迷茫與無措,蕭月生心下嘆息,微帶無奈,他知道這一幕會完全顛覆她對世界的美好憧憬,可能會在心頭留下無法磨滅的陰影。

  只是他也是無奈之舉,郭襄不同於自己的妻子們,無法永遠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終要獨自面對世間的艱險,早一些知道人性的險惡,比吃過大虧之後再明白,要好上許多。

  蕭月生輕柔拂去她面頰上的淚珠,拍拍她的秀肩,表情恢復往昔的溫和:「武林中人,恃武行兇,殺人易如反掌,便很容易失去人性,做出這等事來,也不稀奇,你只是見得少罷了,見得多了,你便會習慣的!」

  郭襄一把推開姐夫,睜大泛淚的雙眸,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蕭月生輕描淡寫的語氣,顯示出他對生命的淡漠,郭襄忽然發覺自己的姐夫竟是一個陌生之人。

  蕭月生淡然一笑,對郭襄的詫異目光渾不在意,轉身蹲下,輕輕將少婦怒睜的雙目緩緩撫上,使之闔上雙眼。

  看了看這對同命母子,他微不可聞的嘆息一聲,緩緩闔上雙目,兩掌輕按於兩人僵凍的身體上。

  郭襄心緒紛亂,眼前一會是溫和親切的笑臉,一會兒是冷酷淡漠的面容,兩個人輪流在她眼前閃現,令她迷惑不安,實不知到底哪一個才是自己姐夫的真面目,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她忽然間發覺,自己對姐夫,竟然一點兒也不瞭解。

  此時張清雲懷中的段紫煙與蹲在地上的秦思瑩,俱已收住了哭泣,輕輕抽噎,與郭破虜一般靜靜聽著蕭月生兩人的說話。

  張清雲撫著大弟子的秀髮,心中嘆息,大是同情郭襄,不知她會不會如自己一般,心頭再也除不去這段陰影。

  張清雲雖對蕭月生極是生氣,卻也無法否認他所說的正確,這樣的事,並非天下獨一無二,可能此時,在某處,便有同樣的事情正在發生,這便是武林險惡。

  郭破虜終於還是忍不住看了,反應卻並未那般激烈,他感情粗疏遲鈍,只是覺得兩人死得可憐,大是同情,他還體會不到嬰兒的無助與少婦的絕望痛苦,只是純粹對兩人之死的悲憫罷了。

  看到二姐流淚的楚楚模樣,他大是心痛,二姐可是從來不哭的,這會兒想必極是悲傷吧!

  一陣夜風忽然吹來,四周燈盞晃動,自圍牆外吹來淡淡的白雪清氣,令他們精神一振,籠罩在他們周圍悲痛的氣氛似被沖淡了幾分

  忽然一股焦臭之氣飄起,氣味猛烈刺鼻,聞之欲嘔,只是眾人俱沉浸在悲痛之中,懶得掩鼻,只是皺了皺眉,尋找氣味之源。

  「咦,姐夫,人哪去了?」郭破虜忽然大聲驚呼,一手指著蕭月生身邊。

  空曠寂靜的院內,他的大喊實在突兀,如巨鼓猛的擂響,眾人心頭一緊,向他指的方向一看,發覺那對母子的屍首竟忽然消失不見,憑空消失了一般。

  郭破虜忙轉頭四顧,有些畏縮的往郭襄身邊靠了靠,面色有些惶惶然,與他粗豪的面容極不相符,他的鬼故事聽得多了,總是忍不住往鬼方面想,越想越怕,越怕越想,令自己心驚膽戰。

  張清雲畢竟心性成熟得多,如非剛才那對母子與她夢魘極為相似,也會如蕭月生般冷淡以對。

  這一會兒,她略已調適過來,能夠冷靜的觀察,發現剛才那對母子處唯多了一堆灰燼,落在焦木堆中,幾乎微不可察,而那個可恨的蕭月生,正蹲在旁邊,雙手按於虛空,闔目出神,溫潤晶瑩的臉上若有所思。

  張清雲輕輕推開懷內的段紫煙,來至蕭月生身旁,蹲下嬌軀,那股焦臭的味道雖被風吹走,卻仍余淡淡之味,她也顧不得,細看究竟。

  「蕭莊主,你把屍首焚燬了?」她如寒星般的雙眸盯著蕭月生,頗有些不確定的問。

  話一出口,她也感覺自己的話太過荒謬,眨眼間將身體化為灰燼,這個想法不知怎會忽然蹦入自己腦海之中,這本是不可能之事,便是用熊熊大火焚燒,也不可能眨眼間使之化為灰燼。

  蕭月生緩緩睜開雙眼,淡淡的金光乍顯即隱,他微微點頭:「塵歸塵,土歸土,一死百了,我便送她們一程。」

  眾人皆是驚異。

  張清雲忽的一下站起,彎月眉陡然豎起,玉指纖纖,指著蕭月生,又急又怒:「人死為大,入土為安,你怎可……?」

  「姐夫……」郭襄也是大為不解,有些疑惑的瞧向自己的姐夫。

  蕭月生面對眾人驚異而略帶指責的目光,搖頭微嘆,淡淡一笑,起身徑直走開,步向莊外。

  眾女互相對視,大為不解,渾不知為何他會無故將屍首焚去,這般行徑,實是離經叛道,與唐時盛起的摩尼邪教無異。

  焚燬屍首的行為,在世人眼中,實是罪大惡極,對死去之人的任何不敬,都是極為失禮之行,當年伍子胥鞭屍之行,便弄得一身臭名。

  郭襄怔怔望著洒然而去的姐夫,芳心一片迷惘,今日姐夫的行為處處透著冷漠與古怪,與溫和親切的他似是兩個人,她忽然心中一動,難道是姐夫的心魔又犯了?

  定是如此了!見到這般慘事,令姐夫大受刺激,心魔趁虛而入,才令他變成現在的模樣。

  她頓覺自己恍如醍醐灌頂,心頭的種種迷惘疑慮盡數褪去,說不盡的輕鬆通暢。

  段紫煙目送轉入照壁之後,消失不見的蕭月生身影,轉身對師父道:「弟子相信蕭莊主此舉必有深意,只是我們尚不明白罷了!」

  作為一派掌門的張清雲點點頭,雖對蕭月生心中有氣,卻不會影響她的明斷之力。

  只是她這時想來,實有些驚懼於他的功力,眨眼之間,令人化為灰燼,這般功力,實是可畏可怖,人的肉身又怎能抵禦他的一掌之威?!

  「來人止步!不得入內!」清朗的喝聲忽然在靜寂的夜空響起,是孫游的聲音。

  隨即是幾人的低語之聲,李元陵呵呵的豪邁笑聲偶爾響起。

  見姐夫的身影消失,郭襄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弟弟,見他仍拽著自己的衣角不放,不由好笑,嬌聲斥道:「破虜真沒出息,膽子這麼小,還是男子漢大丈夫呢!」

  她如今的心情,變得輕快許多,對姐夫的疑惑盡除,使她不再迷惑不安。

  郭破虜大是慚愧,自己這個男人的膽子比起兩位姐姐,實在小得過分,撓了撓頭,訕訕的找話,道:「二姐,你不傷心了罷?剛才你都哭了!」

  郭襄秀美的臉頰微微一紅,語氣卻是毫不在乎,「哭便哭了,……傷心了便哭,高興了便笑,有何稀奇!」

  她此時心中頗為羞惱,她從小便與城中的各路豪傑稱叔道伯,深受他們流血不流淚的熏陶,平日裡從未落淚。

  只是想起剛才所見到的慘像,隨著姐夫將其毀去,胸口的悲憤竟似消去了一些,好像是一場噩夢,醒來後,雖然心情仍在,但具體情景,卻有些模糊不清了。

  「有人來了,我們出去看看吧。」張清雲收拾心情,轉身招呼郭襄姐弟,她對這個郭襄倒有些刮目相看,沒想到小小年紀,便有這般堅強。

  郭襄忙一拉弟弟,繞過腳下一堆堆的焦木瓦礫,跟上張清雲三人。

  「郭妹妹,你該不會笑話姐姐吧?」

  段紫煙拉住郭襄的小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問,她臉色雪白,滿是憔悴,楚楚柔弱,她一向外柔內剛,堅強溫柔,此時的氣質,迥異平常,卻更惹人愛憐。

  「段姐姐,您心腸這般好,小妹喜歡還來不及呢,怎會笑話?!」

  郭襄忙握緊段紫煙的玉手,望著她的眼睛急聲道。

  段紫煙淒然一笑,嘆息一聲,本是清亮的雙眸黯淡無光,她仍未從那幅慘像中走出,只是強裝笑臉罷了。

  郭襄此時只覺千言萬語俱是蒼白無力,只能緊緊握住段紫煙冰冷玉手,給予她溫暖與安慰。

  幾人踏著積雪,繞過屏壁,跨出偏門,卻見莊前竹林覆雪的小徑上,正有三位道士與李元陵三人對峙而立。

  在門前琉璃燈光之下,雪光反光中,仍能隱約看清三人衣著面孔。

  正中道士身形魁梧,方形臉龐微紫,玄冠、絳褐道袍,外罩鶴氅,腳踏雲履,手執拂塵,雖是身形高大,仍難掩其仙風道骨,站於那處,峙如山嶽,卻又飄然欲飛,氣質飄逸與威嚴並重,變幻無方,令人無法確定。

  身旁兩人一個結實一削瘦,皆著青色道袍,頭戴玄冠,腰間佩劍,清須飄飄,皆有幾分清逸之氣。

  只是此時兩人卻丹鳳眼圓睜,看著面前的李元陵與孫游孫逸三人,神色頗為無奈。

  李元陵抱拳呵呵笑道:「在下職責所在,無法徇私,三位道長乃清靜高人,上感天心,定能體諒在下難處!」

  他笑容誠懇而豪邁,極具打動人心的魅力,態度謙卑而不低下,話辭騰挪之處頗大。

  那三位道士站於一處,氣質一變,忽然間彷彿三座高山巍巍聳峙,氣勢迫人,削瘦道士輕皺了皺眉,溫聲而言:「貧道前來,實為探察殺害王施主一家的兇徒,與李捕頭並無掛礙,又何必阻攔?」

  他說話溫文爾雅,字字之間,抑揚頓挫,宛轉承合,彷彿宮商角徵羽俱足,說不出的悅耳動聽,聞之如沐春風,熏然欲醉。

  蕭月生於他們不遠處的竹林一側負手而立,面向竹林,似是觀賞月下竹林美景,眼神未望一下互相對峙的六人,只是聽聞那道士的聲音時,陡峭的雙眉微不可察的蹙了蹙。

  跨出偏門的張清雲忽然頓了一頓蓮步,惹來秦思瑩的相問:「怎麼了,師父?」

  張清雲清冷的芙蓉面上,表情頗為奇特,快不可察的瞥了一眼那三位道士,搖了搖頭,「我們去蕭莊主那邊。」

  「還請道長原諒則個,府內仵作未至,外人不能輕涉,律法所限,李某不得不冒顏相阻!」

  李元陵仍是拱手呵呵一笑,頗帶歉意,他內功精深,發覺這三人身上隱隱而出的迫人氣勢越來越盛。

  那道人望了望中間高大道士,臉上帶無奈的神情,李元陵的做法令他頗是為難,看來軟語不成,只能硬來了,故以目光向師父請示。

  「希雲,是你麼?」那高大魁梧的道士忽然揚聲問道,聲音寬厚。

  此時張清雲眾人剛走到蕭月生身旁,她微轉嬌軀,以竹林掩住了自己的身形。

  聽到這寬厚的問話,張清雲無奈,該來的終究還是逃不掉,轉身離開蕭月生,裊裊移至三位道士面前,對那高大道士稽首,表情清清冷冷:「清雲拜見師伯!」

  即使是李元陵亦能看出她清冷表情中的疏遠之意。

  此道士乃是清微道掌教真人黃舜申,道號雷淵真人,精通內丹之術及雷法,武林中甚少人得知。

  黃真人輕捋長髯,細細打量著張清雲,慈愛之色在微紫面龐上一閃即逝,微微含笑:「天道莫測,不想終能在此遇到希雲師侄!本座心中甚慰。」

  張清雲垂首不語,無法看清其表情。

  「妹妹,莫非你真不認我這個兄長了麼?!連姓與名都改了?」

  黃真人身旁的壯實道士表情激動,雙眸精芒閃閃,緊盯著垂頭不語的張清雲,一身青色道袍無風自動,鼓蕩不休。

  他微長的臉形,鼻隆口方,此時激昂之下,面如冠玉的臉龐紫氣若有若無,氣度威嚴。

  孫游孫逸正抱著看好戲的心情觀望,忽覺一股巨力撲面而至,如百尺飛瀑迎面而擊,體內真氣自然運轉,止住了欲動的身形,皂衣飄動,如風拂過,他們兄弟不由彼此對視,頗為驚訝,沒想到這道士竟是這般厲害。

  正注視著垂頭不語的張清雲削瘦道士轉頭抬眼,望了動也未動的孫游兩人一眼,溫潤的眼中閃過幾絲驚異。

  「希真,不必勉強希雲,她終會想通的!」

  黃真人藹然拍了拍身邊的道士,安慰他道,轉頭看著一直垂頭不語的張清雲,不禁搖頭輕嘆,真是一個倔強的孩子!

  神情激動的道士名叫葉希真,號雲來真人,與張清雲親兄妹,且是同一師父。

  「見過希雲師妹,師妹的希雲道院我們一直空著,待你想重歸清微,隨時可以回來,眾同門都翹首乞盼!」

  那名削瘦道士名謂劉道衡,號洞陽真人,他語氣輕柔,聲音悅耳,清奇的面龐帶著關切之色。

  張清雲終於抬起玉面,清冷一笑:「多謝師伯厚愛,清雲非是反覆之人,希雲道院,不必再留,從此也沒有葉希雲之人,清雲唯願師伯修得大道,永享清平!」

  說罷,她稽首一禮,看也未看另外兩名道士,盈盈轉身,舉步離開。

  「妹妹——!」葉希真斷喝一聲,臉上紫氣漸濃,盯著張清雲的身形,雙眼滿是痛苦。

  張清雲蓮步輕移,如垂柳拂水,聞聽身後斷喝,嬌軀頓了一頓,隨即繼續移步,裊裊而去,曼妙的身形漸被竹林掩住,消失不見。

  「唉——,希真,隨她去吧,她心裡太苦,不做些事情,怕是終會發瘋入魔!」

  黃真人拍了拍黯然失神的葉希真,嘆息著安慰,雙眼透過竹林,他能感覺到張清雲身體微微顫抖,不由暗暗搖了搖頭,憐惜不已。

  「師伯……」葉希真轉向黃真人,眼睛卻仍望著張清雲身影消失的竹林,溫玉般的面龐帶著痛苦,「妹妹她……」

  「呵呵,如今清雲已貴為清微劍派的掌門,大非往昔,有此成就,你師父在天之靈,足堪告慰了!你也不必再擔心!……希真吶,我們修道之人,不可太過執著呀——」

  黃真人語重心長的勸慰,望著葉希真,晶瑩微紫之色的面龐滿是憐惜。
引言 使用道具
lovemyyung
公爵 | 2009-12-26 22:55:14

第一部 神雕 第八十四章 超脫


    黃舜申對這個師侄棟為鐘愛,其資質心性,俱是傳他內丹之朮的最佳人選。

    故他一直傾力造就只是葉希其一直對勻己師父的慘死,師妹的脫派耿耿于懷,心中愁苦,今他這么多年來,修為一直停滯不前,縱使如此,如今的他,仍是清微道內的第一高手,可見資質之絕奇。

    聽到師伯之言,葉希真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收回目光。

    轉眼看到了正在盯著自己的李元陵三人,葉希真臉上紫氣陡然一閃,沉聲道:“王居士乃是敝派恩人,我們必須進庄,你們讓開!”

    “恕難從命!”李元陵面色沉凝,見對方道袍鼓蕩,玄冠之下的長發如波浪涌動,飄飄欲揚,臉上的紫氣趕來越盛,他心知對方是要把氣撒在自己頭上,動手已足不可避免。

    只是他縱橫江南武林,遇窮凶極惡之徒無數,從無敵手,使他信心膨脹,傲氣凌人。

    縱任對手武功精深,他也毫無所懼,將體內浩浩蕩蕩的內力皆調集周身,在經脈中如江河般翻騰涌動,號上青衫無風自飄,本是凌厲如隼的鷹目精芒漸斂,越來越黯淡無光,顯得極為反曾,正鼓動內息的葉希真暗暗一凜。

    “手下見真章吧!”葉希真臉上紫氣陡盛,周身氣息驟斂,道袍忽然緊貼于身,輕喝一聲,出拳直搗氣息几不可察的李元陵。

    “呵呵,痛快!” 李元陵豪邁一笑,如天雷乍響兩聲,本已蕭疏的竹葉被震得簌簌而落,手掌直直推出,迎向葉希真右掌。

    “砰!”一聲悶響,眾人只覺地下微顫,兩人身形倏然分開。衣袂飄動,腳下輕滑,俱踏著玄奧的步法后退,卸去反震巨力,*近兩人交手處的徑旁一大片青竹,頓時化為齏粉,與激起的雪屑紛紛灑落。

    兩人各自退開十多步,相隔已是頗遠。

    “師父,此人身為江南總捕。果然并非浪得虛名。師兄恐怕……。”劉道衡清奇的臉上帶著關切,見到李元陵竟能與自己敬佩有加的師兄平分秋色,心下大是吃驚,有些憂慮地望向師父。

    “嗯。”黃舜申方手執拂塵,左手輕捋領下疏而黑亮的長須,看到李元陵后退時所施步法。持須之手微凝。復又恢復如常,“此人內功心法,似是道家一脈,步法玄妙異常,卻是難以分辨,嗯,不想這般高手竟會投身于朝廷。”

    “那師兄他……”劉道衡緊盯著自己師兄的冠玉般面龐,細察其臉上顏色表情,一邊急向師父問道。

    看起來兩人功力相若。若想分出勝負,便要看各自招式的運用之妙了!”

    黃真人說得不緊不慢,語氣中不乏對李元陵的贊賞,看似自己的師侄與李元陵年紀相若,但修道之人。容貌往往小于其真實年齡,李元陵定是遠比自己師侄年輕,有這般深厚的內力,實在可嘆。

    “呵呵,道長好精湛的內力!”

    李元陵停止后退,旋動的雙腿穩穩踏于雪地,臉上紫氣一閃過后,抱拳對遠處地葉希真呵呵笑道。

    葉希真面如冠互,臉上本是濃郁地紫氣漸漸變淡,待李元陵笑完几息后,紫氣轉無,他方才哺出兩個字:“彼此!”

    黃真人身邊的劉道衡心中一緊,手猛的按上腰間劍柄,輕呼道:“不妙,師兄受傷了!”

    李元陵畢竟出身觀瀾山庄,帶著觀瀾山庄的烙印,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的行事之風深刻腦海,縱使武功極高,仍是一上手便全力以赴,將對手打倒再說。

    本與他功力相若的葉希真,自然又成為無數個吃此悶虧之人中地一員。

    黃真人高出兩人甚多,自然一眼即看出其中究竟,不由搖頭苦笑,“不愧是官府之人,行事不循常規,下手便不留情,卻是希真輕敵了!”

    見劉道衡一臉緊張,手握劍柄,如蓄箭待發,他不由藹然一笑,“道衡暫且寬心,希真并無大礙,傷得極輕,不必你出手!”

    劉道衡聞言,仔細看了看師兄,見其若無其事地模樣,大松了口氣,放開劍柄,拿出廣袖間內的棉絹,拭了拭手心的微汗:“如此甚好!謝天謝地!”

    “二姐,這二人准的武功高?”郭破虜站在蕭月生身旁,低頭問正聚精會神觀著的郭襄。

    “差不多吧。”郭襄雙眸仍盯著說話的兩人,頭也不回,見兩人忽然由靜轉動,向前疾沖,瞬間糾纏一起,掌影拳影翻飛,不由精神一振,轉頭對郭破虜叮囑:“多動動腦子看,……你把自己當做李捕頭,看能不能招架住對方。”

    說罷,忙又轉回頭去,明眸眨也不眨,唯恐錯過一招一式。

    場中兩人不復剛才的硬拼,彼此心中明了,內力相差仿佛,拼下去唯有兩敗俱傷一途,不如在招式上分勝負。

    葉希真用拳,李元陵施掌,拳法猛剛,掌法飄忽,一剛一柔,難分軒輊。

    葉希真每拳擊出,冠玉臉上紫氣一閃,皆帶隱隱風雷之聲,腳下雪花被卷起,隨拳勢而走,而配以他強壯的身軀,實是神威凜凜,攝人心魄。

    孫游孫逸兩人退在一旁,站在不遠處的蕭竹之下,如另一邊地劉道衡般緊張注視場內,體內真氣不停涌動,如一旦有危,便顧不得什么武林規矩,救人為要,規矩是死的,人最重要,這也是觀瀾山庄的風格。

    兩人見到葉希真的拳法,雖感陌生,但其氣度凜然,便他們不由自主的想到一人:庄主地大弟子孫子明。

    李元陵掌法飄忽綿軟,恍如未帶半分勁力,葉希真挾著風雷冰雪之威的剛拳,被其綿軟飄忽的手掌輕搭其上,便如泥牛入海。勁力頓瀉,說不出的詭異。

    而李元陵輕功高絕,腳下似緩實疾,總是不經意間帶動葉希真的身形,步伐飄飄,進退之間,與葉希真地內力進退節奏一致,趨退之間,避實擊虛。令葉希真大感別扭。心中窩火。

    葉希真所修丹法,便是清微道鎮派神篇,清微丹訣中的雷法。

    其心法之理,與孫子明的天雷劫心法異曲同工,只是由蕭月生這個得道之人創的心法,與清微道觀自然造化而創。其精妙程度自然不同。

    但葉希真資質絕俗。天賦異稟,雖拜入寧風散人之下,卻一直隨師伯黃舜申掌教修習丹法,突飛猛進,一日千里。

    雖因妹妹的自立門戶而心結糾纏,導致無法百尺竿頭,卻已經非同小可,體內真氣,渾厚之極。平生除師伯之外,未嘗遇過高過自己之人,如今一個小小的江南總捕,竟弄得自己束手束腳,他心中豈能不窩火之極?!

    “嘿嘿。李捕頭好高明的輕功!”葉希真吐氣開聲,如同驚雷炸響,右拳挾風雷怒吼,帶著他心中的雷霆之怒,直擊李元陵胸口。

    “哎呀,我們師伯武功好厲害呢!”秦思瑩輕拍了拍自己胸脯,大是興奮,轉頭對身旁的師姐低聲道。

    憔悴地段紫煙勉強一笑,瞥了一眼面無表情,怔怔而立地師父,見她并未出聲喝斥,頗舒了口氣,心中明白,自己的師父未舍同胞之情。

    李元陵淡淡一笑,“不敢當!”,雙掌划弧,如靈蛇盤身,圈向剛猛無儔的一拳,腳下輕滑,隨拳勢而退。

    葉希真更是窩火,自己挾雷建之勢的剛猛勁力,被他一圈,威力頓消,對方另一掌隨即跟上,劈向自己腕間,迫得自己無功而返,不得不收拳變招。

    修習雷丹之法,本就難以壓抑心中暴躁,性子自然逐漸生出几分霸氣,如何能受得了這等窩囊之氣,雖知對方是以逸待勞,卻也顧不得太多。

    一拳重似一拳,澎湃浩蕩的內力一浪高過一浪,兩人交手之處,片雪不存,小徑兩旁青竹皆被震斷,不遠處孫游孫逸皂衣飄動,身旁一片青竹似被其霸氣所屈,折腰輕擺。

    “不行不行,換做是我,早就死了!”屏聲凝氣的郭破虜忽然大呼一口氣,看著兩人分分合合,衣袂飄舞地身影,不由轉過頭去,喃喃自語。

    看到身旁地二姐理也不理自己,頗有些無趣,正待轉頭再看場中,忽聽耳邊響起姐夫清朗的聲音:“呵呵,確實如此!”

    “姐夫?!”郭破虜脫口而出,轉頭便看到了蕭月生溫和的笑臉,溫潤的目光罩著自己,他感覺姐夫又變回原來的和氣的模樣,說不出的舒服。

    蕭月生一直用神念投索周王鎮,只是未能我到想找之人,雖是不甘,只能暫且罷休,唯有再試以別法。

    郭襄聽到聲音,回頭看了姐夫一眼,小嘴微撅,一句話未說,又轉過頭去看兩人的打斗,只走眼神卻朦朦朧朧,顯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姐夫,是不是李捕頭更厲害一些?”郭破虜著姐夫正看著拳來掌往,聲勢驚人的兩人,順口問道。

    “准說李捕頭厲害了?我們師伯才更勝一疇!”聲音清脆悅耳,卻頗突兀,嚇了郭破虜一跳,卻是他身旁地秦思瑩聽不過耳,瞪著郭破虜脆聲反駁。

    郭破虜被她微腫的秀眸一望,頓時沒了反駁的心思,慌忙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見到秦思瑩紅腫的雙眸,他只覺自己應該讓著她,不該惹她生氣。

    張清云皺了皺眉頭,瞥了二弟子一眼,欲語又休,她感覺這個二弟子把師伯叫得太過親熱與順暢。

    蕭月生拍拍郭破虜的肩膀,溫和一笑,暗中傳音:“好男不跟女斗!”

    郭破虜頓時咧嘴無聲地笑,待看到二姐瞥過來的目光,忙抿住嘴,繃緊臉,裝作若無其事的看向遠處,只覺與姐夫同是男人,大是自豪與親近。

    動手的經驗,葉希真確實差李元陵很多。但其天縱之資,雖在盛怒之下,仍能保持心思的清明,很快便一改縱橫捭闔,勁氣四溢的剛猛,化疾為緩,每一拳皆凝而不發,飄飄緩緩,亦是綿軟無力,待與對方相觸。內力頓時排山倒海。以泰山壓頂之勢擊出,容不得對方卸力取巧。

    葉希真的拙緩之法,實是放下了爭勝之心,只求無過,以李元陵地輕功,他如想閃避。便沾不得他身。

    只是李元陵此時卻不甘心。自己以逸待勞,將對方的內力消耗頗巨,又怎能錯過取勝良機,故對方的每一拳皆被他硬接而下,几拳下來,體內隱隱發麻,如被雷噬,只是他此時拼得火起,渾不在意。

    蕭月生暗暗搖頭。這個李元陵近几年太過順利,脾氣見漲,便有些小瞧天下人,該讓他吃吃虧,長長記性了。

    張清云卻對自己大哥的內功知根知底。見到李元陵毫不退讓的硬拼,心知他必會吃虧,雖存提醒的心思,但畢竟那是自己的大哥,略一猶豫間,忽聽一聲斷喝,抬眼再看,場上勝負已定。

    場中李元陵正倒在孫游的懷中。

    在孫游急喚總捕頭聲中,孫逸則與劉道衡稍觸即分,各自回到關心之人身邊。

    一直袖手旁觀的黃舜申,神態自如,波瀾不驚,瀟灑地給步跨到面色蒼白,搖搖欲墜地葉希真身旁,伸掌抵住他的后背,面龐淡淡紫氣微閃,接著收手入懷,拘出一只白瓷瓶,傾倒出一顆黃豆大小的褐丸,送至站著闔目調息的葉希真嘴邊。

    看到葉希真持藥丸服下,他對一臉關切焦急的劉道衡捋須而笑:“不礙事,內腑震動,輕傷!”

    劉道衡渾身一松,重重吁了口氣,見紫氣蒸騰,漸漸掩住師兄蒼白的面龐,不由轉頭看向對面。

    剛才見有人搶出,他忙拔劍阻擋,電光火石間,雖僅過了兩招,卻已知對方輕功卓絕、爪法精妙,武功絕不在自己之下,小小一個捕頭,竟有如斯功力,是自己地武功太低,還是這個世道變了?

    躺在孫游懷中地李元陵傷勢頗重,呼吸粗促,面色微紫,口角滲著血絲,本是凌厲如隼的雙眸已是黯淡無光,目光散亂。

    孫游伸掌在地上一抹,本是積雪覆蓋的地上片雪不存,光滑平整,他輕緩的讓李元陵仰躺,探了探手脈,俊逸的臉上神情沉重。

    “怎么辦?”握著李元陵另一只手腕的孫逸輕聲問孫游。

    葉希真與李元陵兩人功力相若,互拼內力之時,根本容不得半絲留手,否則無異于自取滅亡,李元陵所受之傷,極為嚴重,臟腑移位,經脈內息竄動,亂成一團。

    “我敗了么?是我敗了么?”李元陵有些神智不清,不斷喃喃問道,目光散亂。

    “容本座略盡綿力吧!”黃舜申出現在他們身邊,看著喃喃自語的李元陵,有些憐惜的嘆道。

    蹲著身子的孫游抬眼觀望,頓時俊臉一沉,冷冷一笑:“不必了,多謝好心!”

    隨即轉頭,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遠處負手而立的蕭月生,對孫逸重重沉聲:“用歸元指!”

    “歸元指?大哥……”孫游欲言又止,滿臉猶疑。

    孫游凝望著喃喃低語的李元陵,沖孫游擺了擺手:“顧不得那么多,救人要緊!”

    隨即自懷中拘出一只碧玉瓶,成八寶鴛瓶狀,玲瓏精巧,瑩瑩有光。

    他凝視著手中精巧玉瓶,微一猶豫,又看了看口角上血的李元陵,咬了咬牙,神情陡然堅決,除去瓶口封臘,送到嘴邊,微一仰頸,一飲而盡。

    淡淡清香隨風飄至黃舜申鼻間,他頓覺通體倏清,精神大振。

    黃舜申位高權重,對靈丹妙藥自有見聞,一聞即知那人剛才所飲,實是難得的天材地寶,只是自己從未見過罷了。

    將玉瓶放回懷中,孫游俊逸地面龐變得越來越紅,他忽然抬頭,對若有所思的黃舜申道:“勞駕讓一讓,別擋著光亮!”語氣極不客氣。

    黃舜申道行精深,修養極好,只是微微一笑。輕捋頜下清須,緩步走到孫游身后。

    自然是站在了孫逸對面。

    孫逸皺著眉頭,有些厭煩的看著他,感覺這個老道士太不知進退,趕都趕不走。

    他剛想口出直言,直接將他攆走,孫游忽然急促出聲:“別管他,我要開始了!”

    他本是俊逸如玉的面龐如今變得鮮紅欲滴,太陽穴旁隱現青色血管。如蚯蚓般蠕動。

    孫逸忙點頭。瞪了惹人厭的老道士一眼,起身站到他身旁,體內真氣流轉,如臨大敵,眼睛眨也不眨,凝視著自己的大哥與已陷昏迷的李元陵。

    孫游盤膝坐于李元陵身側。強抑體內涌動如沸地內息。細細回想鳳夫人所授的歸元指法。

    歸元指乃是小鳳親授于出庄弟子的救命絕學,歸天地元氣,補后天生機,指法繁復,對施指之人的功力要求極高,孫游雖然內力深厚,卻也難堪此任,便將萍夫人賞賜的一瓶玉芝髓飲下,以免后繼無力。功虧一簣。

    他細細將出指之法,穴位順序,內息搬運之法,逐一回想一遍,直至覺著再無差錯。此時他全身血脈賁張,雖臉發紫,一身皂衣膨脹鼓動,如風自內向外而吹。

    “起——!”孫游閉目盤膝,輕喝一聲,已是昏迷不動的李元陵渾身一顫,緩緩平躺浮起,懸至他頭頂。

    孫游雙目陡睜,紫電一閃,食指伸出,飄飄一指點向李元陵膻中。

    李元陵身體頓時篩抖不休,恰如海上波浪翻動不止。

    孫游復又中指如電,疾點他百會,篩抖戛然而止,李元陵本是緊蹙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

    一旁緊張不已的孫逸長吁了口氣,他也精通歸元指,知道頭兩指至關重要,稍有差池,便會變救人為害人,足以致命。

    孫游運指如飛,或如翩翩蝴蝶,或如蜻蜓點水,或如鷹擊長空,或如魚翔淺底,或輕或重,或疾或徐,凝重飄逸俱足,變化繁復,令人眼花鐐亂,共三十六指,每一指皆配以一套內息搬運之法,容不得半點差錯。

    孫游二十年來,所學指法,便是這三十六指。

    每一指皆有獨特心法相佐,壓力絕倫,以此心法御指,招式變化,則隨機應變,故三十六指可化無窮指,頗似道家的一生二,二生四,四生無窮之精髓。

    蕭月生并未看孫游怎樣療傷,任他們折騰,有自己在,李元陵死不了便是,看到悄然自庄內是出地葛行中,他緩緩離開郭襄十几步遠,轉身面對跟至身后地葛行中,壓低聲音問:“如何,查到些什么?”

    葛行中左手握著一柄烏黑無光的單刀,滿臉倦意,笑容皆無,仿佛一下蒼老了十几歲。

    他嘆息一聲:“像是為錢財而來,所有財物,被搜刮一空,王大善人雙臂軟綿,似被人以剛猛指力捏碎臂骨,定是受到忍酷逼迫。”

    “哼!”蕭月生溫和的笑容不見,冷哼一聲,雙目金光微閃,“也可能被人用棍敲碎!”

    葛行中圓滾的臉上悲憤隱隱,搖了搖頭,“沒有外傷,只是骨頭盡碎,此人指力之剛猛,也唯有少林的大力金剛指堪與之并肩。”

    蕭月生微微點頭,指了指葛行中左手拿著那柄熏得烏黑的單刀,“這是凶器?”

    葛行中將單刀遞至蕭月生手中,“這些人功力極深,殺人更是狠辣老練,大多是一招致命,干淨利索,唯這把普通平常地單刀遺下。”

    蕭月生將刀橫至眼前,雙眸緩緩射出金光,頓時刀身籠罩一層淡淡地金光。

    葛行中神情自若,他對庄主敬若天人,知其神通無數,能變不可能為可能,沒有什么可奇怪的。

    “嘿,這次著你們往哪里跑!“蕭月生眼中金光淡淡消散,嘿然一笑,臉上的表情漸漸舒緩開來,手中單刀忽然消失不見。

    “把你的手伸出來,我看看。”蕭月生一指葛行中剛才拿刀的左手,淡淡說道。

    “嗯,行了。”蕭月生著了一眼伸至面前的白胖之手,點點頭,忽然抬頭,看著葛行中道:“葛大掌拒的這几年從不做粗活吧?看你的手,養得白白胖胖的,可當下酒菜了!”

    葛行中伸著左手,極想縮回來,但沒有庄主之命,卻又不敢擅動,大是尷尬。

    只是這般時候,庄主忽然開起了玩笑,實在令人不解,他地心情變化之快,差異之大,實在不同凡俗!葛行中心中感嘆。

    蕭月生輕拍他的手掌,將其打了下去,溫和一笑,“行了,別愁眉苦臉的,人死了就死了,再怎么也活不回來,幫他報仇,便是最大的告慰,說不定明天我們也會如他一般,快活的活著,才是生話地真諦!”

    蕭月生雖是輕描淡寫的輕拍,葛行中卻感覺被拍的左手麻個不停,復又變得酸癢,直癢到心底,像有羽毛輕撣心口,癢得要命,卻又撓無可撓,直想縱甚大笑,以抒癢意。

    只是此時此處,實不是能笑的場合,他只能苦苦忍住,看到庄主戲謔的笑容,心底苦笑不迭,庄主這種表情,庄內之人無不膽寒,他實在太能捉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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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myyung
公爵 | 2009-12-26 22:55:32

第一部 神雕 第八十五章 纷爭


    蕭月生任葛行中在那里咬牙切齒,扭動不止,徑自轉身離開,踩著厚厚積雪,施然是回竹林旁,郭襄身邊。

    郭襄一直分心二用,雙眸盯著場中孫游運指如飛,一指又一指點向生死不知的李元陵,同時她目光不斷追逐姐夫的身影,對他與葛行中的竊竊低語極是好奇,只是仍在賭氣,拉不下小臉去問。

    “破虜,聽到姐夫他們說了些什么?”她拉了拉正專心觀看的弟弟,悄悄問道,雙眸不時瞥向回到自己身邊的姐夫。

    她站在姐夫身旁,能夠感受到姐夫的心緒陡然變得開朗,對他們剛才的說話更是好奇萬分。

    于是隔山打牛,指桑問槐,借問破虜,以姐夫的功力,自是能夠聽到自己的問話,至于能否明白自己的意思,則只能姑且一試了。

    蕭月生微笑著橫了郭襄一眼,“襄兒想知道么?”

    郭襄秀美臉頰微紅,見到姐夫溫潤的目光,有些不敢相觸,細聲低語:“嗯。”

    蕭月生呵呵一笑,卻轉頭看向孫游。

    本是滿面紫氣的孫游業已面色蒼白,雙目炯炯,其內紫芒隱隱流轉。

    他一吸一呼,深沉綿長,胸腹起伏極大,宛如西毒的蛤蟆功,鼓風之聲隱隱響起。

    “嗤——”的一聲響起,似利刃破空之聲,一道淡淡紫芒自孫游右手食指射出,擊入橫躺于空中的李元陵膛中,聲勢雖大,卻如泥牛如海,李元陵身體受此一指,寂然不動,只是緩緩落于地上。

    這一指仿佛耗盡了孫游所有精氣神,本是熠熠發亮的雙眸迅速黯淡。俊逸的面龐煞白如紙,全無一絲血色,幸得孫逸及時上前攙扶,搖搖欲墜的身軀才沒癱軟。

    “大哥,沒事吧?”孫逸滿臉關切的急問,一手扶住大哥微晃的身體,一手按住他的背心大椎,醇厚內力潺潺涌入賊去樓空地經脈。

    孫游緊抿嘴唇,微微搖頭。凝神將弟弟輸送的內力御使于經脈。很快便流暢自如,兄弟二人所修功法相同,體質相似,故內力極為相近近,彼此內力入體,毫無生澀之感。并無抗性。

    得孫逸相助。孫游蒼白如紙的面龐漸漸恢復血色,微促的氣息亦已細長平緩,變得若有若無。

    他緩援推開孫逸,不讓他再輸送內力,邁步是至一動不動的李元陵身前。

    此時的李元陵與方才判若兩人,粗豪的面龐一片寧靜,面色紅潤,呼吸平緩,仿佛酣睡未醒。

    孫游一直冷峻緊繃的俊臉泛出一絲笑容。終于大功告成,第一次施展歸元指,便能這般完滿,實是僥天之幸。

    如若自己功力再差一分,必會功敗垂成。雖能救得李捕頭性命,但一身武功,恐怕卻保不住了,實在好險!

    回想剛才自己點出的最后一指,他搖了搖頭,后怕不已,抬頭望了一眼遠處,自己庄主地笑臉忽然映入腦海,笑容頗帶嘉獎之色。

    孫游心神大振,本是萎靡地神情又變得神采奕奕。

    能得庄主夸獎,實是無上殊榮,自己能夠圓滿施展歸元指,實賴有庄主在此,心中便有定海神針,敢放手施為,一無所顧。

    孫逸蹲到李元陵身旁,伸手探查,瞬息之后,抬頭微笑,“李捕頭已經沒事,大哥的歸元指,真是不差毫厘,佩服佩服!”

    “別跟我來虛的!……我先調息一陣,你小子去應付這些道士吧!”孫游一擺手,隨性的盤膝坐于李元陵身旁,不管弟弟苦著的臉,闔目開始調息。

    郭襄垂著頭,正等著姐夫相告,怎知竟沒有了聲音,頗為疑惑的抬頭,見他正微笑著看向遠處,于是好奇地隨之看去。

    見到孫游射出地一指,郭襄大是驚奇,轉頭看向蕭月生,“姐夫,這是什么指法,竟能射出真氣?”

    當今武林指法之極,便是南帝的一陽指,但其指力,也只是拘于指內,真氣并不能施于指外,能射出真氣,倒是前所未聞。

    蕭月生身旁的郭破虜,段紫煙,秦思瑩皆是驚奇的看著他。

    “嗯……”蕭月生頗為猶豫了一下,還是含糊其辭的回答:“這是小鳳傳與他們的歸元指,用來救人,頗有奇效。”

    張清云一直心神不寧,對李元陵的負傷頗為自責,后見孫游變幻無方的指法,一切雜念皆拋于腦后,心神全貫注于指法之上。

    她與天縱其材的葉希真血脈相同,資質亦以相近,對武學地領悟能力遠逾常人,孫游雖只是因為救人,摒棄一切招數,張清云卻能隱隱感受到其指法神髓。

    因距離頗遠,她無法感知孫游御指心法的變幻,但對其指法之威,卻已凜凜然。

    聽到蕭月生之語,張清云心中嗤之以鼻,知他頗有敷衍之意,不禁輕睨了他一眼,嘴角帶著一抹冷冷笑意,“蕭庄主,這套指法,用來救人,頗有奇效,用來傷人,更有奇效吧!?”

    張清云本是帶有嘲諷之意,只是她曲頸傾睨而笑的表情,大違平時的清冷孤傲,秋波流轉,盈盈脈脈,竟是說不出的生動迷人。

    蕭月生溫和一笑,并未接口,與女人逞口舌之利,無異于自取其辱,目光卻放肆地在她臉上橫來掃去。

    不經意間掃過她高聳過人的胸脯,頓覺自己的失禮,他急忙收回目光。

    只是為時已晚,這一眼卻恰巧被張清云捕捉到,雪腮陡然升起兩朵紅云,張清云雙眸羞怒,新仇舊恨齊涌心頭,再也無法自制,忽的一掌,挾著怒氣拍向正收目遠望的蕭月生。

    “砰!”的一聲響起,張清云憤怒的一掌正中蕭月生后背。結實有聲,如中敗革。

    張清云本是憤怒之下,下意識的出掌,腦海中全被羞怒充斥,無暇多思,擊中之后,頭腦頓然一清,暗責沖動。

    見到蕭月生被自己結結實實的擊中,張清云大喜。終于出了一口惡氣。只是手掌傳來的感覺,宛如擊中春天地湖面,砰然有聲,卻力無所聚,虛而不實,源源涌出的內力恍如散在空中。毫無作用。

    蕭月生左手向后伸出。輕輕一撥,將貼于自己后背的玉掌撥開,接著輕拂了拂肩上的雪花,那是竹頭輕雪落到他的肩膀之上。

    他轉過身,輕笑一聲:“張掌門不必太過客氣,撣雪小事,怎敢有勞您的玉手?”

    張清云怒睜雙眸,狠狠盯著他的臉,高聳胸脯劇烈起伏。心下恨不得再打他一掌,只是左掌仍舊隱隱發疼,她心中明白,對他動武,實是徒勞。

    郭襄四人皆有些不知所措。剛才之事,四人看得清楚,好像是張清云忽然出掌襲擊,猝然間打了蕭月生一掌,中掌之人若無其事,滿臉輕松笑容,出掌之人,卻怒容滿面,氣喘吁吁。

    只是他們都知道張清云是清冷之人,對世事淡漠得很,被氣成這般模樣,定是蕭月生做了什么不可饒恕之事。

    于是四人的目光都盯著蕭月生,頗有些為張清云助陣的味道。

    蕭月生看著四人頗帶奇怪地目光,心中苦笑,人們總是先去同情弱者,有理說不清。

    “咦,又打起來了?!”郭破虜目光轉動,他身在曹營心在漢,還是向著自己姐夫,目光便四處跳動,忽然見到孫逸竟然與另一個身材削瘦的道士動起手來。

    眾人忙轉身著去,倒今蕭月生大舒了口氣,眾怒難犯,果然不假。

    不遠處,黃舜申道袍飄飄,輕捋長須,在他身前,劉道衡與孫逸兩人一著道袍一著皂衣,兔起鶻落,宛如兩只翩躚飛舞的蝴蝶,正在互相追逐嬉戲,身形蕭油,極為悅目。

    雪光之下,劉道衡劍鋒森森,疾刺橫掃,氣度嚴謹,極具宗師之氣,孫逸則是空手對劍,兩手變爪,晶瑩雪白,在皎潔耳光與雪光之下,宛如玉石雕成,爪劍相交,鏗鏘有聲,恰似金石交鳴。

    劉道衡雖然法度嚴謹,但孫逸身法太快,宛如鬼魅,快到極處,竟只見一縷紅煙將劉道衡圍繞其中,他的劍法只能由慢變快,鏗鏗聲如雨打芭蕉,密密麻麻,卻又連綿不絕。

    孫逸所使,便是有天下第一爪之稱的九陰白骨爪,至堅至利,配以九陰真經所載輕功身法,天下間能從容應對者,實是寥若晨星。

    鏗鏗聲不絕于耳,劉道衡仍能守而不退,實是難能。

    忽然一聲長嘯,如鶴唳長空,直沖云霄,孫逸本是飄如鬼魁的身法再度加快,唯聞場中嘯聲隱,再難見到他地身影,唯有朦朧一片。

    劉道衡玄冠微斜,身上所穿,已變成了條條縷縷,實難相信這是一件庄重地道袍,只是清奇的面容仍是鎮定自如,未露慌亂之色。

    黃舜申臉上的容自若隨著孫逸的甚法加快而消失不見,捋須之手停滯不動,濃長的眉毛輕輕囊起,凜然的氣度越發濃重。

    孫逸身法卓絕,身軀奔馳間,嘯聲隱隱,朦朧模糊,肉眼難見,只是在蕭月生眼中,卻與平常無異,看到他頭發飛揚,目射神光,斗志昂揚,蕭月生暗暗點頭,這般揚長避短,方是技擊之道。

    李元陵的輕功,天下間能掠其鋒者伸手不見五指,對敵之時,他卻舍而不用,與人硬拼,實是狂傲得過份了些,但愿受到這次挫折,他能長長記性。

    “師父,看來這位師伯處境不妙哇。“秦思瑩看到劉道衡的狼狽之態,心下頗是擔心。

    “思瑩……”段紫煙見秦思瑩再三口出師伯,不由擔心惹師父不高興,再說那孫逸是觀瀾山庄之人,在蕭庄主面前不宜說話太大聲。

    張清云橫了秦思瑩一眼,見她一臉關切,倒是不忍苛責,只是有了一聲:“思瑩,用眼睛看便可。”

    秦思瑩見到師父冷冷的目光。也不害怕,只是吐了吐小舌頭,轉身對蕭月生笑道:“蕭庄主,那個是叫孫逸么?還是孫游?他們兩個真讓人分不清呢。”

    蕭月生對這個毫無機心地女子倒無惡感,用長輩的慈愛眼神看她,微笑道:“那是孫逸,坐在地上的是孫游。”

    接著看了看她清麗的面容,收起笑容,微微嘆息道:“看來是他們難入秦姑娘的法眼了。……他們本對泰姑娘大有欽慕之意。如此,便只能落得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地下場了!”

    秦思瑩大羞,忙低下頭,她從小生活在師父身邊,未曾與男子有過親近地機會。蕭月生的這一通話。實是將她嚇住了。

    張清云怒目而視,此時恨不能把蕭月生吃下肚去,這個男子實在可恨。

    “蕭庄主,莫要開玩笑,師妹與他們素昧平生,今日才是初次見面,又怎會有欽慕一說?!”

    段紫煙娓娓而言,憔悴的玉容泛出一絲苦笑,這個蕭庄主真是什么玩笑都敢開。

    蕭月生微聳了聳肩膀。雖看著張清云填怒的神態頗為動人,只是見到憔悴的段紫煙,倒有些不好意思再招惹她師父。

    郭襄抿著嘴笑,不停的看著秦思瑩嬌羞的神態,其扭妮不安。不敢抬頭的模樣確實好笑。

    郭破虜此時卻專心致志的盯著遠處戰成一團地兩人,對周圍地事聽而不聞。

    “破虜,怎么了?”郭襄看向弟弟時,才發覺他竟是超乎尋常的認真專注,不由好奇的問。

    “二姐,那位道長,可能是全真派的人呢!”郭破虜轉頭,一臉認真凝重的說道。

    “嘻嘻……”郭襄輕笑,雖知弟弟從不說慌,只是她剛才聽得清楚,他是清微道中人,是張清云的師兄,又豈能是全真派中人?!

    “二姐——,你看!他使地便是全真派劍法!”郭破虜大急,一把拽住郭襄衣袖,指向場中。

    郭襄依言看向場中,微笑漸漸隱去,變成了迷惑之色,那道長雖是狼狽,卻仍苦苦支撐,不肯放棄,劍招綿綿,又綿里藏針,破虜所言不虛。

    她轉身看向怒氣未平地張清云,不由問道:“張掌門,那位道長怎會全真劍法呢?而且深得真傳,造詣頗深呢!”

    張清云收起對蕭月生的怒目而視,換上平常清清冷冷的表情,郭襄卻能感受到其中的溫和。

    “劉師……他與全真派的長生子真人頗有淵源,曾得授全真劍法。”

    張清云并未遲疑,一語道破其中玄機,長生手便是全真七手之一的劉處玄的道號。

    郭破虜還想打破沙鍋,卻被自己二姐眼疾手快的輕拽了一下,見到她制止的眼色,只好把話吞在了肚里。

    劉處玄,劉道衡,兩人同性,卻又大有淵源,這些事情,便不是他們身為徒孫輩應該過問地了,郭襄機敏,不讓弟弟再問下去,免得尷尬。

    郭破虜又回過頭去專心的著劉道衡施展全真劍法,對于全真劍法,他頗為熟稔,畢竟他父親還是全真弟子。

    “孫逸,你過來一下!”

    蕭月生忽然招了招手,沖場中無處不在的孫逸漫聲招呼。

    郭襄只覺眼前皂衣一閃,孫逸憑空出現,心平氣和的站在自己面前,沖著自己姐夫躬身俯首。

    “庄主,您有何吩咐?“孫逸眼神中滿是恭敬。

    另一邊的劉道衡,正提著劍身皆碎地劍柄怔怔發愣,孫逸離開之時,本是寒氣森然的長劍忽然碎成數十塊,宛如泥劍遇火。

    蕭月生傾了孫逸一眼,溫和的道:“我看,你們便點到為止吧,別非要斗得你死我活!”

    孫逸一愣,隨即苦笑,“庄主,小人不喜歡與人爭斗,可是身不由己呀!”

    說著,轉眼看了看正躺她上的李元陵與盤膝而坐的大哥孫游,如今這梁子算是結下了,想要和氣,怕是不太可能。

    蕭月生皺了皺眉,看了一眼并肩而立的黃舜申與葉希真。

    黃舜申仙風道骨。神情淡定,感覺到蕭月生的目光,微笑著點了點頭,頗為親切。

    此時葉希真恢復如常,氣度凜然,正皺眉看著這邊,與蕭月生的目光相遇,目光一凝,在他與自己妹妹身上轉了轉。若有所思。帶著隱隱的笑意。

    據他從小到大所知,自己這個妹妹,對男人一向是拒之千里之外,父親拋棄母親的做法,對年幼地她影響太深,便是對自己這個親哥哥。也不甚親近。對別的男人,更是懶得多說一句。

    現在竟跟一個男子同行?如非親眼所見,實是萬難相信!

    “你跟我來!“蕭月生對孫逸招了招手,瞪了他一眼,緩緩踱步,遠離眾人。

    孫逸老老實實的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

    “你們兄弟呀,真是榆木疙瘩兩塊!在山庄里學的東西,都學到驢肚子里了!”

    蕭月生踱著步。一塵不染的白布靴踩在雪上,了無痕跡,他瞥了身后的孫逸一眼,搖著嘆息,頗有些痛心疾首的意味。

    “是。是小人愚昧。”孫逸中雖被罵得有些莫名其妙,還是先認錯再說,認錯總是沒錯的。

    “愚昧,哼哼,你恐怕是不以為然吧?!”蕭月生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斜睨了孫逸一眼,哼了兩哼,只是臉上并未有生氣之像。

    此地已經離眾人二十几步遠,身邊青竹棵棵。

    孫逸被庄主猜著了心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撓了撓頭,罕見地露出几分憨態。

    “便說今天之事吧,本可輕松解決,一看那三個道士,你們應該立刻便知,他們是久居上位之人,身份非同一般,你們應該做地,便是將他們放進去,派一個人跟在他們身后便可,為何還要強硬的阻擋?”

    蕭月生放緩語氣,細細剖析,“李元陵是跟武林中人相處久了,腦子變得簡單起來,以為憑高強的武功便可天下無敵?你們是不是也跟著他學了?都變成實心蘿卜了!……忘了山庄的教誨?武功不可恃,只是最后逼不得已的下下之策,也是最無能之法!”

    見到孫逸低下頭去,滿臉羞愧,蕭月生也不為己甚,停了下來。

    “嗒嗒”聲忽然響起,孫逸不由抬頭,見到庄主正在用手指敲著身旁的青竹。

    “看到竹子了吧?”蕭月生又敲了敲,表情不瘟不火。

    孫逸點頭。

    “知道竹有君子之稱吧?”蕭月生又問,見到孫逸點頭,又敲了兩下竹身,微笑道:“你們呢,做人行事,便要如青竹一般。”

    孫逸重重點頭。

    “你看,這青竹外像筆直,竹身中空,所以方能堅韌,如是竹心為實,便與平常小樹無異,一折便斷。”

    蕭月生一邊說,手中將那株青竹用力壓了壓,竹身被壓彎,一松手,復又彈回。

    “而這中空地竹心,若沒有竹節,也是不堪一擊,一觸便碎!”蕭月生又彈了彈鼓起地竹節。

    “要像這青竹一般,外表正直,但要內心虛空,有騰挪納物之空間,莫要把心變成實的,僵硬不化,……只是在中空之中,尚要緊其關鍵原則,今自己的內心虛而有據,更加堅韌。如此,便是最佳!”

    “你們做事,實在太缺乏靈活的手腕,學的那些武學至理,只知道用在武功上,絲毫不知變通,用于為人處事!……唉——!你們吶——,尚要更多的磨練呀一!”

    蕭月生搖頭嘆息,倒是頗為觀瀾山庄的教育失敗感嘆,看來自己不出手不成吶,那些大儒名家,對于經世致用之學,大多不屑一顧。

    孫逸本是聽得興致勃勃,恍如醍醐灌頂,便覺天地頓寬,能任自己馳騁,忽然聽到最后一句,心下一寒,便知自己兄弟個后沒有好日子過了,不知又要受多少折騰?!

    “行了,回去吧,先去甘拜下風,技不如人,請其入內吧!”蕭月生擺了擺手,示意他離開,嘴中自語道:“如果把那老道士惹惱了,可沒你們什么好果子吃!”

    那老道士的厲害,孫逸不會一無所覺,聽到庄主也這般說,本是頗有不甘的心情,忽然平靜下來,自己一方,確實技不如人。

    蕭月生看了遠處一眼,躺在地上地李元陵臉上滿是羞愧之色,心下嘆息一聲,這個家伙并非冥頑不靈之徒,希望自己這一番點撥,能令他自省吧!

    方才蕭月生用傳心朮,將自己所說的話,一句不漏的送入李元陵與孫逸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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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2:55:48

第一部 神雕 第八十六章 兄妹


    既有庄主的吩咐,孫逸縱使心有不甘,也只能乖乖聽命身形一縱,踏雪飄飄而行,掠至拿著破碎的劍塊仔細觀瞧的黃舜申三人面拱手道:“道長劍法非凡,在下甘拜下風。”

    劉道衡一愣,他仍在回想交手時的情景,對方身法之絕,自己實是毫無還手之力,只等對方回來,索性認輸便是,沒想到卻聽到了對方首先認輸。

    劉道衡一怔之后,忙稽首一禮,坦然微笑:“少俠說笑了,實是貧道技不如人!”

    他心下頓時對孫逸好感大生,對方未乘勝追擊,咄咄逼人,還保全自已的顏面,這等胸懷,實是可敬。

    甫一開始,黃舜申便對孫逸的身法之玄大是驚異,見到弟子拙于應付,體內功力運轉不休,以防萬一,對方的爪法太過詭異,堅利遠勝長劍,如果道衡挨上一爪,怕是身上要出五個血窟窿,恐有性命之憂。

    隨著孫逸身法的越發迅疾,黃舜申體內功力運轉越速,實是迫得已,否則即使出手,也是勞而無功。

    在他心弦繃至最緊之時,孫逸忽然脫身而出,躍至一直挂著溫和笑容的年輕人面前,態度恭敬,口稱庄主。

    黃舜申心下頗奇,他對那個年輕人一直琢磨不透,身體毫無內力外溢之像,像似不精武功,但站在竹旁,卻與竹林渾然一體,如非眼睛所見,根本無法發覺他的存在,他的身體朦朦朧朧,若存若無,捉摸不定。

    對這個如謎般男子頗為好奇,于是功力凝于耳脈,周圍輕風掃雪,竹枝輕擺,及各人呼吸之聲俱入耳來。

    這般運耳偷聽之舉,與他一派之尊大不相稱,一直是他所不屑為之,只是心中好奇,便也不拘泥于此。

    他能見到那個男人溫和的說話,剛才的少年捕快垂頭羞愧,一幅長者訓話的畫面。

    黃舜申心中驚異更甚,唯見嘴動。未聞其聲。無論他如何加重耳力,甚至遠方鎮中街市的喧鬧之聲俱入耳中,卻聽不見對方之話。他頗為自信,即使對方施展傳音入密絕學,他也能略聽得一二。

    忽然嗒嗒兩聲。耳邊如擂重鼓,直撼心脈,心血頓時欲要沸騰,他豁然一驚,忙將內力自耳脈撤去,調息體內的沸動,心知今天是遇到高人,對方輕敲青竹之聲,便震得自己血氣震蕩,實是可畏可怖。

    微感頹然之后。心底又有几分興奮,對于一心追求大道之人,勝負之心早已淡漠,便是世俗之事,也甚少理會。免得自損道基。

    碰到一個高過自己之人,實是可遇而不可求,那些世俗武林中的高手,實難入得他的法眼。

    修道孤寞艱難,修煉到最后,往往成了習慣,而沒有了那種精進的欲望,得道渺不可測,遙不可及,時時會泛無力懈怠之感。

    有了高過自己之人,便如有了伸手可及的追逐目標,對于修煉,實是莫大的刺激與動力。

    如今見到少年捕快忽然認輸,看其臉上神情,自然知曉是被逼之故,黃舜申撫須呵呵一笑:“少俠武功卓絕,鄙徒確實頗有不如,王大善人乃鄙派施主,他的慘死,本座不能不察,得罪之處,實是無奈。”

    李元陵雖是江南總捕,但今上尊寵道教,黃舜申被御封以雷淵真人,地位超然,對于小小的捕頭,自然是不放在眼中的。

    孫逸僵硬一笑,拱了拱手,并未說話,他畢竟年輕氣威,仍難才控制自己情緒。

    黃舜申修養極深,不以為意,只是藹然一笑,和聲問道:“不知少俠師從何人,竟能藏出如此佳弟子?”

    孫逸一愣,見到葉希真,劉道衡兩人亦是用力的望向自己,略微沉吟一下,仿佛逐字推敲一般,緩緩而道:“在下只是一名仆人罷了,并無師承。”

    雖在師伯面前插言有失禮數,葉希真仍是忍不住呵呵輕笑一聲。

    劉道衡也是面泛笑容。

    唯有黃舜申微微蹙眉,輕瞥了一眼正與身旁女子說話地青年男子,剛才聽得稱其為庄主。

    孫逸看到他們地笑容,知道必會如此,換作自己,恐怕也是不信自己所說。

    他本是氣哼哼而繃緊的俊臉為之一松,泛起微笑,眼中滿是驕傲與自豪,觀瀾山庄,本不是俗人所能理解。

    “不知能否相告,少俠出自郵里,竟有如此仆人?”黃舜申微紫的雙眸盯著孫逸,認真的問道。

    孫逸搖了搖頭,輕笑,拱拱手道:“在下等技不如人,只能放道長們進去,還請道長快去快回,莫讓在下三人為難!”

    說罷,又拱了拱手,輕拂衣袖,轉身離開,是回李元陵兩人身邊。

    “師父……”劉道衡清瘦臉龐微帶疑惑,看了一眼步履飄然的孫逸,又轉身望向自己師父,奇怪師父為何多此一問。

    “嗯……”黃舜申微紫雙眸盯著孫逸的身影,心不在焉。

    見到孫逸彎身與調息地孫逸說話,黃舜申方才收回目光,自懷中掏出一只瓷瓶,遞給劉道衡,“把這瓶丹藥送給他們,當做賠禮吧,畢竟他們也是盡職之人。”

    劉道衡性子和善,師父此舉大合他心意,忙接過瓷瓶,跨出五六步,即到了孫逸身旁,他地輕功也是不弱,只是在九陰真經面前,有些相形見拙罷了。

    李元陵在蕭月生施展傳心朮時,業已醒了過來,只是靜靜的調息,此時睜眼與孫逸說話,精神奕奕,根本不像受過重傷之人,倒讓來到跟前的劉道衡有些愕然,這瓶丹藥送得有些晚了,他有些訕訕之感。

    孫游孫逸眼中仍帶著几分冷意,李元陵這個受傷之人。卻是豪邁一笑,接過了瓷瓶,勝敗乃平常之事,被庄主一番點撥,他陡然覺得心胸開闊,萬事皆納于心中,只是心有芥蒂,卻也是難免,只不過他心性陡然成熟。不著于外罷了。日后如有機會找回場子,他也是不會放過。

    郭襄站在這邊,竹棒輕戳著腳下白雪,待聽到孫逸與劉道衡他們的對話,對施施然是到自己身邊的姐夫看了又看。

    “我們回去吧,如何,張掌門?”蕭乃生轉頭征詢身后的張清云。

    張清云淡淡掃了他一眼。不理不睬,薄薄的嘴唇緊抿,邁步向前,經過他身邊時,雙眸直視,看也不看他一眼,道袍輕擺,如弱柳扶風,在月光下。踩著白雪,往來時的小徑走去。

    几縷發絲掠過蕭月生鼻前,淡淡的清曲香氣若有若無,令他情不自禁地心神一蕩。

    段紫煙沖蕭月生笑了笑,頗帶歉意。忙抬步緊跟在自己師父身后。

    “姐夫——,走吧!”郭襄見姐夫看著張清云的曼妙身影發怔,心里有几分不舒服,便拽了拽他的衣袖,喚回他的魂魄。

    張清云在前,蕭月生在后,几人經過黃舜申三人時,神態各異。

    黃舜申的目光在蕭月生身上停止不動,葉希真與劉道衡則是盯著面無表情地張清云,極盼望她能轉睜看向自己,說上兩句話。

    但張清云清冷著臉,目不斜視,繞過站在小徑中央的三人,恍如未見。

    “妹妹……,你真的不認我這個哥哥了么?!” 葉希真沉身喝道,瞪著與張清云相似的寒星雙眸,臉上紫氣微閃。

    張清云豁然轉身,長發飛揚,月光下,雪白地臉上帶著紅暈,她冷冷一笑,神情從容,緩緩而清晰地問:“誰是你妹妹?!這位道長認錯人了吧?!”

    好整以暇的聲音中,帶著冰冷的寒意與譏笑,似要比小徑旁青竹梢上挂著的冰滴更加冰冷。

    “希云,你…”

    “誰是希云?!”張清云搶白,露出一抹輕笑,仍帶著冰冷的氣息,她盯著葉希真紫氣隱隱的雙目,輕輕笑道:“希云早就死了世上再沒有葉希云這個人!麻煩這位道長長些記性。”

    “砰——”一聲悶響,雪花紛揚,葉希真身旁出現一尺深,兩只拳頭大小地圓坑,葉希真怒目圓睜,面上紫氣更威,只是瞪著張清云,渾不顧身上消著地白雪與紅泥。

    他被妹妹的譏誚語氣,冷漠口吻激怒,怒氣勃發之下,恨不能狠狠打這個大逆不道的丫頭一巴掌,只是又下不了手,唯有擊地出氣。

    張清云清冷的面龐泛起一抹冷笑,掙開段紫煙的往后拽拉,譏誚的哼了一聲,鼓了鼓玉掌,不屑的笑道:“葉真人好高明的武功,好大的脾氣!你索性一掌把我打死算了,免得我在這世上受苦!”

    火上澆油!

    葉希真這回真怒了,蹙著眉毛,瞪著寒星般地眼睛,牙齒緊咬,雙關緊握,呼呼的喘著粗氣,狀如憤怒的公牛,看起來真想要出手打她一般。

    正在段紫煙心中緊張,忙著凝神運氣,以救師父于虎掌之下時,葉希真忽然身影一閃,躍出几丈遠,接著砰砰聲不絕于耳,每一下悶響皆伴著大地微顫,他正以拳擊地,狀如癲狂。

    “你不是我妹妹,……你是我冤家!”在白雪紛揚,雪霧朦朧中,看不清身影,伴隨著砰砰的悶響,是葉希真的怒吼。

    他全身功力鼓蕩,聲音恍如雷聲轟鳴,在竹林與天空中回蕩。

    張清云也是急促地喘著氣,雙眸泛紅,極為激動,高聳的酥胸劇烈起伏,似要裂袍而出,她忽然一躍,如抄水的飛燕,扑向那團雪霧。

    “師父——?!”段紫煙大驚,尖叫出聲,聲音中滿是惶恐。

    “你不就是想打我嗎?我就遂了你的愿!啊——”

    砰砰聲戛然而止。

    “妹妹——!”驀得一聲慘嚎,淒厲無比,如虎嘯,似猿啼,竹林簌簌落雪。

    眾人的心怦的一跳心悸不已,段紫煙心中一沉,微微目眩。知道自己最擔心的慘事終究發生。

    “師姐……”秦思瑩忙出手扶住她,眼中惶惶,她也擔心師父的情況不妙。

    黃舜申在慘嚎聲響起時,倏然而至場中,欲要出手相救,但見到場中情景,卻是目瞪口呆。

    葉希真拳頭正印在蕭月生胸口,呆呆的看著滿臉苦笑的他,頭腦無自沒有反應過來。

    蕭月生身后。則是張清云閉目仰頭。一幅視死如歸地凜然之色。

    “希真!”黃舜申回過神來,沉聲喝道。

    葉希真頓醒,忙將拳頭撤回,眼中驚詫中帶著慶幸,剛才自己一拳擊出,心膽俱裂。頓覺天地色變。沒想到,卻峰轉路回,沒有打在在自己妹妹身上,實是老天保佑。

    “啊……?你怎樣?”

    葉希真忽然醒悟,對方是結結實實的受了自己盛怒而下的一拳。自己又未感覺其反震之力,可見對方未用內力抵抗,如此這般,恐怕已是五臟六腑俱碎了。

    “呼——。挺帶勁的一拳!”

    蕭月生微笑,身體一振,覆于身體上的雪屑皆被彈開,如霧如雨的灑落地上。

    葉希真與黃舜申著到他笑吟吟的模樣,顯得若無其事。大是疑惑,如此一拳下去,便是鐵石,也會變形,何況人身。

    此時張清云睜開了眼睛,見到那個可恨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本是萬念俱灰的心情忽然又恢復了生機,剛才地一剎那,生死之間,令她地心發生著無形的改變。

    她知道,如果沒有這個男人擋在自己面前,現在的自己,真地是已經魂飛渺渺了,他又一次救了自己。

    “你沒事吧?”她脫口而出,心頭忽然有些緊張,大哥的內力,可不是自己難比,挨上一拳,實在了不得。

    蕭月生背對著她,尚未轉身,其余諸人已經搶上前來,段紫煙一把將張清云抱住,秦思瑩也拉住師父的手,郭襄與郭破虜看到她沒事,心中也是舒了口氣,一切發生如電光火石,他們并未看到蕭月生以身擋拳。

    張清云被大弟子緊緊抱住,快喘不過氣來,盈盈地雙眸卻盯著蕭月生地背影,看他到底如何。

    蕭月生將衣衫上的拳印撣了撣,迎著葉希真不相信的目光,輕輕笑道:“還好道長未施全力。”

    葉希真右手疾探,想要察其究竟,卻只抓了一把空氣,恰巧蕭月生正給手撫著自己長須,躲開他的手。

    看似巧合,但葉希真自然知道對方功力遠愈自己,只覺自己眼前一花,對方的手已經撫在唇上的八字胡須上。

    葉希真雖是出手成空,心中卻是大舒了口氣,看來對方并非強撐,確實無事。

    只是對方說自己未盡全力,卻是謬矣,剛才的那一拳,自己毫無理性,盛怒之下,實是拼了命的。

    對方竟能若無其事,實是有些不可思議,便是天人一般的師伯,也不敢受自己全力一拳。

    “多謝少俠出手,消彌了這場慘劇。”

    黃舜申拱手呵呵笑道,只是見到對方油然一笑地超然氣度,便感覺稱呼有些不妥,少俠之稱,與他的氣質大不相符,忙改口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蕭月生,無名小卒一個。”蕭月生拱了拱手,溫和一笑,“這位想必便是雷淵真人黃真人吧?久仰久仰!”

    黃舜申此時就是再駑鈍,也知曉對方武功深不可測,遠非自己能及,聽到這番話,老臉不禁微紅,呵呵笑道:“些微虛名,倒讓蕭公子見笑了!”

    蕭月生淡淡笑了笑,轉身對仍圍著張清云看的郭襄道:“襄兒,我們回去吧,天色已是不早了。”

    “好吧,這會兒我肚子有些餓了。”郭襄忙答應,跑到自己姐夫身邊,小手牽住他的大手。

    黃舜申師徒師侄三人皆感愕然,實不知為何對方這般冷淡。

    黃舜申終年在青城山修道,俗人想見一面而不能,其登壇祈雨,頗為靈驗,人們皆以老神仙稱之。見之誠惶誠恐,如此淡然相對者,實是未見。

    在他們三人愕然的目光中,蕭月生牽著郭襄地手,另一側跟著粗豪的郭破虜,踏著積雪,緩緩而行。

    “哦,對了!”蕭月生忽然停住步伐,轉過身來。面龐在月光下溫潤女玉。溫和而道:“殘殺王大善人一家的敗類,在下幫黃真人料理了便是,不必臟了真人的手。”

    說罷,也不待黃舜申說話,便轉過頭去,緩緩邁步。剛踏出一步。忽然消失不見,三人的身影如同憑空消失。

    黃舜申凝神一察,周圍確實已經沒有了那少男少女地氣息,至于蕭月生本人,他一直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蕭月生,蕭月生,這個名字貧道實是未曾聽過。”劉道衡站于黃舜申身側,喃喃低語。

    “哼,他還有字。叫觀瀾。”

    怔怔望著蕭月生離去的張清云冷有了一聲,將蕭月生的字說了出來,她心下也有些莫名其妙,不知為何竟多嘴,說這些。

    看到那個男人桔呼也不打。獨自離去,她心中復雜莫名。

    “蕭觀瀾?這個名字本座倒有些印象!”黃舜申輕撫長須,垂頭沉思,仔細回憶,沉吟了一會兒,緩緩而道:“好像是在張天師的嘴中聽說過這個名字。”

    “妹妹,你沒事吧?”葉希真此時慶幸又高興,想想剛才的情形,實在不敢再想,如若沒有蕭月生挺身而出,恐怕自己早已自殺身亡。

    “我沒死,你還想再補上一拳么?”張清云冷冷看著他。

    “唉——!”葉希真滿是內疚,已經沒有了發怒的力氣,所有怒火剛才全都發泄了出去,看著坑坑窪窪的周圍,不由苦笑。

    劉道衡站在葉希真身旁,搖著頭嘆息道:“師兄,師妹,你們何必呢,何苦呢?!”

    張清云眼睛眨也未眨,直直的看著遠處蕭月生消失地地方。

    黃舜申是到張清云師徒面前,搖著頭,滿面悲憫之色,對這兩個受苦地孩子,他心中充滿憐憫與無奈。

    “希云,你們兄妹別再鬧別扭了,十几年過去了,什么事情都應該淡忘得差不多了,濃于水的血,永不會變淡,又何苦這般折磨你哥,折磨自己呢?!”

    黃舜申玉知勸說無用,卻仍只能盡力勸說。

    張清云掃了他一眼,冷冷一笑,轉頭對扶著自己的段紫煙與秦思瑩道:“我們也走罷!”

    段紫煙與秦思瑩皆向低頭苦笑的葉希真投去同情一瞥,答應一聲,扶著自己師父,一步一步緩緩離開。

    經過一番激烈的心緒,張清云身體發軟,几乎站也站不穩,唯有讓自己兩個弟子扶著走路。

    “希云,那位蕭公子是什么山庄的庄主么?”黃舜申忽然若有有悟,忙揚聲向走遠地張清云問道。

    他內力奇深,縱使隔得很選,也仿佛響在耳邊,張清云微微一頓,略有猶豫,最終還是開口回答:“觀瀾山庄,嘉興南湖之畔!……黃真人別再叫我希云,世上再沒有葉希云此人!”

    張清云輕聲說道,聲音之輕,扶著她地段紫煙與秦思瑩也令是剛能聽得清。

    但張清云對這個掌門師伯的內功心中有數,知道在此距離,便是樹葉落地之聲,他也能聽得清清楚楚,又何必費力氣大聲說話。

    皎潔的月光下,在黃舜申“觀瀾山庄,嘉興南湖之畔”的低吟喃喃中,在葉希真與劉道衡殷殷的目光中,張清云師徒三人的身影慢慢小時在小徑拐角處。

    葛行中一直與一旁冷眼觀瞧的孫游兄弟及李元陵坐在一起,看到几人俱都離開,便起身告辭,其浮光掠影般的身法,令黃舜申師徒三人又是一番驚異,實不知武林中何時出了這般多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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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2:56:05

第一部 神雕 第八十七章 五行


    “咦,這里怎么插著几株竹子?”劉道衡與師父師兄緩緩走向王家庄子的偏門,卻見不知何時,竟有几棵寒竹插于門前。

    偏門前的積雪早已被清除,露出的是青石地扳,在月光下泛著青藍之色,而這几株寒竹,卻是直直插在青石之中。

    黃舜申與葉希真此時俱有些心不在焉,聽到劉道衡說話,方才打新自己的心思,抬頭看去。

    寥寥五株寒竹插于青石之上,便如生于其中,只是太過稀疏,顯得孤零零,清風拂來,輕輕晃動的琉璃燈下,青綠的竹身泛著淡淡的青光,黃綠的竹葉微動,與小徑旁竹林的颯颯之聲相合。

    “師父,這里還有字!”劉道衡小心翼翼,反常即為妖,這五株寒竹出現的太過突然詭異,在黃舜申與葉希真給頭之時,他已經*近了竹身,腳下緩行慢踏,目光如炬如電,馬上便發現了竹前青石上划壑道道,凝神一著,便知是几個大字橫在門前。

    “五……行……輪回,拂曉方休,慎入慎入,觀瀾?”葉希真淵停岳峙,站于竹前,雙眸微掃,將石上之字緩緩念出,隨即一笑:“呵,這几個字寫得倒是頗有韻味,必是那蕭觀瀾所留了!”

    “唔,確實有几分韻味,不過比起師兄的字來,少了那么几分氣勢!”劉道衡在旁點頭相合,他對師兄異常崇拜,自然欣賞霸氣,瞧不上飄逸。

    葉希真笑笑,并不放在心上,黃舜申卻抬眼瞪了一瞪弟子,欲語卻休,嘆了口氣。

    師侄的字氣勢足是足矣,卻匠氣太重。比之眼前這几個字的意氣圓融,鋒芒內斂差了几層境界,以自己這個弟子的境界,看不出來。倒也怪他不得。

    “五行輪回,拂曉方休,呵呵,此意何解,希真?”黃舜申玄冠傾斜。低頭仔細看著腳下青石中的字。眉字間几許沉凝,轉首望向同樣仔細看著腳下的葉希真笑問。

    葉希真雙眸自深盈一指的石字上挪開,冠玉般的臉龐微微冷笑:“好大的口氣!不就是小小的五行陣么,就這五根竹杆?……用來唬人尚可!”

    葉希真聰明絕頂,奇門遁甲之朮也頗有涉,自然知道陣法之學并非那般神奇。對地理與周圍環境依賴極大。并非想怎樣擺便怎樣擺,用五株青竹設五行陣,實是天大的笑話。

    黃舜申大手一伸,拉住葉希真的衣袖,止住他的向前之勢,沉聲道:“不可魯莽!……希真,你這急性子總要改改!”

    劉道衡也感覺不安,看著地下那十几個大字,總感覺字里行間透著一股莫名的笑意。他忙點頭附和:“是啊師兄,那個人神神祕祕的,極是古怪,我們還是小心些為好!”

    他忽然一撩道袍,蹲下身來。手指伸入深深的字痕中,手指進入,恰好合適,一看即知是以指划字。

    “是大力金剛指嗎,師父?”劉道衡起身,自袖間拿出汗巾,拭去指尖的石粉,一邊問師父。

    “唉——!”黃舜申搖頭,忽然呵呵笑了起來,雪白長髯抖動,笑過一會兒,方才歇住笑意,捋著長髯,看著葉希真道:“天下間的奇人異士實是層出不窮,倒是并無寂寞無敵之苦啊!”

    “你在旁邊用手指試試看,看寫得如何?”黃舜申放開手中拽著地衣裙袖,笑問葉希真。

    “師伯,我還是莫要獻丑,免得貽笑大方。”葉希真急忙擺手,沒有了沉凝的氣度,他并未學過什么高明的指法,自付難以達到石上那十几個字的深度與流暢自如,又何必自取其辱。

    “看來,這是蕭公子要替他的兩個仆人找回場子了!”黃舜申看了一眼倚在竹身談笑的李元陵三人。

    李元陵三人每人倚著一株手腕粗細地青竹,身體壓在竹身,微微傾斜,輕輕晃動,頗為悠然自得,嘴中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著話,對黃舜申這邊,卻是看也不看。

    黃舜申三人站在青竹之前,仔細的看了又看,卻實在看不出什么凶險之處,只是五株寒竹罷了。

    “明知山有虎,如今也不得不向虎山行了!”黃舜申搖頭嘆道,轉身對葉希真吩咐:“本座先進去試試,看那蕭公子并無甚敵意,可能只是玩笑之舉。”

    “唉?!”黃舜申話音剛落,身側的葉希真忽然縱身向前,已經踏入五株寒竹之中。

    黃舜申忽覺寒竹青光微閃,頓時一股浩然氣勢噴涌而出,籠罩著寒竹,劉道衡修為不夠,卻并無所覺,只是見到師兄站在五株寒竹之間,動也不動,呆呆出神。

    “師父,師兄他……?”劉道衡著師兄站在那里,一直未曾動彈,感覺不妙,急忙問道。

    黃舜申雖然道學淵深,對于奇門遁甲之學頗有造詣,對這五行陣卻無能為力。

    這道陣勢并不復雜,只是寒竹之中竟內蘊浩蕩的天地元氣,陣勢啟動,五行之力自行融合,達至平衡,受到外力,便自行轉化吸收,變得更為深厚,除非有絕對強橫的力量,瞬間摧毀,否則,只能瞪著眼睛看。

    五行陣竟能這般布法,寒竹之內竟能存蓄內力,實是有些匪夷所思。

    這道五行陣法,便如功力增幅之具,所出威力,非是五株寒竹蘊含的內力之和,而是各株之乘積。

    “唉,道衡,這次,師父我也是無能為力了!勸你還是站在這里等你師兄吧,他無性命之憂,多受一番苦頭罷了!”

    黃舜申皺著眉頭,搖頭嘆息,著著場中呆呆而立的葉希真,卻也贊自己這個師侄聰明,并未亂動。

    “師父,難道真的沒有辦法破陣嗎?”劉道衡頗為不信,師父學究天人,又有何等難題能夠難得住他?!

    黃舜申擺了擺手。給頭看了看天上的明月,苦笑道:“照那人所說,這個陣法在拂曉時分會自行停止,你先在這里照看你師兄,為師從別地地方,進庄去看看情況,別只顧爭強好勝,卻把真正要做之事忘得一干二淨!破陣之法,待為師回來再說。”

    他說完。也不待弟子回答。身形一飄,如云鶴沖天,撓開偏門,自院牆翩躚進入了庄內。

    蕭月生五行陣擺在門前,頗為微妙,已經注明慎入。如果偏要進入,則是自取其辱,與人無干,但以他們三人的性子,又怎能甘心避開。

    見到庄內慘像,黃舜申即使修養再佳,也難免心生怒火,待細細看過各處,回到庄前之時,卻見劉道衡已經自投羅網。陷入五行陣中。

    他正手揮長劍,緩慢如牛,劈向空中,面部沉凝如水。

    劉道衡筑基心法是來自全真教,對人的心性要求極嚴。而他雖不如師兄葉希真,卻也是天資極佳之輩,全真心法火候極深,故修養極佳,頗有種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氣度。

    黃舜申平靜如水地心情,被庄內地慘像攪得波濤洶涌,見到兩個弟子被困在陣中,無力掙扎,心中陡然升起多年未現的嗔怒。

    于是輕甩拂塵,插于背后,闔目靜心,腳下緩緩踏出繁復玄奧地雷法禹步,面上紫氣瑩瑩,越來越盛,腳下越踏越快,在寒竹面前踏著禹步往返不休,漸漸人影變得模糊。

    “轟轟!”本是悠然休憩,流浴著皎皎且光的李元陵三人感覺忽然天地一顫,巨雷轟響,身旁青黃竹葉夾雜白雪簌簌而落,三人差點兒自竹上震下來。

    抬眼看去,卻見黃舜申道袍飄飄,渾甚紫氣繚繞,踏著繁復的步法,繞那五株寒竹成半弧疾馳,雙掌不停擊向寒竹,每出一掌,皆伴隨著雷鳴的轟然聲。

    只是寒竹間的葉希真與劉道衡兩人卻仿佛聽不到雷聲轟鳴,一個發呆不動,一個以奇慢無比的速度舞劍,一動一靜,甚是滑稽。

    聲如驚雷地雙掌尚未觸到竹身,便再也擊不下去,一股沛然莫可御之地大力不停涌動反彈,他只好撤掌回收,踏著禹步積蓄力量,進行下一次的轟擊。

    十几掌后,黃舜申腦后發際熱氣騰騰,他援緩收起禹步,心中本是暴躁的怒火已消。

    這十几掌以內丹朮的雷法綁之,每掌以蘊含掌心雷之力,至剛至陽,但卻連竹身都無法碰觸一下,實是令他沮喪莫名,這位蕭公子,實有鬼神莫測之機。

    陷于陣中的兩人,一旦運其內力,則是水滴大海,化為無形,被陣中的五行之力消彌吸收,葉希真一直保持心頭地清明,一發覺這般情形,馬上撤去內力,不再運功,眼前幻景隱現,他修道多年,心性之光極強,尚能保持靈智清醒,緊緊守著不運功之念,任眼前幻像萬千,我心自巍然不動。

    但劉道衡便沒有這般強地修為,陷入陣中之前,由于心中緊張,內力全聚,一入陣中,頓時被吸收得一干二淨,再也無法翻身,隨即被幻像所迷,頗有些狂亂的弄劍,只是沒有內力與力氣的支持,每一劍皆綿軟無力,仿佛一個弱女子的嬌柔做作。

    黃舜申低念:“五行輪回,拂曉方休,唉——!”他看了看陣中弟子與師侄,索性輕撩道袍,盤膝坐于青石扳的那几個大字上,闔目靜坐,等待拂曉的到來。

    李元陵三人倚在寒竹之上,看著陣中的葉希真與劉道衡兩人,有些解氣,又有些可憐同情這兩人,庄主戲弄折磨人的手法,一般人可消受不起。

    蕭月生攜郭襄姐弟瞬間出現在原來的雅閣之中,郭破虜有些暈頭轉向,茫然四顧,差點兒將腿旁的木椅磕飛。

    “姐夫,我們這是回來了?!”郭襄雙眸顧盼神飛,明亮的光芒大放,終于體會到了大姐所說的瞬息萬里的滋味。

    蕭月生看兩人的神情各異,皆帶著驚奇迷惑,點點頭,雙手各拿起茶盞,卻已是冰涼。手中內力一運,瞬間冒出熱氣。

    “喏,坐下來吧,喝點熱茶,暖暖身子。”他將熱氣騰騰地雙盞茶遞至兩人手中。

    雅閣內柔和溫暖的燈光下,蕭月生溫和的笑意讓郭襄心中輕淌暖流,這座不大地屋子,立刻充盈著溫馨的氣息。

    “姐夫,你是找到了那些凶殘的家伙們了吧?”郭襄體味著茶水進入肚內的熱暖與清香,問出了楚在心中頗長時間的疑問。

    蕭月生給自己斟了一杯茶。輕吹盞中裊裊熱氣,淡淡綿綿的清香繞于鼻間,他先是搖頭,后又點頭。

    郭襄迷惑,看著姐夫醺醺然而又心不在焉的神態,拖長聲間叫道:“姐夫——!”

    看到弟弟投來的好奇眼神。郭襄秀美的臉上一片配紅。在柔和燈光下,嬌艷異常。

    蕭月生瞧了一眼,忙移開眼睛,看到她地嬌艷秀色,比美兒雖是略有不如,卻已經初具傾國傾城之姿,他坐在這間溫暖地閣中,坐在輕跳不已的燈光下,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思念。家中的嬌妻們如花般的容顏,如水般的盈盈目光,脈脈柔情,在他腦海中不停翻滾閃現。

    他不禁自嘲一笑,著來自己是個沒什么出息地男人呀。離家沒有几天,便開始不時地想家了,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實是擾人之源呢。

    看到王家庄內的悲慘之像,看到了世道人心的丑惡,他從未這般強烈的感覺自己庄內的美好,真想現在就倒在妻子們的香軟懷中,沖洗掉腦海中的悲慘景像。

    樓下唱曲叫好聲隱隱傳來,時高時低,聲音起伏,暖閣內靜寂無聲,蕭月生端著茶盞,盞上飄起的裊裊熱氣將他面龐輕籠,顯現几分朦朧,郭襄羞顏垂首,輕扭衣角,郭破虜則是看著兩人,大眼不停轉動,看著姐夫,又看著二姐,總覺著這屋中的氣氛有些古怪,卻又說不出來。

    “姐夫,二姐?“終于忍不住這靜得慌人地氣氛,郭破虜小心翼翼的輕喚各有心思的兩人。

    郭襄抬頭,秀眼圓睜,瞪了弟弟一眼。

    她剛才只是驚覺自己姐夫叫得太過膩人,心虛之下,羞澀低頭,隔了一段時間,自然又恢復了做二姐的心態。

    而蕭月生卻臉上似笑非笑,眉字間溢滿溫柔憐愛,對郭破虜的呼喚恍如未聞。

    此刻,他腦海之中,觀瀾山庄內院地情景清晰閃現,水月朮已經被他不知不覺中運起。

    上一次御使北斗七星救助謝曉蘭,以星辰之力重塑其體內經脈與內臟,雖因損耗心力過巨,導致心魔入體,但這几日過后,心神恢復,雖心魔仍未盡除,但修為更勝原來,水月朮施展時已經能夠收斂氣息,施展于不知不覺間,這也算得上是有失有得了。

    嘉興與臨安同樣下了一場大雪,整個觀瀾山庄披著一層雪衣,周圍是玉樹瓊花,在月光下澄淨如畫。

    觀瀾山庄內院,仍舊瑩瑩光芒,綠草如茵,桃樹婆娑,未見一絲雪花,這里太過溫暖,雪花身無所存。

    完顏萍,郭芙,小玉,小鳳,小月几女身著薄衫,坐于桃花樹下,小月坐在中間,目光炯炯,其它人繞她圍坐,各自拿著一面薄薄的黑石板,一支細白石棒。

    她們正在玩角色扮演游戲,這是蕭月生根據后世的紙上角色扮演游戲所創,只是給妻子們解悶罷了。

    “六脈神劍之少商劍,擊左腿!”完顏萍扔完殿子后,脆聲大喊道,頗有氣勢,喊完之后,接著看了看夜空中的明月,不由嘆息一聲,低聲而道:“……唉,大哥他……”

    “犯規!……萍姐你死了!”小月嬌喝,嬌臉冷峻,雙唇緊抿,手中石棒指向完顏萍。

    正情思可可的完顏萍一愣,看到其余人的笑臉,恍然醒過神來,忙嬌笑道:“啊?……我忘了,饒我這一回,就饒我這一回,好么,小月妹妹?”

    說著,她放下手中石板,玉手輕合。一幅求饒狀,一點兒也沒有了平時端庄姻淑的大家閨秀風范。

    “不行!”小月玉臉微揚,小嘴緊抿,冷峻如鐵,一絲不苟,“說好了游戲中誰也不誰提公子爺,你犯規了,你的段譽就得死!”

    “念在我是初犯,就饒我這一回。好小月。行不行?”完顏萍滿臉嬌笑,軟語相求。

    其他如郭芙,小玉,小鳳都笑有有的看著好戲,一言不發。

    小月略一沉吟,看了看完顏萍,點點頭,表情仍是冷峻威嚴,緩緩而道:“好吧!……,念在你是初犯。本盟主便從輕發落,段譽。重傷!”

    完顏萍這才輕吁了口氣,拍拍高聳的胸脯,忙嬌笑著贊了一通有,小月偉大,小月英明。

    她們在玩的是天龍八部,是根據蕭月生所講的天龍八部故事而創,一直讓她們玩得津津有味。

    每次游戲必須有一名盟主,擔當裁判。維持游戲進行,每次玩時,擲骰子決定。

    小月是觀瀾山庄中的監閣主管,轄人員升遷及監察。平時雖然玩鬧嬉戲,活潑如小女孩。一旦進入主管地角色,卻是鐵面無私,嚴正極為出色。

    “姐夫——!”聲音伴隨著搖動,將正著得興起的蕭月生打斷,他忙醒神轉眼,看到一張嬌嗔薄怒的芙蓉玉臉近在咫尺。

    “姐夫,你想什么呢?笑得這么甜滋滋的!”郭襄忙退后兩步,坐回木椅中,臉上帶著淡淡紅暈,頗為不忿的嬌嗔。

    她剛才搖了一下,見姐夫未回過神來,心下大為驚慌,深受驚嚇,以姐夫的武功,即使是想別的事情出神,有人*近,也應該心有警兆,搖都搖不醒,實是太不正常。

    “呵呵,只是想些別的事,怎么了?”蕭月生有些依依不舍的收回水月朮,抬眼看向兩人。

    萬幸得很,被郭二小姐這么搖晃,他手中地茶水仍是一滴未灑。

    “姐夫,二姐說你我到了那些殺王家庄一庄人地惡徒,是真的么?”郭破虜出口問道,他坐得端正筆直,正襟危坐,與他姐夫半仰著身手倚坐截然不同。

    “哦,這個么,還沒有!”他放下茶盞,輕皺了下眉頭,剛見到妻子們的嬌顏,心情愉快,但一提到這件事,他便有些不舒服。

    “那為何姐夫剛才還點頭呢?“郭襄頗有些焦急,她對這些人恨之入骨,做下這般殘無人道之事,恨不能殺之而后快。

    “呵呵,你們兩個就別操心了,他們便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他們,取回他們的狗命!”

    蕭月生擺了擺手,示意兩人放心,不必多說。他不想讓這些人渣攪了自己的美好心情。

    “那姐夫你一定有法子追到他們了!……那就得趕緊的呀,說不定現在他們還在殺人呢!”

    郭襄玉看到姐夫臉上地不耐煩,卻并未識趣地住嘴,秀臉滿是焦急,盯著姐夫勸說。

    蕭月生一怔,看著小姨子秀美的臉上滿是急切,在柔和的燈光下,竟顯出几分聖潔。

    他本是打算在襄兒與破虜睡覺之后,他獨身追上那些人,取其性命,在潛意識中,他不想襄兒與破虜看到自己殺人的場面。

    小姨子能想到這一層,實是難得,看得出她有一幅悲天憫人的心腸。

    “破虜,你怎么想?”蕭月生轉過頭,大聲問正呆呆看著自己兩人的郭破虜。

    “嗯,……姐夫,我跟二姐想得一樣,他們這些惡人,多活一個時辰,便多做一個時辰的惡。”

    郭破虜聲音開始時還有些猶豫,后來便字正腔圓,擲地有聲,雙眸精芒隱隱,粗豪而略帶稚嫩的面龐正氣凜然。

    蕭月生輕笑,對這個小舅子越發喜愛,他稟性純良,實是一塊未琢之璞玉,頗肖父風呀。

    “那好吧,聽你們的!,蕭月生將茶盞一飲而盡,拍案而起,呵呵笑道:“你們在這里坐著,我先去把他們地拘命取了,再回來跟你們共進宵夜!”

    說罷,推開木椅,拉開閣門,便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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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2:56:23

第一部 神雕 第八十八章 殺意


    “姐夫——!”郭襄急忙盈盈起身,嬌聲呼喚,將蕭月生的步子絆住。

    “嗯——?”蕭月生轉頭回望,雙手無自拉著兩扁木門,門面雕著喜鵲登梅枝,紅漆內斂,柔和燈光下,光澤微泛。

    “我也想去著看,成么,姐夫?”郭襄咬著薄薄的櫻唇,軟聲細語的問。

    蕭月生心中一沉,真是越怕什么越來什么,他大為后悔,恨自己為何不用瞬移剎那離開,非要來一回正經,要從閣門離去,讓小姨子有了說話的機會。

    小姨子輕咬櫻唇,雙眸熱切的神態,實在令人不忍拒絕,但蕭月生身處絕美花叢,畢竟定力超群,忙搖了搖頭,“你不必去,打打殺殺,哪有什么可看的!”

    說罷,拉門邁步,欲要離開。

    “姐夫——!”郭襄忙推開木椅,蓮步疾行兩步,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姐夫你就帶我去吧!我想看看那些惡人的下場!”

    她嬌聲懇求,淑水般的雙眸帶著哀求,輕搖著蕭月生的衣袖,她在家是小女兒,雖不經常撒嬌,卻也是無師自通,略通一二。

    蕭月生欲要再行拒絕,只是小姨子已經將自己的袖角拉住,他卻無法強行掙開,沒想到小姨子磨起人來,卻也是女人味十足,難纏得緊。

    “唉——!”他無奈的搖頭苦笑,“襄兒,殺人有什么可看的,我聽你大姐說,連條魚你都不忍殺,在桃花島時,網到了魚,還要放回海里。看到人,你更會心軟的!”

    郭芙為了化解自己妹妹與丈夫的嫌隙,可是費盡心機,在兩人面前不著痕跡的夸獎另一人,挑些平常小事,最能體現其優點的小事,不經意的講給另一個人聽。

    “大姐真是的,怎么什么都說?!”

    郭襄跺了跺鹿皮靴,秀臉卻故做深沉地無奈的嘆了口氣。頗似大人般的滄桑成熟。

    隨即露出笑容。燦若朝霞,嬌聲笑道:“……姐夫放心,我絕不會心軟的,我恨不能他們早死呢!”

    說到后來,臉上顯出几分惡狠狠的表情,只是笑意尚未褪盡,這分惡狠狠,便令人害怕不起來。

    “那好吧!”

    蕭月生點頭,看小姨了決心甚堅,他也不為己甚,開口同意。

    “破虜,你呢?”

    蕭月生眼睛轉向正襟危坐的郭破虜,心下也想將他一塊兒帶去,讓郭破虜見識一下血腥,讓他的心早一些成熟。

    “姐夫……,我想在這里歇息一會兒……”

    郭氏一門,數郭破虜的膽子最小,一聽到姐夫要去殺人,心怯得不得了,雖然甚沒男子漢尊嚴,但如果真看到殺人。恐怕自己覺都睡不著,權衡利弊,只能犧牲掉自己的男子漢尊嚴,顧不得姐夫地笑話了。

    蕭月生心下雖有些失望,但并不著惱,溫和地笑了笑:“還是破虜聰明,殺人的情形,能不著,便盡量不看,對自己沒甚好處!……襄兒,要不,你留在這里陪破虜吧!?”

    “姐夫——!”郭襄大急,忙拽緊了姐夫的長袖。

    她倒未嘲笑弟弟,雖然年紀尚小,但替別人著想,她做得極好,與弟弟開玩笑,也是舉止有度。

    “好好……”蕭月生忙點頭,接著對郭破虜笑道:“那破虜就留下,無聊了便去鎮里的夜市逛逛,對了,你身上有多少貫錢?夠用嗎?”

    郭襄不由嬌笑,姐夫這個樣子,真像媽媽,雖然羅嗦,卻很可親。

    蕭月生聽到郭襄的笑聲,知道她笑自己瑣碎,心中卻也無奈,誰讓自己是他們的姐夫的呢!

    郭破虜點頭說夠用,他對花錢沒什么興趣,平時跟在郭襄身旁,都是聽二姐地建議,要讓他自己花錢,他沒甚信心,往往買回東西之后,才發覺不太合自己的意,大是后悔。

    蕭月生點頭,也不再多說,忽然又將房門關上,轉身是到小軒窗下,笑道:“我們從這里出去。”

    說罷,將臨街的軒窗推開。

    寒風頓入,燈火搖曳,喧鬧嘈雜之聲直入屋內,隨即飄入的是陣陣香味與柴火燃燒的味道,窗下是一條南北大街,小攤林立,熱氣騰騰,人們三三兩兩,熱鬧得緊,吆喝聲,討價還價進,笑鬧聲不絕于耳,這條街上大多是一些小吃與零食,惹得孩童們拉著母親流連于此。

    “我們出去吧?!”蕭月生轉頭,看向身側的郭襄,她此時秀美的玉臉微帶紅暈,在街市上方密密兩排的氣死風燈燈光下,嬌艷欲滴。

    他不再說話,輕擁她苗條柔軟的嬌軀,微微拱腰,飄飄鑽出軒窗,于窗框一點,迅捷如風般落至街面,身入鬧市之中。

    兩人格然而至,憑空出現,人們卻也未曾發現其中怪異,人來人往,雖不至于摩肩比踵,卻也人頭涌涌,穿梭如流。

    蕭月生腳下迅捷,如水中游魚,在人群在穿梭自如,一眨間地功夫,便買了一支糖面人,几包核仁畫梅蜜餞,還有一些面團環餅、炸雞熏肉,零零總總,弄了几大包,看得郭襄秀眼圓瞪。

    這其實是蕭月生的習慣,到了某一處繁華之地,必將弄一些獨特地東西放到芥子空間內,回去指給夫人們品嘗。

    “呵呵,是不是覺得姐夫太不像男人了?”蕭月生見到小姨子匪夷所思、秀目圓睜的模樣,不由大是好笑。

    他的這般做法,確實與社會世俗男子大不相同,這些東西地買賣,鮮少經男人之手,而是女人的本分,君子不近庖廚,是一直以來的傳統。

    只是他本就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又有著現代社會男子的思想。做起這些事來便毫無顧忌。

    郭襄搖了搖頭,這些瑣事,如是別的男子來做,顯得有失體統。不務正業,但在姐夫做來,卻迥然不同,反而帶著滿師與溫柔,更顯得鶴立雞群,有種卓然遺世的風范。

    蕭月生將捏成白臉曹操地糖面人遞至她的手中。手中的大包小包倏然消失,送于芥子空間,對旁邊傳來的驚叫聲恍如未聞,輕擁郭襄纖腰,瞬間消失無蹤。

    大街上自然會有一番騷亂,一個平常男子帶著貌美如花的少女買零食。本就惹眼。郭襄的美貌,站于鬧市,自是吸引著無數人的目光,于是蕭月生的舉動自然難免入人之眼,滿手大包小包的東西忽然不見,然后是兩人剎那無蹤,其奇異之處,令人覺得是見到了仙人顯靈,重現人間。

    興奮地議論聲此起彼伏。這個說是唐代八仙地荷仙姑,那說是天上的仙女,爭論得極為厲害。人們爭先說自己見到情景,失實之處,自然難免,越說越玄,一片哄動。

    不久之后,這條街,被命名為遇仙街。

    對于道學興盛的此時,遇仙實為了不得的大事,大而化之,自然有人在其中推波助瀾,于是遇仙街之名,名聲大噪,周王鎮之繁華更盛,倒一舉濟身江南名鎮之列。

    蕭月生雖然神通無數,卻無法知曉自己無意間的舉動,給周王鎮帶來莫大的好處,他此時正擁著郭襄,御虛凌風,衣袂擺動,飄然疾行。

    開始之時,郭襄尚還好奇地看著周圍地風景,只是蕭月生縮地成寸,速度奇快,看了不一會兒,郭襄便感覺眼睛發花,迎風流淚,雖有鎮神簪與烏玉鐲護體,也無濟于事,那支糖人,卻也無暇品嘗。

    她便只好閉上眼睛,偎在姐夫身上,任由他帶著自己奔向何方。

    時間不長,蕭月生忽然停了下來。

    郭襄感覺耳邊風聲停歇,撕扯擠壓之力頓消,忙睜開雙眸,見到自己竟是站在一處山巔。

    她轉頭,看到身側的姐夫正拿著一把卷刃的單刀,微闔雙目,凝神沉思。

    雖不知姐夫正在做什么,卻知此時不宜打擾,便轉過頭來,觀看自己所處之地。

    這是一塊參天巨岩之上,除了自己方圓三尺之內光潔無雪外,其余之處,皆是白雪覆蓋,厚厚積雪,被風吹成流云狀,極為細膩動人。

    腳下踏著的泛白的岩石,深褐色條紋道道,訴說著歲月自然的侵蝕,天上圓月高挂,如銀盤懸空,餃餃瑩白,此時看著,卻顯得格外的近,仿佛伸手可得。

    一陣寒風吹來,因有有鎮神簪護體,郭襄只覺清風拂面,只是風力稍強些罷了,將她的衣衫吹得獵獵作響,手上的糖人,已經凍成冰棍,結實得很。

    她離開姐夫身邊,向前是了兩步,腳下是高聳險峻地山峰,樹木稀疏,皚皚白雪,仿佛銀山矗立。

    這座山峰孤零零的聳立,周圍一片平坦,再無山峰,一座村庄靜靜的座落于山腳下不遠處,此時夜深,沒有一盞燈光。

    站于山巔,俯視眾生,郭襄頗有大喊一番的沖動,只是見到姐夫閉目凝神的模樣,她唯有按捺住這番沖動,任憑罡風陣陣,將自己衣裙吹起,只是靜靜地觀看月下之景。

    “呼——”一聲低沉的吁氣聲將沉醉于溶溶月色的郭襄驚醒,她轉頭回望,只見姐夫雙眸緩緩睜開,金光隱隱流轉,在月光的銀輝中,顯得庄嚴肅穆,凜然如神。

    郭襄心下極為好奇,卻并未出口相問,只是望著姐夫沉靜深邃的雙眸,等待他的開口說話。

    蕭月生雙眸深邃越甚,透著一股若有所思,目光掠過郭襄的面龐,月光下,秀美聖潔的容顏仿佛頓失顏色,無法將他的目光駐停一刻,他的目光掠過郭襄,遙望夜空下的北方。

    須臾,蕭月生緩緩收回目光,終于望向呆呆而立的郭襄:“走吧!”

    他的聲音沉靜平淡,飄飄若羽,卻帶著迫人的威嚴,令人不由自主的服從。

    “噢。”郭襄只覺姐夫帶著隱隱金光的雙眸,亮得耀眼,似乎可以將一切融化,自己承受不住,只能垂頭他顧,不敢與之對視。

    蕭月生一步跨至岩石邊緣,將郭襄輕摟,緩緩飄起,如兩只飛鶴,翩躚而起,在月光下飄過山峰,自郭襄剛才看到的村庄上空飛掠而過,衣裙飄飄。皎皎月光之下,恍如一對仙人。

    郭襄又閉上了雙胖,螓首輕*于姐夫胸前,在呼呼地風聲中,蕭月生緩慢而有力的心跳聲清晰可聞,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男人氣息。郭襄絲毫不感寒冷。反而溫暖異常,由臉紅耳熱漸漸平靜,在緩慢而規律的心跳聲中,竟是迷迷糊糊的沉睡過去。

    桐鄉鎮是臨安與嘉興之間的一座小鎮,周圍樹林繁密,桐樹居多,故有桐鄉之稱。

    因地處要道,原本一座小鎮變得越發繁榮。嘉興城近几年來日漸昌盛,已有小臨安之稱。臨安嘉興之間車馬往來,人群絡繹不絕,將一路上的各做小鎮沾染上了几分繁華的氣息。

    桐鄉鎮雖小,但客棧酒樓卻不少,這條路上的旅客極多。酒樓客棧大發利市,鎮中心地最寬池東西街道兩旁,五六座酒樓參次林立,或高或矮,或大或小,各不相同,但繡旗抬展,俱是頗有几分氣勢。

    在鎮子的最北,桐樹林旁,塔一座頗大的關帝廟,香火頗旺,是鎮中乞丐與孤兒們的樂園。

    只是今晚,這些無家可歸者們卻大是倒霉,關帝廟中忽然來了一群惡客,凶神惡煞一般,將原本在此安家的乞丐孤兒們趕了出來,獨自霸占了此處,有個頗有血性的氣弓上前理論,卻被一刀劈下,斬斷了兩根指頭,諸人于是作鳥獸散,無人再敢留于此處。

    這座梧桐樹掩映地關帝廟頗為寬敞,正殿之中,關公長髯棗臉,手持青龍僵月刀,威武庄嚴,那青龍偃月刀卻是真刀,在殿中兩只牛燭晃動地燈光下,寒光閃爍。

    此時殿中蒲團上,盤坐著十個容貌各異的男子,或青衫磊落,或厚厚棉襖,或貂裘大衣,但卻一個共通之處,俱是雙眼寒光閃閃,帶著凌厲之氣,宛如寶劍在烈日下泛著的寒光。

    “哈哈,沒想到關二爺的這柄刀竟是一柄好刀,我老趙要拿來用用!”

    一個面目粗豪,酒糟鼻子,塵于南首的大漢被關公的偃月刀刀光映得心中發癢,哈哈大笑,極是歡快,說話內容雖是豪邁,但語調拖音卷舌,頗帶怪異,他一撐腿,便要雁起來去摘刀。

    “住手!”坐于北首正中的老者怒喝一聲,他一身貂裘,面目清奇,須眉皆白,卻精神矍鑠,雙目寒光閃閃,直透人心。

    那大漢被老者寒目一瞪,頓時矮了几分,縮了縮身子,老老實實坐回原處。

    “趙得貴,你的膽子越來越肥了,關老爺的刀你也敢動?!”老者瞪著趙得貴,面沉似冰,似能刮下一層冰渣。

    “陳老爺子,怕什么?反正有海神娘娘保佑,我老趙可不稀罕什么關二爺!”

    趙得貴雖是膽怯,但不想丟了面子,粗豪地臉上強裝不在乎,嘴硬的悻悻而道。

    “住口!”陳老爺子眼中寒芒陡亮,沉聲怒喝,聲音雄渾,震人心魄,廟外的梧桐雪花被震得簌簌而落,他對關公極是尊敬,容不得別人褻瀆。

    “趙得貴,你的刀呢?”怒喝過后,陳老爺也覺得自己聲音太大,過于激動,便放低了聲音,緩緩問道。

    “扔……扔了。”趙得貴囁囁嚅嚅。

    “扔了?!你把自己的兵刃給扔了,變成兩手空空,與人動手,你想赤手空拳,來個空手入白刃?”

    陳老爺子怒極而笑,冷嘲熱諷,趙得貴練地是刀法,讓他施展空手入白刃,與送死無異。

    陳老爺子左側,坐著一位青衫磊落的白面中年男子,丹鳳細長地雙眼瞪了一下趙得貴,對陳老爺子拱了拱手,儒雅而笑道:“你老消消氣,別跟這個渾人一般見識!”

    “是啊是啊,趙得貴是個渾人,您老不必跟他一般見識!”

    眾人紛紛附和。七嘴八舌的勸解著怒氣沖沖的陳老爺子。

    “陳老爺子,這都怪我!”盤坐于趙得貴身旁一位寬闊肩膀,雙眉濃密的大漢瓮聲瓮氣的說道,“是我看趙得貴那把破刀都卷了刃了,才勸他扔掉,再換一把好的,免得與人動手,會吃大虧。”

    “就是就是,我那把破刀實在不爭氣。還沒殺几個人吶。便卷了刃,根本沒辦法再用,我也只能把它扔掉!”

    趙得貴忙不迭地點頭,他對陳老爺乎又敬又怕,雖然嘴硬,話一出口。卻已經后悔不迭。如今有了緩和的機會,自然要抓住。

    陳老爺乎面色稍和,他也知道跟這個渾人生氣沒甚道理。

    “趙得貴,,你那把刀扔在哪兒了?”那青磊儒雅男子忽然神情一動,忙開口問。

    “扔哪兒了?”趙得貴粗大的手掌搔了搔亂蓬蓬的披發,嘿嘿一笑,“我也忘了扔哪兒了!反正順手這么一扔,又不是一回兩回了,記不大清!”

    “扔在王家庄,我親眼所見!”趙得貴另一側,坐著地是一位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眉眼皆小,看起來有些賊眉鼠眼,他聲音卻與身材不符。沙啞低沉,頗具威嚴。

    “扔在王家庄?!”青衫男子皺了皺眉,面色有些沉凝,牛燭的燈火不停跳動,他的面色不斷變幻。

    “有什么問題么,戚先生?”陳老爺子看到一向沉穩的戚先生面色有變,不由有些擔心。

    戚先生地沉思忽被驚醒,忙恢復了平靜,勉強笑道:“應該沒事,我只是擔心那把刀……”

    “戚先生放心,那把破刀只是從平常鐵匠鋪里買地,普通得很!”沙啞的聲音響起,是趙得貴身旁那位賊眉鼠眼之人所說。

    戚先生舒了口氣,點頭笑道:“如此便好,江南總捕之名近年來越發顯赫,所謂盛名之下無虛士,我們得萬事小心,別弄得正事沒辦成,反把自己栽了進去!”

    “戚先生不必總擔那么多心思——!我們每次做得都是雞犬不留,一把火燒得干干淨淨,那些捕頭想找到我們,還不知要等到哪輩子呢!哈哈——”

    戚先生身側的一位赤裸著半臂,肌肉虯結的黑臉大漢呵呵大笑,極是得意。

    “就是就是,那些捕頭即使查到我們,想到大海上找我們,那還不是成心去喂王八?什么江南總捕,到了我們的地盤,還不是死活由我們說得算?!”

    坐于西面正中的一人面色古銅,頭上包著塊黑布,成東坡巾式樣,身形魁梧,濃眉大眼,與身上所穿地儒衫極不相襯,此時仰腹大笑,意興甚豪。

    戚先生嘆息一聲,頗不以為然,他雖未親眼見過江南總捕李元陵,但一些據傳有通天本事地道上巨梟們,最后卻是栽在他的手中,可見此人的可怕,這般厲害人物,如果輕視,只是自尋死路。

    只是見到周圍諸人皆是哈哈大笑,極是自豪,他也不想掃了眾人的興致,待日后再痛陳厲害也不遲。

    “***,那死猴子怎么還沒回來?快把老子餓死了!”

    趙得貴一手摸著自己的酒糟鼻子,一手拍著自己的肚皮,大聲嚷嚷道,轉身回頭看向門口,失望的搖頭。

    “快了,應該快回來了!”他旁邊的那位粗豪大漢接聲道,他也摸了摸自己肚皮,極想抱著個燒雞吃個痛快。

    “陳老爺子,我們今晚再做他一票,怎么樣?”

    右首中央地一人狠聲問道,他身形高挑,面色蒼白,與周圍所有人的經過陽光曝晒的皮膚迥然不同。

    他見眾人的目光皆望著自己,大是得意,搖著頭,感嘆不已:“這些江南富翁,真是肥得流油,小小的一個地主,家里地錢財便比我們整個觀音洞都多!”

    眾人嘩的一聲,頓時爭相開口附和,議冷紛紛,興高采烈,錢財之物,實是動人心弦。

    “不可——!”戚先生忙沉聲喝道。

    他聲音雖是低沉,卻將眾人七嘴八舌的聲音壓住,露出一手極為高明的內功。

    眾人閉上嘴巴,盯著他著,他素來極有威信,能鎮得住這些桀驁不馴之徒。

    戚先生本是儒雅的面容此時肅穆沉重,眼光如電,緩緩自眾人臉上掠過,轉過身來,向陳老爺子拱了拱手:“陳老爺子,千萬不可!……,如果我們今晚再次劫掠,便是將自己的行蹤示之于人,我們都知道嘉興捕頭的厲害,此處已經身處嘉興府范圍,千萬不可妄動,免得自陷絕境——!”

    陳老爺子輕撫銀白的長彝,輕輕頷首。

    剛才提議之人大急,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冷笑一聲:“哼!戚先生有些杯弓蛇影了吧?”

    說罷不再看向他,蒼白的臉龐微抬,望向陳老爺子,拱了拱手,恭聲道:“陳老爺子,我們的正事明天必會解決,到那時,嘉興的捕頭們也不會放過我們,但又能怎樣?我們自有安然脫身之道,今晚這一票,那是不做白不做!”

    說罷,甚是得意的冷冷看了戚先生一眼,抬頭望向若塔所思、皺眉沉吟的陳老爺子,等候他的決定。

    “正因為明天我們要做正事,才不能在今晚妄動!”

    戚先生見陳老爺子似有意動,大是心急,但表情仍是從容自如:“嘉興捕頭反應奇速,如果今晚有人發現了我們,怕是我們還未等到點子來,便先被嘉興的捕頭們逮住了!”

    “老夫決定今晚再做一票!”

    戚先生話音剛落,卻聽到了陳老爺子斬釘截鐵的聲音,隨即是眾人的一片歡呼聲,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有錢財可拿,這幫粗豪之人怎能不高興?雖有一兩人神色猶豫,卻無法影響大伙兒。

    “老爺子——!”

    戚先生大急,從容的神色不復再見,雙眸中滿是焦慮。

    “戚先生不必再說,老夫心意已定!”陳老爺子蒼勁的大手一擺,止住了戚先生的勸說。

    見到戚先生的黯然神情,不由呵呵一笑:“戚先生太過慮了,即使是今晚之事被人發現,這里雖在嘉興府范圍,但距離嘉興城起碼有三日的路程,根本是來不及趕過來的!”

    戚先生苦笑一聲,看了看眾人興高采烈的神情,心下卻沉重異常,雖知陳老爺子一旦做出決定,別人極難改變他的心思,但心下憂慮極甚,不祥之感越來越盛。

    戚先生拱了拱手,緩緩而道:“陳老爺子,在下在我們動身之前,曾仔細研究過嘉興府的捕頭們,結果令人吃驚,想想都覺可怕。”

    眾人停止了慶祝,戚先生在這群人中威信極大,他的話,無人懷疑。

    “戚先生,他們只是一些朝廷的走狗,有什么可怕的,你也太危言聳聽了吧?!”那面色蒼白的中年男子冷笑。

    戚先生微微搖頭,面色從容不變,對這男子拱了拱手:“鐘三哥難道認為戚某是膽小怕事之輩么?”

    那蒼白臉色的鐘三哥一言不發,戚先生膽大心細,無人能說其膽子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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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2:56:41

第一部 神雕 第八十九章 神捕


    “陳老爺子,戚某絕非危言聳聽,近几年來,栽在嘉興捕頭手中的道上巨親,哪一個不是手眼通天,道行高深?僅是我們三十六洞,便有十几位高手栽在嘉興府!”

    戚先生時而望向陳老爺子,時而轉向眾人,侃侃而談,聲音誠懇,令人不知不覺中信服。

    “這些人,隨便哪一個,都遠非我們可比,并非在下妄自菲薄,與那些成了精的人物相比,我們實是嫩得很,差得遠!他們又怎會不知遁走之法,但又有哪個逃得了?”

    說到此處,一身青衫的戚先生伏身下拜,對撫須沉吟的陳老爺子懇求道:“請老爺子三思,勿因小失大,我們想要錢財,出了嘉興府,隨處可取,請老爺三思啊!”

    說罷,頭亦伏拜于地,久久不肯起身。

    眾人見到戚先生這般情景,前所未見,俱都感覺出了几分沉重,眼中的貪婪與嗜血緩緩褪去,逐漸冷靜了下來。

    那蒼白面色的鐘三哥對戚先生嫉妒惱恨,但對其見識才智卻更為忌憚,雖想辯駁一番,打擊他的威信,但見到他的鄭重神態,心中卻也有些相信,事關生死,不是自己負氣之時,來日方長,再對付他不遲,他心中自付。

    但見到陳老爺子投來的目光,鐘三哥卻將剛才的心思拋于腦后,頭腦一熱,冷笑一聲:“戚先生何必滅自己威風,那些嘉興捕頭可不是神仙,我鐘老三就不信,他們能無所不知!正如陳老爺子所說,就是那些朝廷走狗知道了消息,待趕過來時,我們早已到家了!戚先生還擔心他們背插雙翅不成!呵呵……”

    說完,感覺頗為得意,發出了一陣呵呵笑,只是殿內唯有他一個人呵呵的笑聲孤零零的飄蕩,其余之人皆注目陳老爺子,等待他的決定,鐘老三大是尷尬,對拜伏于地的戚先生更是惱恨在心。

    戚先生對他不識大體之舉極是惱怒,一直隱忍的他再也無法壓抑心中憤怒,驀然起身,冷冷瞪了一眼笑意未褪的鐘老三,眼中寒芒一閃,從容的面龐露出冷冷笑意:“戚某實在不解,為何鐘三哥總是鼓動大伙,讓大家身陷地?”

    “你這話什么意思?!”鐘老三大喝一聲,蒼白的臉上雙頰暈紅,似抹胭脂,“我鐘老三還不是讓大伙兒發財?這種機會可是錯過了便再也沒有!……而你呢?卻總是疑神疑鬼,好像那些朝廷走狗無所不能似的,純粹是漲敵人氣焰,滅自己威風。我鐘老三可不聽你那一套!”

    戚先生忽然一笑,不再看他重新盤膝而坐,恢復從容自若地神態。

    定了定神,他輕嘆一聲:“唉——!”又搖了搖頭:“……戚某本是不想多說,只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將我所知道的事情說出,讓大伙參詳一番。”

    說罷。向靜靜而坐的陳老爺拱了拱手,以請示之意。

    “戚先生有何高論但講無妨!老頭我也拭耳以聽!”陳老爺子右手一伸,請戚先生說話。

    “就是,就是,戚先生說出來,我們大伙參詳參詳,三個臭皮匠,便抵得上一個諸葛亮,戚先生但請講來!”

    說話之人,正西而坐,膚色古銅、身材魁梧,但卻身著儒衫、頭戴東坡巾,搖頭晃腦,輕吟慢語。倒似吟詩誦賦,帶著几分酸氣。

    眾人紛紛應和,催戚先生講出來。

    戚先生點了點頭,輕嘆一聲,目光緩緩掠過眾人:“戚某一直說嘉興捕頭厲害,大家必定認為戚某言過其實,膽小怕事,呵呵……”他忽然自己笑了起來,儒雅的面容滿是苦色。

    眾人不解,被他笑得怔怔然。

    戚先生見到他閃詫異的目光,驚覺自己的失態,忙收起笑容,平靜一番心情,又以他一貫的從容,徐徐而道:“嘉興捕頭的厲害,如若大伙真正知曉,怕是敢都不敢踏進嘉興府一步!”

    “戚先生太瞧不起我們大伙了吧?上刀山下火海,我們爛命一條,又怕過誰來?!”鐘老三有些陰陽怪氣地冷冷而道。

    這話倒也有人附和,他們自謝好漢豪杰,容不得說自己怯懦膽小,殺頭不過碗大的一塊疤,又有什么可怕的!

    “住口!讓戚先生說話!”陳老爺子有些不豫,雙眼一瞪,電光冷芒閃過,如刀划過眾人眼前。

    他雖知曉嘉興捕頭的厲害,但究竟如何個厲害法,卻也不甚清楚,心中也頗有些不以為然。

    如今朝廷積弱,自保不及,又怎會對武林中人太過關心?那些官府的捕頭們,捉些小毛賊尚可,對付武林高手,便望塵莫及,力有不逮,長久以往,便給人心可欺之印象。

    但戚先生增識,一直為他陳老爺子所依賴,聽到戚先生竟說出這番話,猛的心中剔然,畢竟已是闖過無數風浪的人物,無一絲警惕之心,早已投胎轉世。

    平常他還會縱容手下之人對戚先生的冒犯,畢竟這也是權朮之道,但此時他心中焦急,聽不得別人刮噪,便出聲喝止。

    陳老爺子見眾人皆閉嘴不言,老實了下來,方才滿意地轉過頭來,溫言對一襲青衫的戚先生說道:“戚先生,你跟我說說,這嘉興捕頭到底如何厲害,讓你這般忌憚?!”

    戚先生忙拱手稱是,語調仍舊徐徐,不急不慢的說道:“戚某曾在我們出發前,去總洞主那邊仔細了解嘉興府的情況,才知道原來這嘉興城竟有武林禁地之稱。”

    “武林禁地?呵呵,有些意思!”陳老爺子手撫銀髯,呵呵一笑,卻不知是喜是怒。

    “凡嘉興城內,有作奸犯科之人,無一逃脫,武林高手,下場更慘。被嘉興捕頭捉住,一旦被判有罪。必先廢其武功,毫無轉寰余地,近五年來,無一人能在嘉興城犯事后,尚能逃脫,栽在嘉興城的一流高手,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嘉興城便漸漸被武林中人稱之為禁地。”

    戚先生沉靜的目光在眾人臉上輕轉。聲音徐徐,自有一股從容不迫的氣度。

    “***,這么毒辣?!被廢了武功,還不如死了痛快!”

    趙得貴以手捶地,甚是不忿。對于武林中人來說,被廢武功,實是與死無異,常在江湖飄。哪能沒有仇家?沒有了武功,就是待宰之羔羊,俎上之肉,與死無異。

    “他們這么做,就不怕惹起武林中人地公憤?廢武功確實太過火了!”

    “就是就是,如果是我,就會同几把好手,來個群雄大鬧嘉興府!嘉興城的捕頭就那么几個人。累都把他們累死!”

    “好主意,不如我們把點子解決掉后,順便闖闖這個武林禁地吧!?那必將名揚天下,傳為一時之佳話,給我們三十六洞長臉!”

    眾人議論紛紛,全然沒有看到陳老爺子的臉色越來越臭。

    戚先生則笑吟吟的看著眾人的七嘴八舌,毫不動容。

    “住嘴!住嘴!你們這群蠢魚!快給我住嘴!”

    陳老爺子氣得臉色發青,銀白地長算如波浪微晃動,指著滿嘴胡說八道的眾人。驀的一掌拍到身旁地上,“轟!”的一聲,地下猛的一顫,青石地面留下一只清晰的掌印。

    大殿內頓時寂然無聲,眾人禁如寒蟬。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殿內地空氣如同凝固。

    牛燭燃燒的噼啪聲不時響起,殿外地寒風掠過高挺地梧桐樹梢,發出嗚嗚之聲,如同婦人幽怨的哭泣。

    陳老爺子冷冷的目光如寒劍橫掃,抹向眾人,嘴中如崩寒珠:“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地!真是一群蠢魚!”

    雖有人對蠢魚的稱號不甚滿意,但誰要在這時開口,去自觸霉頭,那真是徹底的蠢魚了。

    “戚先生,請接著說,別理這幫家伙!”陳老爺子見眾人都老老實實的低下頭來,才滿意地收回了自己利刃般的目光,轉向戚先生溫言而道。

    戚先生忙點點頭,對陳老爺子的氣勢亦覺難以承受,這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是殺人無數培養的殺氣,精明縝密的頭腦,此時絲毫沒有作用。

    “几位兄弟的想法,別人也有過,且也做過,但進入嘉興城,便有去無回,有機靈之人,僥幸全身而退,卻是因為并未做出犯禁之舉,才能安然無事,據他們說,這些捕快甚手超絕,放在武林中,皆是難得一見的高手,實在難以相信竟只是一名小小地捕快,他們仿佛無處不在,好像全嘉興城的人,都是他們的眼線!”

    戚先生的一席話,讓那几個叫囂大鬧嘉興城之人心下一涼。

    戚先生似笑非笑的望著那几人,漫聲說道:“當初曾有十几名道上高手,率近百名好手,混入嘉興城,結果全軍覆沒,無一幸免,更有其中几人被判死罪,后有近百人想去劫法場,但尚未到達嘉興,剛進嘉興府境,便被人打得灰頭土臉,人仰馬翻,未能成事,唉,這樣的事情,可不僅僅出現過一兩回,實在令人膽寒吶!”

    眾人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對無言,這一通話,聽起來實是匪夷所思,難以置信,這嘉興府的捕快,到底有多厲害?這也太過神乎其神了吧!如是這般,那有他們的活路?!

    “我們如今便處嘉興府內,我一直主張不進酒樓,不經人多之處,想那嘉興府的耳目,必是數不勝數,防不勝防,唉……,可能王家庄現在已有捕快出現,如今正在搜尋我們,如果今晚再次做買賣,無異于自曝行藏,怕是會因小失大,老爺子萬勿如此啊——!”

    戚先生不顧眾人有些目瞪口呆地模樣,語速漸快,最后滿是懇切的請求陳老爺子,不可妄動。

    “哎呀,那我們剛才,應該把那些要飯的與小破孩們殺個干淨。免得泄了我們的行藏!”

    正西而坐,身材魁梧,古銅膚色卻一身儒衫的男子雙掌一拍,頗為懊悔地說道。

    “就是就是!”眾人紛紛點頭附和,頗帶惋惜的神色,事關自家性命,容不得自己心軟。

    眾人著向戚先生的目光,便帶了几分不解與詢問,他們知道戚先生非是心存婦人之仁的人,斷不會因為心軟而不殺那些人。

    戚先生見陳老爺子也帶著疑惑望向自己,微微一笑。“那些人是不能殺的!”

    “哦,為何不能殺?”面色蒼白的鐘老三忍不住問,他自負才智過人,卻也未曾想到這几個垃圾有何不能殺的。

    戚先生未再賣弄關子,雖對眾人的遲鈍心中嘲笑。臉上卻神情自如,耐心的解釋道:“我們一路馬不停蹄的急馳,那些去過王家庄地捕快們,可能還在我們身后。如果殺了人,馬上就會惹來捕快,說句實話,戚某并無信心能全身而退!”

    陳老爺子表情沉凝,對戚先生略點了點頭,低頭沉吟。

    他心中暗中發苦,本以為這是一趟美差,江南富庶滿天下。辦事時只要順便做上几筆買賣,便夠自己在海上飄上几年,沒想到,這卻是燙手的山芋,怪不得那几個老狐狸沒跟自己搶,定是他們知道一些風聲!失算,實在是失算!

    “咦?有人?!”

    忽然一聲驚叫聲響起,將摒聲凝氣地諸人嚇了一跳,一看卻是鐘老三正騰得躍起,仰頸著向大殿上方。

    眾人不由好奇跟著看去,卻見大殿正梁之上,竟坐著兩人,一男一女,兩雙靴子輕晃。只是殿內燭光照不到上面,十人當中,也僅有陳老爺子能夠著清兩人容貌。

    男子一襲青衫,相貌普通,微笑著坐在那里,無甚出奇之處,他身邊的女子卻容貌秀美,身著的杏黃衣衫,越發將她的玉臉映得秀美脫俗,宛如晨露中的芙蓉,陳老爺子兩眼瞪大,不由吞了吞口水,他老當益壯,每晚睡覺仍是無女不歡。

    “你們是什么人?”

    鐘老三厲聲喝道,仰著脖子,肩膀上仍粘著一支糖面人,頗為滑稽可笑。

    “姐夫——,都怪我,一不小心,手就松了一下,把你買地糖面人弄掉了!”

    秀美的少女向下瞧了一眼鐘老三身上的糖面人,有些惋惜而歉疚的柔聲輕語。

    只是驀然看到地下之人皆目光炯炯,亮如燈籠,嚇了一跳,心扑通扑通地劇烈跳動。

    兩人自然便是蕭月生與小姨子郭襄。

    “無妨,你喜歡糖人,待會兒給你再買些便是。”蕭月生的聲音沉靜淡然,渾不在意。

    “姐夫,你看下面……”郭襄放低聲音,似是竊竊松語,雙眸眨了眨,示意蕭月生往下看。

    “他媽的,哪來的一對狗男女,到這里私會來了!”

    趙得貴大吼一聲,怒氣勃勃,仰著臉破口大罵,他是粗人,自然不會有什么好話。

    “啪!”

    “啊!”

    皮肉相撞聲與慘叫聲同時想起,隨即又是一聲“砰“的響聲。

    趙得貴飛身而起,在空中滑身一段距離,再翻轉了一百八十度,如一具死熊般跌落于地上,面朝下而臥,眾人都能感覺到大地隨之顫抖了一下。

    眾人有些莫名其妙,是暗器?卻未聽到破風聲。

    “阿貴,怎么了?”

    趙得貴身側那濃眉寬肩之人飛快的起身,跑到一丈遠處殿門口位置,輕拍了拍趴伏于地上的趙得貴,小心翼翼的問道,只是他的聲音瓮聲瓮氣,即使小心,仍是在殿內嗡嗡的響。

    “噗!……媽的!”

    趙得貴緩緩撐起胳膊,吐出一口唾沫,那蹲著身子瞧他之人只覺眼前金光一閃,幸虧殿內的牛燭明亮,才沒錯過這一閃即逝的金光。

    他起身是過去一看,金光卻是發自趙得貴的唾沫,那是兩顆金牙發出的閃光,此時兩顆金牙卻未透出一絲光亮,被唾沫中的鮮血所污。

    趙得貴搖了搖頭,著了看周圍,又搖了搖,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到底怎么了,為何右頰一疼,眼前一晃,便是趴在了地上?

    看到趙得貴吐出一口金牙,縱是再遲鈍之人,也知道與梁上坐著的兩人有關。

    “閣下何人,駕臨此地,有何貴干?”

    鐘老三雖然面色緋紅,怒火填膺,但見到趙得貴神不知鬼不覺的被打了重重的一巴掌,心下大是忌憚,大感梁上兩人的莫測高深,語氣自然客氣了几分,免得落得趙得貴一般的下場。

    戚先生卻趁著鐘老三說話之機,悄悄拉過陳老爺子的左手,在他手下寫下一個字:“走”。

    眾人精神全某中在鐘老三與梁上兩人地對話上,無人發覺戚先生的微小動作。

    陳老爺子心下一驚,不由看了一眼神情自若的戚先生,看他的神態,放松得很,沒有一絲焦急。

    但見到戚先生的眼神,陳老爺子才知他并非玩笑,戚先生的眼神中透著憂慮與焦急,見到陳老爺子望過來,忙轉動眼珠,望向殿門方向,示意他快走。

    “哈給,我回來了,累死爺爺我了!”

    忽然一陣破鑼嗓子自殿外傳來,橐橐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漸至殿口,出現了一個身材中等的身影,背著一個大包袱,興沖沖的闖了進來,牛燭明亮的光芒下,他的面容顯得極為普通,扔在人群中,便如水滴入海,無法分辨。

    “你是何人?怎么滿嘴胡話?滾!這里我們住下了,閑雜人等,趁早滾蛋!”

    戚先生騰的站了起來,一改儒雅從容的神態,指著進來之人聲色俱厲,讓其滾蛋。

    “戚………”那人微微一怔。

    “戚什么戚?……我們就是豈有此理,你若再不識相,小心刀劍無眼,傷著你自己!”戚先生搶下話茬,不容他說話,越發飛揚跋扈的大聲說道。

    此人也是機敏異常,眼睛輕瞄,見到了趙得貴高腫著的面頰,通過鐘老三的神態,見到了梁上坐著兩人,更是見到了戚先生的眼色,心領神會的知道應該離開,忙不滿的喊道:“這里是關帝廟,誰都可以來,你們也太霸道了!

    “滾,少啰嗦,再不滾便打斷你的狗腿!”戚先生佯怒的喝道,上前一步,做勢欲動手。

    那人忙一跳閃開,急忙轉身,欲要離開大殿。

    “稍等一下!”輕描淡寫的聲音緩緩飄出,在眾人的耳邊蕩漾。

    “你們十一個人,身上都帶著海腥味與血腥味,大概是一起的吧?何必著急離開?”

    蕭月生輕擁著郭襄緩緩落地,如兩片輕羽飄落,最終站在了戚先生身旁。

    他溫潤的目光緩緩掠過眾人,眾人只覺他的眼睛仿佛帶著一股壓力,威儀如山,壓得人透不過來。

    蕭月生手中驀然出現一把卷刃單刀,長袖一甩,單刀“嗤”的一聲插于趙得貴身前,刀身的一半沒入鋪地的青石塊中,輕巧如切豆腐。

    趙得貴此時已經站在一旁,手撫著腫得極高的面頰,忽然見到一柄單刀出現在自己面前,自然注目去望,一看便知,這竟是自己丟掉的那把單刀!

    蕭月生雙眸沉靜,注視著趙得貴,一指地下的單刀,“在下剛才聽聞,這位兄台的刀丟了,不知是不是這一把?”

    戚先生的面色微微一變,知道自己不幸料中,麻煩找上門來了!僅是憑著兩人坐在梁上,而無人發覺這一點,便知兩人的內功遠愈眾人,而今見到單刀,便知是為王家庄之事而來,那必是生死之斗,再無轉寰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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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2:56:58

第一部 神雕 第九十章 無形


    見趙得貴眼神閃爍,蕭月生微微一笑,也不待他回家,轉身對臉色陰沉不定的陳老爺子道:“這位是陳老爺子吧,在下只是有些事情不解,想請教大家,……看來大伙還未吃飯,不如吃完了再說!”

    “也好,我們趕了一天的路,都餓了,先填飽肚皮最好!”戚先生搶先一步回答,臉上恢復從容自如,只是目光沉沉,身著蕭月生兩人,眼中滿是戒備。

    其余諸人見到這兩人不好惹,卻也識趣的并未強自出頭,一切都交給陳老爺子與戚先生應付,他們只管殺人。

    蕭月生拉郭襄坐于關公像前,拿出兩盤有名的佳肴,兩只銀盤一大一小,是一盤蟹釀橙,一盤黃雀酢,然后又拿了一些點心及油餅,還有兩碗天香羹,在蕭月生眼中,這兩道菜只是蟹醬及腌肉罷了,只是做得極為精致好吃,后世之人,比起這時的飯食,實是天差地遠。

    郭襄已知道姐夫將東西藏于虛空的本事,并未驚訝。

    蕭月生一伸手,一蓬白雪自殿外飛來,落至他面前,已成一團雪球。

    他自有些蓬松的雪球上捧了一掊雪,在手上輕搓,卻是以雪拭手。

    郭襄也有樣學有樣,素手捧雪,輕拭慢涂,不放過一處,膚色與白雪渾成一體,難分彼此。

    拭完手后,蕭月生輕觸雪團,雪團消失不見。

    這一番舉動下來,讓本是蠢蠢欲動殿上諸人安分了下來,知道對面之人非是易于之輩,老老實實吃飯,以便養精蓄銳,應付平靜后的暴風雨。

    蕭月生對周圍之人視若不見,大手徑自拿起銀盤中的一只酢黃雀。輕瞧小盤中的蟹釀橙,送入嘴中,醬香清香夾雜在一起,自他嘴中飄出,令郭襄垂涎欲滴,馬上學著姐夫,小手拿起一只嫩金黃雀,蘸了些蟹釀橙。只是她的嘴巴太小,只能咬了小口,暗金色的肉絲香氣四溢,頓時蓋過那圍坐的十一人所吃的燒雞熏肉。

    只是那些人此時早已沒有了吃飯地心思,自然不會去注意,只是埋著頭,努力填飽肚皮。

    郭襄雙陣秋波流轉,掠過周圍諸人,他們看來起來。與自己在襄陽的朋友們沒有什么兩樣,都帶著一股江湖草莽之氣,顯得甚是豪爽,但這些看起來爽直之人。殺起人來,卻毫無人性,實是可惜了。

    其中兩人的目光卻也甚是惱人。似要將自己吃了一般,郭襄雖是不舒服,仍是坦然而對,對他們眼中的淫邪之色,郭襄只是覺著不舒服,無法了解其中含義。

    蕭月生卻非新手,頓時心中生怒,別人對他不敬。他倒并不放在心上,不屑一顧,卻容不得自己身邊女人受到褻瀆,便如龍之逆鱗,不可輕觸。

    他怒意頓起。輕輕一哼,眼中金光隱隱,那兩人只覺心口一疼,口中一甜,雖是強自抑制嘔意,嘴角仍是涌出股股血絲,順嘴角緩緩滴下地下……

    蕭月生瞥了兩人一眼,見到他們委頓的模樣,甚是可憐,便未再出手。

    “嗯,吃飽了么,襄兒?”

    “飽了,好飽!嘻嘻,破虜若知道我們在這里吃這么好的東西,定會后悔沒跟來!”

    “呵呵,我們吃的這些沒什么,平常的很,破虜那邊吃得會更好,葛老板是個聰明地家伙,定不會怠慢破虜,……既然吃飽了,我們便回去吧!”蕭月生一邊拾掇著銀盤,一邊笑道。

    “回去?……姐夫,我們這就回去嗎?”郭襄也幫忙收拾,有些遲疑,便是雙手也慢了下來。

    “嗯,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去就寢了。”

    地上的銀盤在他手中消失不見,忽然出現了一團雪球,正是剛才消失的那一個。

    兩人各用雪拭手,待拭完手后,蕭月生拍拍手掌,站了起來,要帶郭襄離開。

    郭襄雖是有些疑問與猶豫,但見到姐夫的臉色有些沉凝,便知道他心中不痛快,此時非是發問之機,張了張小嘴,卻將口里的話吞了回去。

    蕭月生掃了小姨子一眼,對她的善解人意頗為贊賞,大手輕探,攬住她的細腰,兩人忽然憑空消失。從知至終,未曾看一眼那團團而坐的諸人。

    殿內眾人齊齊住嘴,咀嚼吞咽亦是停止,只是呆呆看著兩人消失的地方,如非地上地一堆細小骨頭與一團雪球,大伙都會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戚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陳老爺子用力將嘴中的燒雞吞了下去,嘴上油光閃閃,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

    戚先生一直是慢條斯理的用手撕下一片雞肉,送入嘴中,對平常人頗為費力,但他有武功在身,仿佛只是輕輕一撕,燒雞身上自動掉下一片兒肉,輕松自如。

    他此時也盯著蕭月生兩人剛才坐著之處,戚眉苦思,心中實在不解之極。

    以他地觀察與推斷,這兩人是找上門來報仇的,雖然不知為何,他竟是這般神通廣大,竟然憑趙得貴的一把單刀,追到了這里。

    看其神態,定然是已經聽到大伙地話,已經能斷定自己這伙人便是劫掠屠殺王家庄之人,那為何……

    “不好!是緩兵之計,大伙馬上准備離開!”

    戚先生忽然面色大變,騰得站起,對眾人喝道。

    他心下大悔,自負聰明一世,卻被人耍了而不自知,剛才只是懾于對方的武功高深莫測,一門心思想要脫跑,也想利用吃飯的時間拖延,以便于自己想出脫身之計,實在沒想到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中了對方的緩兵之計。

    眾人一愣,齊齊看向拿著白絲絹的陳老爺乎,等待他的決定。

    陳老爺手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物。擺了擺手,將絲絹放回懷中,沉聲道:“莫要慌張,到底怎么回事,是那兩人還有同伙?草上飛,你先出去著看有沒有人!”

    “是,老爺子!”一個身材高挑,眉清目秀的年輕人站起。拱手應道,隨即身形一展,縱身一躍,便要躍出大殿。

    只是他身影剛升至半空,忽然跌落于地,砰然有聲,人卻一動也不動,便如趙得貴剛才地跌法一般。

    “怎么了,他?”陳老爺子皺了皺眉頭。不悅地問。

    坐于趙得貴身側的賊眉鼠眼的男子起身是了過去,探了探鼻息,又將一動不動的草上飛翻了過來,趴在胸口聽了聽。給起頭來,滿臉驚詫地道:“他死了!”

    回程之時,蕭月生并未縮地成寸般的疾行。而是御風徐行,攬著郭襄,衣衫飄飄,悠然自得。

    “姐夫,就那么放過他們嗎?”

    郭襄仰頸而問,迎面夜風凜列,她有鎮神簪與烏玉鐲,絲毫感受不到冷意。只覺滿天繁星,月光皎潔,這樣的夜色極美。

    蕭月生此時表情溫和,原本沉凝如水的神情似乎已被夜風吹散,他攬著小姨子柔軟纖細地腰肢。眼睛盯著朦朧的前方,口里漫不經心的問道:“襄兒覺得應不應該放過他們?”

    “當然不能放過!”

    郭襄毫不猶豫的嬌聲答道,語氣斬釘截鐵。

    此時腳下經過的樹林一片寧靜,銀輝灑入林中,樹梢靜靜不動,這個夜晚天氣確實極好,晴朗無風,只是他們御虛而行,自然寒風凜冽。

    “呵呵,我沒放過他們。”

    蕭月生有些蕭索,對于殺人,他一直極力避免,現代法制社會的烙印深印于心,無法如同這個世界的武林中人一般的肆無忌憚,他們認為,進入武林,便如進入森林,周圍全是要吃你的動物,不是他死,便是自己亡。

    況且他地心腸也是頗軟,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被自己親手所殺,這種滋味,絕不好受。

    “嘻嘻,其實見到姐夫你讓他們吃飯,我便知道姐夫決定殺他們了!”

    郭襄笑吟吟的仰望蕭月生,她見姐夫臉色蕭瑟,更加確實姐夫要出手殺那些人,她雖然善良,但也知道對惡人心軟不得,只會讓他們害更多的人。

    “哦?你怎么知道地?”

    蕭月生倒有些好奇,他一直表情平和,思想又與周圍人大不相同,別人鮮少能夠獵得到自己的心思。

    “大牢里的死囚,在臨行刑前,都要吃一頓飽飯,免得做餓死鬼,姐夫也是如此想法吧?”

    郭襄歪著頭,盈盈地雙眸注視著蕭月生,雖是夜色膝腕,雙眸仍是熠熠閃光,與她頸間微露的夜明珠難分軒輊。

    蕭月生不由低頭望了一眼小姨子,心下頗為驚異,沒想到她竟能猜到自己的想法,實在難得。

    “咯咯,姐夫,讓我猜中了吧?!”

    郭襄迎著姐夫的目光,禁不住得意的咯咯笑,清脆悅耳聲音隨風吹散,卻將蕭月生心中的淡淡陰霾沖去。

    “郭二小姐冰雪聰明,佩服!”

    蕭月生露齒一笑,頗帶贊嘆的夸道。

    這自然又惹起郭襄輕快的笑聲,她如今已不是聽到姐夫地稱贊便羞紅著臉的模拌,變得更隨便一些。

    聽著郭襄清脆的笑聲,少女的青春氣息,仿佛將整個世界都涂上了一層柔美,令蕭月生感覺從未有過的美好。

    天空中銀盤高懸,普照萬物,如輕紗籠罩世間,群星閃爍,似在頑皮地眨眼,便是那凜列的寒風,亦如秋風拂面,唯有涼爽。

    “姐夫……”郭襄收起笑聲,有些猶豫的叫了蕭月生一聲,卻欲言又止。

    此時兩人飛掠過一個村庄上空,腳下的小村庄狗吠之聲響成一片,偶爾几家燈火亮起,給人几分溫暖的氣息。

    蕭月生低頭,見到郭襄猶豫的神情,輕笑一聲:“你是想問,他們究竟怎么個死法,是吧?”

    郭襄搖了搖頭。“我又不想問了,……姐夫,不如我再彈首曲子給你聽吧。”

    蕭月生笑了笑,對她的善解人意頗為感激,漫聲道:“估計現在,那十一個人皆已斃命了吧!……我只是震斷了他們的心脈,稍一活動,必會無聲無息中死去。卻也毫無痛苦!”

    郭襄如水般的目光緊盯著蕭月生,見他神情并無異常心中輕吁了口氣,她問過之后,心中大是后悔,明知道姐夫心魔未除,何苦還要惹他不痛快!

    “姐夫,你如此做,便是很仁慈了。他們這些人,如果被朝廷捉住,定要受那千刀萬剮之刑!”

    郭襄的聲音極是輕柔,如春風拂人心田。令蕭月生心中有了几分暖意。

    蕭月生自失一笑,取人性命,卻被稱為仁慈。聽起來可笑,卻是實情,想想那些人地所作所為,這么個死法,確實是便宜了他們。

    “姐夫,想想我們在王家庄見到的慘像,想到那對母子,我就恨不得一劍一個。把他們全殺死,替那些無辜慘死之人報仇雪恨!”

    郭襄見到姐夫的苦笑,忙更加用力的安慰,只是所說之語,字字發自內心。說到后來,心中確實升起了強烈的恨意,如若那些人真在自己面前出現,定會毫不猶豫的出劍,替無辜慘死之人報仇。

    “我本想讓他們受盡酷刑而死,只是臨時心一軟,便給了他們一個痛快,現在倒有些后悔了!”

    在陳老爺子那些人吃飯之時,蕭月生將觀心朮施展開來,觀照了那些人的內心,如果他們仍有几分善念,便讓他們放下屠刀,將功贖罪,反正死了的人不會再復活,與其殺惡人,不如將惡人變為好人,變廢為寶,充分利用。

    只是看到眾人地內心之后,蕭月生卻有些后悔自己再次施展觀心朮了,實在沒想到滿臉豪爽之人,內心是這般黑暗,殺人越貨,這幫人做起來,已經熟極而流,殺人對他們來說,再平常不過,如捻几只螞蟻。

    蕭月生心中殺意頓起,既然他們將人看做螞蟻,那自己也不必再客氣,就捻捻他們這几只螞蟻。

    他們本是海外三十六洞十十二島中人,此時潛入江南,卻是為了擊殺一人,便是當代靈鷲宮宮主謝曉蘭。

    對謝曉蘭的深情,蕭月生一直裝聾作啞,未曾接受,但對深愛著自己的女子,他又怎能任由別人欺負?

    于是,當蕭月生攜郭襄離開之時,這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精銳高手,便已注定了必死的命運。

    蕭月生心腸軟則軟矣,但一旦惹其發怒,對人命便會變得淡漠起來,下手無情,無所顧忌。

    這是修道帶來的矛盾,道法精深,令他天人合一,對自然萬物皆有愛心,但過高的修為,又使他凌駕于眾生之上,有種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無情,這使得他顯得心仁手軟,又時而冷酷無情。

    兩人趕回周王鎮水云閣時,在燈光之下,郭破虜正雙眼似睜非睜,胳膊支在桌上,撐著自己的頭,不停地搖來晃去,隨時可能倒下。

    郭襄抿嘴輕笑,頑皮心起,對蕭月生豎指于唇,示意勿要出聲,她躡手躡腳來至郭破虜身后,玉手拍向郭破虜左肩膀,要嚇他一跳。

    郭破虜卻塌肩轉身,右掌倏然而至,待見到是二姐,忙收住鐵掌,朦朧的眼睛完全睜開,但有些迷茫,未曾完全醒過神來,揉了揉眼睛:“二姐,你們終于回來了!”

    “張掌門她們還未回來么?”

    蕭月生隨便坐了下來,見到桌上僅有兩盤果脯與點心,隨口問道。

    “她們回房里睡了,……姐夫,那東方雷公子先走了,他說有事情要辦,不能當面跟你辭行,讓你不要見怪。”

    郭破虜給姐夫斟茶,一邊對姐夫轉告,忽然又像響起什么,忽然轉頭:“對了,葛掌柜的還說等姐夫回來,要做那鱸魚呢。”

    見郭破虜有些粗手粗腳的涮著茶盞,郭襄看不過眼,拍了拍地肩膀。笑吟吟的道:“你還是坐著吧,郭大少爺!咦,茶是涼的?!”

    蕭月生將手按到茶壺上,須臾間熱氣騰騰,他地眼睛轉向隔壁,若有所思,他有個猜想,恐怕這個東方雷。也是為了謝曉蘭而來,只是以謝曉蘭如今的武功,東方雷實在難有威脅。

    只是這個謝曉蘭,她是何時離開嘉興城地,這不是自尋煩惱么?蕭月生心思不停轉動,將茶水斟入盞中,開口道:“襄兒去張掌門房中告辭一聲,我們今晚返回山庄,……破虜。你要自己是到觀瀾山庄,如能辦得到,我便讓小星傳你一套掌法,如何?”

    “啊!……”郭破虜撓了撓頭。有些無措,讓他自己一個人走路,他心中發虛。“姐夫,我……”

    蕭月生呵呵一笑,“破虜,想想當初岳父他老人家,初出江湖之時,他的師父們還不是讓他獨身上路?你如今的武功,在武林中也算是高手了,比岳父當年。不啻天攘之別,難道還害怕不成?”

    “再說,如果岳父大人不是獨自一人,又怎能遇到岳母?呵呵,說不定你也會遇到未來的夫人喲!”

    蕭月生有些無狀的笑道。他激將法美人計并用,定要說服小舅子獨自上路,如果一直讓他跟在襄兒后面轉悠,永遠也無法獨擋一面。

    “破虜,行了,就照姐夫說的做吧!男子漢大丈夫,當無所畏懼,你膽子這么小,將來與蒙古人打仗,又怎么能成?!”

    郭襄輕掐了下郭破虜地腰問,帶著几分嗔怒,對他的猶豫頗是不忿,一點兒也沒有豪氣!姐夫答應教弟弟一套掌法,這可是來之不易地機會,他卻不知珍惜,又怎能不讓她這個做二姐的生氣?

    郭襄氣憤之下,手指的力氣頗狠,郭破虜疼得哄了唯牙,見到二姐嗔怒地模樣,本是被姐夫說得有些心,便忙答應了下來。

    趁郭襄出去找張清云的功夫,蕭月生交給郭破虜一塊翠綠玉佩,玉佩有手掌大小,握在手中,大小合適,玉佩上只有云紋,卻無圖案,極為古朴。

    “破虜,這是遁符,遇到危險,便將它捏碎,自然可脫甚而出,留給你做保命之用吧,它便如你的生命一般,只有一次,可是要珍惜呀!”

    郭破虜搖了搖頭,沒有接過玉佩,憨笑兩聲,神采中倒有几分自信的氣度。

    “姐夫,不用,……我小心一些,不會有事的!爹爹也曾告誡我,打不過就跑,嘿嘿,我的輕功挺好地,姐夫不必擔心。”

    郭破虜所習的輕功法門,是九陰真經所載,自然高妙絕俗,再有深厚內力的支撐,輕功造詣極為可觀,如是一門心思逃跑,倒也甚少有人能夠追得上,只要不遇上絕頂高手,確實無虞。

    “拿著!”蕭身生一把將有玉佩塞到他懷中,拍拍他厚實的肩膀,笑道:“你跟姐夫還客氣什么?!”

    接著他諄諄叮囑:“……行路時,切記少說少做,只管看便是,武林中的恩怨情仇,事事非非,很難說清誰對誰錯,不可妄下判斷!有時眼睛看到的,未必便是真實的,定要三思而后行!”

    “是,姐夫,我記下了!”

    郭破虜點頭,只是他地記性不太好,當時能記住,想要一直記住,卻是艱難得很。

    蕭月生本想多說一些,卻并未付諸于行,他知道只有親身體會到的東西,才會成為自己的經驗,別人的話,只是過耳旁清風罷了。

    “姐夫,張掌門好像不甚高興呢。”

    郭襄回到閣內,對蕭月生說道。

    蕭月生端著茶盞,笑了笑,并未說話。

    “段姐姐與秦姐姐也是依依不舍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到她們。”郭襄雙眸盯著姐夫的臉,觀察著他的反應。

    蕭月生忽然放下茶盞,猛地站起身來,一攬還未反應過來地郭襄,瞬間自屋內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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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myyung
公爵 | 2009-12-26 22:57:25

第一部 神雕 第九十一章 綺怩


    當他們憑空出現在觀瀾山庄內院時,內院中唯有茵茵綠草,桃樹輕搖,瑩瑩的光芒將一切籠罩,郭襄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仍是難免陶醉之情。

    四周一片靜寂,完顏萍諸人已經回屋睡去,玉石桌上,也變得干干淨淨,不復有人時的滿滿當當。

    “大哥,是你回來了么?”

    一聲嬌柔的聲音忽然響起,將正沉醉于良辰美景的郭襄驚醒,轉身一看,完顏萍一襲月白薄綢長裙,秀發披肩,嬌嬌怯怯立于桃樹之下。

    “萍姐姐!”郭襄忙招呼一聲,跑上前去,甚是親熱。

    完顏萍這才發覺郭襄的存在,雙眸自蕭月生微笑的面龐轉開,玉臉展顏,輕握住郭襄的小手,嬌柔一笑:“襄兒?你終于來了!你姐姐這兩天可一直挂念的緊!”

    這時郭芙、小玉、小鳳,小月亦各穿一身薄綢長裙,赤著玉腳走了過來,長裙款式相差不多,顏色各異,其實這些款式便是后世的睡衣風格,比起當時社會穿著的褻衣褻褲,更為簡單舒適。

    她們各是一襲綢裙,柔軟滑順,在瑩瑩的光芒中,絲綢泛著光暈,使眾女仿佛天宮仙女,雍容中帶著脫俗。

    郭襄看著恍如渾身發光的諸女,心下極是羨慕,她本是秀美不俗的容顏,在完顏萍諸人的容光之下,卻有些相形見絀,黯然無光。

    郭芙一身水紅的睡裙,青絲披散于肩上,如一團黑霧輕堆,睡覺時臉上的潮紅仍未消失,顯嬌艷異常。她帶著几分矜持的笑容問道:“襄兒,破虜呢?”

    “大姐,破虜一時還來不了,嘻嘻,姐夫讓破虜自己是過來。”

    郭襄拉住大姐的手。極是高興,再次見到大姐,心中大是親切。

    郭芙看了自己丈夫一眼。碰到他笑吟吟的眼光。忽然升起几分羞澀,玉臉一紅,忙轉過頭來,不敢再著,免得讓自己地妹妹笑話。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對于新婚夫婦來說,便是如此,郭芙忽然像又回到了結婚前的心態,丈夫的目光會令她心跳加速。

    蕭月生看著張張如花的嬌顏,聞著淡淡的身幽香,心中一片寧靜,他從未如此地清楚,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武林中的殺戮,實是不適合自己。

    蕭月生本想晚上摟著郭芙香軟丰滿地身子睡覺。只是郭襄要與姐姐睡在一起,想與姐姐好好說話,他也無奈,看著郭芙羞澀而略帶歉疚地脈脈目光,只能無奈的笑笑。

    郭襄對自己并不過分關注。反而更多心思放在別人身上,故人緣極佳,與完顏萍諸女相處得極好,與大姐說了一會兒話,便被眾人圍住,要她講講這一路的經歷。

    見眾女圍坐在玉桌旁,大有秉燭夜談的架式,蕭月生忙一把攬過完顏萍,橫身抱起,對眾女笑道:“這么晚了,你們有精神,襄兒卻倦了,快回去睡覺!”

    說罷,得意的長笑一聲,不理懷中完顏萍羞紅著臉的扭動,抱著她地苗嬌軀,邁步是向了她的閨房。

    身后,自然是郭襄的目瞪口呆與眾女羞澀嗔怪的嬌笑聲。

    姐夫在自己面前,雖然一直是瀟灑溫和,不拘于禮,但從未露出一絲急色之態,從沒想到竟有這般放蕩羞人的行徑,郭襄暗暗吃驚。

    郭芙見到妹妹秀睜圓睜的吃驚神情,大感羞澀,忙一拉郭襄,與眾女告辭,回到了自己的閨房。

    郭襄隨大姐進了屋內,上前來參加大姐的婚禮,她并未有機會住在內院,只是與父母們同住于客院,而且來去勿勿,根本沒來得及參觀大姐的閨房,便被父母拉著離開。

    “大姐,進了這間屋子,我總感覺像是進了你原來的閨房呢!”

    郭襄站在房門前,轉首四顧,大姐地閨房共是兩進,外間擺著瑤琴、玉棋、書畫、香箋墨硯,俱非凡物,軒案暖椅,輕紗帷幔,極是雅致溫馨,通過珠帘,進入內間,則是臥室。

    郭襄心中大感熟悉,屋內的布置格局,與大姐在郭府的屋子極為相似,都是極為簡單而雅致,只是多了一張白絨地毯,頓使屋子顯得亮堂溫馨許多。

    “嗯,你姐夫怕我不習慣,便將我的屋子布置得與原來在家里時一樣,說是能更有安定感。噢,你先把靴子脫下來,別弄臟了地毯。”

    郭芙漫聲說道,轉身將房門關上,赤著秀氣雪白的小腳,踩著雪白松軟他毯,一手拉著脫下靴子的郭襄,掀開瑩瑩發光的珠帘,進入臥室。

    郭襄能夠聽出大姐聲音中的甜蜜,摸著床上的絲被與厚實松軟的絨褥,不由笑道:“大姐,你在這里過得一定很快活吧?!”

    郭芙禁不住露出笑容,忙又用力收斂,捋了捋披散的烏發,風姿嫣然,故做淡淡無意:“沒什么快不快活的,在哪兒還不是一樣過日子。”

    郭襄咯咯笑了起來,身子向后一倒,重重將自己摔倒在床上,松軟的絨褥將她彈起,她只能感覺到柔軟與舒服,她仰躺在床上,蹬著小腿,嘻嘻笑道:“大姐真是的,跟自己的妹妹也遮遮掩掩!”

    郭芙輕壓衣裙,收回玉腿,優雅的坐回被窩中,白了妹妹一眼”你們怎會遇到你姐夫?……這一路上沒跟你姐夫找別扭吧?!”

    郭襄興高采烈,一扭腰肢,滾到大姐身旁,鑽進她的被窩,嘴上呱呱說個不停:“嘻!大姐,這次真是巧得很,我與破虜本是隨一燈大師去訪他的老朋友,沒想到姐夫也在那里,還跟老和尚下棋,嘻,姐夫真是好興致呀!”

    “嗯。你姐夫平日里也是悠閑得很,每年都要去燭明大師那里盤桓一陣子,下棋消遣時日,真沒想到,你們竟能在那里相遇!”

    郭芙將錦衾輕拉,遮住嬌軀。輕攔長發,躺了下來。

    郭襄也隨大姐。兩人并肩躺在一處,如同兩朵盛開的并蒂蓮。

    郭芙仰躺,高聳飽滿的胸脯微微起伏,她輕斜了一眼自己妹妹,有此擔心的問:“襄兒。你沒與你姐夫鬧別扭吧?”

    郭襄嘻嘻笑了一聲,轉過頭來,面對大姐的側面:“大姐,放心吧,你妹妹又豈是嬌橫之人,我與姐夫相處得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你姐夫著似溫和,其實脾氣也不好,發起火來也是了不得。你可別胡亂招惹他!”

    郭芙松了口氣,大是放心,她最怕二妹將厭煩形之于外,與丈夫水火不容,那她夾在中間。可是水深火熱。

    “大姐你又變漂亮了!”郭襄將秀臉往郭芙身旁湊了湊,偎在她玉肩旁,“看來姐夫沒讓你受委屈,不過剛才……”

    “把你嚇著了吧?”郭芙抿嘴輕笑,“他隨心所欲慣了,也不管旁邊有沒有人,比外公更不拘禮法。”

    “哼哼,真沒想到姐夫是這般好色!”郭襄頗有些不忿地哼道。

    郭芙有些羞澀的輕笑,輕摟了摟妹妹的肩膀:“男人還不都是那樣?!對自己的夫人好色也沒什么不好的,總強過去外面拈花惹草,你姐夫的奇思怪想多得很,你莫以常理度之即可。”

    一些房內私事,即使是親姐妹,也無法講出來,蕭大哥地奇技淫巧,花樣多得很,能把人羞死。

    姐妹兩人各自思忖,屋內一時安靜了下來。

    “大姐,看到姐夫與其他夫人親熱,你心里不難受嗎?”

    郭襄的雙眸盯著大姐地面龐,明亮的大眼,長長的睫毛,柔和的線條,無冷從哪個方向看,大姐都是美得毫無瑕疵,如果不是嫁給姐夫,哪個男人不視若拱壁?……只是世上能配得上姐夫的女人也不多,大姐也算其一吧?唉,真是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呀!

    郭芙抿了抿嘴,輕斜了一眼正專注地盯著自己的妹妹,笑道:“襄兒,夫妻間的事情,外人是難以明白的,我便是說了,你也聽不明白,待你嫁人了,自然就知道。”

    郭襄玉臂自被窩中翻出,搭上大姐的腰問的錦被上,輕輕搖了搖,鼓著小嘴道:“那你先跟我說說,以你妹妹我的聰明伶俐,怎么會不明白,我不信!”

    “咦,這是什么聲音?”郭襄忽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

    時斷時續的有哼嗯呀之聲飄入耳中,雖然輕微,卻是清晰無比,顯示出發聲者精深地內力。

    郭芙的芙蓉玉臉騰的一下,如同火燒云爬上面龐,忙道:“沒事,襄兒,不必管他!”

    “不對!……好像是誰受傷了吧?正在不停地呻吟呢!”

    郭襄忙搖了搖頭,她頗有俠心,聽到別人的呻吟,怎能無動于衷呢,只是這呻吟聲頗有古怪,似疼似喜地,夾雜著急促的喘息,呻吟聲進高時低,聽得人心里怪怪的。

    郭芙面紅耳赤,實是不知說什么好,她們也太無所顧忌了!襄兒還在這里,恐怕她們瘋起來,已是忘得一干二淨了。

    “大姐,到底怎么了?你地臉怎么這么紅?”郭襄大事迷惑,為何大姐這般古怪,不但不去尋找受傷之人,反而勸阻自己?

    “襄兒!”郭芙有些羞惱,夫妻間的房事,本就是祕中之祕,即使親姐妹,也無法宣之于口,不禁為妹妹的窮追不舍感到頭疼,只能實行高壓之法。

    郭襄雖是年輕,卻并非一無所知,看到姐姐這般惱怒的神情,耳邊又聽到一陣嬌笑聲,像是小玉姐姐他們的聲音,忽然恍然大悟,“嚶”的一聲,將頭埋到了錦被之下,秀美的臉頰燒得厲害,看也不敢看向大姐,為自己剛才的多嘴羞愧之極。

    郭芙也是羞紅了臉,聽著進來越大聲的呻吟聲,自己敏感的身體忽然發軟。體內的力氣仿佛正在被漸漸抽去。

    “啊——!”地一聲尖叫,帶著嘶啞、痛苦、快樂、糾纏在一起,使這一聲尖叫恍如能夠勾魂攝魄,惹起別人的共鳴。

    郭芙知道這是完顏姐姐已經敗下陣來。很快又會有小玉小鳳她們迎戰。

    果然,聲音寂靜須臾,便又響起若有若無的呻吟。宛轉嬌吟,惹得郭芙渾身燥熱。

    郭襄雖未通男女之事,便本能的反應卻也令她渾身發軟,羞得她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只是呻吟之人功力奇絕,即使捂住耳朵,也無濟于事。令人發軟地呻吟聲仍是不斷傳入耳中,她只好趴在被窩中,不敢露頭,生怕讓大姐看到自己的窘樣。

    云雨收歇之時,已是良久之后。

    蕭月生的臥室中,巨大地玉床之上玉體橫陳,肉光致致,醉人的幽香飄浮在室內,醺人欲醉。

    蕭月生的臥室并不大,與諸位妻子的房間布局相同。俱是內外兩間,外間一些琴棋書畫之物,內間臥室,本是不大的臥室被這張巨大地白玉床占滿,倒顯得有几分狹促。

    大床之上。蕭月生與四位妻子俱是渾身赤裸,片縷不存,牆角四壁懸著四顆夜明珠,她們皆是冰肌雪膚,容光照人,此時身上細汗密,瑩白的光芒照在几人身上,雪白耀眼。

    小月本是圓圓的雙眸,此時已瞇成一條線,目光迷離,兩頰釅紅如粉,正趴在蕭月生身上,與她純真模樣絕不相符的丰挺胸部擠壓于他的胸膛,兩人的下身仍緊密的結合在一起,只是她雪白如玉的身體此時泛著桃紅,癱軟如泥,只知道微微細喘,手腳也無法動彈一下。

    蕭月生仍是神采奕奕,看著滿床癱軟的玉體,不由笑道:“你們呀,真是越來越不濟了!”

    完顏萍最早開始,此時已經誘些恢復了精力,仰躺在丈夫身旁,由于她臉皮薄,此時身上已披上一層輕紗,她眉宇間地柔弱氣息代之以醉人的風情,聽到丈夫的話,輕嗔道:“今日我們人少,芙妹妹與小星沒在,不然,怎會這般?”

    “我發覺公子這次回來,變得更厲害了!”小玉雙眸盈盈,如秋水流轉,她側躺在完顏萍身旁,摟著完顏萍,一只雪白的玉腿搭在她的大腿上。

    蕭月生另一側地小鳳羞澀的輕笑了一聲,不言不語,她溫柔的臉龐此時也是嬌艷異常。

    蕭月生被夸得眉開眼笑,其實厲不厲害,她們都是感覺不出的,他從未全力鎖金關,只是見好就收,見到她們的潰敗,便收手,未得勢不饒人般的折磨她們。

    “小星與若男都不在,她們哪兒去了?”

    蕭月生大手放在完顏萍大小勻亭的胸部,輕紗掩蓋其上,只能從不停起伏的輕紗上,知道那只手并不老實。

    他的另一只大手則是握著小鳳的一只極為丰滿的玉乳,輕捏慢捻,無意識的尋求手感的快樂。

    他的那只大手,根本握不住小鳳丰滿的玉乳。

    而蕭月生的這一句問話,頓格眾女問得啞口無言,面面相覷。

    醞釀思量了一番,小玉輕聲道:“公子爺,謝姐姐已經離開了嘉興城,……小星與若男怕她有什么閃失,暗自去追她了。”

    她話說得小心翼翼,雙眸微閃,注意瞧著公子爺的臉色,深怕他脾氣大發。

    “哦,原來如此。”

    蕭月生淡淡的點頭,兩只祿山之爪頓也未頓一下,倒是令眾女大感奇怪,他為何對謝曉蘭的離開沒有一絲反應?!

    看到眾女奇怪驚詫的目光,蕭月生咧了咧嘴,輕笑一聲:“別那般看著我,……我回來之前已知曉謝姑娘離開了嘉興,還知道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人正不停的追殺她。”

    “唉!這幫子人真是討厭,像蚊虫般煩人,據山庄暗中保護她的人傳來消息。現在已經遇到了三撥人地襲擾,一次比一次厲害,當初真不該讓謝姐姐離開!”

    小玉嘆息了一聲,滿是風情的有臉有些無奈,說罷。她自松軟的床上坐起,順手拿一件輕紗睡衣披上,曼妙如玉的身體半掩半露,若隱若現,更為誘人。

    她優雅的下了玉床,來到軒窗前地長案上。

    案上放著几只白玉杯與一只冰壺。她素手執壺,將四只玉杯斟滿。粉紅的瓊槳玉液輕蕩,玉杯一映,極是誘人。

    她的小手本是只能拿一只玉杯,只是她的手上仿佛帶著粘力,一只手粘住兩只玉杯。從容自如。

    回到床上,將玉杯一一遞至諸女面前,小月癱軟得舉手的力氣都沒有,蕭月生便代她拿著。

    眾女紛紛以輕紗覆體,爬起身,半侍半躺在白玉床頭。

    這張玉床也是蕭月生精心雕琢而成,舒適與方便為旨,床頭大有講究,由一整塊暖玉雕成。羊脂軟玉溫潤光滑,長與床齊,半身寬窄,傾斜的坡度與人地后背極為契合,倚在上面。極為舒適,還有一尺來長的平案,可放東西。

    蕭月生也學她們般倚在床頭,手中玉杯輕晃,另一只手仍放在小鳳玉乳上不安份,小月微閉著眼睛,趴在他身上似睡非睡,蕭月生下身地寶劍仍在小月的鞘中,她的年紀最小,功力最不濟,又在最后,被蕭月生撻伐得有些狠了。

    蕭月生噙了一口粉紅的輕酒,拿杯的胳膊摟住小月,大嘴含住了她地櫻桃小口,一口酒渡了過去。

    “嗯。”小月輕輕呻吟,柔順的喝下進入嘴中的美酒。

    眾發輕笑一聲,小月朦朧著雙眸,憨態可掬的模樣,極為可愛,小鳳探手輕捻了下小月飽滿得令人驚訝的乳峰上那微腫的嫣紅,嬌笑道:“小月,醒醒,……唉,真是沒用的小姑娘!”

    “鳳姐姐——!”小月不滿,努力的睜開雙眸,小手慢慢伸向小鳳被輕紗遮住的半球形高聳,欲要報復一番。

    只是有心無力,她渾身綿軟,便是支撐身體,卻也不能,何況出力去報仇。

    蕭月生愛憐地將她按倒在自己身上,笑道:“小月不必費力氣,我給你出氣。”

    說罷,仍按在小鳳身上的大手加大了動作。

    “呀!”小鳳輕叫一聲,嬌靨羞紅,渾身發軟,玉杯都快拿不穩,几滴粉紅玉液灑到了輕紗上。

    蕭月生的手帶著無窮的力量,若要女人動情,只需輕觸一下她的身體,便可通過真氣來撩動女人地情欲。

    看到小鳳的模樣,伏在蕭月生身上的小月不由咯咯輕笑,大感痛快,朝小鳳吐了舌頭,輕笑之時,抖動的乳浪令人目眩,惹得蕭月生忍不住探頭以嘴啃了几口。

    小鳳對公子的大手又愛又恨,自己的玉體被它輕撫,舒服得像要融化一般,舍不得它離開一刻。

    “大哥,要不你去勸勸謝妹妹吧,她怪可憐的,那些追殺她的人一撥接一撥,越來越厲害,我真擔心她應付不來!”

    完顏萍笑瞇瞇的著著大哥的胡鬧,便趁著他高興,提出了這個在心中盤桓了几日的想法。

    小玉小鳳皆苦笑著搖了搖頭,著著完顏萍,心中感嘆,唉,萍夫人真是太過心軟了,也不想想,如果讓公子爺將謝姐姐勸回來,那結果必定是觀瀾山庄又多了一位夫人。

    蕭月生皺了皺眉頭,本是輕揉慢捻的大手也停了下來,有些無奈的嘆息一聲:“她的脾氣倔得很,恐怕勸不住,……唉,這三十六洞還請來了隱劍谷的少谷主幫忙,她的景況確實堪憂,雖然這個少谷主威脅不大,就怕還有別的什么隱士高手出來湊熱鬧。”

    完顏萍笑了笑,柔聲安慰道:“大哥毋須擔心,有小星與若男跟在她身邊,不會有事,再說,謝妹妹身后還跟著我們山庄的人,必要時,他們會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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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2:57:41

第一部 神雕 第九十二章 河船


    “公子爺……”小玉倚在完顏萍身旁,臉似帶露玫瑰,春意盈然。

    她端著玉杯,有些愧疚的輕聲道:“還是萍姐說得對,將姐姐勸回來才是正理,唉,定是我們讓她搬回去,傷了她的心,她才會負氣離開嘉興,……都怪妾身亂出主意!”

    蕭月生瞥了低著頭的小玉一眼,將手中玉杯放回床頭,空出的大手隔著完顏萍摸到小玉身上,揉了揉她的傲人玉乳,微笑道:“你的那點小心思,我怎會不明白!”

    “啊!……公子——”小玉輕哼,她們的身體對蕭月生極是敏感,小玉也不能例外,被他的大手一摸,立刻渾身發軟,手中玉杯不由失手滑落,蕭月生左手正忙著揉搓擠壓,見到滑落的玉杯,,輕吹了口氣,如同虛空有只無形之手托住玉杯,玉杯緩緩飄回床頭。

    眾女對這般令人驚駭的內力視為理所當然,如同未見,大都是笑嘻嘻的看著面紅耳赤的小玉,看她在丈夫的左手撫揉下,如美女蛇般扭動,宛轉呻吟,越來越不堪的嬌媚。

    沒几下的功夫,敏感的小玉便高亢的尖叫一聲,如蛇般扭動的嬌軀緊繃如弓,隨即一松,癱軟如綿,細汗涔涔,肌膚泛出桃花之艷色,美得驚心動魄。

    小玉本有些恢復的身體,經過這次高潮,又變回如小月一般,手指都無力動彈。

    “唉!謝姑娘其實是苦命之人,一個年輕女子,不斷受到仇家追殺,要東躲西藏,那種孤苦無助的心情,你們恐怕是沒有體會過。她恐懼、疲倦,要找個避佑之所,也是理所當然。”

    蕭月生有些感嘆的說道,緩緩收回小玉身上的大手,摟緊趴在自己身上快要睡過去的小月。看了看秀眸望著自己的三人,苦笑了一下,“只是我地心胸不夠寬大。競無法容忍她的這些功利念頭。想要毫無雜念的感情,害她這些年一直受苦,現在想想,自己實在太過自私!”

    “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挑別了!啊!”小鳳柔聲輕笑,忽然驚叫一聲。卻是蕭月生的大手在做怪。

    “小鳳,是不是著到小玉的模樣,心也癢癢了?!”蕭月生原本沉斂的神情消失不見,嘴唇微翹,泛著不懷好意地笑意。

    “公子饒命!就饒了小鳳這一回罷!”小鳳感覺著身體漸漸發燙變軟,忙楚楚可憐的哀求道,再來一次。自己實在受不了,定會昏睡過去地。

    “大哥——!”完顏萍有些不滿的輕嗔,這個大哥一到了床上,簡直讓人又愛又怕,可稱得上荒淫二字。“我們做了大哥的妻子后,生活得無憂無慮,與謝妹妹比,確實天壤之別,你還是早早的將她勸回來,有我們山庄護著她,看那些人還敢不敢!”

    蕭月生對這個大夫人還是頗為敬重,聞言停止了與小鳳的調笑,點了點頭,“為夫正有此意,這次出去,遇到了一樁滅門慘案,便是那三十六洞前來追殺謝姑娘地人所為,我出手取了他們的性命,才知道謝姑娘的處境。”

    “這些匪類,沒一個好東西,就應該像子明那般,見一個殺一個,誰冤不了他們!”

    完顏萍素手將玉杯往床頭上重重一頓,紅暈未褪的臉上滿是憤恨,她與小鳳俱是心軟善良之人,最見不得殺人,聽到滅門之舉,心中自然憤慨。

    蕭月生大手自小玉身上拿開,撫了撫完顏萍柔弱中帶著怒氣的面龐,輕笑道:“這倒不假,不管什么人,只要入了盜匪一行,便是取死之道,不過子明前几年的殺戮有些過了,難保其中沒有冤枉的。”

    “公子爺放心,……子明做事還是挺穩重的,殺的那些人,都是些臭名昭著之人,實是大快人心!”小鳳按住玉乳上那只大手,努力睜著迷離地雙眸,頭腦仍是明晰不減。

    完顏萍與全身酥軟的小玉俱都點頭同意,孫子明雖然手段狠辣,但都是找上那些凶名卓著之人,那些小貓小狗,他卻不屑出手。

    “按我以前的脾氣,這些做出滅門之事的人,我會讓他們想死都難!”

    蕭月生雙眼精芒一閃即逝,身體輕繃,下體伸縮自如的寶劍不由輕脹,刺得似睡非睡地小月輕哼了一聲。

    “只是這几年的安逸日子,倒把我的脾氣抿去不少,最終還是給了他們一個痛快,也算是他們祖上積德了!”

    說罷,下身挺動了几下,惹得小月輕哼低吟。

    “大哥,小月不行了,你還弄!”完顏萍憐惜的看了一眼微閉著雙眸的小月,面臉嗔怒微生。

    蕭月生停止了聳動,輕輕將小月放到小鳳身旁,滋的一聲從她體內拔出自己的寶劍,一翻身,將嬌小的完顏萍壓在身下,呵呵笑道:“夫人越來越美了,這几天不見,想煞為夫也!”

    說罷,揭開她身上的雪白輕紗,大嘴輕啃完顏萍的玉臉,她輕蹙的眉尖帶著我見猶憐的嬌弱,令蕭月生親了又親。

    完顏萍又羞又喜,在小,她們面前,她總是放不開矜持與羞澀,但越是這般,蕭月生越喜歡逗她,將她弄得又羞又惱,最終只能丟臉的投降,放開矜持,盡情迎合。

    “嚶……,大哥——!”完顏萍忙用小手蓋住自己的嘴,不讓丈夫親到,神態嬌媚的道:“你明天便去勸回謝妹妹,好不好?”

    蕭月生緊摟著她嬌小冷鈍的身體,搖頭嘆息:“你啊你,……好吧,我明天便去看看。她身上有沒有我做地飾物?”

    他心下對夫人的寬廣胸襟又敬又氣,好像她對再招一人進蕭家大門,毫不生氣一般!

    “有,我送了她一只玉鐲,她應該一直戴在腕上!”完顏萍飛快的回答。放開了捂在檀口的玉手,一幅任君品嘗的姿態。

    然后又是一室皆春,胡天胡地。

    晨曦微露之時,蕭月生方才醒來,軒窗微白,窗外鳥雀清鳴。帶著几分清氣,錦衾被踢至床邊。身旁只有小月靜靜蜷伏,秀發披散,圓臉微紅,貼在他地腋下,呼吸細細。嘴角噙著几分笑意,一只雪藕般的胳膊搭在他的胸膛,睡得極為香甜。

    其余諸人已經蹤影不見,蕭月生知道她們去忙著准備早膳,觀瀾山庄雖有仆人,但蕭月生的一日三餐,卻多由小鳳親手下廚,雖然古嬸的廚藝得小鳳親傳,已是頗有神髓。但蕭月生對吃極為講究,自然不甚滿意,准備功夫相對容易,古嬸已得小鳳八九分,由她來准備。小鳳只需最后烹制即可,倒也不甚費事。

    蕭月生摟著小月,躺在扣軟的有}床上,本想以水月朮查看一番謝曉蘭地情形,但想到此時天色尚早,萬一見到什么不宜之景,對她太過不尊重,便放棄施法。

    水月朮雖是偷竊之妙法,但蕭月生卻并不常做,偶爾為之,也無不可,他對一切標准與規則甚少理會,想做便做,隨心所欲,心覺不宜,便不去做。

    他大手輕撫著小月光潔細滑的玉背,心中思索如何才能將謝曉蘭勸回嘉興城。

    謝曉蘭地性子倔強剛烈,外表看上去柔和親切,內心如緊閉的房門,戒備極嚴,甚少有人能夠闖入,這些年對自己用情甚苦,就怕如今對自己已是因愛成恨,那勸她回來,怕是徒勞無功。

    蕭月生仰望著床上方的輕紗榷慢,緊抿著嘴唇,蹙著眉頭細思,不時搖搖頭,否定著各種方法,頗覺頭疼。

    “嘻嘻……”一聲嬌笑,將蕭月生打斷,小月正趴在他胸前,撐著玉臂,睜著晶亮如彎月般的大眼,笑嘻嘻的看著他。

    “笑什么?!”蕭月生摸了摸她披散著地秀發,以寵溺的語氣問。

    “沒什么!”小月雙眸更彎,變成月牙,卻搖了搖頭,小嘴乍開即閉,柔細的秀發隨著她螓首的搖頭而甩動,發梢輕滑過他的胳膊,有些發癢。

    蕭月生胳膊一用力,小且立刻被按倒在他的胸膛,挺俏的玉乳與他堅硬的胸膛緊緊貼在一起,蕭月生將剛才的煩惱拋于腦后,帶著不懷好意地笑容,另一只大手放在她的腋下,故做威脅的語氣:“不敢嘴硬!招,還是不招?小心大刑伺候!”

    “招,我招!”小月驚叫一聲,花容夫色,她極為怕癢,感到公子爺的大手傳來的熱氣,渾甚發軟,忙不迭地服軟,帶著膩音嬌聲嗔道:“民女愿招,大老爺饒命!”她香拳輕掄,恨恨的捶了蕭月生兩下。

    蕭月生得意的笑,大手仍蠢蠢欲動,頗為投入角色,這時房門吱的一聲被推開,小玉捧著木盆裊裊而入。

    見到兩人赤身裸體在床上嬉鬧玩耍,小玉嫣然輕笑,輕掀珠帘,來至白玉床前,伸手收給床邊的錦被,收起笑容,黛眉輕蹙:“公子爺,快些起來了,今天你不是去找謝姐姐嗎!……,小月,還不快起來,真是只小懶貓!”

    “唔,好吧!”蕭月生見她麻利的疊著棉被,雖有些留戀溫軟的玉床,也無法再躺著,頑皮的輕彈一指小月玉乳上的嫣紅,忽的抱著她坐了起來。

    小月玉被微疼與酥麻的感覺擊了一下,但見到小玉姐嗔怒的臉色,不敢再嬉鬧,恨恨瞪了公子爺一眼,先迅速穿上內衫,再拿起床頭的衣服,伺候蕭月生穿戴起來。

    小月的手法極為精熟,手腳麻利,在旁邊收給床的小玉暗暗點頭,小月這個丫頭雖然活潑,認真做起事來,卻也是一把好手。

    “小玉,慕容家那邊有沒有什么動靜?”蕭月生任由小月幫自己穿戴,嗔著她身上的幽香,轉臉問小玉。

    “沒發現什么異動,……公子放心,我已防備他們狗急跳牆。”小玉捋了捋俯身時鬢間滑落的几縷秀發,回頭朝他嫣然一笑。

    蕭月生輕笑兩聲:“呵呵,應當小心,畢竟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子明的天雷掌火候不淺,應該夠那老爺子受的!”

    “公子,真的要殺了慕容老頭么?”小月細心的將他渾身上下地褶皺理平,大睜圓眼,看著公子爺的臉。

    “那就看他的造化了!……慕容世家傳承百年。根基不淺,說不准能夠解除天雷掌力呢,如果實在不成。慕容家如能上門求救,依小鳳的性子,她又怎會見死不救?!”

    蕭月生伸著胳膊,任她整理,一副懶洋洋的表情。

    小玉手腳麻利,已經將床鋪弄得整整齊齊,她一撥垂下地一縷秀發,直起身微笑道:“小月不必擔心,小星已經知道全部事情,依我看,她定會偷偷的幫忙,慕容業是死不了的!”

    小且蹲身整理完蕭月生地長衫下擺,站起身來,皺了皺小巧地鼻翼,“哼,我才不擔心呢!那老頭不停的追殺謝姐姐,若不是謝姐姐武功高,早就被他殺了。這次子明若真能殺了他,才是大快人心呢!”

    蕭月生聽到謝曉蘭,腦中又開始轉動,懶得理會她們的鶯聲燕語,三兩下洗完臉。摸了一把兩人的臉蛋,輕笑一聲,信步出了臥室。

    既然想不到什么好的辦法,便隨機應變,隨心而行吧!他經過婆娑的桃樹旁,隨手摘下一瓣桃花,嗔著淡淡地花香,放開了一切心思。

    嘉興至臨安,有寬闊流暢的京杭運河為樞紐,自東向西,地勢由高至低,多是順流而下,比起陸地,要快上許多,寬闊的河面之上,常有數艘并進之景,百舸千帆,雖有不如,亦差之不遠。

    晨曦初露,河上薄霧籠罩,滿是冷冽霜氣,河上雖有數艘行船,緩緩行駛,并未破壞河面的寧靜,船火盞盞,仍未熄滅,照出船身上的寒霜凝重。

    其中一艘半大船舫夾雜其中,頗不顯眼,周圍多的是華麗的船舫,只是這半大船舫并不是兩人划槳,唯有一撐杆艄公,便有些不平常。

    這位艄公僅穿單薄青衫,蓑笠之下,面目英俊斯文,欣長的身材。恍如玉樹臨風,不像是常年馳于江上的艄公,倒似一讀書斯文之人。

    雖是溫暖如表的江南,這個季節仍是難為寒冷,長衫里須要穿上新一代襖或棉衫,像他那般一襲薄衫,無異于自討苦吃,而他站在薄霧之中,神情自如,毫無異狀,稍有經驗之人,便知此人身懷高深內力,不懼寒冷。

    河面平坦,他臨風而立,并不如別地艄公那般探身撐杆,長長的竹杆只是輕點,顯得游刃有余,瀟灑不凡。

    這艘船舫玉不大,但卻頗為精致,一人多高的船艙,兩側紅木軒窗,透著貴氣,艙帘厚絨布帘,亦非凡品,遠非平常小船能比。

    “李公子,進來歇息一陣吧。”一聲柔和的女人聲音自艙內傳出,絨帘掀動,是出一人,卻是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僅是動兩步,已現柔美之態,正是謝曉蘭地仆人孫大娘。

    那撐船男子轉懸相迎,微一曲身,帶著感激的笑意:“謝大娘關心,在下并不覺累,不必歇息。”

    “你都在外站了一夜,還說不累!”孫大娘帶著几分慈祥,有些嗔怪,上前拉住他的袖子:“快別在大娘面前逞強,去艙內喝口熱茶,暖暖身子!”

    “不用不用!”那李姓男子有些無所適從,衣袖攥在別人的手中,也無法強行抽出,嘴里說著不用不用,步子卻無奈的隨孫大娘移動,外人看來,倒有些半推半就的味道。

    孫大娘閱人多矣,對付這個有些青澀羞極的小伙子,還不是手到擒來?白皙秀氣的玉手扯著他的袖角,將他拉了進去。

    那李公子臨進入船艙之時,未被拉住的那手輕輕一揮,本是船艙旁的船錨忽然騰空升起,平移出船外,帶著兩指粗的繩索鑽入水中。

    踏入船艙之時,船舫自然停了下來。

    船艙中布置得簡單素雅,八角燈籠當中懸挂,泛黃燈光之中,一張矮几之旁,端坐一位貌美如花的少女。正靜靜執卷而思,即使船舫猛然停下時的晃動,也無法令其收回投入書上的目光。

    “小人李無風拜見謝姑娘!”那李姓男子甫一進艙,便躬身拜見端坐的女子,態度頗為恭敬。

    此女自然是謝曉蘭。

    “曉蘭不敢當。李公子請坐!”謝曉蘭起身,手中手卷一伸,延其坐入矮几身前的錦墩。只是如花似玉臉卻毫無表情。帶著淡漠之態。

    李無風并未推拒,雖然船艙中的淡淡幽香沁人心脾,擾得他心頭微亂,但外表著來,卻鎮定自如,毫無一絲失據之態。

    孫大娘自軒窗前的案几上拿起一只茶盞。遞至李無風身前,見到他從容自若的神態,心下暗贊,果然不愧是觀瀾山庄出來之人,氣度自然與常人不同。

    李無風雙手接過孫大娘遞上的茶盞,略一點頭,便見謝曉蘭姑娘自繡墩上起身,對自己斂衽一禮,玉臉上未露一絲表情,淡然而道:“李公子一夜護衛。實在辛苦,曉蘭謝過!”

    李無風非是遲鈍之人,自然能夠聽出其中地冷淡之意。

    他身為觀瀾山庄之人,對庄主的風流韻事,自然是津津樂道。江南琴仙謝曉蘭姑娘對的庄主地一往情深,令自謝英俊倜儻地他大是羨慕。

    這几年下來,縱是鐵石心腸之人,也應該被其感動,接受這一片深情,卻不知庄主是如何的想法,竟仍是流水無情,無動于衷,實是令他們一眾下人們大惑不解,但心目中對這位貌若天仙、冰清玉潔的琴仙極是欽慕與同情。

    “謝姑娘客氣了,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

    李無風忙起身回禮,他并未對謝曉蘭的冷淡動氣,心下思忖定是自己庄主又惹她生氣,不然,一向待人和氣的她,不會這般對待自己。唉,讓她遷怒到自己身上,自己老老實實的受氣,也算是向庄主進忠了!

    謝曉蘭緩緩坐下,淡淡一笑,恍如玉雕地面容帶著料峭冰冷的氣息,又拿起了書卷。

    微黃的燈光下,她自書卷外半露的面龐仿佛散發著淡淡的光暈,令暗中偷瞧的李無風暗暗一凜,謝姑娘的武學修為竟是這般驚人!實是一日不見,當刮目相看。

    船外河水的流淌之聲不停傳入,在這清晨之時,聲音帶著几分清脆,頗為悅耳動聽。

    孫大娘在旁見到李無風略有些發怔,誤會他是感覺尷尬,忙嫣然笑道:“李公子少年英雄,武功高強,為何竟鏢此賤業?”

    孫大娘風韻猶存,成熟柔媚的氣息令李無風有些臉熱心跳,還好他鎮定的功夫猶在,表面看去,更加從容自如,他緩緩而道:“小人胸無大志,平生夙愿便是如庄主般逍遙于世,去年開始離庄試練,便來至此處,做起了艄公,雖是賤業,但日子過得道遙快活,無拘無束,在下極是滿意。”

    “哼!”謝曉蘭忽然冷冷一有,雙眸卻仍盯著書卷,只是飛快的瞥了他一眼。

    李無風面色不變,腦海卻飛快轉動,暗忖她為何有了一聲,是怪自己胸無大志?

    那淡淡的一瞥,卻也令他大是感嘆,庄主實在是鐵石心腸,自己被她那清亮的目光一照,已感覺心旌搖動,如果她的目光總能停在自己身上,便是上刀山下油鍋,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小姐——!”孫大娘見到面前這位英俊不凡的公子又陷入怔思之中,對小姐地無禮大是不滿,她雖為仆人,卻情同母女,見到她的無禮舉止,自然要出口提醒。

    “哼,上梁不正下梁歪!”謝曉蘭緩緩放下書卷,露出一張清冷的面龐,此時注視李無風的目光帶著壓迫之意,渾身竟散發著凜凜的盛嚴:“你們庄主整日游手好閑,無所事是,學他做甚?!”

    “呵呵,蕭某竟是這般不堪么?”清朗的聲音忽然在艙內響起,蕭月生一襲青衫,隨著聲音憑空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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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2:57:57

第一部 神雕 第九十三章 奪命


    “李公子一身精深的武功,不求轟轟烈烈,反而不思進取,實是狂費一身絕好的天賦!”

    謝曉蘭雙眸清澈而專注,對李無風柔聲細語,神情比剛才要柔和許多,仿佛并未見到忽然出現的蕭月生,瞥也不瞥一下。

    李無風豈是遲鈍之人?見到她對庄主視而不見,便知道這兩人是在鬧別扭,唯有苦笑一聲,沖她微微頷首,急忙轉身對蕭月生躬身行禮:“小人李無風拜見庄主。”

    “無風啊,……怎么樣,離開山庄,過得習不習慣?”蕭月生掃了神情冷漠的謝曉蘭一眼,親熱的拍了拍李無風的肩膀,扶他起來,令李無風暗自激動。蕭月生有過目不忘之能,自然不會有記不清山庄中人的事情。

    “多謝庄主挂懷,小人過得很好,就是有些想念山庄。”李無風只能任庄主將自己扶直,英俊的面龐微微激動。

    “呵呵,剛離庄,便想家了?”蕭月生大手又按在李無風的肩膀上,帶著親切溫煦的笑容,亦合著几分慈祥,“過几天,你便會好些,想家的心情便變淡許多,你還年輕!可不能一輩子窩在庄中,便像是雛鷹一般,早晚要翱翔天空的。”

    李無風用力的點了點頭,朗目微紅,他自小便生活在庄中,觀瀾山庄便是他的家,驟然離開,獨自在河上飄零,雖然道遙自在,卻難免有時感覺孤單,對山庄的思念,便越發深切。

    蕭月生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能感受到李無風對山庄的孺慕之情,眼睛轉向捧著書卷的謝曉蘭,見她不理不睬的模樣。便知道想要勸她回去,麻煩不小。

    “見過蕭庄主,老身出去透透氣,便由小姐招呼庄主吧。”

    孫大娘深深看了蕭月生一眼,柔和一笑,對他斂衽一禮,退出了船艙,李無風也是機靈之人。自然跟隨她出去。

    孫大娘對小姐的心思最為了解,當初離開觀瀾山庄后,小姐一怒之下,憤而離開嘉興城,她雖是極力勸阻,亦無濟于事。

    謝曉蘭反而堅持要獨懸上路,在孫大娘看來,這與尋死無異,定是蕭庄主大傷了小姐的心,令小姐心萌死志!

    她嚇得她六神無主。死活要跟在小姐身邊,對于亦仆亦母的孫大娘,謝曉蘭只能依從。

    一路之上。謝曉蘭心情郁郁,整天冷著臉,不見一絲笑容,令孫大娘更是憂心仲仲。

    路上果然出現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之人,這几撥人倒成了謝曉蘭的出氣筒,被她打得鬼哭狼嚎。抱頭鼠竄,丟掉性命之人,十之八九。

    她出手遠比從前毒辣,神情冷漠如冰,毫不顧惜自身,每一招下去,都是兩敗俱傷地架式,一命換一命,玉石俱焚,不僅令對手膽寒心戰。孫大娘在旁看得更是膽戰心驚,心中惶然。

    解鈴還須系鈴人,如今有蕭月生這個姓作俑者出現,孫大娘自然忙不迭的制造機會,盼他能使小姐恢復如常。

    兩人出去之后。船艙內忽然安靜了下來,離開的兩人站在船頭,靜立無聲,嘩嘩的流水聲永不停歇,卻一直被人忽略,在這靜寂的空間中,才被人忽然發覺到其存在。

    蕭月生站在航間窗邊,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看著執卷而讀的謝曉蘭。

    謝曉蘭手中書卷仿佛帶著莫大地吸引力,令她的雙眸轉也不轉一眼,目光緊緊凝注于書上,對于蕭月生的存在,仿佛并不知曉。

    蕭月生輕輕一踏,船身忽然晃動了几下,頭頂的八角燈籠搖晃不止,矮几上的茶水免不了溢出几滴。

    這種情形之下,書便再也無法著得下去。

    謝曉蘭微微是眉,目光自書卷上移開,看了一眼搖晃的燈籠,轉向周圍,飛快掠過蕭月生,停在了身前的茶盞上。

    船身仍在輕輕晃動,看起來像是河中暗流涌動,很難確定是蕭月生搗的鬼。

    但對喝茶來說,卻是毫無阻礙。

    蕭月生見謝曉蘭望向自己的目光透著漠然,毫不停頓,知道這次她是動真怒了,心下頗是感覺頭疼,嘆了口氣,坐到一只錦墩之上,與謝曉蘭對面而坐。

    謝曉蘭玉頸微垂,雙眸只是盯著素手中地青瓷茶盞,看也不看蕭月生一眼,她的手雪白溫潤,在微黃的燈光下,竟有几分酥油般半透明,如是飢餓之人,定會恨不得啃上一口。

    “哇——!”

    蕭月生重重嘆息一聲,眼睛盯著謝曉蘭地面龐。

    謝曉蘭卻是雙眸眨也不眨一下,仍是怔怔望著自己的茶盞,對蕭月生的長吁短嘆無動于衷。

    蕭月生目光灼灼,緊緊盯著對面佳人的玉臉,杏眼桃腮,小巧瓊鼻,櫻桃小口,精致得令人不得不嘆造化鐘神秀。

    在蕭月生火熱目光之下,謝曉蘭冷若冰霜的玉容不為所動,仍是冰冷如舊。

    輕抿茶茗,肆無忌憚的審視,蕭月生顯得悠然自得,盡情地欣賞對面的玉人。

    河水流淌之聲繚耳不絕,更顯得艙內的幽靜。

    “謝姑娘?”

    一邊毫無顧忌的欣賞佳人有色,一邊悠然品茗,很快一盞茶告罄,他方主動開口。

    迎來的卻是一道冷冷的目光。

    蕭月生坦然迎向她的雙眸,溫和的望著一臉冷漠的謝曉蘭。

    他早已感覺到謝曉蘭心中的憤恨,愛恨本就是一線之隔。

    謝曉蘭卻忽然收回了冰她目光,重重的吸了口氣,努力的壓抑著自己胸中的翻騰,手中的涼茶被她一飲而盡。

    “請蕭庄主離開罷,小女子的地方鄙陋,實在容不下你這位高人雅士!”

    謝曉蘭緩緩放下茶盞,一腔憤恨之火似被一盞涼茶流滅,說話時平靜無波,宛如平常,目光亦是波瀾不驚。

    “唉——!”蕭月生嘆息一聲。目光殷殷,帶著一腔柔情輕聲說道:“曉蘭,……跟我回去吧!”

    在謝曉蘭圍繞自己身邊時,他還不覺得如何,如今謝曉蘭憤而離開,蕭月生回首前塵往事。平日積蓄的愛意與歉意齊涌心頭,心下大是憐惜,語氣柔和深情。

    聽到蕭月生的話,謝曉蘭微微一怔,曉蘭的稱呼,令她心緒陡亂,她忽然無聲地笑了起來,微黃的燈光下,雪白的貝齒瑩瑩發光。

    蕭月生靜靜的注視著她。迎著她笑容中透出的的冰冷目光,心中微疼,讓女人為自己傷心。實是莫大地罪過。

    她的笑容帶著莫名的悲哀與嘲諷,復雜難辨,望了一眼對面坐著的微笑男子,仍是往昔般沉靜內斂,欲把人的心神吸入其中,她心中百味雜陳。是愛,是恨?是苦,是甜?卻也分不清楚。

    蕭月生看她握著茶盞的玉盞的玉手輕輕顫抖,卻極力抑制,心下更是憐惜,語氣溫和的道:“曉蘭,跟我回山庄,……做我的妻子吧!”

    “啪!”

    謝曉蘭神色不變,手中的茶盞卻化為齏粉,青白交雜地石粉簌簌堆于桌上。她毫無所覺,只是冰冷的笑容漸漸變了味道。

    她的世界忽然變得安靜下來,潺潺流水之聲亦以微不可聞,耳邊只有一句”做我地妻子吧”,回響不絕。如雷轟鳴。

    講塵往事紛至沓來,一件一件在眼前浮現。

    他的瀟灑,他的博學,他的溫柔,像一件無形的大網,將自己緊緊縛住,越縛越緊,無法掙脫。

    每天早晨,她都要告訴自己,莫要去觀瀾山庄,莫要飛蛾扑火,但每當坐在琴前,眼前總會浮現那瀟灑的身影,令自己心神不寧,即使站在遠處,眺望一眼樹木掩映地山庄,她的心也變得充實許多,她無法管住自己的雙腳,總是不自覺的邁到那里,哪怕只是遠遠望上一眼。

    每天見到他一面,便覺世間的一切都是美好可愛的,即使自己深深恐懼的死亡,也沒有那般可怕。

    有他在的屋子,空氣也變得清新香甜許多,見不到他的身影與那對溫潤的雙眸,天地仿佛沒有了半分色彩,心中空空蕩蕩,了無生趣。

    只是他著實可恨!寧肯去娶沒見過几面地女子,卻對自己的情意視而不見,仍是溫和的微笑,親切而又疏遠,兩人之間,仿佛被他筑起了一道高牆,高得無法逾越。

    漸漸的,每次見到那個瀟灑的身影,她心中又恨又愛,她才色雙絕,說媒之人快要踏破雪春園,每次都要大娘冷下臉來攆人,好在嘉興城全都知曉她與觀瀾山庄地關系,無人敢用強,后來她便對外宣稱永不嫁人,方才罷休。

    只是自己云英未嫁,苦苦等待,等的不就是這個冤家的一句話麼?

    如今,自己終于聽到了這句話,可是她的心卻已累了,再也沒有原來那般的興奮欲狂,有的,只是造化弄人般的無奈。

    上次被慕容業重創之后,她便是死過一回,如果沒有他的出手相救,如今已是生死兩重天,原來,死并非那般可怕!

    看到他為了救自己而令天地變色,斗轉星移,崇拜之余,她感覺異常的甜蜜,如果自己就這么死去,他一定會永遠記得自己吧……

    他的目光如法停留己身,那世間卻也生無可戀,還不如了斷恩怨,一了百了。

    于是她出了觀瀾山庄,離開嘉興城,一路直向臨安,便是死,也要埋骨臨安,讓他每次聽到臨安城三個字,便會記得自己,記得曾有一名叫謝曉蘭的女子。

    蕭月生靜靜看著對面的女子臉色不停變幻,甜蜜、苦澀、幽怨、痴狂,她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目光迷離,明亮的眼瞳如變色的琥珀,不斷變幻著色彩。

    “曉蘭——?”

    蕭月生看到她的痴狂之色,有些擔憂,忙沉聲一喝。

    謝曉蘭頓覺一聲清喝直入腦海。將一切思緒俱都打散,腦中一片空明,本是激烈變幻的心緒亦是恢復寧靜。

    本是被往事紛擾的心陡然清靜下來,但對眼前端坐之人卻愛恨糾纏,卻無法漠視。

    蕭月生輕揮了揮手,一塊玉佩緩緩飛出。升至八角籠側旁,發出淡淡的碧光,但在燈籠旁,碧光顯得微不可見。

    清脆的河水聲忽然消失不見,舫內頓時靜可聞針,唯有燈籠的燃燒聲與謝曉蘭粗重地呼吸聲響起。

    “你……走吧,何必理我!何必折磨我這個可憐女子!”聲音的干澀顫抖實難相信是出自謝曉蘭之口。

    蕭月生只是靜靜的著著她變幻不已的雙眸。

    謝曉蘭亦不由自主的怔怔的望著他,兩人地目光首次交織在一起。

    他的面容溫潤如玉,目光清澈如水。微微的笑容泛著溫暖的氣息,令從未停止東躲西藏的她又是心跳又是寧靜,動靜的矛盾完美的揉合在一起。將她纏繞,無法自拔。

    唉!她心中嘆息一聲,努力將目光自他身上移開,心中一片冰冷,她記起離開嘉興時發下的毒誓:永不踏足觀瀾山庄,否則世代為奴。永世不得翻身!

    蕭月生忽然站起來,在她面前踱了兩步,身形雖瀟灑依舊,卻難掩心中的煩亂,敏銳地他能夠感覺到謝曉蘭的心灰意冷,了無生趣。

    他縱使道法通神,能夠令人起死回生,卻也無法改變哀莫大于心死之狀。

    踱了兩步,他忽然停了下來,雙眸金光一閃。本是溫和沉靜的面龐頓時煞氣云集。

    幽思滿懷,呆呆出神地謝曉蘭頓覺呼吸一滯,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無法吸入體內,渾身血液似有倒涌之勢。難受得緊。

    蕭月生微一伸手,一抹碧光飛至他的掌心,本是懸浮于燈籠之側的玉佩顯現,靜音結界自然停止。

    “什么人!”李無風的沉身低喝傳入艙內,隨之而來的是湍急地河水之聲,嘩嘩的破水聲,一聽便知是數只船槳在急促的划動,周圍又恢復了原來的喧鬧。

    “哼!”李無風冷有一聲,如緊繃至滿月之弦乍然而,撼人心脈,便覺船身一晃,隨即啪的一聲,物體落水聲傳至艙內,令蕭月生面色稍霽。

    謝曉蘭重重吸了口氣,本是雪白的面龐已是似紅似紫,周圍凝固的空氣仿佛重新獲得了自由。

    不必猜測,她也知道這種詭異的情形定是出自那個冤家之手。

    她的武功在蕭月生面前雖不值一提,但放諸于外,卻是驚世駭俗的高手,艙外地情景雖未親見,僅憑聽覺,她已能知曉十之八九,通過呼吸聲,便知有兩艘船,船上各載著十几個人,皆屬高手之例,通過各人的位置,便只這是兩艘大船,它們正停在自己船舫兩側,成包夾之勢,倒像是兩個大人夾擊小孩一般。

    “啟稟庄主!有人前來找麻煩,不知該如何處置?”李無風的聲音低沉而清晰的傳入艙內。

    “殺了!一個不留!”冷如冰珠的聲音即使是李無風亦心中微泛寒意,從未見到庄主這般殺氣。

    蕭月生雖坐于航中,對艙外地情景卻看得一清二楚,他們追殺眼前的佳人,一群男人,竟苦苦追殺一個弱女子,讓他本是有些煩躁的心緒陡升了几分怒氣,再加之先前死去那十一人的所作所為,他聞聽李無風的清示,自然殺心大起。

    “是!”雖然心中微寒,李無風仍是毫不遲疑的應是。

    謝曉蘭本是紫紅的臉色漸漸回復雪白,此時又覺空氣中冷意逼人,冷氣刺骨,直入心中。

    謝曉蘭見到對面端坐那人面沉似水,便知他心中大是生氣,他生氣的情形,倒是極為少見,以往即使自己對他冷嘲熱諷,也未曾惹他動氣,只是微笑面對,他是在包容自己的任性吧?!

    艙外,李無風迎風而立,對身側的孫大娘笑了笑,道:“庄主下了必殺令,小人只能執行,大娘勿怪小人心狠手辣才好。”

    說罷,自懷中掏出一把繡花針。在微藍的天色中,仍能見到其閃閃的銀光。

    “這些賊子死有余辜,老身恨不能殺得他們一個不留,李公子能出手,老身唯有感激!”

    孫大娘說了兩句狠話。隨即她復又柔和一笑,看著他手中的銀針。她心下疑惑,這些是他的暗器?卻也太過小氣,這枚銀針打入人體,除非是生死大穴,否則無異于搔癢。

    李無風見到她的表情,也不多說,面帶柔和的微笑,兩指輕拈一枚銀針于食指與大極指之間,漫不經心的一甩。銀針頓時消失不見,兩指輕指,宛如梨園旦角地蘭花指。極為優雅,只是在一個大男人身上出現,便有几分別扭之意。

    如有少林高手在此,定會驚叫:“拈花指!”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拈花自在一笑。便是對世間的一切了悟與智慧。

    銀針一閃即逝,肉眼難見,孫大娘雖然小無相功極為深厚,倉促間也無法看清銀針射向何處,她看了看不遠處兩船上凜然而立的四位玄衫男子,他們眈眈而視,在微藍的晨色中,迎風而立的他們俱是雙目精芒閃閃,與東方天空中閃爍的啟明星堪有一比。

    李無風手上未停,面上泛著自在微笑。從容自若地右手輕拈,手腕輕甩,銀針飛射,消失無蹤,孫大娘凝神注視。小無相功運轉周身,終于發覺銀針竟是射向不遠處的水面,水下竟有人!

    此處水勢頗為湍急,不遠處漸漸浮現一具人體,隨著河水迅速的往下飄去,孫大娘一看其玄色短衫,與兩艘大船上站著的四人相仿,怪不得他們站在那里一動不動,虛張聲勢,卻原來是聲東擊西之計!這幫賊子確實有几分真本領,有人潛在水下,竟瞞得過自己,幸有李公子,否則難逃落水之難。

    李無風輕拈手指,又是一針射出,看到孫大娘看向自己,又注視著銀針,他收起那般自在會心的微笑,換之自己的真誠笑容,掂了掂左手中那一把銀針,笑道:“小人的功力不濟,只能施展銀針。”

    “為何不用鐵針?這般太過浪費了吧!”孫大娘玉驚于李無風的功力之高,表情卻是帶著几分取笑之意,“李公子真不愧是觀瀾山庄的人,極肖你們觀瀾山庄之風!”

    觀瀾山庄地奢華,外人根本覺察不出,而孫大娘陪小姐常去觀瀾山庄,自然是知曉一二,心中只能咋舌不已。

    此時南宋貨幣仍是銅錢,白銀稀少,僅用于朝廷賞賜或結算,一兩銀子相當于兩貫,即相當于兩千個銅錢,大約能買近五百斤米,一個縣太爺的棒祿,折算起來,也僅是二十兩左右罷了。

    李無風這么一把銀針射出去,怕是二三兩銀子丟了出去,足夠平常人家一年的開銷。

    李無風方手又拈起一枚銀針,臉上地微笑卻變成了苦笑,手腕一抖,銀針消失不見,孫大娘知道又有一條性命被結果了。

    “大娘以為這是山庄的銀針么?”李無風停了下來,苦笑著問。

    “哦?”孫大娘好奇陡盛,撩了撩被河風吹落的一縷青絲,有些驚詫的問:“難不成是你自己出銀制做的?”

    他們兩人對兩旁大船上虎視眈眈的壯漢視若無物,看也不看一眼。

    李無風看了一眼船艙,點了點頭:“正是小人自己所造。”

    孫大娘仍是明亮地雙眸陡然睜大几分,仔細掃了他几眼,不由捂嘴笑道:“你的船莫不是黑船?”

    她風姿嫣然,帶著成熟女子始風韻,舉手投足間,有著撩人的風情。

    也難怪她有些疑問,李無風鏢此賤業,要掙一兩銀子,談何容易!但看他甩針奪命的勁頭,絲毫沒有心疼的感覺,自然會有這種疑問。

    李無風右手又拈起一枚銀針,卻并未射出,而是在眼前晃了晃,就著微藍的晨色愛惜的觀瞧,帶著一絲苦笑低聲道:“我一年掙的錢,差不多全在這些銀針里了。”

    “那你為何非要使銀針呢?!”孫大娘大是不解,聲音不自覺的有些高亢:“用鐵針不是一樣么?”

    “噓——!”李無風忙將銀針豎在唇間,示意她要小點聲,又看了一眼船艙,遲疑了一下,嘴唇微動,似在無聲說話,頓了一頓,方才說道:“大娘有所不知,庄里有規矩,鐵針傷人,銀針奪命,金針無形,松針自如。”

    這些規矩并非祕密規定,可以告之于人,但李無風謹慎,仍是以傳音入密暗中清示了庄主,才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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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2:58:14

第一部 神雕 第九十四章 虎嘯


    “鐵針傷人,銀針奪命,金針無形,松針自如?”孫大娘喃喃自語,暗中揣測,這几句話淺顯得很,只是其意卻難以盡知,似是而非。

    她抬頭欲要再問,卻見李無風方手再動,兩枚銀針同時被拈在兩指之間,如輕同小姐彈琴時的輕撥之勢,兩指輕輕一撥,如揮五弦,兩道銀光一閃即逝,消逝在微藍的晨色中。

    “扑通!”“啪!”

    北側大船之上本是凜然而立,動也不動的大漢,如木樁被隊根莖斬斷,直直而倒,跌入湍急的河水中,兩人倒下的姿勢不同,落水聲音便也不同。

    李無風對跌入河中的兩人看也不看,心知他們兩人必死無疑。

    他又拈起兩枚銀針,停在半空,口中對孫大娘漫聲笑道:“大娘,奪命銀針,例不虛發,這可是山庄的規矩,如若失手,便失去使用銀針的資格,惟能使用鐵針傷人。”

    這是蕭月生憶起在現代社會看過的武俠小說,小李飛刀,例不虛發,受此影響,他便以此標准要求庄內弟子。

    孫大娘目光正追著那兩具迅速漂遠的尸體,死去的兩人內功深厚,卻無聲無息的被殺,死得極是窩囊,便是慘叫聲也未來及得發出。

    陡然間,她井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對李無風指間閃閃的銀針頗是膽寒,那微閃的銀光,仿佛帶著逼人的寒意。

    李無風掃了一眼南側大船上的兩人,神情略有些凝重,輕拈的銀針遲遲未曾出手。

    此時那兩人全身緊繃,周身功力聚起,小心翼翼的凝視著李無風的右手,眼中地精芒越發逼人。遠甚東方天空中的諸星,只是全身動也不敢動彈一下,唯恐被對手趁虛而入。

    這兩人的內功頗為深厚,屈身而立,頗有淵停岳恃的氣度,周全上下,勁氣盈滿。無懈可擊,晨風拂身,卻衣衫不動。

    孫大娘能夠覺出三人問的凌厲對恃,但她對觀瀾山庄之人。總有股莫名的信心,自從見過蕭庄主驚天動地,斗轉星移的本事,這種信心便自然產生。

    “哼!”李無風輕哼,帶有几分不屑之意,聲音卻如勁箭射出,震人心魄,他本是凝重的神情恢復了自然。右腕輕甩,銀針一閃即逝。

    兩聲悶有聲隨之響起,接著便是兩人直直自船上倒下,砸入湍急的河流中。

    孫大娘皺著眉頭。剛才李無風的輕哼聲,令她猝不及防之下,血氣涌動,心脈微疼,已是受了輕傷。

    她對武學的見識并不淺薄,能夠猜出這位李公子地內功心法神妙異常,輕哼之聲,亦仿佛他的銀針一般,當者披靡,傷人于無形。

    她的小無相功是靈鷲宮的頂級心法之一。是上代靈鷲宮宮主破例傳授,以保護謝曉蘭,這么多年來,她苦練不輟,功力也是極為深厚。

    沒想到小無相功竟有駐顏之效,她以老身自稱,以她風韻猶存的容貌,聽起來頗為怪異。

    以她內功之厚,竟被李無風輕哼一聲暗傷,實有些不可思議。唯能彰顯對方內功心法之奇異非常。

    斯時,河上薄霧輕籠,船火盞盞,唯有靜靜的流水之聲,顯得靜謐清新。即使寒冷,也是如冰泉一般清冷。

    無聲無息的死法,比起怒吼慘叫,更加懾人,孫大娘看到眨眼間,八枚銀針飛出,八條性命悄無聲息地消失,仿佛從來不存在一般,看著他們如木樁一般無聲倒下,即使他們是自己誅之而后快的仇敵,她也難免有些同情與恐懼,這種殺人于無形的武功,實在是可畏可怖!

    那兩條大船靜靜停泊,毫無動靜,她能聽到船上仍有十几人,他們氣脈悠長,內功比剛才四人高上一疇,也許是被那四人詭異的死法所驚,他們皆是小心翼翼,沒有露頭。

    李無風輕拈一枚銀針,以針尖撓了撓自己斜長地劍眉,對那船中龜縮不出的几人嗤嗤一笑,滿是不屑。

    他轉身回頭,見到微藍的晨光下,孫大娘襦裙飄飄,儀態萬方,只是她望著自己手中銀針的神情有些戒懼,李無風不由笑道:“小人的功力不足,倒讓大娘見笑了!”

    “功力不足?!”她的語氣頗為古怪,似驚詫似質問,模棱兩可,難以弄清,美麗的臉龐表情亦是頗為復雜。

    她又小心的著了一眼在他眉間的銀針,有些勉強的笑了笑:“對了,李公子剛才說地鐵針傷人,銀針奪命,金針無形,松針……,哎喲,瞧我這記性,……這些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輕拍了拍自己光潔的額頭,有些著惱記性不佳。

    即使做如此動作,也是風姿不減,成熟的媚態,令李無風有些心跳,忙瀟灑一笑,頗有几分蕭月生的神韻:“金針無形,松針自如,這是我所習針法的層次,亦是規矩,初始用的是鐵針,只能傷人而已,功力漸深,能斃人性命之時,便只能使用銀針,不許使用鐵針,功力再深,則使用金針,再深則是松針,馭針心法不同,不能有錯,否則必遭反噬!”

    孫大娘聽著李無風的解釋,大感神祕,卻又覺得有趣,不由輕笑道:“這豈不是武功越高,越是難受,用金針,嘖嘖,誰能用得起?!”

    她不由看了一眼船艙方向,這個規矩,倒頗有蕭庄主的格,古怪得很,這樣一來,武功越高,越是束手束腳,一枚金針便是十枚銀針,用起來肉疼得緊吧!

    李無風目光陡亮,迅速掃過那兩艘毫無動靜的大船,嘴角噙著一抹莫名的微笑,他左手微動,將方手中地銀針取回,慢慢放入已經緊并的右手指縫間,除去大拇指縫,方手共夾住四枚銀針。

    他一邊輕輕擺弄著夾在指縫間的銀針,一邊笑道:“這正是庄中規矩的本義。武功越高,危害越大,對養氣的功夫要求越嚴,使針之時,要先掂量一下自己地荷包,有了這一猶豫,便會多一分清醒,少造几分殺孽,呵呵。這確實管用得很!”

    孫大娘一捋被晨風吹至鬢間地長發,好笑的搖了搖頭:“那為何最后用松針?哦,老身多此一問,倒也是,飛花摘葉,皆可傷人,功力精湛。倒不必用金針了!”

    “呵呵,據星夫人說,若體會不到圓融之道,卻也達不到松針之境。而達到圓帶之境,對力量的控制便無須外力。”

    李無風呵呵輕笑一聲,雙目卻毫無笑意,本已明亮的朗目更加明亮,呼吸變得細長,卻又深重,玉對孫大娘說話,精神卻集中在那兩艘大船之上。

    這兩艘船竟在微不可察的緩緩*近,還好只是船大,并不比他們所在的船高。對船上的情景一目了然,仍是無人出現。

    坐于航內的蕭月生把玩著手中光潔的青瓷茶盞,搖了搖頭,輕輕嘆息一聲:“還是歷練不足啊——!”

    他此時已經恢復了沉靜,溫和如故,周圍忽沉忽冷地空氣也恢復如常,謝曉蘭一腔幽怨與冰冷,本是無處可排遣,李無風的出手,一時卻吸引了她的心神。此時舫內的氣氛倒并非開始那般劍拔弩張。

    她雖對蕭月生不理不睬,但對他的話,卻總是不由自主的用心聽入耳中,歷練不足?謝曉蘭暗自揣測,她是經歷過無數次拼殺之人。反應極快,側耳一聽,外面的情形頓時一清二楚,馬上便知道了仇家們地心思。

    李無風雖然歷練不足,但畢竟受過觀瀾山庄的獨特訓練,對鬼蜮伎倆頗有心得,如果這兩艘船離得近,現在怕是已經得逞,可惜天不從人愿,船離得太遠,緩緩*過來的時間不短,李無風已經明了他們的如意算盤,不由冷冷一笑,對身旁裙衫輕擺地孫大娘道:“大娘,他們要用暗器,你先進去避避。”

    孫大娘隨謝曉蘭出生入死無數次,也看出了那些人的算盤,丰潤的嘴唇微微一抿,輕笑道:“大娘又不是弱不禁風,倒想看看他們有什么本事!李公子毋須挂懷!”

    李無風對這個孫大娘頗有些對待長輩般的敬重,蓋因孫大娘因受觀瀾山庄救命之恩,對山庄之人頗為親近,對李無風也是極好,且其風姿不俗,令血氣方剛的小伙子產生了几分異樣情懷。

    他沉吟一下,也不再勸,卻開口囑咐道:“那大娘小心,我要用虎嘯功對付他們,大娘定要捂住耳朵,運功提防。”

    這些話,卻是李無風用傳音入密所說,外人無從知曉,即使是孫大娘,亦不知所聽之聲,是傳音入密之朮而來。

    李無風用心的看了看緩緩逼近的兩船,雙目掃視不停,目測了其中距離,然后跨了兩步,懸體轉向兩艘大船正中位置。

    他掃了孫大娘一眼,見她已經運轉了功力,方才放下心來,畢竟自己要施展的虎嘯神功過于霸道,孫大娘正在自己身旁,*得太近,即使是功力極為深厚,猝不及防之下,也難免受傷。

    李無風雙腿微曲,腳腕內扣,由于長衫遮腳,又在微藍的天色中,外人卻也難以看得清。

    “呼——!”呼吸之粗重,宛如風箱開合,使他胸腹變得扁平似紙。

    “咝——!”吸氣之聲,亦是不同凡俗,孫大娘雖未見過西身歐陽鋒的蛤蟆功,但看其形態,卻感覺李無風正在施展的內功,頗像是傳說中的蛤蟆功,他那隆起的胸腹,極似蛤蟆鼓氣,他原本的俊逸瀟灑之姿,此時已經蕩然無存。

    “呀————”一道穿云裂石般的長嘯陡然響起,李無風雙掌上撐,脖子上仰,發出震天長嘯之聲,其形極似那直身而起的巨虎,正仰天長嘯,百獸俯首。

    長嘯綿綿,不絕于耳,嘯聲如鯤鵬扶搖,直上天際,響遏霄云,令人心旌震蕩。孫大娘即使早已凝聚功力抵御,仍是感覺心血涌動,心脈疼痛,那連綿不絕的長嘯,似利箭在螺旋般鑽動,不動侵入自己心脈,疼痛一陣強似一陣。

    孫大娘顧不得驚駭其威力之強,只是苦苦支撐,小無相功快速流轉。即使道家心法防御極強,她也是度日如年,極盼李公子這一口氣早點兒吐完。

    因李無風怕對手有所防備,便以傳音入密提醒孫大娘,舫內的謝曉蘭毫無所覺,受此一嘯,即使是她的功力遠超李無風。猝不及防之下,亦是吃了個悶虧,一口熱血便欲噴出,但見那個冤家正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己。便強行壓抑,雪白地玉臉婿紅一閃,將微甜的熱血吞入腹中。

    “唉,何苦呢!”蕭月生盯著她瞧了又瞧,搖頭輕嘆,帶著几分憐惜,縱使在滾滾的長嘯聲中,亦清晰可聞。

    謝曉蘭經脈內氣流動,抵御著穿腦入心地嘯聲,對他仍是不理不睬。冷若冰霜,但對他的搖頭嘆息,卻仍是看在眼中,氣在心頭。

    “唉,這個李無風,也是個偷懶地家伙!”蕭月生者到謝曉蘭雙眸中的薄怒之色,也不再招惹她,卻只是搖頭嘆息了一聲,轉動著手中的茶盞,一邊欣賞著對面玉人的美色。“這等小事,卻也弄得聲勢驚人,鬼哭狼嚎!也算是本事不凡了!”

    蕭月生語氣中頗是取笑,虎嘯神功雖然威力驚人,但這一聲長嘯。本是靜寂的河面立刻喧鬧起來,遠處的几艘船上自然也難逃穿腦之聲的威力,雖只是余波殃及,也是難受得慘叫不已。

    雖知發出嘯聲之人是武林高手,招惹不得,便世間并非每個人都是知曉進退之道,嘯聲一響,立刻叱罵聲不絕于耳,或有打開艙旁地軒窗,扯著嗓子罵得痛快淋漓,其中頗有几分被驚擾了好夢的憤慨。

    好在天色并未放開,微藍的天色,令人難以看清遠處,且聲音無形,卻也不知是誰發出。

    “哞!”長嘯聲綿綿不絕,升到高處,又緩緩下落,卻忽然一聲斷喝之聲,直如天雷炸響,萬物驚懼。

    這一聲斷喝,本是罵聲不絕的河面又恢復了平靜,船艙的軒窗紛紛關上,仿佛從未打開。

    虎嘯神功頗為神妙,能夠控制聲音傷害的范圍,否則,遠處船上的人們,哪有機會叫罵?早已魂飛天外,面見閻羅了。

    這一聲斷喝,方是威力之大成,是致命一擊,孫大娘再也支撐不住,悶有一聲,噴出一口熱血,本是晶亮地雙眸黯淡了几分。

    李無風大驚,虎嘯神功他也是第一次施展,雖知威力宏大,但庄主在旁,自己做事須得干淨利索,否則少不得受一番挖苦,卻沒想到竟將孫大娘給傷著了。

    “大娘,你沒事吧?”李無風忙上前扶住孫大娘,焦急的問,心下頗是內疚。

    孫大娘抹了抹唇角的血跡,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聲音沙啞:“沒事沒事,實沒想到,李公子地武功竟是這等厲害,老身不濟的很,倒讓公子你見笑了!”

    李無風忙搖了搖頭,便要扶孫大娘回艙歇息。

    孫大娘輕輕推開他的攙扶,笑道:“公子還是專心應敵,老甚并無大礙!”

    “大娘?!”伴著絨帘的晃動,環佩聲響中,謝曉蘭綽約的身影出現在艙外,她本是冰霜覆蓋的玉臉滿是急切,玉手輕探,握住了孫大娘的手,便要查看她的傷勢。

    “小姐——!”孫大娘輕掙了掙,瞪了謝曉蘭一眼,帶著疼愛的語氣嗔道:“別這般大驚小怪的,讓蕭庄主笑話,老身無礙!”

    聽到蕭庄主這個名字,謝曉蘭地心便有几分復雜的糾纏,冷冷瞥了一眼身旁負手而立的那個男子,謝曉蘭又恢復了冷若冰霜的模樣。

    “無風,去把那些人解決了吧。”蕭月生拍了李無風一巴掌,李無風正朗目大睜,眨也不眨的盯著謝曉蘭的面龐,以明了孫大娘的傷勢。

    謝曉蘭雙眸輕闔,開始運功替孫大娘療傷。

    被蕭月生拍了巴掌,李無風激凌一下,忙躬身應聲,轉身前又看了一眼謝曉蘭,只是謝曉蘭那冷若冰霜的臉上,實在難以辨別喜怒。

    蕭月生將一切收在眼底。不由好笑,見李無風一邊轉身,作欲要離開之勢,卻仍一邊看著孫大娘,他已經放棄在謝曉蘭臉上得知孫大娘傷勢一途,直接觀看。

    “唉,你這家伙!……孫大娘沒事,快去做正事!”蕭月生看著李無風的模樣,不由又氣又笑。又拍了他一巴掌,不過這次他的手有些重,一掌將李無風擊了出去,飛向南側那艘大船。

    “哼哼,觀瀾山庄果然好威風!”謝曉蘭緩緩睜開杏眼秀眸,輕吁了口氣,順嘴冷冷刺了蕭月生一句。

    蕭月生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深深望了一眼謝曉蘭倔強冰冷地雙眸,搖了搖頭,知道她這是借機尋由。找自己的麻煩,是借題發揮之舉,害孫大娘受傷這一筆,又算在了自己頭上。

    不過他心中卻并不著惱,比起無理取鬧,不理不睬更為麻煩。

    “小姐——!”孫大娘忙拉了拉冷冷盯著蕭月生地小姐一把,雖是兩人糾纏不清,但畢竟蕭月生是小姐的救命恩人,太過不敬總是不好,頗有忘恩負義之嫌。

    “算了。大娘,曉蘭生氣也是難怪,畢竟是無風這小子太過莽撞,她待你如母,也難怪生氣。”

    蕭月生帶著苦笑,對孫大娘擺了擺手,仍捏在手中的茶盞被輕輕一甩,青光一閃,啪地一聲,一具人體自北側的大船落入河中。一只斷魂鏢無力的落至三人腳下。

    卻是剛才趁三人不備,大船上幸存之人出膘暗襲,謝曉蘭心情激蕩,孫大娘初傷未愈,況且幸存之人。自然是功力極深,也是對付謝曉蘭的殺手锏,也難怪謝曉蘭未曾發覺。

    孫大娘嚇了一跳,著著腳下幽幽發藍的銀鏢,心中驚悸,如果沒有蕭庄主出手,挨上這么一鏢,怕是見不到今天的太陽。

    謝曉蘭卻看也不看腳下地銀鏢,她被蕭月生剛才的風涼話氣得血氣翻涌,貝齒緊咬,一直死死的瞪著他。

    李無風自南側大船飄至另一艘船上,身法如電,飄忽迅徒若鬼魅,接著砰的一聲,又是一條人影破艙而出,跌至河中,頗厚的艙身業已破損,撞出一個不規則的大洞,木片散落于周圍河上,迅即被河水卷走,伴隨飄著的人體,飄向遠處。

    李無風此時殺心極重,施展出雷霆手段,根本不給對手反抗地機會,一掌下去,重若千鈞,直接將人擊飛。剛才竟有人暗襲庄主,他深覺自己辦事不力,自然要將功補過,做得漂亮一些。

    “我們進去吧,這里交給無風處理便是!”蕭月生衣衫飄飄,伸手延清,溫和的面對冷冷而視的謝曉蘭,頗顯風度。

    “小姐你隨庄主進去,老身在此幫忙。”孫大娘忙推了渾身緊繃的小姐一把,也深為小姐地剛硬脾氣無奈,她看了一眼溫文爾雅的蕭庄主,投去的目光帶著期盼。

    蕭月生仿佛能夠了解她的眼神,向孫大娘微微一笑,轉身掀帘進了船艙。

    甫進艙內,蕭月生便拋出靜音符,使其懸浮于船艙上方,八角燈籠之側。

    蕭月生自軒窗旁的案几上拿起茶壺,斟了兩盞茶水,心下頗有些感慨,這等斟茶倒水事務,很久沒有親身做過了,都是自己美麗的妻子們代勞。

    “曉蘭,你執意要去臨安,到底為何?”他將茶水輕輕放到對面謝曉蘭几前,然后穩穩坐下,提眉抬眼問道。

    謝曉蘭對正對而坐的男子熟悉之極,看他臉色,便知他心中已有几分不耐之意,想要徹底說明白,好罷,那就說個明白罷!她一直翻涌欲浪的心緒忽然變得風平浪靜,沉靜了下來。

    “沒什么,只是想去散散心罷了。”謝曉蘭將茶盞遞至櫻桃小口邊,瞟了蕭月生一眼,櫻唇翕張,輕描淡寫。

    “那你知否,此行極為危險?!”蕭月生緊盯著她清澈的雙眸,沉聲問道,隱隱帶著怒氣,他對謝曉蘭周視自身安危之舉極是生氣。

    “知道!”盈盈秋波掃過他的面龐,謝曉蘭帶著毫不在乎地語氣淡淡而道。說罷,素手輕挪盞蓋,櫻唇微啜茶茗,在裊裊的熱氣中,神情更顯得漫不在乎。

    蕭月生用力吸了口氣,閉嘴不言,眉頭緊皺,直直看著對面的女子,逼迫等待她的目光自投羅網,望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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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2:58:31

第一部 神雕 第九十五章 强行


    謝曉蘭平靜得近乎面無表情,或垂首細觀青瓷茶盞上的花案,或側瞧軒窗上的窗格,裊裊茶霧,朦朦朧朧,仿佛仙宮琅苑的無情仙子。

    蕭月生透過朦朧的茶霧目光如電,蹙眉而視,沉聲而道:“既知危險,為何還要一意孤行?!”

    他雖是強行抑止,但一想到她不顧自身安危,身蹈險境,心中便不由的動怒,語氣便有些壓迫之意,周圍的空氣似有凝結之勢。

    “嗤——!”謝曉蘭冷冷一笑,將茶盞往香几上輕輕一頓,“小女子孑然一身,無牽無挂,便是客死異鄉,也無人掬淚,又何必顧慮太多?!更不敢勞蕭大庄主挂念!”

    她雖是一臉笑容,卻并無一絲歡輸之意,眉宇間滿是淒苦悲涼,自是自傷身世,滿腹感懷。

    蕭月生面沉似水,眉峰攢聚,望著青瓷盞中溢出的熱茶,心中又氣又憐,復雜莫名。

    “你果真如此想的么?”蕭月生陡然抬頭,怒氣隱隱,看著她黛眉間的悲苦,卻又心中發酸,她一個女子,父母俱亡,孤苦無依之下,還要東躲西藏,在追殺中苦苦猙扎,實是過得極苦:“那些關心你挂念你之人,你都視而不見么?!”

    “對完顏姐姐與小玉小鳳她們,小女子感激不盡!”謝曉蘭本是冰冷的粉臉泛出一絲溫柔,素手輕撫了撫一直遮在羅衫下的碧綠玉鐲,手腕皓白與玉鐲碧綠相映相襯,白如雪,綠如茵。

    她在觀瀾山庄諸女中,深受著久違的關切與親密,完顏萍諸女一直生活在不染塵俗的觀瀾山庄,本便是善良之人。加之生活得無憂無慮,故待人以真情,無欲無求,自然與社會險惡不同。

    蕭月生瞪視怔怔盯著玉鐲的謝曉蘭,緩緩低沉的問道:“難道蕭某對你是漠不關心么!?”

    “漠不關心?”謝曉蘭陡然給頭,臉上帶著諷嘲之色,在她精致絕美的玉面上出現。顯得更為傷人,她冷冷一笑,帶著自怨自艾:“蕭庄主可曾對小女子有過半分關心?!小女子蒲柳之姿,難入蕭庄主法眼,卻也怪不得別人!”

    她神情冰冷,唇齒便給,鋒利如刀,冷靜得可怕。只是急促地喘息、劇烈起伏的酥胸,卻將她的心緒之激動表露無遺。

    蕭月生苦笑一聲,搖頭嘆息:“既然你如此說。蕭某又有何話可說?!”

    他雖是感覺冤枉,卻也不屑細細分辨,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怎么?蕭大庄主無話可說?!還是不屑與小女子多說?!”謝曉蘭見蕭月生無奈苦笑,心中更怒,本是強抑的怒火忽然間騰的升起。變得不依不饒,本是圓潤的聲音變得高亢尖細,桃腮潮紅,卻忽然間變得嬌艷逼人。

    蕭月生看著激動謝曉蘭,她雙唇微顫,雙眸神色復雜變幻,急促粗重的呼吸令他有些擔心她將要窒息,他便想安撫,令她平靜一下,神色溫和的看著她說道:“曉蘭……”

    “別叫我曉蘭!”謝曉蘭厲聲嬌喝。貝齒緊咬櫻唇,似欲滴血,令蕭月生看得大是心疼。

    她深深吐出一口氣,努力平息一番自已的熊熊怒火,強做平靜,聲音卻怒氣隱隱:“曉蘭曉蘭!嘿!”她冷冷一笑,諷嘲之色盡顯。

    “……蕭庄主難道不自覺太過唐突么?如此輕易的稱呼小女子的閨名,豈是君子所為!……還請蕭庄主自重!”說完這些,她酥胸的起伏又變得劇烈几分。

    蕭月生此時恢復了平靜,面對狂風暴雨般的女人。所需要做的,便是等她自己風平浪靜,此時已是理智盡失,心中難入片言。

    他方手輕抬,將軒窗旁案几上的茶壺虛空攝入掌中。左手輕探,將謝曉蘭胸前的茶盞拿來,斟滿之后,再將泛著熱氣的茶盞輕輕放回。

    然后再幫自己斟滿,茶壺放至桌上,壺嘴泛著裊裊熱氣,他右手中指虛空一彈,茶壺緩撮飄回原來之處。

    他攝壺斟茶,又彈回茶壺,一舉一動,莫不瀟灑自如,氣定神閑。

    謝曉蘭本是激蕩沸騰的心緒被他的氣度所逼,竟然平靜了几分,這個男人是自己的克星,是自己前世虧欠之人,她狠狠的對自己說道。

    “曉蘭!”蕭月生放下熱氣騰騰的茶盞,表情平靜溫和,謝曉蘭欲言又止,他平靜地雙眸盯著謝曉蘭不斷變幻的目光:“曉蘭,我知道以前負你良多,你氣我怨我恨我,都是理所當然,我也無言可辯,只求你給蕭某一個償還的機會,……做我的夫人吧!”

    “夫人?蕭大庄主真會拿小女子尋開心!咯咯——!”謝曉蘭咯咯笑了起來,笑得頗為夸張,花枝亂顫,羅衫抖動,環佩之聲輕響。

    蕭月生靜靜不言,只是平和的望著笑得杏腮緋紅的謝曉蘭,待她笑容漸息,方才緩緩而道:“蕭某可曾說過半句虛言?!”

    謝曉蘭捋了捋有些散亂的箕發,緋紅的粉面泛著嘲諷之色:“小女子不敢痴心妄想,蕭大庄主目高于頂,又怎會理睬蒲柳之姿的小女子?難道捉弄我,會令蕭庄主這般開心么?”

    她體會到了蕭月生的真誠,只是下意識不敢去接受罷了,自己已下重誓,永不回觀瀾山庄,又怎能做他地夫人?!況且內心深處,極怕這只是一場夢境,一旦相信,夢醒過后,徒惹傷心,再說,這個冤家讓自己流了無數次淚,又怎能輕易任他取求!

    “行了!”蕭月生大手一揮,斬釘截鐵的說道:“此事就這般決定,往后你便是蕭家之人!”

    “你……”謝曉蘭目瞪口呆,心中又氣又急,顧不得無禮,玉指輕顫,指著一臉堅定的蕭月生,竟說不出話來。

    “行了,夫人不必再說!”蕭月生擺了擺手,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沉吟道:“找個黃道吉日娶你進門,唔,待為夫算算,……嗯,下個月二十,就定那一日吧!”

    “蕭庄主!”謝曉蘭本是圓潤的嗓音陡然高亢尖細,心中極是羞憤,她努力壓抑自己的怒火,一字一句的問道:“小女子孤單一人,舉目無親,所以便是那般任意可欺么?!”

    蕭月生擺了擺手,心下卻并無負疚之感。比起她心灰意冷,了無生趣,惹她發怒,也是一種應付之法,謝曉蘭這般性格剛烈之人,勸說曲求,根本無濟于事,而硬對硬,雖然難免折斷之險。卻也是如棋家地勝負手,一戰而定。

    “蕭某是霸道之人,既是選了你做夫人,你便是我的人了,與可不可欺無甚關系!”蕭月生笑吟吟的望著謝曉蘭酡紅地精致粉臉,不緊不慢的說道,手中輕轉著盞蓋。

    “哼!咯咯——!”謝曉蘭有了一聲,氣極而笑,咯咯笑了几聲,卻只聞笑聲。不見笑意。

    她杏眼桃腮的粉臉升起几分不齒與鄙夷,冷冷而道:“你豈不是與強搶民女的惡霸毫無分別!?”

    “呵呵,為了夫人,為夫做一回惡霸又何妨?!”蕭月生毫不生氣,仍是玩轉著盞蓋,笑吟吟地模樣,說起話來,也是慢慢吞吞,頗有些懶散憊懶地意味。

    聞聽這般憊賴之語,謝曉蘭杏眼圓睜。怒目而視,玉手上的茶盞叮叮做響,卻是顫抖的茶盞與盞蓋間的相撞之聲。

    本是酡紅的臉頰如今變得一片煞白,高聳的酥胸劇烈起伏,嬌軀輕輕顫抖。

    “不敢當。為了小女子,而辱沒蕭大庄主的品格,小女子實在愧不敢當,也沒福氣做蕭家之人,蕭庄主還是請回吧!”

    謝曉蘭說這番話時,雖是強抑心緒,維持鎮定,聲音卻難掩她的咬牙切齒,她將響個不停的茶盞拿至胸拼,高聲而呼:“大娘——,送客!”

    周圍寂寂,未聽到本應響起的答應聲,謝曉蘭不禁有些羞惱,有些嗔怒的喊道:“大娘——!”

    仍是寂靜無聲。

    謝曉蘭欲要再喊,卻被蕭月生的擺手打斷,他笑吟吟的說道:“夫人不必喊大娘,她聽不到我們說話。”

    他伸手一指八角燈籠旁靜靜懸浮,微泛綠光的玉佩:“喏,那是靜音符,可隔絕聲音的傳遞,夫人縱是喊破喉嚨,艙外也是聽不到,不必白費力氣了!”

    謝曉蘭心中更怒,那張笑吟吟的臉龐令她怒氣如潮,體內真氣涌動如濤,雖然心中知曉,自己地武功在他面前實是毫無用處,但不打出這一掌,自己會被氣瘋。

    她玉手一抬,呼的一掌擊出,直奔蕭月生面門,勢若奔雷,挾隱隱雷聲,氣勢之雄,實難想象出自一弱女子,艙上的八角燈籠不斷傾向上移動。

    蕭月生衣衫與頭發俱迎著掌風飄動,他微微一笑,右手仍端茶盞,左手輕舉,迎上謝曉蘭雷霆般的一掌,茶盞飄出的襲襲熱氣,卻絲毫不受掌風影響,仍是舒緩自如的飄至無形。

    蕭月生出掌似緩似輕,卻恰到好處的迎上謝曉蘭的雪白小手,兩掌相交,仿佛陰陽兩極相合,只是啪的一聲,清脆得很。

    本是快要貼上艙頂的八角燈籠忽地墜了下來,被系于其上的輕繩一拽,頓時晃動不已,本是明亮的燈光變得時明時滅。

    蕭月生的大手輕握她那玲瓏溫軟柔荑,對洶涌而至的內力渾不在意,反而輕薄之極的捏了捏掌中的小手。

    這般舉動自是火上澆油,謝曉蘭又羞又怒,頓時內力沸騰涌動,她本欲再鼓內力,再接再厲,誓死一搏,可惜羞怒之下,經脈中的內力忽然走岔,頓時體內大亂,已是是火入魔,想要令內力停息,卻也不能。

    她此時怒發如狂,對體內亂竄的內息毫不在意,只是怒目圓睜,勢若噴火的瞪著微皺眉頭的蕭月生。

    蕭月生捏著她的小手,對她體內的情況自然一目了然。只是輕皺了皺眉頭,并不太過擔心,她的內腑經脈俱由星辰之力所塑,遠非凡胎肉體所能比,體內亂竄地內力,并不能對她造成損害,只是會令她難受痛苦一些罷了。

    一股溫潤的內力自她的小手傳入身體。沸騰亂竄的內力仿佛見了貓的老鼠,頓時溫馴老實之極,這般溫潤內力所過之處,內力變得平緩有序,由暴民變成了良民。

    所說甚慢,其實極快,他的內力如同水銀般瀉入謝曉蘭體內,直擊而下。瞬間降伏躁動亂竄的內息。

    他雖有不舍,卻仍是放開她地小手,軟滑的滋味仍在手心間繚繞,膚若凝脂,溫潤如玉,實在動人無比。

    “登徒子!”謝曉蘭狠很的罵道,雙眸微潤,淚光隱隱,她素來堅強。縱然遇到不如意事,也能冷靜相對,此時卻隱有軟弱之兆。

    見到她濕潤的雙眸,蕭月生頓時有些慌亂,他最見不得女人哭,一見到女人在自己面前哭泣,便沒了主意,大改平常成竹在胸,智珠在握的從容,這一致命弱點。唯有楊若男知曉。

    但謝曉蘭素來要強,尤其在是這個男人面前,更不容自己顯出半分軟弱,將隱隱凝成的淚珠強行收了回去,她雖然八面冷鈍,卻并非無所不能,還未領悟到女人最具威力的武器。

    看到她并未抹眼淚兒,蕭月生暗暗大舒了口氣,但也覺得自己做得有些過了,露出了自己好色的狼性。實在大不應該。

    “曉蘭,我一片真心,天地可鑑!……我素來行事不拘手段,你也不是不知,還是莫要生氣了。好嗎?”他表情真摯,情真意切,雙眸中地柔情几乎令她醺醺然,微微一蕩。

    好吧,我不生氣,只是你莫要逼我,小女子實在鄙陋,當不得蕭夫人,蕭庄主你還是放我離開吧——!”謝曉蘭長吸了口氣,平靜的說道。

    蕭月生蹙了蹙劍眉,盯著她平靜無波的清澈目光,她此時氣度端庄凜然,令人生起可遠觀不可褻玩焉之感。

    只可惜這些對蕭月生并無作用,他嘿嘿一笑,搖了搖頭,“你已經是我的人了,這不容商量。”

    這句話使謝曉蘭欲施的剛柔相濟之法夭折,她本想硬的不成,便用軟的,此時強行抑制的怒氣又再涌起,好在她功力深厚,能夠支撐,換了別人,此時怕是已經無力再怒。

    “為什么?為什么?!”她忽的站起身來,頓不得儀態,嬌軀前傾,紅著眼睛,怒瞪著蕭月生,大聲質問,“我為什么就成了你的人?難道你是皇上,你是金口玉牙,你說什么便是什么么?!”

    她臉龐精致,杏眼桃腮,即使是發怒,卻也毫無猙獰之象,他倒覺得她像只小野貓般可愛,對她的質問也不甚上心,只是漫聲而道:“嗯,蕭某可不是皇上,還好別人聽不到,否則可擔待不起!”

    “那你說,為何我就成了你的人了?!你想什么便是什么?!……你竟笑,不誰笑!”謝曉蘭對他的漫不經心深惡痛絕,大聲質問,恨不得抓住他的衣襟一般。

    蕭月生撫了撫唇上的黑須,倒真依言收起了笑容,卻依舊帶著笑意,溫吞吞的說道:“不知夫人聽沒聽過這般說法,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謝曉蘭頓時怔怔無言,呆呆看著他。

    蕭月生看她的神色,知道她把自己的玩笑話當真,不由呵呵笑道:“呵呵,只是玩笑之語,其實蕭某哪會管這么多,喜歡之人,自然便娶過來做自己的夫人,便是仇家之女,也顧不得!”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謝曉蘭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原本憤怒地神情消失不見,代之是一股愴然,她冷冷一笑:“你想如何便如何,當初你棄我若敝履,如今卻又忽然要娶我做夫人,你想怎樣便怎樣,我偏不讓你如愿!”

    說罷,銀牙緊咬,手中寒光一閃,猛的扎向自己胸口,突然之極,其快如電。

    蕭月生長袖一拂。只聽“卟”的一聲,艙頂出現一指寬的窟窿。泛白的光線透了進,此時天色已經大亮,謝曉蘭手中那柄短劍已是無影無蹤。

    “你這是做甚!”蕭月生陡然色變,面沉若水,冷冷而視。艙內的空氣沉凝厚稠,仿佛泥漿。

    他確實沒想到謝曉蘭竟剛烈至此,一怒之下,竟要自戮。

    “你這是做甚!!啊——?!”蕭月生心中怒氣劇升,被她這般不愛惜自己之舉大大激怒了,說括便有些像咆哮,聲如響雷:“自戕,呵呵。你竟然尋死!”

    他忽的起身,身上衣衫須發俱凜凜而動,目光似電,金光隱隱。

    忽忽向東踏了兩步,又轉身踱了兩步,復又轉身,砰地一腳,錦墩飛起,撞向艙壁。還未撞到,便“砰”的一聲,粉身碎骨,爆炸開來,化為齏粉,將艙壁染上一朵灰白之花。

    謝曉蘭貝齒緊咬,面目清冷,一言不發,轉過臉去,著也不著團團轉的蕭月生。周圍地空氣厚重,聲音震耳,令她頗為難受,但不知為何,心中反而有些甜蜜。

    蕭月生心中的怒氣翻騰不休,恨不能長嘯一聲,以抒怒氣,他是上兩步,便看她一眼,反反復復。几十眼著去,仍是不見她轉過頭來。

    江南的天色漸亮,艙外站著的李無風與孫大娘迎風而立,卻聽不到說話地聲音,一直奇怪不已。懷著好奇之心一直靜靜細聽,還以為艙內二人一直未曾說話。

    忽然間一柄短劍自艙頂飛出,直飛入天際,竟只能見到短劍地殘影,眨眼間,已是消失不見,兩人雖嚇了一跳,但想想蕭月生在其中,沒什么可擔心,于是并未出聲。

    可艙內仍是悄無聲息,頗顯詭異。

    李無風忽然拍了拍自己面龐,恍然想起了庄主有靜音符,能夠禁錮聲音,不使其外傳。

    孫大娘見識過蕭月生的本領,并未懷疑李無風的話,只是卻開始擔心,船內的兩人定是鬧翻了,連短劍都用上了,不會是蕭庄主要霸王硬上弓吧?

    “小姐,小姐?”她心中一沉,顧不得別的,忙輕叫兩聲,在寂寥的河面上傳蕩開來。

    蕭月生雖在盛怒之中,仍是手指虛空輕點,懸浮的玉佩頓時黯淡無光,孫大娘地聲音傳入艙內。

    “大娘,我沒事。”謝曉蘭抬頭,平靜的說道,一幅若無其事的模樣,她覺得這是自己與那個冤家的事,不想讓別人知曉。

    孫大娘在外面放下心來,她能夠聽出小姐的聲音有些沙啞,心中暗笑,必是兩人正在吵架,小姐的脾氣平時溫柔可親,一旦遇到了蕭庄主,便換了個人似的,壞得很,定是吵著吵著,便動了劍。

    “那好,小姐,有什么事,平心靜氣的說,不要吵架。”孫大娘忍不住嘮叨了一句。

    “知道了,大娘!”謝曉蘭揚聲答應,有些困窘,大娘一直把自己當小孩子一般。

    孫大娘大是放心,不再多言。

    蕭月生又輕彈一指,嘩嘩的流水聲便又游夫,艙內恢復寧靜。

    被孫大娘這么一打岔,蕭月生地怒火倒是不知不覺中平息下來,他的道心極堅,對心的控制極強,剛才只是太過關心,才導致怒氣填膺,不克自制。

    “唉——!”蕭月生長嘆一聲,有些無奈的盯著對自己不理不睬的美貌女子,“你何苦如此呢!”

    他此時想坐下來,卻沒有了錦墩,軒窗旁的案几下倒還有一個。

    “你真的不愿做蕭某的夫人么?”蕭月生是至她身旁,俯視坐著地謝曉蘭,聲音低沉,雙目炯炯,煥發著攝人的光芒。

    謝曉蘭看了他一眼,忙垂下眼臉,不再敢再看他,她能聽出他問得極為認真,想要拒絕,卻又有些膽怯,腦誨中閃現著他剛才認真的神色,心怦怦跳得厲害,陷入情網中的女子,本已絕望,卻又忽然出現了希望,患得患失之間,實是煎熬,經過剛才的一劍,全身的激憤仿佛被抽走了一般。

    蕭月生手中憑空出現一只碧綠玉簪,正是鎮神簪。

    玉簪被緩緩插入她煙云蔥蘢般的云鬢上,她欲要掙扎,卻渾身無力,兩腮緋紅,嬌艷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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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2:58:47

第一部 神雕 第九十六章 欲建


    蕭月生抓她的一只小手,眼睛直視她清澈如泉的靈眸,神情鄭重,聲音鏗鏘:“從今日起,你謝曉蘭便是我的妻子,滄海桑田,永不相棄!若違此誓,天雷轟頂!”

    說罷,自頭上拽下几縷頭發,擲向空中,手指輕划,長發頓時被斬為數段,飄飄落于地下。

    謝曉蘭怔怔的望著眼前男人,精致無比的臉龐神色復雜。

    蕭月生忽然將她的小手送至自己雪白牙齒間,在她不由輕“啊”的嬌叫聲中,雪白手指涌出鮮紅血珠。

    他對謝曉蘭輕輕一笑,手指輕彈,一道指甲大小的金光射出,狀如圓珠,輕輕緩緩,似飄似浮,金光掠起謝曉蘭手上的一滴血珠,飛至她鬢上插著的玉簪,消失不見。

    仍有些怔然的謝曉蘭忽覺頭上百會涌入一股清涼的內息,自上而下,循經脈而行,很快流過周身,她內息自然運轉,抵御清流的涌入,卻作用全無,這股清流仿佛無形無質,卻又真實存在,玄妙異常。

    “此簪名曰鎮神,有護體寧神之效,蕭某的諸位夫人們,皆有一支,算是蕭門女子的標志,戴我鎮神簪,入我蕭家門!呵呵……”

    蕭月生放下謝曉蘭的小手,端詳了一番她戴著鎮神簪時的模樣,微笑著說道,心下大是滿意,在瑩瑩碧光下,謝曉蘭精致的面龐越發嬌美脫俗,楚楚動人。

    “誰……誰說我答應了……?”謝曉蘭被那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羞澀,垂下粉臉,說話的聲音仿佛變了一個人,與剛才冷面利齒。怒發沖冠之人迥然不同。

    她心中雖仍存怨氣,但欲要斬釘截鐵的說不,卻又做不到,蕭月生那從未有過的深情蜜意,令她這個深陷情網中地女子欲拒無從,仿佛沾入蛛網的飛蛾。

    蕭月生是花叢老手,她的言不由衷又太過明顯,不由微微一笑,探頭輕啄了一下她低垂的粉頰。

    “啊!”謝曉蘭忽聞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氣息,臉頰一濕,抬眼欲瞧之時,櫻唇與正欲離開的大嘴輕觸了一下。她如被電噬,不由驚叫一聲。

    待看到蕭月生略帶得意的笑容,已是明白剛才發生之事,不禁又羞又怒,自己冰清玉潔。除了他,從未與其它男人碰觸一下。即使是那些追殺自己的男子。也無法做到,沒想到今日接二連三的輕薄,毫不顧惜自己,讓她怎能不生氣。

    她用力瞪著蕭月生,氣急而帶著凜然之色說道:“蕭庄主你若再肆意輕薄,小女子便自斷心脈。自絕于你面前,將欠的那條性命還給你,也強過任你欺負!”

    蕭月生微微一笑,不再相逼,施然地來至她的對面香几前,大袖一揮間,軒窗下地錦墩平平移至身下。

    他信手一招,頭上懸浮的綠瑩瑩玉佩緩緩飛入手中,被他收入袖內。

    頓時艙內充滿了潺潺流水之聲,其它船上的吵鬧之聲亦不時傳來,李無風剛才的長嘯已經將周圍河面上的船客吵醒,河面寥寂不再,倒多了几分生機。

    “孫大娘,無風,你們進來吧。”蕭月生對船外地兩人說道。

    他說話不疾不緩,如與對面之人交談,并不需揚聲叫嚷,功力所致,如同在耳邊輕語。

    待兩人進來,他端坐肅容,指了指對面的謝曉蘭,對李無風吩咐道:“無風,從此以后,這便是觀瀾山庄的蘭夫人。

    李無風雖不夠圓滑,卻并非口拙嘴笨之人,忙抱拳呵呵笑道:“小人李無風,見過蘭夫人,恭喜蘭夫人!”

    謝曉蘭有些意外,大覺突然,猝不及防之下,有些慌亂地看了看蕭月生,見他溫和的對自己笑,本欲否認的言語頓時消失無蹤,抑制不住的羞澀,微微向李無風點頭。

    孫大娘在旁聽得大喜,那張美麗依舊的面龐頓時露出微笑,眉眼間皆蘊著喜悅,她替自己的小姐激動不已,相思得償,苦戀有果,恰似那金風玉露終相逢,豈不是人生樂事?

    只是她儀態極佳,雖是心中激動,卻也只是微笑著道賀一句。

    謝曉蘭聽到孫大娘地恭喜之聲,更感羞澀,自己的心雖深藏于心,但有時會忍不住向孫大娘傾訴几句,她定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喜悅,被人看穿的感覺,有時會產生羞澀。

    “無風小子,快滾出去行船!”

    蕭月生笑罵,他看到李無風眼睛快要瞪出來一般,目光被羞澀嬌美的謝曉蘭粘住,不禁心中大氣,這個小子實在丟了觀瀾山庄的臉,定力太差,庄中皆是俊男美女,還未能將他面對美色的免疫力鍛煉出來,實是莫大的失敗。

    李無風笑嘻嘻的跑了出去,孫大娘也是知機的告退,置小姐的急聲挽留而不顧,只是抿嘴輕笑,盈盈轉身出艙。

    艙內只剩下他們兩人,謝曉蘭面紅耳赤,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忽然間害羞起來,坐在他面前,即使不說話,自己也心中異樣,會忍不住胡思亂想,會害羞。

    “夫人,不知你想沒想過重建靈鷲宮?”蕭月生端著茶盞,漫不經心的問道,打破了艙內曖昧的安靜。

    “重建靈鷲宮?”腮上紅霞未褪的謝曉蘭一怔,既而心中一動,隨即頹然,她搖了搖螓首,嘆息而道:“怕是不成的。”

    靈鷲宮煙消云散已有几十年,即使是最年輕的弟子,已成枯枯老嫗,況且飄散于世間各處,蹤跡杳然,根本無處可尋,世上本就少人知曉靈鷲宮之名,召集弟子之行,實是渺茫。

    但這個心愿,實是她潛于心底。承自恩師的鳳愿。

    重建靈鷲宮!

    師父郁郁而終,至死未曾說出此話,但她的心愿,又怎能瞞過朝夕相處的弟子,提到靈鷲宮三個字,師父眼中的復雜神采,語氣中無形地變化,莫不說明她對靈鷲宮的牽挂與深情,而身為師父唯一的弟子,她又怎能無動于衷。只是她自知力量微薄,自身難保。心有余而力不足罷了。

    在嘉興的几年時間,是自己一生中最安逸快樂的時光,閑暇之余,也曾想過重建靈鷲宮,但經歷了無數次的生死拼殺。對武林中的打打殺殺已是避如蛇蠍,心生恐懼與厭倦。絲毫不想沾染。要重建靈鷲宮,自然免不了這些,于是便將這種念頭束之高閣。

    見到眼前嬌美女子黛眉輕蹙,若有所思的模樣,蕭月生又展動如簧巧舌,鼓動連連:“夫人,你想,那靈鷲宮本是偏僻奇險之處,最是安全隱祕不過。如今正逢亂世,生靈涂炭,人如螻蟻,無依無*的孤兒無數,成立靈鷲宮并非要在武林中爭名奪利,而是收容這些孤苦無依的孩子,讓他們有個家,有個依*,如何?”

    謝曉蘭這一番話怦然心動,孤苦無依,她深有體會,故更是同情,如能收容她們,自己當然萬分愿意。

    她抬頭仔細看了看眼前地男人,如在以前,她定會毫不猶豫的相信他是悲天憫人地慈悲仁懷,但見識過他的無賴與霸道,便十去其八,心中弄不大准。

    見謝曉蘭不停打量自己,一反剛才的冷淡與羞澀,明亮的目光想要看透自己的內心,蕭月生不由好笑,將茶盞放回几上,捕捉住她澄澈地目光,送出自己心底的柔情蜜意,令她忙不迭地退縮,目光躲閃開來。

    她雖然堅強剛烈,但畢竟是黃花女子,未通男女之事,對逼入眼帘,涌入心底的灼熱不曾有半分抵御之力,唯有躲避。

    “夫人,靈鷲宮當初創自天山童姥,亦是由無至有,集腋成裘,你如今的武功不亞于當初的天山童姥,為何就不能再建靈鷲宮?比起從頭開始,重建可是要簡單得多!”

    蕭月生繼續鼓動唇舌,再接再厲,務求一舉說服。

    有了靈鷲宮,便是往她身上加了一層羈絆,有了目標,人便活有勁頭,免得她總是覓死覓活。

    蕭月生一通話說來,令謝曉蘭有些心動,心生躍躍欲試之感,是呵,祖師能做之事,自己為何就不能?!如能重建靈鷲宮,為天下孤苦之人尋一庇佑之所,也是一大美事!

    “那……”她又有些遲疑,自己真的成么?除了琴與武功,自己一無所長,根本就沒有祖師的雄才大略。

    蕭月生忙擺擺手,帶著自信的語氣說道:“放心放心,夫人盡管放心,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之人,為夫豈會讓他們再猖狂?!隨后讓子明與他們好好地談談,讓他們明白我蕭家之人,非是他們可以欺凌!”

    他在好好兩個字上語氣極重,亦帶著几分殺氣。

    謝曉蘭帶著几分嗔怒白了他一眼,以示對他張口夫人閉口為夫的不滿,只是她也知自己有些口不對心,明明心下帶著甜蜜。

    “我,……我真的行嗎?“謝曉蘭垂頭低首,大是羞澀,隨即臉頰一紅,為自己忽然轉柔的聲音而困窘,自己的語氣不應轉變得這么快,應該再狠一些的!她又抬起了頭,只是受不住那個人的灼灼目光,不由自主的又低了下來。

    蕭月生撫了撫上唇的兩撇小胡子,又摸了摸下頜,重重說道:“行,……一定行!”

    見她還有些猶豫,蕭耳生放下手,微微笑道:“夫人,你的那些姐妹,萍兒芙兒小玉她們閑得很,到時盡管找讓她們幫著你便是了!都是一家人,毋須客氣!”

    謝曉蘭白了他一眼,無意間的風情,帶著誘人的嫵媚。

    對于蕭夫人這個身份,謝曉蘭極為矛盾,欲拒無從,卻又覺得答應得太過輕易,既被他看輕,也有些對不住先前的滔天恨意,便只能運“拖”字訣,裝聾作啞。

    她又自欺欺人的對自己說。自己并沒有親口答應,都是他強迫的,自己一個小女子,沒有拒絕的能力,怨不得自己。

    女兒家地心思,瞬間萬變,古怪異常,即使是觀心朮在身的蕭月生,也是無法了解的。

    “嘿嘿,至于夫人發下的那個永不回觀瀾山庄的重誓。卻也無甚關系,你想回去時。為夫便把山庄改個名字,換個匾額便是了。”

    蕭月生輕搖著盞中的淡綠茶水,只動口說話,沒再動口喝茶,他發覺這茶品質差些,雖也算得上是好茶,便距離極品。還頗有距離。與觀瀾山庄的玉露茶相比,所差不可道以里計。

    謝曉蘭猛的望向他,震驚溢滿明眸。

    她心下震驚更甚,自己所下重誓,便是大娘也未曾知曉,只是在自己離開之前。在寒風中遠眺觀瀾山庄,心中洶涌如浪,沖動之下,默默而發,他又怎會知曉?!

    蕭月生一手茶盞一手茶蓋,雙雙擋在自己兩眼之前,呵呵一笑,什么也不說。

    “你……你胡說……什么啊?!”謝曉蘭心中發虛,說話的底氣亦虛了几分。

    這句話說得自己也覺得軟弱無力,羞愧不已,在這個男人面前,自己總是束手束腳,真是冤家啊。

    蕭月生呵呵一笑,不再多言。

    在微微的晃動中,艙內安靜得落針可聞,謝曉蘭聽夠聽到自己怦怦地心跳聲。

    蕭月生的話令她越發沒有了抵抗之力,沒有了這層顧忌,她實在再也找不出拒絕她理由。

    她只顧著垂首想著心思,沒看到蕭月生正微笑著欣賞她精致絕倫的玉容,頗有秀色可餐的滋味。

    兩人對面而坐,一羞澀垂首,一端坐凝視,空氣中仿佛飄著粉紅色的旖旎桃幔,將空間籠罩其中。

    兩人只是呆呆對坐,期間謝曉蘭醒神抬頭,見到灼灼發光的眼神,又慌又羞,忙又低頭躲避,過了一會兒,再次抬頭,對面地眼光仍是灼熱不減,她雖想鼓起勇氣怒瞪他,卻心慌得厲害,臉上像被火燒一般燙人,心下也有几分甜蜜與不舍。

    這般軟弱的小女兒神態,將蕭月生迷得神魂顛倒,目不暇接。

    “嘻嘻,干爹好難看喲。”

    忽然空中出現一聲清脆嬌嫩地鶯語之聲,淅瀝圓潤,令人聞之如在炎炎夏日喝了一口冰鎮酸梅湯。

    陷于旖旎中地謝曉蘭一驚,粉面通紅,羞不可當,她聽出了說話者是觀瀾山庄的小公主楊若男。

    蕭月生可是不知害羞為何物,見到艙內忽然出現的兩位女子,懶洋洋的笑道:“你們可終于來了!”

    兩人正是一路追來的楊若男與小星,前者一襲黃衫,正笑得眼如彎月,眸如秋水,頸間綴著一顆明珠,珠輝瑩瑩,素雅而高華,后者則是月白羅衫,寬袖窄腰,纖瘦合度,素潔異常,她玉臉冷若冰霜,冰清玉潔的氣質中隱隱透著几分嫵媚之色,獨特而動人。

    “干爹——”黃影一閃,楊若男已經扑到蕭月生身上,很自然的坐到他的大腿上,抱著他的脖子用力晃了晃,小嘴輕撅,嬌聲膩道:“干爹——”

    若被旁人見到,一個豆寇少女這般親昵的舉止,定會感嘆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只是楊若男甚少與外界接觸,純潔如玉,自小到大,便一直與干爹這般親昵,并未感覺有何不妥。

    蕭月生玉知女兒已經長大,不宜太過親昵,但楊若男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父女兩人也一直這般親密,加之腦中現代思想的烙印深刻,對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并未融入行為中,所以反對得并不堅決,雖開始也說:你是大閨女了,要舉止端庄,不能再像小時候那般像蜜糖般扭在干爹身上,要舉止有度。

    這番話將楊若男氣得兩天不理他,便讓他繳械投降,收回自己的話,還跟原來一樣,還是自己的好女兒,這才讓楊若男露出得意的笑臉。

    “好了好了,小若男,你快把干爹搖暈了!”蕭月生摟住她的小蠻腰,眉開眼笑,說話滿是寵溺的語氣。他几天沒見到不若男,心中也想念得很,眼光掃過一旁的小星,送過一抹溫柔地笑意。

    “哼哼,我要報仇,干爹這几天一點兒也不想若男!“楊若男嘟著小嘴,吹彈可破的臉上露著不滿與委屈。

    “冤枉”蕭月生急忙叫屈,臉上卻帶著溫和的笑意,“干爹回家時。小男你根本不在呀。還害干爹大大失望了一回呢!”

    “那……干爹真的失望了?”楊若男坐在干爹的膝上,一泓清泉的大眼傾睨,頗有些懷疑,但黛眉間的喜意卻掩藏不住,她本就是毫無機心的小丫頭,根本不懂城府的存在。

    蕭月生用力點點頭,看著她可愛的模樣。也樂得跟她玩鬧,“干爹失望得很。飯少吃了一碗。酒少喝了一杯。”

    謝曉蘭忍不住扑哧一笑,忙輕捂小嘴,小星卻神色不變,似未聽到別人說話,只是在打量船艙,清冷目光停在短劍破艙而出時的窟窿上轉了几轉。

    楊若男輕哼了一聲。抱著干爹地脖子又搖了兩搖,嗔道:“干爹就會騙人!”

    “不信?待回去時問你干娘她們!”蕭月生苦笑道,掙了掙,終于讓自己的腦袋遠離了楊若男的香懷。

    鼻間幽幽的香氣與膝上柔軟的觸感,令蕭月生這個久歷人事之人亦大感吃不消,自己這個女兒,越發纏人,傾城傾國之力亦隱隱顯現,世上地男人又要受苦了!

    楊若男哼了一聲,對干爹的舉止頗是不滿,這么久未見,還不允自己親熱几下,真是小氣地干爹!

    自蕭月生膝上下來,她斜橫了干爹一眼,暗暗記下一筆,待以后尋個時機再翻這筆舊帳,然后忙與謝曉蘭見禮,她禮儀周全,嫻雅雍容,只是乍然見到干爹,情不自禁,倒有些失禮之嫌,因此施起禮來,頗有些不好意思,帶著忸怩之態。

    “喏,若男,從此以后,你謝姨就是你地干娘了!”蕭月生見楊若男謝姨謝姨叫得甜蜜無比,忙笑著糾正道。

    “哦——?”楊若男鳳眼圓睜,忽閃忽閃的看著干爹,又看了看謝曉蘭,嘻嘻笑了起來:“若男早就料得謝姨逃不出干爹的魔掌!”

    謝曉蘭大羞,垂首之際,迅速看了瞥了一眼那個男人,卻見他卻撫須微笑,頗有自得之意,心下不由恨恨。

    “小星見過謝姐姐。”小星本是冷若冰霜的玉臉乍然解凍,對于自家之人,她卻不會擺出冷臉,她腰身寒星寶劍,在剪裁合度的月白羅衫下,玲瓏的曲線隱隱浮現,此時斂衽一禮,如雪面龐泛起微笑。

    她修為精深,已達御物之境,微笑之際,艙內恍如陽光乍入,大放光明,天地為之一亮,本是冰潔絕色,此時更如天仙下凡

    謝曉蘭忙回禮,她與觀瀾山庄諸女皆是熟悉異常,只是此時身份不同,頗有几分不適應。

    楊若男趁兩人說話功夫,去幫忙斟茶,卻也手腳利索,毫無生澀之感,這也是完顏萍嚴教之功。

    艙外地孫大娘與李無風兩人聽到艙內鶯鳴燕語聲,一聽便知是楊若男與小星在里面,只是未被召入,卻無法自己進去,李無風更是心如熱鍋之上的螞蟻,楊若男是觀瀾山庄的精靈,深得庄內諸人喜歡,李無風如今更是想念,甚想與之相見。

    四人圍几坐下,握著熱騰騰的茶盞,說起來時的經歷,以小星與楊若男的輕功,原本應該早就追了過來,只是半途之中,遇到了不少不平之事,楊若男乍出觀瀾山庄,一塵未染,嫉惡如仇,路見不平,非管不可,即使是人家夫妻吵架,她也要過問几句,幫忙辯個事非。雖然過分熱心,但人們見她天姿絕色,非同凡俗,俱都不忍責備,反而助長了她的興致。

    小星對她也是無可奈何,楊若男精靈古怪,但性子中也帶著她爹爹楊過的遺傳,倔強無比,認准之事,旁人甚少能夠勸住,山庄內除了完顏萍與蕭月生,旁人誰也拗不過她。

    說起這些來,小星寒霜般的有玉臉泛著苦笑,楊若男卻一臉得意洋洋,雙眸笑如彎月,且如同清泉映月,盈盈瑩瑩,令人看得無法自拔。
引言 使用道具
lovemyyung
公爵 | 2009-12-26 22:59:03

第一部 神雕 第九十七章 無題


    當蕭月生說出,謝曉蘭要重建靈鷲宮時,楊若男小手猛拍了几下,忙不迭的叫好,直贊這個想法好,這個想法妙,重建靈鷲宮,實在好玩極了。

    因為之前蕭月生所說的天龍八部故事,山庄諸女對那時的事物大是親切與向往。再者她們常玩的角色扮演游戲,亦多是天龍八部中故事,現在能夠重建靈鷲宮,感覺比玩游戲更刺激更過癮,自然會惹起一片叫好聲。

    小星也是贊同的點頭,帶著清冽的氣質,抿著嘴微笑著說:“謝姐姐若要重建靈鷲宮,想必其余諸姐姐們定會不吝力氣的幫忙,應該容易得很!”

    “那便有勞大家了!”謝曉蘭微露笑意,輕點螓首,云鬢青絲隨之微晃,兩耳晶亮的明月鐺輕輕擺動,頗為惹眼,更增嫻靜幽雅之氣。

    “咯咯,蘭姨,……噢,是蘭媽媽,我們都是一家人了,千萬不要客氣喲,是吧,干爹——?”楊若男大是高興,咯咯笑道。

    她兩眼盯著晶亮的明月鐺,頗為羨慕,只是自家知晚自家事,自己可不適合戴這東西,這是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所用佩飾,也曾央求萍媽媽送自己一幅,但戴上不久,便覺得辛苦礙事。

    干娘們是路如弱柳扶風,即使頂著一碗水,也不會溢出,而自己走路卻喜歡不時跳几下,耳鐺亂晃,礙事得很。只能不甘得摘了下來,只是見到別人戴著好看,卻也忍不住羨慕。

    楊若男抿了抿剛喝進嘴中地茶水,小巧的鼻翼輕皺了皺,側臉對身旁的蕭月生有有笑道:“干爹。你身上帶著咱們山庄的玉露茶葉吧?干嘛不拿出來給蘭媽媽喝?!”

    “沒有!”蕭月生瞪了她一眼,見她嬉皮笑臉的討好模樣。卻也生不起氣來,只能佯怒:“甭在干爹面前甩小把戲,老老實實喝茶,小小年紀,也不學好。這般挑剔怎成?!”

    他知道楊若男定是如自己一般,喝不來外面地茶。但他一向只能自己放火,不許別人點燈,自然不容她挑三揀四,挑嘴挑食。

    小星在旁莞爾一笑,輕輕放下茶盞,星眸流盼。看著楊若男輕嘟的小嘴。只是抿著嘴笑,卻靜靜不言。

    謝曉蘭也見怪不怪,她經常出入觀瀾山庄,對這爺倆兒地相處方式已經習以為常,她看了滿臉不樂的楊若男一眼,對蕭月生柔和輕笑:“既然你帶著好茶,就拿出來給大伙兒嘗嘗罷,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就是就是,蘭媽媽所說極是!”楊若男小雞啄米般點頭,原來被嘟起的小嘴業已咧開,帶著討好的笑容,頗為可愛,“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呀!干爹——!”說罷,上前拉著干爹的大手,嬌軀貼著他地胳膊扭動,輕晃不已。

    楊若男天姿絕色,美得令人窒息,若是別的男人被她這般撒嬌,便是立刻死去,怕也是甘心情愿。

    “好吧好吧!”蕭月生被搖晃個不停,胳膊上傳來地柔軟觸感頗令他驚心,只好順水推舟地答應下來,他其實早有此意,又瞪了一眼在一旁笑臉觀望的小星,看這小丫頭的神色,一幅不出所料的神椋�牧釧��獺?

    一具一尺見方的正方形玉盒出現在他手中,隨即被他擲于香几上,落几無聲,玉石光潔溫潤,在八角燈下,如同煮過的佳釀,醇厚溫潤,玉光帶著几分流淌之韻致。

    楊若男急不可耐地將玉盒拿至身前,雪白的小手輕按盒頂正中,指尖離盒沿尚有一段距離,根本就夠不到。她頓了一頓,闔目凝神,沉靜之態迥異平常,竟有動人的嫻靜之氣質。

    几息之后,她微闔的雙眸睜開,笑意殷殷,晶瑩小手輕輕下按,隨即上提,“啪”的一聲,盒蓋應聲而起,被她的玉手吸在掌心,停在半空。

    一股清香頓時彌漫空中,沁人心脾,聞之心爽。

    玉盒之中,微卷如梗的深綠茶葉細密的堆積,四周皆玉,映得茶葉多了几分清新嫩綠顏色。

    楊若男輕聳了聳瓊鼻,聞著沁人的清香,嬌笑道:“好茶好茶,竟然是天目茶,它可一點兒也不比玉露差呀。”

    說罷忙放下盒蓋,招手將烹茶的茶壺緩緩吸至手中,頗肖她的干爹行事之風。

    這是普度寺臨別之際,燭明大師所送,采自天目之巔,普度寺后的巨岩之上,實是集天地靈氣的絕頂好茶,常人想見亦不可得。

    剛剛了卻一樁心頭事,蕭月生心中暢快,便大方的將此茶拿出,否則,他寧肯拿出玉露茶,也不會將天目茶露世,一旦拿出,定是讓楊若男挂念在心,不喝完不算,看那開啟玉盒的熟練手法,便知她此事做來已平常。

    要知這方玉盒看似簡單,但開啟之法,實是艱難無比,需以特殊馭勁心法以內力開啟,常人得到玉盒,只能干瞪眼睛,便是功力深厚如謝曉蘭,也是無計可施。

    楊若男雖然活潑精靈,但并非浮躁之人,能動能靜,遇到難題,則勇往直前,不屈不撓,當初偷了干爹一個小小玉盒,想偷吃里面的靈丹,只是卻無法打開,即使是以內力御劍亦無法傷其分毫,非是玉石堅硬,而是蕭月生在其上設了防護陣法。

    隨后她便如著魔一般,不眠不休,整日便想著怎樣解開其中禁制,山庄內的機關雜學之書被她全部翻過,仍是無計可施,最后才想到干爹的陣法之學。

    蕭月生帶著興災樂禍的笑容。告訴她這并不是什么陣法,只是一種內力禁制之法,只要內力性質吻合,則應刃而解。

    她也顧不得干爹發現自己偷他玉盒之事,依言將內力不停調整,或旋或逆,或橫或縱。變化繁復,她卻樂此不疲,最終花了一個月地時間,終于摸索出其中法門,被她解開玉盒。

    雖然打開以后。盒內只是几塊糖果,算是徹底被干爹戲耍了一通,但她卻雀躍不已。能解開干爹的祕盒,實是比吃靈丹更為開心。

    這也是蕭月生的教導之法,不知不覺中,楊若男已經頗通機關之朮。

    蕭月生身上玉盒無數,每只玉盒開啟之法各異,但一通百通。

    楊若男內力奇深,通過開啟玉盒,對內力的運用更是精妙異常,潛心默察,自然能夠開啟。

    將原來的茶倒掉,重新泡上天目茶,隨著船航地輕晃,四人圍几悠然而坐,細品香茗。

    “小星,你知道慕容業的事了吧?”蕭月生笑盈盈地看著她,手中茶盞輕晃,青綠的茶水似溢非溢,令人頗為擔心。

    小星正在細品茶韻,聞言不由一怔,放下茶盞,抿了抿紅潤的櫻唇,點頭道:“是,公子爺,小星已經知道。”

    聽到慕容業三個字,謝曉蘭自然耳朵豎了起來,目光閃閃看著兩人的一問一答。

    蕭月生仍是看著玉面朱唇的小星,以眼神示意她繼續說下去,十几年地夫妻,自然是默契十足,小星也明白。

    “小星認識慕容家,但蘭姐已是自家人,孰輕孰重自然分得清。”小星有些無奈的說道,她也知曉公子爺等地就是這句話。

    果然蕭月生滿意地笑了笑。

    “如非你與那慕容家的小姐交好,我早就取了慕容業的腦袋,豈容這老爺子在嘉興這般猖狂!”蕭月生劍眉一豎,煞氣自眉梢間隱現,但卻一閃即逝,被他抹去,換上溫和的笑容:“不過既是朋友,便算有緣,找個機會你去勸勸他們,別再不依不饒,化干戈為玉帛最好。”

    對蕭月生的煞氣一現,辣手無情,唯有完顏萍見識過,小玉小星諸女皆未曾親眼所見,在她們眼中,公子爺性格溫和,雖有時發發脾氣,但卻人畜無害,實因沒什么事情能惹公子爺真正發怒,平時所謂發脾氣,也只是無聊時解悶罷了。

    “曉蘭覺得如何?如你覺得委屈,咱便拿三十六洞七十二島出出氣!況且那慕容業已被子明出手教訓了一通,現在生死不知,估計小鳳不出手,怕是夠嗆!”

    蕭月生轉頭問謝曉蘭,經過上次王家庄滅門之禍,他對三十六洞十十二島是深惡痛絕,雖知他們當中不乏良善之輩,但畢竟他們的生存來源便是劫掠匪行,于理于法,殺殺無妨。

    謝曉蘭嫩白雙手捧著熱氣騰騰地茶盞,宛如在取暖一般,見蕭月生相問,她黑白分明的杏眼頓盼之問,掃過眾人的面龐,見小星殷切的目光,緩緩點了點頭:“嘿,看在小星妹妹的臉面上,便放過那慕容業,嚴懲三十六洞七十二島最好,這些噬主之徒,實在可恨!”

    說到慕容業三個字,她的語氣仍是帶著憤恨,畢竟上次傷她的便是慕容業,只是初入蕭家門,也不想得罪小星,便將怒氣撒到三十六洞七十二島身上。

    小星暗松了口氣,對于慕容業的生死,她倒是不甚在意,只是那慕容姐姐嫻雅溫柔,被其拖累,可是大大不值。

    “多謝蘭姐姐寬宏大量,成全小星!”小星滿心感激,拉住身旁謝曉蘭的溫熱小手,她們原本稱呼謝曉蘭為謝姐姐,如今變成自家人,便改成了蘭姐姐。

    “蘭媽媽放心,待若男幫你出氣,一定會好好折騰折騰那慕容老頭!……敢傷我蘭媽媽,實在可惡!有小星媽媽求情,便不要他的老命,卻也要給他吃吃苦頭!”

    楊若男冰雪聰明,自然知道謝曉蘭余怒未消,便站起身來,握著小拳頭,打抱不平的說道,她知道自己是小孩,便是搗搗亂,別人也無匪奈何,那老頭總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吧。

    “楊若男!”蕭月生不悅得喝了一聲。他皺著眉頭,頗帶不滿地道:“你干娘怎么教你的?即使是敵人,也要示之尊敬之心,別老頭老頭的,聽著粗俗不堪!”

    本是興高采烈的揮舞著小拳頭的楊若男被干爹一喝。萎靡了几分,怏怏坐了下來。她也自知理虧,得意忘形之下,有違干娘平時的教導。

    蕭月生表情變化自如,迅捷無比,見到楊若男有氣無力的模樣。頗為心疼,緩了緩表情。溫和地說道:“你去教訓那慕容老爺子。也不是不可,但需有分寸,不可鬧出人命,要裝做失手,……不經意!……不小心!……很歉疚!……曉得么?!”

    “知道!嘻嘻……”楊若男頓時眉開眼笑,渾身又充滿了蓬勃朝氣。笑靨如花,絕色容光下,令人自慚形穢,不敢直視。

    小星與謝曉蘭又氣又笑,拋了几記白眼給他,不經意間的嫵媚風情令他頗為享受。

    換了旁人在側,定會目瞪口呆,對蕭月生的不教好吃驚不已,她們兩人已經見怪不怪,只是對楊若男仍是純真善良,慶幸不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遇到這么個干爹,沒有變成小魔頭,實是僥天之幸。

    “無風。開船罷!”蕭月生招呼道。

    李無風答應一聲,船身微震一下,隨即飄飄蕩蕩,如河水般直瀉而下。

    李無風站在船頭,長衫飄,滿灑從容,氣度不凡,長長的墨青竹稈在他手中比如樹枝般輕巧,不時輕點慢刺。

    孫大娘或遠眺浩蕩寬闊的河面,薄霧中地水光山色,也是頗有看頭,或近觀滔滔河水,浪花滾卷,清寒而濕潤之氣和著淡淡的腥氣扑面而至,令人心神為之一清。

    看了一會兒景色,她有些乏了,便坐到身旁自船艙中拿出地錦墩上,有些無聊地看著李無風的撐船。

    細細一看,她才陡然發覺,這位李公子的舉手投足間,皆帶著一股瀟灑之氣度,長長的竹杆,毫無笨拙吃力之感,反而在他輕點慢刺之時,其手法暗蘊精妙,使力借力之法,圓融如意,船上絲毫感覺不出突無變化,如非仔細察看,極難發覺,點刺之際,宛如指點江山一般,氣度非凡。

    “小星,你與若男還有孫大娘去臨安吧,我與曉蘭去天山靈鷲宮看看。”蕭月生放下茶盞,對小星吩咐道,隨即眼中寒光一閃,語氣卻越發輕淡:“讓無風跟著你們,若男身形與曉蘭差不多,便扮成你曉蘭模樣,那些找上門來,自尋死路的家伙,讓無風出手收給,也該給他們點苦頭嘗嘗!”

    楊若男頗有些不情愿的點頭,她能看眼色行事,見到干爹這般輕描淡寫地神情,便知道事情已是不可更改,也不再徒免口舌,只是乍見之下又要分別,心中實在不樂,櫻挑小嘴自然撅了起來。

    “你們去臨安城玩一下便快些回去,免得你干娘她們挂念!”蕭月生又輕笑著說道,見到若男能挂只油瓶的小嘴,心中頗覺可愛。

    “知道了——!”楊若男怏怏答道,有力無力,本是飽滿的精神又萎靡几分,如瀉了氣的皮球。

    蕭月生伸手點了下楊若男挺直小巧的瓊鼻,呵呵笑道:“怎么了,小若男,為何愁眉苦臉?。”

    “哼!”楊若男一扭身子,不理干爹。

    先前還未覺怎樣,但蕭月生這么一哄她,她頓覺委屈萬分,自己最親的干爹與自己爹爹一樣,都是有了老婆便不要女兒,根本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想著想著,萬般委屈洶涌而至,齊上心頭,雙眸一酸,秀美的小嘴一癟,便要抹眼淚兒。

    蕭月生對這個女兒寶貝得很,怎會任由她流淚氣苦,便忙溫言相哄,呵護備至,于是這父女兩人,一個扭身不理,,螓首低垂,嬌面輕掩,一個說話逗趣,陪著小心。

    另兩名女子卻頗惡劣,一言不發,只是笑吟吟的在一旁看熱鬧,看著蕭月生軟語陪笑,手忙腳亂,強顏歡笑,絲毫沒有了威嚴與氣度,覺著這個男人說不出的可親可愛。

    河面漸陡,流水湍急,船舷順河而下,在寬闊的河上如一片輕葉,隨波逐流,艙內楊若男已經被哄得破涕為笑,咕咕笑聲,不時傳出,蕭月生經過這么多年的磨揀,哄女孩的功力頗為精深,總有辦法令楊若男展顏,只是需要一番功夫罷了。

    船行至桐鄉,*岸之時,一直是風平浪靜,未再出現追殺之人,蓋因蕭月生前日已將原本的那些追殺之人除去。

    在這里停泊上岸,是因要到桐鄉買些東西,將楊若男化妝一般,扮做謝曉蘭的模樣。

    四侍之中,小月精通易容之朮,小星因為有闖蕩武林的心思,也隨她學了一陣子,易容的造詣玉比不上小月,應付一般情形,卻也是小菜一碟。

    再者楊若男嫌坐船太悶,不如是轉路有意思,有如織行人,有無數的事情,這種熱鬧,對楊若男的吸引力極大,于是決定改是陸路。

    蕭月生與謝曉蘭并未出艙,便已經消失不見,惹得嘟著小嘴的楊若男將小蠻靴跺得砰砰響,船舫晃動不止。

    小星對這個小公主的性情了解的很,知道她粘公子爺,氣不過公子爺抽身離開,出出氣也是難免,她是小女孩心性,過一會兒便會煩惱盡去。

    天山天池,如平潔鑑鏡鑲于群峰圍繞的谷中,碧藍如染的天空,銀光閃閃的雪峰,俱映其中,澄靜無比,湖光山色,美不勝收。

    周圍綠草如茵,兩指高矮,輕風拂過,柔順的彎腰,不時探出朵朵野花,似在偷瞧池邊忽然出現的兩個人影。

    而池邊啃著青草的白鹿卻悠然依舊,對憑空突無出現的兩人瞧了兩眼,不理不睬。

    不遠處的樹林中,偶有野兔獐子在及一些不知名的小動物,在野草間奔跑跳竄,給幽靜祥和的山谷染上几分熱鬧的氣息。

    本是被蕭月生擁著而覺得羞澀的謝曉蘭,此時呆呆看著周圍的神奇美景,滿是贊嘆,與當初楊若男乍見天池的模樣相差仿佛。

    謝曉蘭踩著柔軟如綿的青青碧草,感受看輕拂臉頰的柔和暖風,鼻間清香繚繞,實在無法相信,這里竟是冰封百尺的皚皚天山!

    這是天山天池,如何,很美吧?”蕭月生放開環在她纖細腰肢的大手,指著周圍的風景笑問。

    謝曉蘭目不暇接,陶醉于這片神秀之地,只是點頭。

    “為夫上次來過之后,便有一個想法,在這里建一座小屋,閑暇之時,咱們全家便來這里歇息一番,感受此處的寧靜與其天地靈氣!”

    蕭月生眼睛望著遠處的銀光閃閃的山峰,帶著几分憧憬的語氣。

    這一想法頓時將謝曉蘭吸引,她忙回頭,“好啊,這主意真不錯,在這里建一座小屋,……真好!”

    衣裾輕飄中,她心思飛揚,想像著,清晨在林間啁啾的鳥鳴聲醒來,掬上一捧天池水,天池之水清兮,可以濯吾面。

    然后躺在碧草如茵的地上,仰看天上云卷云舒,飢食野蘑菇,渴飲天池水,無拘無束,好得不能再好!

    “天色尚早,不如今天我們便建一所小屋,便在這里住下,如何?”蕭月生興致勃勃的轉身問道,他對在美景之處建屋子,頗為喜好。

    這個提議極有誘惑力,令謝曉蘭頗為心動,她看了看四周,周圍風景秀麗如畫,實在無法拒絕。

    只是想起此行的目的,便強按住心頭的蠢蠢欲動,輕掠了掠耳旁垂下的一縷青絲,她黛眉輕蹙,聲音嬌脆:“還是先去找找靈鷲宮吧,我到靈鷲宮再做別的不遲,……行嗎?”

    溫柔委婉甚至帶著一絲請求,與先前判若兩人,不過這才像是平時的謝曉蘭,令蕭月生無法拒絕。

    蕭月生提出重建靈鷲宮,只是給她找些事情做,讓她心有所寄罷了,他懶散成性,對重建靈鷲宮,心中實在興致不大,能拖便拖,這般造化鐘神秀之所,不好好享受,實在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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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2:59:20

第一部 神雕 第九十八章 入宮


    看到謝曉蘭明眸透出的殷切,他微一沉吟,便微笑著點頭。

    謝曉蘭心下極是喜悅,嬌柔一笑,百媚橫生。

    她轉過身去,背對著他,玉手自右衽的領間探入頸下胸中,雪白光滑的修長玉頸,飽滿的有玉胸,配以她精致如瓷的面容,令蕭月生微吞了吞滿口津液,此女實在美得驚心。

    一只掌心大小,手掌厚度的銀制鎖隨著她的玉手出現,蕭月生似乎能夠聞到鎖上微微香澤。

    微暗的鎖上印著龍鳳圖案,簡單古扑,這是一只幼童的護身長生鎖,大多周歲戴上,四五歲時便除下,再留做下一代孩子之用,代代相傳,算是平常的傳家之物。

    謝曉蘭羞紅著臉,一只手忙著整理月白衣襟,雙眸低垂,看也不敢看蕭月生一眼。

    她忽然蹲下身來,自腳邊拾起兩根草梗。

    “蕭……蕭大哥,幫我拿著。”謝曉蘭猶豫了一番,咬了咬薄薄的櫻唇,吸了口氣,將仍以紅繩系在頸間的銀鎖遞到蕭月生面前。

    將貼身之物讓男人碰到,無異于碰觸自己的身體,實是在羞煞人也,但是眼前這個男人,卻讓自己感覺甜蜜,將自己最隱祕的貼身物拿出,便如將自己的整個心完全敞開,不由有種將自己完全奉獻給他的感動,感動著自己,又羞又甜的滋味,實在難以形容。

    “哦,好。”蕭月生伸手接過,心下也有些異樣,見到銀鎖,想起他們二人還未交換定情之物,頗覺遺憾。

    手中的銀鎖尚帶著几絲溫暖。手感細膩,他不必思索,便知這銀鎖的歲月頗長,可能一直被人戴在身上,而系在鎖上的紅繩仍挂在謝曉蘭雪白光滑如同象牙的頸間。

    看到謝曉蘭兩手各捏著一根細細的枯黃草梗,對著自己手上地銀鎖比划。他順手翻了一翻手中銀鎖,將有著兩個小孔的那一面迎向她。

    清風輕柔拂過,關注著沉默的兩人,令其衣裙飄動。

    謝曉蘭羞澀的抿了抿嘴,迅不可察的瞥了對方一眼,心下甜蜜,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感覺,宛如吃下一枚蜜桃。

    鎖面上一龍一鳳,各據半邊,在空中對視。雖然細條簡朴,卻頗為神似。浮云繚繞。顯出其精細,龍飛與鳳舞,都見精神。定是出自名家之手,非是凡物。

    謝曉蘭地兩根草梗輕輕點上龍鳳的眼睛,微一用力,卻雙雙折斷,果然是枯梗亂草,不堪大用。她無奈而又恨恨的看著手中只余一點兒的斷梗,松手任其落入腳下的綠茵中。

    “兩只眼睛同時按下,是吧?”蕭月生微笑著問道。

    “嗯。”謝曉蘭點點頭,定眉微一思忖,便抬手伸向鬢上,欲摘下頭頂的玉簪與鳳釵。

    “不用麻煩。”蕭月生忙制止,說罷,輕吹了口氣,只聽“啪”的一聲,正是手中銀鎖所發,他順手將其遞還給她。

    謝曉蘭下意識的接過銀鎖,不由自失一笑,自己怎么就忘了身邊這個男子的無所不能了呢!

    銀鎖在她手中分成兩瓣,一張細薄的羊皮輕輕飄落,快要落地時,忽然又改變了方向,迅速向上升起,被蕭月生攝入手中。

    謝曉蘭從容地將銀鎖合上,恢復原狀,接過蕭月生遞過來的羊皮,將其展開,芊芊玉指微微顫抖,露出了她心底地激動。

    薰黃地羊皮沒有膻氣,反帶著几絲檀香,其上以朱筆寒寥畫著几道線條,是几道山峰的形狀,旁邊寫著乾坤坎艮震兌之類。

    “你沒來過靈鷲宮?”蕭月生一看其強給激動的模樣,便猜知她從未到過靈鷲宮。

    謝曉蘭螓首微搖,明亮地目光自羊皮上收回,將羊皮遞給蕭月生:“師父說靈鷲宮周圍仇家暗布,沒有把握,不可到靈鷲宮。”

    “嗯,守株待兔。”蕭月生理解的點頭,毫不客氣的接過羊皮。

    “這羊皮的制做手藝不錯!”蕭月生摸了摸細膩柔軟的羊皮,笑著贊了一句,這種精致的手工,足以制做易容面具了。

    見蕭月生不急看著羊皮上地內容,反而說些不相干的,謝曉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美人眄一眼,足以銷魂,蕭月生嘿嘿一笑,掃了一眼羊皮,又舉起來,迎著陽光觀看,復又翻過來看,隨后遞還給她,沉吟道:“不是這附近,你師父應該告訴過你縹緲峰大概的位置吧?”

    “嗯,縹緲峰是在天山之南。”

    “那就好,待找找看吧,呵呵,如果這是一幅藏寶圖那該多好!”

    “想得美!……不過據師父說,宮內寶物無數,卻皆未來得及帶走,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寶物!”

    “哦——?!”蕭月生以滑拖之法發音,顯示其驚喜與熱切,只是依舊平靜的表情,未免有些不和諧。

    觀瀾山庄錢財無數,富有四海,蕭月生見過的,自己制作的寶物無數,況且以他之能,尋找地下所藏,并不費力,神念之下,一切無所遁形,地底所藏之物,如他有心,便如在眼前。

    只是地下最多的不是寶藏,而是些船髓白骨,太煞風景,故此他輕易不以神通看地底,免得徒惹不快。

    有寶藏可找,對他來說,是件快樂之事,非是貪財,而是如同考古者一般,當做藝朮品視之,再說他喜好奇異之物,這些東西往往被視為奇異之品藏之,在寶藏中方能得見。

    “為夫倒有些迫不及待了,倒要瞧瞧,你們靈鷲宮到底有何寶物!”

    蕭月生笑著說道,大手探上她芊細而柔軟的腰肢,剎時在原地消失無蹤。

    皚皚雪峰之上,閃現出兩人的身影。寒氣乍入身體,頭上玉簪送入體內一股溫潤的暖流,謝曉蘭這才知曉鎮神簪的神妙。

    蕭月生站在雪峰之戴,衣袂劇烈舞動,似欲乘風而去,但頭發未有一絲飄動。不似謝曉蘭般鬢發飄拂。

    他游目騁懷,俯看諸峰,心中神舒氣暢,贊嘆兩聲,如未有靈鷲宮的吸引,定要好好觀賞這雪峰之景。

    謝曉蘭也覺這里地風景極好,令人觀之心情舒暢,剛入佳境,身體一緊,眼前一黑。再亮之時,眼前景色變幻。已非原來之處。

    天山南麓。有一處偏僻之地,森林廣闊,近有百頃。樹木郁郁,終日霧氣籠罩,進入其中,則暈頭轉向,必定迷路,再難見到其人,鮮少有人能夠全身而退,久之則成一處禁地。

    在這終日不散的云霧之中,几座山峰隱約可見,但周圍除了這片森林,別無他物,蕭月生站在山腳下,仰視高聳入云的山峰,不由贊嘆這是一處奇崛之所。

    “厲害!天山童姥果然厲害!”

    蕭月生轉身回視薄霧籠罩的郁郁蔥蔥,不由撫掌而嘆,他能感覺得到,這周圍的森林,有著人工的痕跡,怕是天山童姥所為,看來天山童姥胸中有丘整,也是精通奇門遁甲之朮。

    他身旁地謝曉蘭卻感覺有些莫名其妙,雖然贊其祖師,她心中歡喜,卻不知所以然。

    由盛轉衰,一代不如一代,此事古難免。

    天山童姥一身不僅一身武學驚天動地,醫相星卜亦是遠超常人,只是第二代宮主虛竹子雖然武學精深,但資質駑鈍,除了武功,其余雜學,九竅唯通八竅。

    至于其后弟子,更是不堪,八荒六合惟我獨尊功實乃曠世絕學,三十年一輪回,如同鳳凰涅磐復又重生,只可惜后人無人練成,也算是不肖了。

    謝曉蘭不通奇門遁甲之朮,也是情理之中,自然無法了解這周圍百頃森林如何不凡,身為丈夫,蕭月生義不容辭的簡單說了說。

    “赫赫,有著這般屏障,還能讓人打進老窩!”蕭月生隨即嘖嘖有聲,搖頭嘆息,為靈鷲宮弟子的無能感慨不已。

    “據師父說,是里應外合,宮中弟子出了叛逆。“謝曉蘭也有些臉紅,說話便底氣不足。

    她聽完蕭月生的講解,知道周圍的森林如同觀瀾山庄一般,帶著防護之力,卻仍被敵人攻入,只能嘆息世事無絕對了。

    “女子外向,古人誠不我欺!“蕭月生又是感嘆一句,卻是在心底暗嘆,美男計一點兒也不比美人計差!

    在薄霧籠罩中,入目處,皆是枯黃的殘草敗枝,蕭瑟得很,處處怪石嶙峋,根本沒有上山之路,一看即知此山已是很久無人涉足。

    目光順勢向上瞧去,越是往上,山勢越陡,頗是難行,蕭月生神目如電,透過越發厚重的霧氣發覺這座山峰玉高,行至半山腰,已是白雪覆蓋,但并非高不可攀,他神念隨即展開,發覺山外有山,這座山峰之北,另有一峰更加奇崛高陡,形如刀削,可算是真正的絕峰,三條長索將兩峰連接。

    與剛才見過的羊皮圖一對比,即知那座絕峰才是真正的縹緲峰,是靈鷲宮地所在。

    兩人身形隨即在原處消失,出現在白雪冰封的峰頂。

    “唉,看來真地不能小看天下人吶!”蕭月生摟著溫軟幽香地謝曉蘭,看著橫亙于兩峰之間的鐵索,不由贊嘆。

    站在山頂,云霧皆踏于腳下,此處寒風凜冽,霧氣不存,天朗氣清,可相望于另一峰。

    此峰挺直陡峭如筍,絕非人力可攀,高度亦是遠超此山,兩座山峰之間距離約有五百米,即使是攻城之用的投石車過來,怕也是無能為力,實難想象當初是怎樣將鐵索拉上。

    “真嚇人!”謝曉蘭緊貼著自己男人地身體,探頭往下身,隨即忙不迭的縮回,鬢發已被吹亂,玉臉褪了顏色,蒼白如雪。

    兩峰之間。霧氣籠罩翻滾,深不見底,宛如一只巨獸盤踞其中。

    “呵呵……,沒想到夫人這般膽小。”蕭月生站在凜凜的寒風中,禁不住開口取笑,自然迎來了一記嬌媚的白眼。

    “走吧!”兩人的身影又是一閃而逝。出現在另一座山峰,鐵索地另一端。

    這邊是几十米方圓地平台,這在平直的山體上顯得異常突兀,格格不入,仿佛是有人將這塊突出的平台硬生生的安在山腰上一般。

    蕭月生站在的平台上嘖嘖稱奇,此處平整寬闊宛如小校場般,他仰首望天,陽光沿著平直地山體直射而下,仿佛比在山下更加明亮几分,只是卻無法破開腳下繚繞的云霧。也難怪他嘖嘖不已。

    “看來先前沒人來過。”蕭月生踢了踢腳下的插著斑斑鏽劍的白骨,漫不經心的說道。

    “嗯。”謝曉蘭輕應一聲,玉臉沉沉,看著腳旁十几具散落的骷髏與到處散落的刀劍,眼前仿佛閃現著數十人厮殺的慘烈情景。

    骷髏一直延伸至巨大的石壁前,青苔油油。仍難掩這是一座巨壁之實,寬有三人長短,高約五人左右,呈長方形巨壁之上,刀劍斬擊之痕宛然在目,且有兩具骷髏伏在壁上,成站立之姿。透著几分不甘。

    蕭月生搖了搖頭,大袖一揮,宛如長風卷過,骨骸卻一分為二,除了三兩具以外,皆都被卷下平台,悠悠落入霧氣翻滾的深淵。

    “你……”謝曉蘭本是沉浸在其慘烈厮殺地想象之中,忽然見到眼前的骨骸俱被卷走,扔到了崖下,自然大是震驚與氣憤,這些骨骸中定有靈鷲宮弟子在內,應好好建冢安葬才是。

    “唉,她們生為靈鷲宮弟子,拼死護宮,可敬可嘆!“蕭月生指著腳下卷過來地三具骨骸,表情肅穆。

    靈鷲宮弟子皆是女子,并無男子,而男女地骨骸一眼可辨,這一堆骨骸中,只有這三個女子,其余十几人,皆是壯年男子,被蕭月生扔到了平台下的深淵中。

    謝曉蘭有些羞澀,剛才性子太急了些,雪白如玉的臉龐此時升起兩朵火燒云,她輕點了點頭:“待日后定要好好厚葬她們,……不過這里竟然沒有風,倒是奇怪。”

    蕭月生暗暗一笑,此時刮地是北風,正自此峰的背面而來,自然被擋于山后,如若換個風向,站在此處,實在消受不起。

    他仰頭看著巨大的石門,大袖一袖間,石上青苔盡被抹去,才發現青石門上,除了刀劍斬擊之痕外,尚有几個清晰可見的掌印,唉,這些攻山之人倒非庸手,掌印入石三寸,深淺均勻,怕是自己岳父的降龍十八掌,也不過如此吧,蕭月生心下暗付,著來靈鷲宮被破,倒也并非全是無自身無能。

    蕭月生一眼著去,便知這青石門竟有兩尺多厚,當初機關的設計,怕是嘔心瀝血了,這千萬斤地巨石,所花人力,不想而知,這與他二弟夫婦的古墓之中的斷龍石差不多,此石一下,內外兩隔,確實是閉宮之石。

    謝曉蘭拿出袖中的羊皮,要看其中開啟之法。

    蕭月生卻已經有了動作,他眼中金光一閃,隨即輕擊一掌,鐺的一聲,如擊鐵石,說明正中其心。

    隨即以此為中心,主圓兩尺,形成八卦之圖,八掌擊出,皆發叮鐺之音,不似青石,反像鐵石藏于其中。

    羊皮上所寫開啟之法在他腦海中閃現,一離二震,三坎四坤,五乾六艮,七巽八兌,這是擊掌之序,且須以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為勁,蕭月生感覺這頗似八位數密碼一般,有趣得很。

    他曾對謝曉蘭施以塑脈造腑之功,對其心法內力,自是熟悉異常,體內運轉起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其流暢如同習練了几十年一般。

    轟轟的聲音響起,在離十多米遠的東側,竟然出現了一個洞口,隨著厚重石門的緩緩拉開,洞口越來越大,最后成為變成兩人大小。

    看謝曉蘭目瞪口呆的模樣,便知她根本不知曉這條入口的存在。

    蕭月生反客為主,一攬她的細腰,笑道:“走吧。”

    蕭月生曾在終南山的古墓中玩了一陣子,對地道式的建筑也頗為適應。故并未好奇地東張西望,反而謝曉蘭卻是顧盼不已,驚奇陣陣。

    走在山洞之中,斷劍殘刀隨處可見,几具森森白骨比那門外平台上的更要白亮上几分。

    山洞像是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村一般,二十來步便有一個叉口,一叉又一叉,竟構成了一座迷宮。

    蕭月生神念之下,悠閑自得,竟來到了山的另外一面,出現在他們二人面前的,是橫亙的一條鐵索與對面更加險峻,更高几分地峭峰,峰上的霧氣,更像是云氣,棉絮般的白云朵朵排列,簇擁著對面的山峰。一座石堡在云中若隱若現。

    蕭月生有些不耐煩,這才是真正的漂渺峰。她摟著謝曉蘭。出現在了對面的峰頂。

    俯視而下,一座石堡依山而建,雖經無數風雨。仍舊傲立臨風,這便是靈鷲宮了。

    縹緲峰如同一個直立的三棱體,僅有山峰處靈鷲宮位置微有傾度,在其之下,皆是筆直而立,除非插進而至。絕無攀登的可能。

    石堡兩旁,各有一座一丈多高的靈鴛石像,巨嘴利爪,神態威猛,帶著懾人的神氣,栩栩如生,似欲噬人。

    只可惜兩扁杉木朱門半掩,右邊一扁已被挖出一人多高地窟窿,透過此處,可見到里面郁郁的青松。

    “唉,這便是靈鷲宮了。”站在宮前地整潔地青石道上,謝曉蘭仰視著欲要噬人般的飛鷲石雕,心中百感交集。

    她從未想過真有一天能夠進入靈鷲宮,靈鷲宮宮主,只是一個稱號罷了,而個夙愿得償,心下卻只有慘然,浮云聚散,緣生緣滅,強橫一時的靈鷲宮,竟落得這般淒諒下場,實在可悲可嘆。

    蕭月生見她精致地玉臉上一幅深沉復雜的感慨,也不打擾她的憂思,腦海中已經閃現出了靈鷲宮內的情景,細細看去,倒也沒什么可著之處,樓宇殿閣他看得多了,靈鷲宮也無甚出奇之處。

    先是大殿,其后一座八座樓閣拱繞一座獨高之樓,且有亭軒水榭夾雜其中,雅致之中,煞氣隱隱,其中東一處西一處的白骨骷髏,比前面所經之處更為密集,蕭月生數了一數,竟有四五十具白骨,令這座殿宮更增几分森然慘烈之氣。

    他牽著謝曉蘭的素玉小手,邁步進入大廳,几十年沒有人煙地大殿,終于迎來了它的主人,謝曉蘭心思仲仲,任由他拉著往前是,,心神全被入目所見吸引。

    大廳內并無厚厚的灰塵,此峰高絕,怕是塵埃難上,四處散亂的白骨骷髏,青石為地,發黑的鮮血倒几乎看不出來,桌椅零亂,上面刀劍之痕縱橫,少有幸免。

    蕭月生在大廳內找了個完好的長椅坐下,任由謝曉蘭怔怔站在那里東瞧西頓,目不暇接。

    待了一會兒,蕭月生有些不耐煩,這個大廳實在沒有什么可看之處,正中一幅猛虎下山圖,氣勢磅蹲,威猛之氣似欲脫畫而出。

    畫下一張棗木長塌,旁雕飛勢圖案,可躺可坐,六階之下,是大廳的客坐,兩排藤椅,可容數十人,頗具大氣,看這大廳的布局,實不像是出自女子之手,看來這天山童姥確實巾幗不讓須眉呀。

    只是此時藤椅散亂,即使那張猛虎下山圖下的長塌,也被斬斷了兩根塌腿,傾倒在地,頗顯落魄,令人觀之心生淒涼。

    “夫人,行了吧?!”蕭月生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身旁滿目斬痕的茶几。

    謝曉蘭轉頭望他,晶瑩的雙眸有些迷惑。

    “這里沒有什么密室之類的?“他問出了自己最感興趣的問題。

    “密室?”謝曉蘭蹙眉想了想,隨即陣中閃亮了一下,“啊!是有密室!”隨即揚起頭:“你想看么?”

    “當然!“蕭月生理直氣壯,他知道靈鷲宮有一處密室,刻有天山童姥的武功,他對那些武功興趣缺缺,挂念的是那里面是否藏著什么寶貝,畢竟他記得書中所寫,第一次叛亂時,那些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便曾一直苦苦追尋靈鷲宮的藏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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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2:59:41

第一部 神雕 第九十九章 遺錄


    既想起了密室,自然眼前的一切便黯然失色,謝曉蘭不再沉迷其中,轉身便出了大廳。

    自左側向東,穿過月亮門,眼前盡是樓宇軒謝,本應雅致之景,只可惜榭下流水已成冰,枯草處處,一片蕭瑟,好在此處已經沒有骷髏白骨,未染鮮血。

    面對如此衰敗之景,謝曉蘭身姿曼妙,輕移蓮步間,不住嘆息,心痛不已。

    經過一段冰上九曲長廊,穿過兩坐小亭,雖半途有通向九座樓宇的小廊,他們倆人并未理會,直直往后走,最后來至后花園。

    無人打理的后花園,枯草遍布,所謂花樹,几不可見,衰敗之景,一至如斯。

    蕭月生并無切膚之痛,尚有一笑而過的超然,謝曉蘭卻鼻間發酸,心中酸澀。

    兩人來至一座假山跟前,謝曉蘭指著假山下那塊寫有“靜寧”的大石頭,頗有些猶豫的道:“好像……是這里吧。”

    蕭月生神眼如電,早已看穿地下,知道她所說不差,這里確實通向地下一座山洞。

    種種機關,在他面前,皆是無效,在他眼中,一切皆是洞悉無遺,謝曉蘭玉聽師父說過這里的機關操縱手法,但當初并未想過能進入靈鷲宮,所以學得不甚用心,弄得一知半解,若非蕭月生反應奇絕,換了另一個武功稍差之人,怕是要枉死在此處。

    兩人不住沿路往下,有驚無險的穿過窄窄的逼道,來至欲要尋找的密室。

    “果然是我靈鷲宮的武功祕笈!”謝曉蘭仰首望著光滑石壁上刻著的幅幅圖像,兩眸發光,纖細地嬌軀微微顫抖。

    蕭月生拿著的一把夜明珠,珠輝映熊。光滑的石壁上是一圈一圈圖案,圖中各有一人擺著某種姿勢,以甲一甲二乙一等記法排序,雖然只是寥寥几筆線條,卻頗為傳神,顯然作畫之人畫功非凡。這些便是靈鷲宮的武功了。

    只是壁頭古拙的几個字更為吸引人,上寫:“功力不足者忌習,慎之慎之。”

    蕭月生對書法一道極為精絕,已是圓滿自如,卓然成家,從這几個字當中,能夠體會出其質朴陽剛中又蘊著几分出塵飄逸之氣。

    “這怕是你那虛竹子師祖的手跡了!”蕭月生用那未握夜明珠的手指著那几個字笑對謝曉蘭。

    虛竹子出身少林,雖然少林武功低微,但畢竟受十几年熏陶,已得少林陽剛之風。而北冥神功又屬道家,道遙派的飄逸之氣蘊入其中。看那几個字。一看即知出自男子之手,除了虛竹子,當然不會是旁人。

    謝曉蘭點了點頭。她也是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自然一眼即能看出這是男人的手筆,靈鷲宮從古至今,唯有一個男人掌尊主之位,能夠進得些密室,自然便是虛竹子師祖了。

    “是啊。虛竹子師祖真是慈悲心腸。”謝曉蘭心馳神往的模樣令蕭月生忍不住斜了她一眼。

    她卻并未發覺,盯著壁上那几個字,白蔥般的手指輕動,似在臨摹,贊嘆不已,小嘴開合,低低說道:“蕭大哥可能不知,我們靈鷲宮的武功,必須循序漸進,不能冒進,否則有是火入魔之虞,旁人如想照此壁上習揀,只是自尋死路罷了。”

    蕭月生點點頭,他一心二用,目光早已不在壁上,而在周圍的石室中徘徊,他對武功不太感興趣,只是一眼掃過,壁上圖案盡入腦海,對這些招式自然一看便知,那天山六陽掌至陽之掌,如是功力不足,怕是反噬自身,確實需要謹慎。

    他揮了揮袖子,將洞內的空氣卷了出去,這里雖有換氣之孔,但畢竟有限,比外面的空氣少了几分清新。

    “走,走,先不怕著看這些,咱先往里走,那里別有洞天!”蕭月生將手中那一把夜明珠塞到謝曉蘭素玉小手中,牽著她的另一只手,往深處走去。

    “這里必是通向外面地祕道吧?!”蕭月生一邊往里走,身子半轉,問那正被珠輝籠罩其中的謝曉蘭。

    謝曉蘭忽然停下了腳步,定定地看著他,清澈如她目光,在淡淡的珠輝下,更增几分清亮。

    “怎么了?“蕭月生一愣。

    “你好似無所不知呀?!”謝曉蘭歪了歪頭,雙眸中透出絲絲好奇與探尋。

    她自詡冰雪聰明,但一到了他的面前,自己便覺得自己呆呆的,笨得令自己汗顏,自慚形穢。

    蕭月生并未覺得自己如何聰明,因為已臻無上之境,頭腦思維速度遠愈常人,而五官六識已是非人,自然覺得一切過于簡單,只是他懶于說話,疏于表現,以偷懶收斂為要,所以并未令人覺得驚世駭俗。

    他指了指地下,懶得說話,繼續向前。

    謝曉蘭這才發覺,青石鋪就的地下,赤黑的斑點斷斷續續,几近成線,約有几行,一直通向前方,一看似知那是血跡,想必是有人受傷,未來得及止血,便從這里經過。

    “唉,看來你們靈鷲宮當初也沒逃出多少,現在怕是都已調零殆盡了吧!”蕭月生加快了步子,卻一邊說著悲天憫人的話。

    他的眼睛可細致入微,看清一塵一粒,青石上的腳印微不可見,卻無法瞞過他地眼睛。

    謝曉蘭雖想再感懷一番,但被他拉著小手,快要跑起來般的向前走,也沒有那份心思,兩人武功奇絕,腳下無聲,山洞里安靜得很,珠輝照耀之下,眼前已經出現了一堵石門。

    此石門會令人以為此處已是盡頭,若非蕭月生神目無礙而視,也會被其騙過,豈會知其石門之后別有天地!

    隨著兩人的*近,石門轟轟的被推開,似有無形之手使巨大推動一般。卻是蕭月生所為。

    蕭月生嘴里不出發出呵呵的笑聲,在寂靜的洞內顯得突無而陰森,把謝曉蘭嚇得不輕,寒星般的雙眸緊緊盯著他,因被他拉著,落后一個身位。只能看到他右邊地臉龐,那金光隱隱的眼睛,上提微彎的嘴角,似是興奮欲狂。

    她不由暗問:“至于么?”

    在她眼中,觀瀾山庄奢華非凡,富有異常,心上人也是灑脫不俗之人,對錢財這些身外之物也應不甚在意才是,為何聽到寶藏,便是兩眼放光興欲狂?!這個男人。實是難以捉摸!她不由感嘆。

    只是她現在又有些擔心,自己靈鷲宮的底子與觀瀾山庄比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就怕他是空歡喜一場,見到了藏寶。會大大的失望,他一失望,自己也跟著不開心。

    跨過石門,周圍已變,腳下已非青石,而是原來的山石,崎嶇難行,洞道變窄,又漸漸往下,頗有些傾斜之意。

    蕭月生是了几步,停了下來,指了指山壁,轉頭對謝曉蘭笑道:“就是這里了!”

    他手指指著之處,便是尋常地山壁,毫無異樣之處,平常人根本不會懷疑。

    謝曉蘭對他的明察秋毫也不再驚訝,將手上那一把約有五六顆的夜明珠遞回給他,伸手摸了摸那凹凸不平的山壁,嫣然一笑,斜睨了他一眼:“不錯,正是這里!”

    她說話的語氣古怪得很,聽不出究竟是夸贊還是諷刺,究竟是贊其眼力准穩還是諷其見財眼開。

    蕭月生一昂頭挺胸,做驕傲狀,他心下高興,難免做出一些輕狂態。

    這次他未再越俎代庖,任由謝曉蘭在那里搗弄,他只是拿著夜明珠在一旁觀瞧,其耐心也堪稱道。

    謝曉蘭在洞壁上撫弄了半晌,仍未見有何動靜,蕭月生此時已透過石壁,將石室中的藏物——看完,看她神情專注,香汗微涔,緊抿著薄薄的櫻唇,顯然弄得吃力,不由問道:“可需為夫幫忙?”

    “不必!“謝曉蘭嬌哼一聲,眼睛未轉,聲音清冷,似已生氣。

    其實她這是自己與自己生氣,恨自己笨拙,小小的機關,明明師父已經傳授給自己啟門之法,卻仍無法打開。

    蕭月生不由輕搖了搖頭,這個女人,脾氣實在孬得很,似無常的風雨,來去迅疾。

    任由謝曉蘭自己撥弄,他也樂得清閑,又重頭看了一番尚未打開的石室,那些書架上地竹簡及書冊,怕就是道遙派的武功祕笈吧,牆角處堆著地几只朱門大箱,裝地是金銀珠寶,多是艷俗之物,金銀皆是塊狀,珠寶也無非那些珍珠瑪淄,他見得多了,也覺無甚可看之處。

    倒是另外一些玉石之玩,還頗堪一瞧。

    自徽宗帝征花石綱以來,雖未長久,但花石的奇巧便已深入人心,對玉石的雕刻更是日益精進,即伎是蕭月生這個后世異客,也是贊嘆不已,長嘆人才凋零,江河日下,后人不如前人,羞煞人也。

    一只箱中珍珠瑪瑙之上,立著一座有玉馬,栩栩如生,抬起的雙蹄,似聞其仰天長嘶,飛揚的鬃尾,纖毫畢現,觀之似覺流風拂身,神駿之態,令人豪氣頓生,恨不能縱身上騎,縱橫馳騁。

    僅是這一件玉馬,便已讓蕭月生滿足,其價值几何,并未放在他的心上,倒是這精妙入微的雕刻之技,令他如飲醪醇,似醺欲醉。

    正在他搖頭晃腦,漸入佳境之時,忽聽轟轟吱吱之聲,眼前石門緩緩平移,露出入口,轟鳴之聲仍在空曠的山道內繚繞回響,石門已經完全洞開。

    謝曉蘭舒心一笑,自己終未丟丑,幸甚幸甚!

    一提裙裙,蓮步便要踏入,卻被身側的蕭月生一把拽住,生生踩在空中無法駐足,嬌軀已經跌入他地懷中。

    她又羞又惱,雖然渾身發軟,卻仍想掙扎,忽聽兩聲破空之音自身后傳來,隨即當當兩聲,她忙轉頭。看到的是落在腳下的白銀無尾鏢,在蕭月生手中夜明珠的珠輝之下,銀鏢頭上藍藍的幽光令人心寒,一看便知是見血封喉之毒。

    蕭月生嘖嘖地搖了搖頭:“好歹毒的心腸。”

    隨即放開了她柔軟細膩的小手,任她自己掙扎著站直,脫出自己懷中。不過柔軟幽香的滋味,卻直入自己心底,難以忘卻。

    謝曉蘭被他一摟一抱,弄得面紅耳赤,渾身發軟。又羞又忙的嗔了他一眼,流光溢波。斜睨之間,嫵媚的風情令蕭月生蠢蠢欲動。

    “這是最后一道機關,以防萬一之用。”謝曉蘭橫了他一眼,。他地歹毒評語頗有微詞。

    蕭月生一只手撫了撫八字胡須。微微一笑,并未反駁,與女人明辨,只是自討苦吃,他現在欲要好好看看那匹玉馬,并沒有這份閑心思。

    看他沒有開口。謝曉蘭頗為失望,無法借題發揮,只好美目流盼,再橫了他一眼,提裙邁入室中。

    石室不大不小,蕭月生手中夜明珠的珠輝可耀全室,一目盡覽。

    蕭月生拿得不耐煩,一甩手,顆顆明珠緩緩向上,嵌入室頂,將那青苔蛛網盡照,室內頓時明亮異常,仿如白晝。

    石室當中之央。有書架獨立,約有丈寬人高,其上擺滿書冊竹簡,整齊得很。

    蕭謝兩人各行其是,蕭月生關心的是那牆角箱中的玉馬,那几只朱門大箱平平而放,約有十只,色澤幽褐,上配銅鎖,已是發綠,銅鎖之大,几乎將整個箱面占滿。

    謝曉蘭則是直奔書架而去。

    上面書冊,下面兩行則擺著竹簡,書架由上至下,擺放整齊,一看即知有四十策。

    她并未伸手去翻看,而是先至架旁,神情一凝,嬌軀繃緊,向最左邊上方的架角以掌削緩緩去,隨著瑩白如脂的玉掌落下,架角順勢飛出,在地上滾了几滾,謝曉蘭方舒了口氣,放松下來。

    她的短劍在船上與蕭月生斗氣時,已被他擊飛,最后不見了蹤影,他含憤出手,勁力之大,難以想像,那柄短劍怕是最已不存,謝曉蘭也只能以手代劍,破去書架上的機關,還好書架所用之木并非梨木那般結實,令她慶幸不已。

    蕭月生此時盤膝坐在一只木箱之上,手中拿著一個半尺來高,晶瑩別透的碧玉駿馬,雙目空洞朦朧,嘴角微微泛笑,如痴如醉,令謝曉蘭觀之忍俊不禁,他的神情實在太過陶醉,竟難得地有些憨氣!

    謝曉蘭抿嘴淺笑,溫婉柔和,雙眸中已不自覺的脈脈含情,見蕭月生心無旁鶩,不理不睬,她看了半晌,才低下頭來,翻看架上的書冊。

    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陽掌、縹緲浮云步、破玉拳、凌波微步、北冥神功、小無相功、擒龍功、降龍十八掌,以及若干武功祕籠,刀、劍、拳、掌、腿、步皆包羅其中,無一不是她聞所未聞之學。

    而那最下層兩策竹簡,由秦大篆而寫就,古拙蒼勁,卻是道德經與庄子各一策。

    謝曉蘭對其中竟有降龍十八掌大是驚奇,不禁拿起來翻看。

    封面下角,題款處寫著“弟虛竹子恭錄”,其字雖小,謝曉蘭卻一看即知與前面石壁上所寫告戒之語相仿佛,同是虛竹子祖師遺跡。

    元佑八年,與拜兄蕭諱峰遇西夏,受托錄其丐幫降龍十八掌與擒龍功,因兄心傷丐幫衰落,恐降龍失傳,如遇丐幫英主,可代傳降龍十八掌,以贖其累幫之過。

    凡我靈鷲宮弟子,不可習練!不可外傳!如若不然,天地神明共誅之!

    弟虛竹子泣書

    元佑癸酉上

    這几句話乃朱筆而寫,紙雖已黃,字卻鮮艷依舊,謝曉蘭讀之竟生几分蒼郁與激憤之氣,最后神明共誅之一句,字體料峭,筆鋒如金戈。更是殺氣沖天,實難想象竟是出自那個平和淡泊地虛竹子師祖之手。

    通篇無一句激烈,卻令謝曉蘭讀之心潮洶涌難平,其中崇慕、憤懣、抑郁、長嘯。透紙而出,震撼人心。

    謝曉蘭并不知蕭峰其人,他雖英雄蓋世,卻因身為契丹人,亦痛殺中原高手無數,實為中原武林之恥,是以世人雖因其自殺贊他英雄,卻不肯傳于后世,免為后人恥笑。

    只是被虛竹子師祖的滿篇壯懷激烈所感,心下翻涌不平,亦是抑郁難伸。

    “怎么了?”正當她沉浸其中。難以自拔,手上書冊忽然被人抽走。出現在身旁的蕭月生手中。

    謝曉蘭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努力深吸了几口氣,飽滿的酥胸劇烈起伏几番,她未去搶奪。

    “唉——!”一向平和從容地蕭月生破天荒得長長嘆息了一聲,語氣中說不出的感慨,仰首望天。

    謝曉蘭精致的螓首微歪,仔細看了看他的面容,看其是否在故做姿態,看了兩眼,不由紅云染面。忙轉開雙眸,這張平凡地面容,越看越是吸引人,難以自拔。

    蕭月生輕輕放下書冊,背過身去,默默不言,謝曉蘭看著他的背影,忽然不由地鼻間一酸,似欲流淚,她似能感應到背對著自己的男人的傷心與蕭瑟。

    “蕭……蕭大哥,怎么了?”謝曉蘭柔聲問,她的心說不出的疼痛,為眼前這個背對著自己的男人。

    蕭月生忽然轉過身來,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無妨,只是感古傷情罷了。”

    “蕭大哥,蕭峰是誰?”她看了一眼放回架上的降龍十八掌,提眉輕問,有些小心翼翼。

    不知為何,當這個男人掩飾自己內心的悲傷時,自己的心更疼,不能為其分憂,似一根利針般刺疼著自己地心。

    “蕭峰……?呵呵……”蕭月生有些怔然,忽然自失一笑,搖了搖頭,心下更是嘆息不已,彈指百年,縱是再英雄豪杰,也是隨風而逝,遺忘于天地之間。

    對于蕭峰,蕭月生憫其多舛,敬其胸懷,以英雄稱之,當之無愧,他自嘆弗如,自己此身由天成,實非人力之功,雖已成道,卻因怕死之因,如有蕭峰之胸懷,自己早已拱木森立了。

    “蕭大哥——!”嬌膩的嗔怒聲音在他身邊響起,才將他自沉吟中驚醒。

    他看了她一眼,仰天笑了笑:“蕭峰么,他是你那虛竹子師祖的結拜大哥,當初南喬峰,北慕容響徹武林,那慕容家你該熟悉,就是追殺你地慕容業先祖,……這些武林掌故你一點兒也不知曉么?”

    他有些大惑不解,別人不談蕭峰,且有情可原,可靈鷲宮之人不知道蕭峰,便有些不可置信。

    “虛竹子師祖的結拜大哥不是喬峰么?”謝曉蘭蹙著眉頭,不解的問,她即使蹙眉地模樣,也是美麗萬方。

    “喬峰便是蕭峰!”蕭月生有些恍然。

    見到謝曉蘭有些不解的眨了眨星眸,他苦笑著解釋:“喬峰原本姓蕭,是契丹人,自小被漢人喬三槐夫婦收養,稱之喬峰。”

    謝曉蘭點點頭,對契丹人這個字眼,她并不太敏感,一直以來,她忙著為自己的性命而奔逃,后來逃至嘉興城,南宋偏安,最忌提起遼人契丹,況且嘉興離遼人所占之區極遠,并未受其影響,人們多是不知遼人之凶惡。

    他眼神一掃,舉步來到牆角處,那里竟在壁間落有一處神龕,上有靈位供奉,上書:兄蕭峰之尊位弟虛竹子叩立。

    所書簡潔異常,毫無虛詞,卻誠摯殷殷,上面的字也彎彎扭扭,極不流暢,輕重不一,可見刻寫之時,心情不寧。

    神龕之下置一張長案,案上雕著髭獸的酒槽兩具,雖經歲丹侵蝕,仍透几分金色。

    蕭月生眼前似乎閃現一人舉槽對著靈位長飲的情景。

    蕭峰好酒,虛竹子惆悵寂寞之時,可能便會來此伴其共醉,以慰蕭峰地下之靈吧!蕭月生長嘆一聲,有兄如此,胡能不懷?!

    “待日后有暇,為夫再細細給你講蕭峰之事吧!”蕭月生有些索然,心生寂寞之感,舉世滔滔,知音難覓,琴斷有誰聽?!獨特地思想,使他只能寂寞。

    那几箱子的珠寶珍奇,頓失顏色。

    見他罕見的垂頭喪氣神情,謝曉蘭心下有些驚慌,也顧不得一架子的祕笈,拉他出了密室,說要去峰頂看風景。
引言 使用道具
lovemyyung
公爵 | 2009-12-26 22:59:58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章 白鹿


    兩人出了密室,自后花園退出,再踏出了靈鷲宮,蕭月生,牽著謝曉蘭柔軟的小手,一步一步,慢慢向山上走去。

    因覺蕭月生心情不好,謝曉蘭也不再跟他鬧別扭,任由他的大手握著自己的小手,漫步上山,心底處,卻滿是說不出的平安喜樂,恨不能漂渺峰無限高,此路沒有盡頭。

    冰雪覆地,寒風凜冽,對兩人來說,皆是不值一提,牽手漫行的兩人,衣袂飄揚,氣質灑脫,恍如神仙眷侶。

    “夫人,這縹緲峰位置偏僻隱蔽,是處不可多得的好所在,只是氣候寒冷,上下峰頗不方便,卻不知當初的弟子們如何生受!”

    蕭月生望著四下低矮的群峰,出聲說道,他們是了半晌,兩人踏過的雪地,留下兩串腳印,一左一右,均勻對稱,在空曠的雪地上,顯得頗為雅致。

    “冷卻不怕!我們靈鷲宮的武功以陰寒為主,若功力不是太差,不僅不覺寒冷,反而有益于功力的精進呢。”

    謝曉蘭頗帶自豪的回答,未被牽著的小手掠了一下吹散的鬢發,被掠過的烏發卻不肯安分,仍隨風飄舞飛揚,而她那月白長袖亦翻飛舒卷不休,皓腕如雪,若隱若現。

    “唔,原來如此,那倒也是相得益彰了!”蕭月生漫不經心的點頭,有一搭沒一搭的與謝曉蘭說著話,盡是懶散的模樣。

    兩人邊是邊說,雖有呼呼地寒風搗亂,仍無法令二人敗興,隱隱帶著嘯聲怒吼的寒風。對于他們來說,卻是吹面不寒的楊柳風。

    兩人且談且行。一路逶迤,不知花了多長時間。方才踏上縹緲峰之巔。

    是時,太陽當空而懸。

    兩人到了山巔,不再說話,所立之處,如履刀山,實乃堅硬逾石的不化之冰山,長立峰頂,亙年未化,其年之久,不可揣度。

    越往上,空氣稀薄。寒冷更甚,便是寒風肆虐之威,亦與山腰間不可同日而語,功力不夠之人,怕是站不住腳,早被吹落冰山,直墜山下無底之谷。

    蕭月生俯看群山諸林,仰看銀盤般的中天之日,壯逸思飛,而謝曉蘭站在他牙后,卻緊緊盯著面前男人地背影,仍沉浸在溫馨的柔情中無法自拔。

    衣裾飄揚中,默默而立地兩人,仿佛成了一對峰上的石雕,迎著寒風傲立于天地間。

    呆了半晌,蕭月生轉過身來,一把摟住仍嬌思可可地謝曉蘭,輕柔的問:“冷么?我們去天池那邊玩吧!”

    謝曉蘭本就情思如涌,被他一摟,頓是失了神志,雖聽到他說話,卻根本聽不進他說什么,只有那微醺的男子氣息,那溫柔地眼神與微笑,才是她所入目,看他說完,盯著自己,便不由自主的點頭。

    于是天地瞬間陡變,寒風的怒吼頓然消失,鼻間不再是那清氣,淡淡的花草香氣纏繞過來,絲絲縷縷,直鑽入心底。

    “啊!”她忽然嬌喚一聲,因為身體忽然被蕭月生橫抱而起,太過突兀,她不由自主的叫出聲來。

    “呵呵……”蕭月生放聲長笑,驚起遠處林間飛雀一片,一群正優雅的啃著青草地白鹿亦抬頭望向他,目光中滿是驚異。

    他全然不顧,兩臂小心的橫抱著她,忽的坐了下來,坐到了那如茵的綠草地上,然后將驚叫的她輕輕放下,令其躺在柔軟中帶著堅韌的綠茵上,自己也肆無忌憚的躺在她身側。

    躺在草上,離開了他的懷中,她的神志方才清醒一些,不由嬌羞不已,恨恨的橫了一眼滿臉舒暢的男人,他實是最會欺負自己了!

    “唉,你真要建靈鷲宮么,夫人?”蕭月生用膝蓋輕磕了磕她丰潤柔軟的玉腿。

    這般仰臥,身上羅衫盡貼于那凹凸有致,波瀾起伏的嬌軀之上,那山巒之形,實在太過誘人,早是吃過腥的貓嘴饞得厲害。

    況且隨著她細細的呼吸,一起一伏,精致的臉龐羞澀尚未褪盡,在青青的綠草映襯下,更顯得面如芙蓉,恰正出水之時。

    如流波般的目光投到他的臉上,謝曉蘭瞧了他几眼,頗為直接大膽,不復剛才嬌羞的模樣,她輕蹙了楚如彎月一般的秀眉,聲音溫婉輕柔:“為何這般問?”

    她亦是冰雪聰明之人,一聽他的話,便感覺出其退縮之意。

    但這次她卻是誤解于他,蕭月生雖疏懶成牲,能少一事便少一事,雖然有時無聊時會多事,卻難改他疏懶的本質,但他一旦答應,卻從未反悔,只是想著看她的心思是否那般堅定罷了。

    “嗯,……如你真想重建靈鷲宮,需要懂得的東西還有很多。”

    蕭月生微微沉吟著道,他輕拔了根青草,放在鼻間細細品味,沉吟半晌,他抬頭哂然一笑:“做一個宮主,哪有這般簡單?!你以后可沒清閑日子過了!可莫要后悔!”

    “哼!”謝曉蘭大舒了口氣,知道不是自己所猜那般,心中喜悅,卻裝出一幅不屑的模樣,仰著玉頸望天,“才不會后悔!有事情做,也省得整日里胡思亂想!”

    “如此最好!”蕭月生點了點頭,將指間夾著的青草放入嘴中輕輕咀嚼,帶著疏懶的笑容,眼睛又瞄了瞄她,大是不解的搖了搖頭,唉,這個小女人,真是自找麻煩呀,將來喊苦喊累時,一定要好好取笑于她。

    “一想到,那么大的靈鷲宮,全是屬于我自己的,我便滿足得很!真是奇怪啊——!”

    謝曉蘭仰頭看天,瞇著星眸。正身的太陽雖不熱烈,卻也刺眼,她地芙蓉玉面上。滿是憧憬,像是突然發光一般動人。

    蕭月生微微一笑。未予置評,心下卻暗忖。這個小女子,倒是有些女強人的潛質,值得培養一番,那樣更方便自己偷懶。

    兩人仰天躺在那里,受著饗人的陽光照耀。越來越懶洋洋。似欲睡去。

    兩只渾身雪白,唯四只腳蹄處帶著一圈黑地幼鹿小心翼翼的*近,透亮眼睛中滿是好奇地光芒,蕭月生不由想笑,又復感嘆。這里是造化鐘意之所,即使是白鹿,靈性也遠愈別處。

    白鹿優雅而又靈動的氣質深深撞開謝曉蘭地心扉,她頓時喜歡上了這些白鹿,伸出潔白如玉的小手,輕輕緩緩地摸向伸到面前的白鹿帶著濕潤的小嘴。

    謝曉蘭手心被它柔軟地舌頭舔來舔去,忍不住咯咯輕笑,白鹿柔順的眼睛也帶著喜悅的光澤,似乎更為親近。

    蕭月生也摸著面前可愛的白鹿,它們的純真溫馴令他有些悲傷,脫不去食物鏈中的底層,實在有些殘酷,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為何自己近來越發心軟了呢?!

    他面前地白鹿將整個頭都伸到了他的懷中,還拱了拱,兩只白里透紅的長耳微微擺動,極是親昵。

    蕭月生的身上有著一股使人親近的氣息,仿佛是春天的風,令人不知不覺脫下心上的棉衣,對于氣息更為敏銳的有靈性的動物,更是體會深刻,故兩只白鹿才會大膽的是到他身邊。

    他摸著懷中白鹿的濕嫩小嘴,手掌輕按它的脖頸,腦海中呈現出它全身的經絡圖。

    另一只手拔了一撮青草,送到嘴邊喂它,腦筋疾轉,思忖著它與人的相異與相同之處。

    謝曉蘭的咯咯嬌笑聲隨著拂面的清風陣陣響起,如有玉珠滾盤,清脆沁人,悅耳異常,令他的心情變得更好,恍如那此時的陽光般明媚。

    白鹿的經脈與人相比,自是簡單很多,蕭月生先輸入一股極細微的內息進入,沿看經脈運轉,很快便是循環了一大周天,經過他仔細的探察,并未覺其有何異狀,隨即又輸入較大一股內息,溫潤的內息令那嚼著青草的白鹿舒服異常,以微露的鹿角輕輕摩擦著他的大手。

    蕭月生在商海中浮沉,見識過無數人性的險惡,對人性了解的極為透徹,人性不如狗性,所以他行事之風,總是介于無情與有情之間,令人難以揣測。

    他寧肯施惠于動物,也不愿惠澤于人,這也是他后世留下的烙印,怎么也無法抹去,任朝代更迭,歷史滾動,人之一物,總是在不斷的重復著歷史,人性無論在哪個社會,哪個時代,都是相似的。

    看到白鹿眼中陶醉的神色,蕭月生不禁好笑,它的模樣確實惹人憐愛,那便成全它一次吧,相遇即是有緣,緣之一說,已達天道的他比常人更為篤信一些。

    內息源源不斷的涌入白鹿的體內,替它洗髓伐骨,脫胎換,蕭月生對內息從不知節儉為何物,天地之間,順手拈來,無處不在,實在令他難以起珍惜之念。

    白鹿雖有靈性,卻畢竟智力有限,雖知眼前之人不會害自己,身上也是舒服異常,卻不知已遇上了曠世奇緣,從此以后,世間便多了一只神奇異獸。

    他盤膝坐了起來,一手輕撫著白鹿的白里透紅的柔軟長耳,一手按于它的頸間,看著它眼睛中對自己越發親昵的神色,心中頗是高興,更是喜愛異常。

    白鹿舒服異常,越見晶瑩的眼睛望著他,一圈黑毛環繞的右前蹄輕刨了刨草地,長耳調皮的輕動,發出喲喲的輕鳴聲,似在撒嬌。

    此時,它體內經脈之中,溫潤如有的內息循行,越來越快,蕭月生另一手放開青草,驀然之間,迅捷無比的一指,輕點于白鹿眉心,速度實在太快,已非肉眼可見,仿佛他的食指本就一直停在那里,亙古未動一般。

    鹿鳴的喲喲聲陡然響亮,竟有几分凜凜威勢。引起周圍一片呦呦聲此起彼伏,令蕭月生不禁想起夜深人靜的山村小庄,一犬之鳴,眾犬相合之狀。

    正躺著與小鹿玩鬧地謝曉蘭驚訝的望著周圍,她才發覺。這天池邊的白鹿,怕有上百只!遠處郁郁蔥蔥地林間。呦呦之聲亦不絕于耳。

    謝曉蘭懷中抱著的小白鹿如她一般,驚異地看著蕭月生身邊的哥哥。不知它為何忽然間竟能發出這般宏亮地聲音。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這是《詩經》中鹿鳴一章所云,其意境,當初蕭月生讀時,便心生向往,故觀瀾山庄周圍的林子中。便有梅花鹿放于其中。

    蕭月生見小鹿撒著歡兒地叫,不僅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反而越叫越歡,神色昂揚,不由好笑,點在它眉間的手指放下,捂住了它溫潤嬌嫩地鹿嘴兒。

    它的聲音一啞,周圍呦呦不絕的叫聲亦停,蕭月生呵呵的笑了几聲,沒想到這個小家伙倒有些領袖氣質呀。

    小鹿倒也不生氣,溫熱的舌頭不停的舔著蕭月生地手心,兩只白里透紅,帶著嬌嫩的長耳如迎風般向后伏倒,神態親昵。

    “大哥,怎么回事?”謝曉蘭精致的面龐難掩好奇,星眸閃閃,美目流盼,在他與他身邊的小鹿不停逡巡。

    “唔,我想著看能不能讓白鹿成為武林高手。”

    蕭月生懶懶的回答,大手撫著小鹿長長的耳朵,柔軟光滑而又軟中帶硬的感覺極好,令他的心情也極好,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謝曉蘭抿嘴一笑,嬌媚的橫了他一眼,認為他又舊態復萌,再行古怪之事,對蕭月生古怪行事之風頗有了解的她,并未覺得有何不妥與驚異之處,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他按在小鹿頸間的大手業已放開,完成了筑基之過程,自此以后,它體內經脈的內息會不停運轉,以祖竅為氣海,隨著內息的深厚,其靈智亦會不斷增強,日后怕是獅虎亦如之奈何了。

    “去吧,去吧,自己去玩兒吧!”蕭月生輕拍了拍它的腦袋,語氣輕柔,不輸于對待女人,聽得謝曉蘭都有些嫉妒那只小鹿了。

    白鹿似乎能夠聽懂蕭月生的話,有些依依不舍的望著他,搖擺著耳朵不肯離開。

    謝曉蘭聞言,大是著急,她還未看到它變成什么樣子呢!

    于是往這邊頗不淑女的一滾,翻身到了蕭月生身旁,顧不得拍去羅衫上的草屑,兩只小手伸展,一只手輕抬原來那只白鹿,另一手去摸蕭月生身邊的小鹿,兩只鹿一只不落,貪心得很。

    經過蕭月生的食指點過祖竅,小鹿的靈智已然飛躍了一層,對伸過來的素玉小手閃了一下,眼中帶著几分警戒之色。

    謝曉蘭被它不留情面的舉動弄得一愣,耳邊又聽到一陣呵呵的笑聲,不由大是羞惱,咬著紅潤而薄薄的下唇,狠狠瞪了一眼正盯著自己,滿是警惕的白鹿,一卷羅袖,素潔的小手收了回去,又嗔怒的瞪了一眼身邊興災樂禍的蕭月生。

    蕭月生側躺于茵茵綠草之上,左胳膊支撐著腦袋,看著緊挨著自己的謝曉蘭,她羞惱的模樣,薄怒的風情,實在動人無比,他樂得呵呵笑,另一只手輕撫著低頭挨著自己的小鹿。

    謝曉蘭滾過來時,由于著急,不知不覺間已是緊挨著他,此時看到近在眼前,似笑非笑的面龐,她忽然感覺心慌,剛才怒瞪的神氣煙消云散,慌忙垂下頭,往旁邊挪了挪。

    蕭月生眼神大是放肆,目光如炬,似要將眼前的可人兒吞下,賽過烏云的鬢發,白里透紅的肌膚,微微顫動的睫毛,玲瓏挺直的瓊鼻,釅紅如脂的桃腮,嬌艷如草莓的薄唇,無一不美,精致絕倫,他只恨尚未成親,否則定要仔細品嘗,細細撫愛,那微微的喘息,吐氣如蘭,帶著芬芳之氣,更是誘人的春藥。

    蕭月生道心之堅,在此顯現,他將眼睛一閉,挪了挪身體,隨著距離的拉開,那如同河堤欲潰的曖昧氛圍亦消散一些。

    身旁的小鹿拱了拱她地手,才將謝曉蘭自又慌又羞,渾身發軟中驚醒。剛才她有著將要發生什么事情的預感,沒想到他能如此克制自己,她心中大是感激。心底深處,卻也有著几絲被掩住的失落。

    蕭月生雖是荒淫異常。卻是對自己地妻子,他對女子的尊重,后世所印下之烙印,遠非當令社會可比。

    “咳咳!“蕭月生干咳了兩聲。以打破那曖昧地寂靜,這個方法,也是后世后遺。

    謝曉蘭抬頭飛快的瞥了他一眼。強捺著羞意,頂著頭皮,硬著牙,輕聲問道:“蕭……蕭大哥,它……它怎么樣了?!”

    似要將她全身地力氣抽盡一般,說完話。頓如散了架,渾身綿軟,再也使不出力氣來。

    “哦,……還好。”蕭月生笑咪咪的看著她,更讓她手足無措,其模樣清純動人,在她身上難得一見,他自然不會錯過。

    謝曉蘭對他敷衍式地回答大是不滿,不由忘了羞澀,抬頭橫了他一眼,又望向他身邊的那頭白鹿。

    “咦,它真的有內力!”謝曉蘭不由嬌呼一聲,轉頭望向蕭月生。

    因為剛剛開始,蕭月生由于愛護之心,不敢拔苗助長,只是令一股微弱地內息在小鹿經脈內流轉,故經她仔細體察,方才覺察。

    蕭月生微微一笑,露出理所當然的神態,后又收斂了笑容而道:“權且一試,畢竟從未有過先例。”

    謝曉蘭眼睛盯在小鹿身上,心不在焉的點頭,又不死心的伸出潔白小手,去接近它。

    可惜小鹿不買她的帳,一搖頭,甩了甩長長的耳朵。優雅地退了兩步,是到蕭月生另一側,遠遠的躲開了她,看上去,倒仿佛是小孩見到生人時,有些怕羞,便躲到父母身后。

    “好寶寶,快過來,讓姐姐摸摸。”

    謝曉蘭仍不死心,想摸摸它的欲望反而更強烈,于是坐起身來,伸著一只小手,擺出甜美的笑容,溫柔的聲音,施展起了美人計。

    惜乎它雖是只雄鹿,但審美有別,美人計對它效果全無,反而惹起他更大的警惕,望向謝曉蘭的眼神中,頗帶驚異。

    倒是蕭月生見到謝曉蘭那嬌美的風姿,有些受不大住,干咳了兩聲,忙說些事情分自己的心思:“在天山附近,有一今天山劍派,夫人知道么?”

    “天山劍派?”謝曉蘭仍徒勞的伸著小手,奢望小鹿能夠*過來與自己親熱,她黛眉微蹙了楚,搖了搖頭,“還真沒聽說過,……是我孤陋寡聞么?”

    “那倒不是!沒聽過也不足為奇,他們行事低調,即使在天山一帶,天山劍派也是甚少人知,在中原更是知者寥寥。”

    蕭月生漫聲回答,他趁著謝曉蘭身邊小鹿轉到這一側,將兩人隔開,大手一按,搭在小鹿頸上,輕車熟路的輸入內息。

    他自感寂寞熬人,不想令自己身邊的小鹿也落得同等境況,便出手成全它的同伴,那是只小雌鹿,優美勻稱的身架,晶瑩的眼睛,一看將來便是只美麗之鹿。

    謝曉蘭一看即知他的所作所為,心中高興,卻也不敢胡亂動彈,怕打擾了他行功,只是用小手輕撫著白鹿的小嘴,免得它亂動,看著它微瞇著眼睛,四蹄發軟的舒服模樣,她不由抿嘴無聲的輕笑。

    輕風旋過西北方的几座銀峰,再自光亮如鑑的天池掠過,帶著濕潤與清氣吹拂著他們,身邊的茵茵綠草輕伏,小鹿身上潔白的絨毛亦被這股清風梳理了一番。

    隨著蕭月生抬掌離開小鹿的頸部,謝曉蘭大舒了口氣,不知為何,還沒有半天的功夫,她已經對這只小白鹿感情頗深,雖對心上人的本領有著信心,卻仍難免擔心出點差錯,傷了小鹿。

    “今天我們去天山劍派玩玩,讓夫人一窺門派之貌,如何?”

    蕭月生撫了撫這只雌鹿的耳朵,出聲問道。

    “啊?!好呀,求之不得呢。”謝曉蘭有些雀躍,笑靨如花,為心上人的體貼頓生甜蜜之情,忽然微一蹙眉,柔聲輕語:“我們明天再去,今天先休息一下,好么?”

    她是見到心上的這個男人兩度運功,生怕他累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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