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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09-12-30 10:27 編輯
前言:
韓宇一向想怎樣就怎樣,作風強悍嚴厲、冷酷剛硬,
即使女人以眼淚當作武器,也別妄想能影響他分毫,
他不會因此而心軟、慈悲,只會被惹得更火大,
然而被他花錢買下的女傭,就這麼剛好犯到他大忌。
她秀氣纖細、說話總是小小聲,還動不動就想哭,
他想用力挑剔、用力使喚,卻冷不下心腸讓她勞累,
他該心煩,卻變成心疼,對她的冷淡也無法維持太久,
好奇怪,她淚光閃閃的雙眼似乎有種神奇魔力,
讓他心甘情願軟化、沉溺,徹徹底底被收服……
蘇婉綾就像一片人海中的浮萍,沒有依歸,無所依賴,
直到成為「主人」的女傭,她才覺得心裡踏實了,
雖然壞脾氣的他有時凶了點,更多時候卻是待她好,
只要能一直服侍他、陪在他身邊,她就覺得幸福了,
他會願意留著她一輩子嗎?她能是他的幸福嗎……
第1章
「韓宇,你今天一定要跟我出門!」
「我不想出門,我還有工作。」書房裡,韓宇坐在寬大書桌後,打算用成堆的公文淹沒自己,就算工作進度不小心超前,也可以多研讀一些數據,身為「擎宇集團」的總經理,他理當忙到天昏地暗。
「已經三個月了,你老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我真的看不下去了!今天是星期六晚上,你不准加班,跟我去派對瘋一下!」周逸峰雙手拍桌,口氣相當堅決,自從好友被甩了以後,什麼娛樂社交活動都沒興趣,整天除了公司就是家裡,再這樣下去會悶出病的。
「你那些派對我都沒興趣。」韓宇不是第一天認識周逸峰,他們從小一起玩到大,兩家又是世交,什麼面子底子都摸清了。周逸峰就愛搞些誇張的把戲,所到之處都引人注意,韓宇卻是低調作風,而且很注重隱私,話雖如此,他們仍是彼此最重要的朋友。
「今天這場派對不一樣,是特別為你舉辦的,你要是不去,就是不給我面子。」周逸峰策劃了一個星期,昨天還親自勘驗過,做朋友做到這程度,連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韓宇感謝好友的熱心,但他不打算就此妥協。「你的面子很重要嗎?」
「就算我的面子不重要,至少你的身心健康很重要,不信的話你問問別人的意見。」周逸峰打開書房大門,穿著一身黑衣的盧映竹就守在門邊,他是韓宇的私人保鑣兼司機,可以說有韓宇的地方就有他,彷彿光與影的存在。
「映竹你說,你們總經理是不是該去找點樂子?」周逸峰和韓宇都是二十九歲,盧映竹小他們兩歲,已在韓家工作了好幾年,他們也習慣直呼他的名字。
生性沉默的盧映竹忽然被這麼一問,不免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做出回答。「是,我建議韓先生應該出門走走。」
盧映竹不願看主子繼續消沈,失戀並不是世界末日,韓先生在各方面都相當優秀,在情場上絕對大有可為。
韓宇有種「窩裡反」的感覺,怎麼連他的保鑣都這麼說?難道他臉上寫著「我很悲慘」四個字?
得到同夥附和,周逸峰哈哈大笑。「映竹果然是個好員工,走吧,我們三個一起去high!」
「我只負責韓先生的安全。」盧映竹無意介入這兩位貴公子的娛樂,他沒資格也沒興趣。
周逸峰臉色凝重地說:「那可由不得你,韓宇在happy的時候,你也得跟著加油吶喊,至少要推他一把,不然他都快忘記怎麼把妹了。」
「你在胡說什麼?」韓宇實在拿這個老友沒辦法,狗嘴吐不出象牙。
「別再蘑菇了,你們兩個是不是男人啊?走走走!」就在周逸峰軟硬兼施的纏功下,韓宇終於帶著保鑣出門,不管今晚會有什麼情節,或許該是他呼吸新鮮空氣的時候了。
愛情總會消失,友情卻能長久,他算是個有福氣的人,就露出一點感激的笑容吧。
半小時後,他們來到一家私人會員俱樂部,今晚已經被周逸峰包場,從大門經過長廊,眼前出現一處舞池和舞台,在迷離的燈光下,紅色簾幕彷彿隨時會升起,為今晚的節目揭開序幕。
一個身穿銀色小禮服的女人走來,滿臉甜笑,眼角有掩不住的歲月痕跡。「周先生,等您好久了,還以為您不來了呢!」
周逸峰瀟灑地撥一下頭髮,替兩人介紹。「甄姨,這位是我的拜把兄弟韓宇,今天一定要讓他開心,這是妳們唯一的任務。」
「韓先生您好,請放心,包君滿意。」甄姨已年過半百仍是風情萬種,說著還拋了個媚眼。
韓宇全身一陣雞皮疙瘩,周逸峰這傢伙到底在搞啥?眼前看來不像一般派對,反而佈置得跟酒店一樣,他們該不會是來買春的吧?真要女人的話,他隨手一勾也有,從來沒想過買春這檔事,畢竟他的身份特別,隨時可能引人注意,若是因小失大就麻煩了。
周逸峰拍一下好友的肩膀。「安啦!等等你就知道了。」
甄姨雙手一拍,舞台上的簾幕隨之揭起,果然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眼前可以說是「紅粉軍團」,一行十人,前後排了十行,不多不少總共一百人,全穿著粉色系薄紗,包括粉藍、粉黃、粉紫、粉綠、粉紅,加上環肥燕瘦,長髮嫵媚,短髮俏麗,讓人目不暇給。
「妳旗下的小姐果然有本錢,一站出來就知道貨色齊全。」周逸峰相當滿意,彷彿古代皇帝選妃,露出得意又垂涎的表情。
「好說,就怕你們看不上眼。」為了取悅金主,甄姨這回可是砸下重本,能找的小姐都找來了,就連不該找的也上場了,只希望如此大陣仗的場面,不會被看出魚目混珠。
周逸峰轉向韓宇,得意地笑問:「怎樣?不愧是哥兒們吧?」
「你在搞什麼鬼?」韓宇刻意壓低聲量,不想讓場面難堪,但事實上他已經快抓狂了,這些女人衣不蔽體、搔首弄姿的,跟人肉市場有什麼分別?在這種二月天,外頭溫度才十度,室內雖有暖氣,卻也未免太強人所難,瞧那些女人臉上掛著笑,其實雙腿都在發抖。
周逸峰當然看得出好友的不悅,但他照樣老神在在,像個心理諮商師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女人造成的傷害就要由女人來彌補,你瞧瞧,這裡有一百位美女,都是上上之選,你想挑誰都行,甚至全部一起上也行,保證讓你忘了關旭瑩!」
「別提她的名字。」聽到那三個字,韓宇的神情轉為沉重。
「抱歉、抱歉,一時忘了。」周逸峰也認識關旭瑩,大家都是同一個社交圈,但他一向不欣賞太聰明的女人,也不懂為什麼韓宇對她念念不忘,總之失戀需要猛藥,轉移注意力就對了。
韓宇明白好友的用意,只是這種做法未免太誇張,現在的他根本無意風流,但若不應付一下,怕好友的面子會掛不住,畢竟「賣方」都表現出最大的誠意了。
甄姨提出建議。「韓先生,我叫她們先走台步給您看,要唱歌跳舞也行的。」
「沒錯,她們可不是只有美色,還有各種才藝,我們只要當評審,坐下來評分就行了。」周逸峰就喜歡這種豪華又隆重的感覺,百中選一多麼有趣。
韓宇聽了只是皺眉,又不是選秀節目,他哪來的時間?當煽情的音樂聲響起,他決定速戰速決。「哪一個最嫩?」
「您是指年紀最輕的嗎?有幾個才十八歲的美眉,我叫出來,您看喜不喜歡。」甄姨早有準備,反正年紀這種東西看不太出來,就算要變造身份證也不難。
韓宇搖頭。「不,我要最資淺的,以前從來沒接過客的。」
「您的意思是要處女嗎?其實有經驗的比較好,我們這邊的小姐都做過檢查,還有健康證明,您絕對可以放心。」甄姨旗下各式各樣的女人都有,就是處女不多,沒辦法,總不能每次都找醫生做假膜,而且有些識途老馬的客人是騙不過的。
「我要完全沒經驗的小姐。」韓宇再次強調,他就是要找個「涉世未深」的女人,否則今晚的情節可能會荒腔走板,甚至擦槍走火,他可不想日後付什麼封口費。
服務業的最高原則就是以客為尊,甄姨當然懂得見風轉舵的道理。「有有有!保證處女,就是這個,您看喜不喜歡?」
甄姨從最後一排拉出一個女孩,那女孩低著頭,一副瘦巴巴的樣子,走起路還有點遲鈍,但韓宇一點也不在乎,反正沒經驗就行了,這一百個女人對他來說都一樣。「好,就選她。」
周逸峰在旁看完這場選妃戲,嘖嘖了兩聲說:「沒想到你有處女情結,真是老派作風,還要親自調教不是很麻煩?」
「你少囉唆。」韓宇瞪了好友一眼,還不都是某人害的。
不管怎樣,至少韓宇今晚不用孤枕難眠了,周逸峰心情輕鬆起來,轉向盧映竹說:「見者有份,映竹也選一個吧!」
「不用了,我有工作在身,我得保護韓先生。」盧映竹嚇了一大跳,連忙搖頭又搖手,二十七歲的他多少也有過經驗,但他是屬於慢熱型的,不願跟陌生女子上床。
「放心啦,這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保全,來,你喜歡哪一款的?別客氣,我招待。」
「我真的不用了,多謝周先生的好意。」盧映竹黝黑的臉上浮現紅潮,叫他面對大批歹徒都沒問題,這種情況卻讓他手足無措。
周逸峰就愛逗這個老實人,拉著盧映竹開始挑三揀四,還不斷發表評語,分享他的鑒賞要點。
韓宇無法解救手下,連他自己都撩落去了,眼前的百美圖只讓他頭暈,他承認自己有點大男人主義,卻不想看到女人有如商品般排列,那已經超出某種界線,讓他毫無慾望,只覺得可悲。
「房間在哪兒?帶路。」
「是!有請∼∼」甄姨親自帶路,她非常明白,今晚只能聽天由命了。
房門一開,韓宇就皺起眉頭,這家俱樂部的房間真是俗得可以,全是艷麗的紅色和紫色,配上做作的燈光和擺飾,讓人一看就膩。
「韓先生,我們這位蘇小姐才剛上班,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您多多包涵。」甄姨拍一下女孩的手,笑容轉為嚴厲。「婉綾,好好侍候韓先生,記得我交代妳的事。」
從被選中的那一刻,蘇婉綾的腦袋就一片空白,呆了幾秒才點頭說:「是!」
甄姨在內心歎口氣,這位客人什麼人不好選,偏偏選中這個傻女孩。「韓先生,有需要的話就請按服務鈴,如果想多玩幾個也歡迎喔!」
「妳可以走了。」韓宇神色冷漠,說什麼玩不玩的,聽了就刺耳,風流可不等於下流。
甄姨不再多說,僵著微笑走出房間,事到如今也只有求老天保佑了。
房門一關,韓宇坐到沙發上,看看表才晚上八點多,真想立刻回家,可惜他不能一走了之。此刻周逸峰想必是如魚得水,盧映竹卻可能水深火熱,三個人三種情況,也算奇景了。
蘇婉綾呆呆地站在原地,努力回想甄姨的「教誨」,終於想起第一個該問的問題。「先生……請問您要先洗澡嗎?」
「不要。」他不想在這種鬼地方赤身露體,說不定有針孔攝影機。
「那……現在就要開始了嗎?」他不洗澡就不能拖時間,看來她必須立刻面對命運,儘管心中萬分驚恐,但個性誠實的她,不願讓客人有被耍的感覺。
看她伸手就要褪去薄紗,他立刻喝令:「不准動!」
「啊?」她自己脫不行嗎?還是他要親自動手?
「把衣服穿好。」他轉開視線,不想讓自己動搖,這女孩並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但他禁慾好幾個月了,還是小心一點好。
「喔。」有錢人可能怪癖比較多,也許他喜歡穿著衣服辦事?「請問您想要怎麼做?」
「什麼都不用做,我很累了,妳睡床上,我睡沙發,就這樣。」他決定乾耗到明天早上,應該就能顧全周逸峰的面子,做朋友做到這種程度,他自認已仁至義盡。
既然有了決定,他脫下皮鞋,把雙腿放到沙發上,靠著抱枕就讓自己躺平,雖然沙發的花色亂了點,幸好材質不錯,再加上柔軟的抱枕,躺上一晚也不會太難受。
蘇婉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位客人居然什麼都不想要?還這麼客氣地讓她睡床上?「可是……甄姨已經收了錢,我不能不做。」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明這件事,也許是職業道德,也許是公平交易,總之人家付了錢,就該得到等值回報,雖然她不認為自己值幾個錢,但她能做的一定要盡量做。
這女孩顯然受過訓練,還挺敬業的,他眉頭一挑。「那女人是妳的誰?」
「是甄姨花錢把我買下來,我已經跟著她五年了……不過我真的是處女,我們沒有騙你,以前我只是做家事,上個禮拜他們才叫我準備做……」她無法說完這句話,該如何形容自己現在的處境?妓女嗎?聽起來怎麼會那樣刺耳……
「妳的家人在哪裡?」他並非涉世未深的公子哥,風塵女子通常都有好幾套劇本,加上精湛的演技,才會有眾多恩客搶著當火山孝子。
「我對他們沒什麼印象,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裡,我三歲的時候就被賣掉了,我第一個主人也是我的養母,要把我嫁給她老闆的兒子,怕他有自閉症娶不到老婆,但是那位少爺生病過世了。十八歲的時候我被賣到這裡來,每天就是煮飯、洗衣、打掃,上個月我剛滿二十三歲。」
「甄姨把妳買來,只要妳當女傭?」這年頭還有人在賣女兒?她被賣了二十年居然還守身如玉?他不怎麼相信這套說詞。
「因為我太笨了,而且甄姨說我不適合,沒有客人會喜歡我……」
上週末甄姨宣佈要找一百個小姐,眾人忙得跟什麼一樣,還把念頭打到她身上,給她上了幾堂課,每天吃好喝好,硬是要讓她氣色變好,就這樣把她推上陣。原以為站在最後一排不會引人注意,誰知道她唯一與眾不同的處女身份,讓她成了今晚的雀屏中選者。
韓宇仔細一瞧,她確實不是這塊料,首先,她實在太瘦了,骨感不一定等於性感,應該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一身的粉色薄紗只顯出她的單薄,讓人忍不住想替她添件大衣,她長得還算清秀,但沒什麼女人味,只有一臉呆憨。
呆憨?這形容詞似乎有些矛盾,除非這女孩是演技派高手,否則她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此,像個從小生長在深山、不解世事的孩子。他忍不住想起前女友關旭瑩,她美麗、機智、有才華,從小在男人的愛慕中成長,說她是公主或王后都不為過,至於眼前這女孩,大概只有當女傭的分了。
「先生,雖然我不漂亮,又沒經驗,但我有上過課,我可以幫您做一些服務……」要她說出這些話,需要莫大的勇氣,也難免臉紅起來。
他懶洋洋地看她一眼,不抱任何期待。「妳能做什麼?」
「呃……」她深呼吸一口氣。「如果您不反對的話,我來試試看。」
她走上前,在他面前跪下,伸手想解開他的皮帶,因為緊張又顫抖,摸索了老半天還是不得其門而入,為什麼影片中那麼容易?為什麼他不穿運動褲就好?更大的疑問是,像他這種外表和氣質一樣出眾的男人,為什麼要來花錢買樂子?
瞧她彷彿忘了呼吸,一副快暈倒的樣子,他忍不住失笑,這種服務未免太搞笑。「妳不用勉強。」
「我可以的,我再努力一下,請您給我一個機會。」奮戰了十分鐘,她終於解開他的皮帶,接著就是緩緩拉下拉煉,嗯,裡面是黑色的……內褲,然後依照甄姨所說的,拿出客人的寶貝,給予溫柔的呵護……只是當她看到那玩意兒,忽然一陣頭暈腦脹,整個人就往旁邊軟倒了。
搞什麼鬼?他及時拉住她的肩膀,否則她可能要人頭撞地,說不定還會腦震盪什麼的,心一橫,他乾脆把她抱到床上,當他把她抱在懷中,發現這女孩瘦得離譜,體重可能不到四十公斤,教他怎麼狠得下心出手,今晚還是過個「平安夜」吧!
當蘇婉綾被放到床上,緩緩睜開眼,一口氣也順了過來。「對不起,我真的很沒用……」
「無所謂。」坦白說她挺有娛樂效果的,讓他沉重的心情放鬆許多,他是第一次買春,她是第一次賣春,也算半斤八兩吧。
閉上眼,淚水不由自主滑落,她哽咽地說:「怎麼辦?甄姨一定會罵我,她說您是很重要的客人,我卻沒辦法讓您開心……」明明她都看過相關影片了,實際做起來卻截然不同,或許她沒天分,不適合走這行,但客人沒有義務體諒她的處境,花錢就是大爺,她這簡直是詐欺了。
不會吧?這樣就要哭?他最討厭女人掉眼淚,哭哭啼啼的看了就煩,輕鬆的心情又轉為沉重。「夠了,不准哭也不准說話。」
「對不起……」她乾脆翻過身,把自己的臉埋進枕頭裡,因為她停不下難過的心情,這位客人對甄姨非常重要,她卻搞砸了,明天開始她會過著怎樣的日子,她想都不敢想。
他望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瞧她不斷抽噎又發抖,悶在枕頭裡是要怎麼呼吸?他可不想鬧出命案,只得把她轉過身來。「妳想悶死自己啊?」
「我還是先走好了,對不起,讓您失望了……」她擦去淚水,低下頭想離開,他卻拉住她的手。
「妳想去哪裡?開房間才二十分鐘,妳現在就要走,以後傳出去我怎麼見人?」買春客也有名聲要顧,萬一被人評為「快槍俠」還得了?
「啊?」她不懂他的意思。
「反正妳給我躺好就對了。」他關上主燈,自己也爬上床,拉起羽毛被替兩人蓋上,在這冬夜有人一起取暖也好,儘管是個排骨妹,而且說哭就哭,多少仍有溫度。
他居然替她蓋被?她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既然他選擇了她,還要她留下,或許她該再多做些努力。「韓先生……要不要我再試試看?」
「不要。」他才這麼說完,就聽到她吸鼻子的聲音,媽呀,這女人是水做的嗎?拜託水龍頭不要一直打開行不行?
「對不起……都怪我太笨了。」他真是個好客人,付了錢卻不求回報,還願意讓她留下來,至少甄姨不會現在就處罰她,但就因為如此,才讓她更覺得愧疚。
「閉嘴。」他的語氣不耐,她不敢惹他生氣,只得乖乖保持安靜,但是鼻子塞著,又不能張開嘴,呼吸好困難,才忍耐一分鐘她就咳嗽起來,像個溺水的人差點窒息。
「現在是又怎麼了?」他輕輕替她拍背,不想看她掛在他身旁。
她深呼吸了幾口氣才回答:「因為我鼻塞,如果閉嘴就不能呼吸……」
聽到這個可笑的理由,他完全被她打敗,嘴角忍不住揚起微笑,幸好燈光昏暗她看不到。「妳想怎麼呼吸就怎麼呼吸,別給我惹麻煩。」
「對不起……」
「我不想再聽到這三個字。」這是她的口頭禪嗎?聽得他心煩。
她差點又說出同樣的三個字,慌忙中咬到自己的唇,好痛,但是不能發出聲音,絕對不能。
當室內一片沈靜,他反而睡不著,現在才九點,叫他怎麼睡得著?既然閒著也是閒著,隨便說點什麼都好。「妳每天的工作有哪些?說來聽聽。」
「咦,我可以說話?」他剛剛不是才命令她閉嘴?
「說吧,現在太早了,我還不想睡。」聆聽一個陌生女子的生活,或許可以轉移他對前女友的思念,他不想每晚都夢到前女友而醒來,那失落感總讓他沈痛得難以呼吸。
蘇婉綾不認為自己的工作有什麼好談的,但既然客人要求,她理當聽話。「我早上六點起來,一邊洗衣服一邊準備早飯,等大家吃完我才能吃,然後洗碗盤、曬衣服、擦地板,時間到了就做午飯,然後洗碗盤、去買菜,小姐們累了會叫我按摩,有時要陪她們去看婦產科,晚上當然也要做飯,其它就是甄姨交代我的事,像是跑腿買東西、幫她上網貼訊息等等。」
「上網?」他聽了一愣,現在的***工業可真先進。
「甄姨有個網站,客人和小姐看了就會跟她聯絡,我第一個主人是開服飾店的,教過我打字和上網,所以我稍微會一點。」她國中畢業後就沒再升學,大多從現實生活中學習。
「妳有沒有想過要離開?」她才二十三歲,只要認真工作,應該不愁生活。
「我不知道我能去哪裡,我沒有錢,證件都在甄姨手上,而且那些大哥很可怕,小姐如果不聽話,就會被打到送醫院。」自從有記憶以來,她就習慣聽主人的話,早已失去獨立的能力,世界那麼大,她一個人該何去何從?
他沈思了片刻,問了一個自己也覺得訝異的問題。「妳快樂嗎?」
他們才初次見面,怎麼就談起心來了?一個男人當然可以關心一個女人快不快樂,但發生在xin交易的場合裡,簡直是本末倒置。
「我沒有快樂不快樂,只有害怕不害怕,再辛苦的工作我都願意做,就怕甄姨要我接客,我想我不是這塊料……」她不確定自己活著有什麼意義,或許就只是為了活下去吧,至少她沒想過***,不管日子過得再苦,她仍有求生的本能。
他相當同意她這句話。「這倒是真的。」
「對不……」她差點又開口道歉,趕緊咬住嘴唇,好痛,可能流血了。
「總有一、兩件事能讓妳開心吧?」
開心的事?她必須很用力地回想,才能找出答案。「甄姨有時會稱讚我,說我字寫得漂亮、又會上網,那些小姐和大哥們,也會說我煮的飯很好吃,只要別人誇獎我,我就很開心。」
他聽了只覺得不可思議,很少看到這麼單純的女孩,不懂得什麼叫享受,只要一點肯定就夠了。他不禁又想起前女友關旭瑩,對她而言,讚美和崇拜早就是家常便飯,甚至有點膩了,如果沒有點創意的話,休想看到她的笑容,公主和女傭果然有天壤之別。
聊著聊著,兩人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如果讓周逸峰知道他們是「蓋棉被、純聊天」,可能會笑掉大牙,但這確實發生了,而且他睡得很平靜,遠比周逸峰預期的效果更好,原來快樂與否都是自找的,就在某一個自己也沒察覺的關鍵點,他心頭的傷悄悄結痂了……
第2章
一覺睡到天明,自從關旭瑩離去後,這是韓宇第一次沒有夢見她,當他睜開眼睛,除了再次訝異於房內裝潢的俗氣,對自己的心境改變有了更強烈感受,難道真的如周逸峰所說,女人造成的傷害就要用女人來補償?
問題是他根本沒做什麼,只是跟一個笨拙又愛哭的女孩同床而眠,莫名其妙地
聊了一些話題,或許是時間到了,該止血的就會止血,該看開的也要看開了……
「韓先生,您早。」
他視線一轉,看到蘇婉綾站在床的另一邊,她換上了比較正常的衣服,白襯衫和黑長褲,一副標準女傭的模樣,她說的話應該有幾分真實性,她就像是長期在做女傭的人。不過,她是什麼時候起床的?居然還推了餐車進來,真佩服她躡手躡腳的功夫。
「請用早餐。」蘇婉綾一一打開餐盤,有果汁、咖啡、色拉、煎蛋、吐司和火腿,都是她親手做的,至少她還能替他做點什麼,以減輕她昨夜「失職」的自責。
「我先去洗個臉。」他咳嗽一聲走進浴室,看到鏡中的自己,睡在不熟悉的地方,卻意外的神清氣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只因為一夜好眠?還是那個女孩的另類服務?
等他走出浴室,坐到沙發上準備用餐,她就站在一旁侍候,替他倒飲料、拿餐巾紙、遞調味料,他早已經習慣有傭人服務,但對一個買春的對象來說,感覺很不一樣。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蘇婉綾、心中稍感安慰,總算她還有點用處,她的烹飪功力比不上大廚,只是從小做到大,熟能生巧而已,像他這般尊貴的人想必嘗遍了美食,願意吃她做的普通菜色,真是她的榮幸。
吃到一半,韓宇注意到她的下唇有個傷口。「妳的嘴唇是怎麼回事?」
「昨天晚上我想說對不起,可是又不能說,所以咬破了嘴……」她回答得有點不好意思,都怪她反應太慢,不夠機靈,甄姨也常這麼說她,不夠機靈的女人怎麼賺男人的錢?
韓宇瞪著她好一會兒,不知道該做何反應,說她單純還不足以形容,簡直就是笨得可以!昨晚他們聊了那麼多,了?
她居然一直忍著痛說話,她到底是哪根神經壞掉?
「韓先生,您多吃一點。」她微笑著催促,希望能多為他做點什麼。原來她除了緊張、哭泣、抱歉,也會有這種溫暖的表情,他居然坪然心動了一下,低頭咳嗽兩聲,提起一個有點尷尬的問題。
「妳…今天也會接客嗎?」
「我不知道,要看甄姨的安排。」她沒什麼選擇,甄姨如果要她死,她是絕對不能活,在甄姨手下那些兇惡的大哥們,早就讓每個小姐都明白這個道理。
「妳確定妳辦得到?」昨晚她表現得一團糟,他不認為她會在一夜之間進步多少。
「其實……我很擔心,我想不是每個客人都像您這麼客氣。」昨晚當她躺在他身旁,凝視他那安詳的睡容,眉宇間還有一股斯文氣質,好看得不得了。她想這輩子她只會遇見這麼一個特別的客人,以後她會常常回憶這一夜,曾有個男人把她當人看,還聽她說了好多好多話。
她的擔心是正確的,大部分的男人花了錢就要求服務,誰管她準備好了沒,或許幾年後她會變成另外一個人,世故、老練,甚至滄桑,就像那個甄姨。
一想到此,他除了惋惜居然還覺得驚恐。
氣氛變得有些凝重,他默默喝下咖啡,視線一瞄,發現她的異狀。
「妳怎麼又要哭了?」
「對不起……」她只是眼眶發紅,他都會注意到,教她如何不感謝?
「我吃飽了,我要走了。」他忽然沒了胃口,擦擦嘴角就想離開。真是怪了,他竟然有種罪惡感,想到她可能會遇到的事,他胸口就沉重到不行,就像被巨石壓住,呼吸都覺得痛楚。
告別的時候總要來臨,她向他一鞠躬。「韓先生,謝謝您。」
「謝什麼?」他並沒有替她做任何事。
「謝謝您什麼都沒做,我真的很幸運。」她臉上仍掛著笑,眼眶卻含著淚。
他無言以對,轉身打開房門,盧映竹正在走廊上等待,保鑣就是保鑣,隨時注意主人的動態,即使是在這銷魂窟。
韓宇告訴自己,他真的該走了,昨晚只是一個意外,同睡一晚並不算什麼,周逸峰想必付出了大把鈔票,那個甄姨應該滿足了,他沒有虧欠任何人。
「韓先生,車子已經準備好了。」盧映竹走上前對主人說。
「好。」韓宇的聲音變得有些乾啞,為什麼順暢的呼吸會如此困難?是跟背後那個女孩有關嗎?或許他該回頭再確定一下?但一回頭他就發現自己不該回頭,那女孩正微笑目送著他,微笑中帶著憂傷,臉上還掛著兩行淚痕,教他雙腳難以動彈。
「韓先生?」盧映竹發現主人不太對勁,很少看到他這麼為難的表情。
「你等我一下。」韓宇說完這句話,雙腳就自動走回房間,他必須做點什麼,否則無法平靜離開。
蘇婉綾站在原地,慌忙擦去淚水,深吸口氣問:「韓先生,您忘了帶走什麼嗎?」
「沒錯,我要把妳帶走。」一說出這句話,他忽然就恢復正常呼吸,真是見鬼了!
「我?」她不懂他在說什麼,他要把她帶去哪裡?
就在這時候,周逸峰從走廊另一頭走來,一臉神采奕奕。「哈囉……昨天晚上有沒有盡情享受?」
韓宇沒回答這無聊問題,只是平靜地要求。「你把那個甄姨叫來,我有事找她。」
「什麼事?要加入會員啊?」周逸峰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仍笑咪咪地問。
「我要把她買下來。」韓宇指著身旁的女孩,她不適合風塵界,每接一次客就得掉一次淚,如果到後來眼淚干了,心也枯了,那將是一場悲劇。
這世上每天都有悲劇上演,他不可能一一解決,但至少他能改變她的命運,給她一個安身之處,總比讓她出賣自己好。
「哈?!」周逸峰發出驚聲尖叫,帥氣的臉孔甚至扭曲起來,這個消息太過震撼,誰受得了這種驚嚇?盧映竹也呆住了,主人怎麼會如此衝動決定?那個女孩到底有什麼魔力?蘇婉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韓先生說要把她買下,也就是要成為她的第三個主人嗎?但她明明「服務」欠佳,為什麼他會有這個念頭,是因為同情她、可憐她嗎?
韓宇早料到其它人會目瞪口呆,但他並不打算改變主意。「你聽到我說的話了,把甄姨找來吧!」
「你、你、你……」周逸峰指著對方猛結巴,舌頭和牙齒差點沒打起架來。
「我只是要你開心一下,可沒有要你瘋過頭,拜託你清醒點!如果你真的喜歡她,我們下次再來玩,就算要包月也可以,但怎麼可以買下來?你、你、你……別鬧了!」
「我是認真的。」韓宇自己也想不到,做了這決定之後,整個人竟如此輕鬆愉快。是的,他要把這個女孩買下,儘管他連她的名字都記不住,於是他轉向她問:「妳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蘇婉綾。」她渾身都在發抖,但她不會讓自己昏倒,她有種非常奇特的感覺,命運之神降臨了,化身為眼前這男人的模樣,正在對她說話。「妳願不願意跟我走?」
「我願意。」她無法拒絕這份邀請,不管他要帶她去哪裡,她的生命就此有了
轉機,與其當很多男人的玩物,不如當一個男人的情婦,更重要的是,她相信他是個好人,她願意賭這一把。
好友的舉止太瘋狂,周逸峰不得不提醒他。「要是你爸媽知道了,那怎麼辦?千萬別說是我帶你來的,我爸媽知道了也會揍扁我。」
他們倆認識二十多年了,周逸峰自認非常瞭解韓宇,這傢伙做事一向穩重,從小就被評為少年老成,現在卻要買下一個妓女,這可不是古早時候的才子佳人、風流韻事,韓家在上流社會是有頭有臉的人,怎麼可能允許這種荒唐事發生?就連周逸峰自己也不敢如此大膽!
韓宇仍是表情冷靜,聳聳肩說:「我現在沒喝酒、沒吸毒、沒有任何病痛,是在清醒狀態下實行我的意志,你放心,我自己會承擔。」
蘇婉綾明白周先生說得有道理,她差點也想勸勸韓先生,但是……她好想跟他走,好想讓自己的人生從頭來過,難道一個被賣來賣去的人就不能有所期待?
「周先生、韓先生,你們都還滿意吧?」滿面笑容的甄姨出現了,沒想到昨晚可以平安度過,韓先生居然沒把蘇婉綾趕出來,真是老天保佑啊!韓宇一開口就直接問:「妳當初買蘇小姐多少錢?我出三倍把她買下來。」
「啊?真的?」甄姨作夢也沒想到,居然有人要買這個笨女孩,出價之高也太離譜了,這丫頭只能當傭人,又不能當搖錢樹,當然是樁好買賣。
「到底多少錢?妳要是敢獅子大開口,我保證以後讓妳生意慘淡,號召一堆會員加入你們的死對頭。」周逸峰無法阻止好友的決心,只得幫他捍衛一下權益。
「不多不少,我買她才一百萬而已。」甄姨忍不住抬高價碼,卻不敢太過分。
「那好,我叫秘書送三百萬來,妳找人收拾她的行李,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人,還要簽一份契約書,從此以後你們不准打擾她,老死不相往來。」韓宇不容許任何閃失,這些人口販子都是吸血鬼,他不能讓蘇婉綾獨自留下,說不定他一轉身,她就會被虐待。
事情發展到這地步,已經來不及回頭了,周逸峰決定捨命陪君子。「我來當見證人,以後如果有什麼糾紛,我絕不會坐視不管。」
甄姨豈敢違背金主的旨意,當然是點頭如搗蒜。「多謝韓先生!多謝周先生!你們稍微坐一下,要吃什麼、喝什麼都別客氣喔……婉綾,我親自來幫妳收行李,如果妳累了,我還可以幫妳槌背呢!」甄姨的回應讓蘇婉綾全身一顫,她跟著甄姨五年了,見識過甄姨的各種面貌,就是沒看過這麼溫柔的笑臉,簡直比生氣還可怕。
「妳跟我來。」韓宇拍拍蘇婉綾的手,示意她一起回房,眼前是關鍵時刻,他必須全程參與,直到交易完成。
直到這一刻,蘇婉綾仍覺得自己在作夢,她就要第三次被賣掉了,當他的手碰到她,她才詫異地感受到,她的人生確實轉彎了,轉向一個不可思議的未來。
周逸峰也跟著進房間,坐到沙發上,對蘇婉綾笑說:「妳要出運了呢!」
「謝……謝謝……」她終於有了聲音,視線忽然模糊起來,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有生以來第一次喜極而泣,原來是這樣快樂而感動。
韓宇露出無奈的表情,他最討厭女人掉眼淚,偏偏買了一個動不動就哭的女人,還是他自願的,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有時候就什麼都不要算,任由命運安排!
當韓宇把蘇婉綾帶回家,並宣佈她是新來的女傭,管家劉嫂一開始很不情願,家中傭人的調度應該由她決定,但主人既然交代下來,她也只得聽命辦事。「劉嫂,就交給妳安排了。」一路上韓宇想了很多可能性,最後決定了這個安置方式,他不需要女友或情婦,但這個家可能需要一個女傭,如此一來對旁人也好說明,畢竟他是「擎宇集團」的總經理,多少得在乎外界眼光。
「是。」劉嫂用人自有一套規矩,就算是主人帶回來的,一樣馬虎不得。
蘇婉綾聽到自己要做傭人,不由得鬆了口氣,這是她最擅長的事,如果主人要她獻身,她反而擔心會做不好。這間大宅豪華得不可思議,她從沒看過這麼高貴的地方,幸好她是要當女傭,這才適合她。
「妳跟我來。」劉嫂帶新人走過長廊,打開一間小房間。「以後這裡就是妳的房間。」
「我的房間?」蘇婉綾曾睡過陽台、客廳和儲物間,就是不曾有過自己的房間,眼前居然有一張單人床、一組衣櫃和一套桌椅,甚至有冷暖氣設備,她可以這麼好命嗎?
「基本上該有的都有,妳還缺什麼就跟我說,在合理的範圍內,我都會幫妳安排。」劉嫂瞧這女孩瘦得像難民,說不定她掃個地就會昏倒,韓先生也真是的,把這種不適任的人帶回來做什麼?她不認為這女孩是韓先生的新歡,比起韓先生的前女友,這女孩只能當提鞋的。
蘇婉綾心滿意足地說:「我什麼都不缺,謝謝您。」
看來對方還挺識相的,劉嫂稍微寬懷。「今天妳就跟著我認識環境,幫忙做點事,明天我們一起出門,我要幫妳開戶、做健康檢查,還要辦勞保和健保。」
「是!」一連串的消息讓蘇婉綾受寵若驚,她即將有一份正常的工作、即將過普通人的生活,她鳳激得想跪下來謝天謝地。
劉嫂打開衣櫥,拿出三套女傭制服,都是黑白色系,簡單大方。「換好衣服以後,到大廳來找我,還記得怎麼走吧?」
「記得。」自從走進這問屋子,她的眼睛彷彿第一次打開來,對每件事都印象深刻,想忘也忘不了。
當劉嫂把房門關上,蘇婉綾當真跪了下來,雙手抱著嶄新的制服,忍不住熱淚盈眶,在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她實在太幸運了,這一切都該戚激韓先生,她必須竭盡所能地報答他。
希望老天爺保佑韓先生長命百歲、事事順心,她將永遠這樣為他祈禱。
就這樣,蘇婉綾展開了新生活,每天早上六點起床,工作內容包括打掃、洗衣和侍候主人,廚房是專屬於廚師的領域,她可以跟其它員工一起吃飯,不用再撿菜尾,菜色之豐盛讓她胃口大開,晚餐之後,除非主人要求泡茶或什麼的,否則一天的工作就算結束了。
除了薪水和勞健保,她沒想到自己還有假日,月休五天,想去哪裡都可以,當她獨自走在大街上,呼吸著自由的空氣,簡直想大喊大叫,因為她的快樂太多太滿了。
韓先生對她不冷也不熱,就像對其他人一樣,命令很簡單,要求很正常,她原本還擔心自己要獻身,看來是她想太多了,但也因為如此,她對主人的戚激更深,他實在是她的救命恩人。
管家劉嫂對這女孩原本不抱什麼期待,現在的年輕人大多吃不了苦,但事實證明,蘇婉綾既有經驗又有耐力,每件工作都能順利完成,時間久了,大家對她頗有好評,唯一看不慣的就是她太瘦了,身高一百六十公分,卻只有三十七公斤,簡直讓人發指,於是廚師主動給她加菜,旁人也常替她挾菜,就希望她增胖點。日子一天天過去,蘇婉綾逐漸認識了大家,她覺得每個人都是好人,尤其是保鑣盧映竹,在所有員工中,盧映竹是唯一知道她過去身份的人,如果他喜歡說人是非,其它人可能會對她投以異樣的眼光,但他並未聲張,對她的態度也很自然。為此,她默默地感激他,希望能替他做點什麼。
由於要跟隨主人的行程,盧映竹很少在廚房跟大家一起吃飯,總是有一餐沒一餐的,因此蘇婉綾決定在休息時間跟廚師商借場地,做點小東西給盧映竹。
休假日的上午,她拿了一袋餅乾走到書房門前,盧映竹正在值勤中,她不好意思打擾他太久,一開口就說:「盧先生你好,這是我做的餅乾,你工作的時候可以吃。」
「妳不用這麼客氣,叫我的名字就好了。」盧映竹愣了一下,在這個家,只有主人才該被稱為先生。
「那怎麼行?」韓家的員工大多四、五十歲,她是最年輕的,她對每位前輩都很尊敬。
「妳今年幾歲?」
「二十三。」
「我二十七歲,不然妳就叫我盧大哥吧。」他原本就有兩個妹妹,不介意再多一個。
「是,盧大哥。」她對他一鞠躬。「謝謝你。」
「謝什麼?」他不懂她的用意,他並沒有替她做過什麼。
「你知道我的事,但是沒有說出來,真的很謝謝你。」她抬起頭,微笑中帶著羞怯。
原來她還在意這件事,他可以理解,女孩子總是比較敏感。「過去就過去了,妳也不用記得,總之都是韓先生的功勞。」
「嗯,我非常感謝韓先生。」
兩人對主人都有足夠的忠誠,聊起來相當愉快,直到韓宇打開書房門,帶著點責怪的語氣問:「你們在做什麼?」
「韓先生,請問要出門了嗎?」盧映竹馬上立正站好,他並沒有忘記時間,應該是一小時後出門。
韓宇淡淡說:「嗯,時間改了,等一下就要走。」
「是,我立刻去準備。」盧映竹匆匆離開,沒來得及拿走那袋餅乾。
看盧映竹走向車庫,韓宇才轉向蘇婉綾問:「妳剛才跟映竹說了什麼?」
自從她進了韓家當女傭,他刻意保持安全距離,不讓其它人有議論空間,此外也是為了自我保護,他總覺得這女孩有股奇特力量,會讓他變得不像自己。
「我做了點餅乾,想給盧大哥吃。」蘇婉綾拿起手中的提袋說。
「你們的交情這麼好?」韓宇挑起眉問,在這楝屋子裡,盧映竹是最年輕的男員工,蘇婉綾則是最年輕的女員工,兩人若談起戀愛似乎很正常。
「沒有啦,因為盧大哥常常沒吃飯,而且他工作很辛苦。」她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的感謝之意,怕主人覺得她想太多,況且他事業做得那麼大,她怎麼能浪費他的時間,聽她說些無聊蠢話?
「原來如此。」韓宇看著那袋手工餅乾,心中忽然浮現一股不滿情緒。「我也可以嘗嘗看嗎?〕
「當然可以,只要您不嫌棄就好。」她雙手奉上,滿心期待他的賞光,其實她很想做東西給他吃,但她的手藝比不上廚師,只能默默地為他打掃房間。
「我該出門了。」韓宇帶走了整包餅乾,並沒有還給盧映竹,他不知道自己這麼愛計較,但他就是不想跟別人分享,這到底怎麼回事?他不願去深思,只是某些東西確實在醞釀中……
日子過得很快,蘇婉綾來到韓家已經兩個多月了,她長胖了點,每天都過得充實,跟大家相處得也不錯,雖然沒有機會跟主人多說話,但能夠為他工作也就該滿足了。
偶爾她會懷念他們初見的那一夜,那時他們靠得好近,除了躺在同一張床上,兩顆心彷彿也有所交流,那是她生命中最美的時光。
她長得不美,學問不夠,出身背景不是普通的糟,但她很清楚自己的條件和身份,這樣的她能替主人洗衣、鋪床、刷浴室,已經是莫大榮幸了。
週日上午,蘇婉綾在大廳看到一個熟人,說熟也不是很熟,只是曾見過面,那就是周逸峰。
一進門,周逸峰就朝她眨眼,笑得有點曖昧。「哈囉。。」
「周先生您好。」蘇婉綾鞠躬招呼,周先生是韓先生的好友,在她看來當然也是好人。
「我要紅茶和三明治,妳跟廚師說是我要的,他就知道該怎麼做了,送到書房。」周逸峰從小就懂得享受,絕對不會虧待自己,到好友家也不用客氣。
「好的,請您稍候。」蘇婉綾在腦中記下,立刻轉向廚房。周逸峰望著那女孩的背影,忍不住發出嘲諷笑聲,韓宇這傢伙買一個女人回來當女傭,會不會太做作了?他是主子,還花了三百萬,想做哈就做哈,何必搞得這麼彆扭?
「周先生,請這邊走。」盧映竹帶領客人走向書房,每當主人要見客,總是由他負責帶路,順便觀察客人的舉止有何異狀,即使是主人的好友也不例外。
「映竹,你跟這位蘇小姐熟不熟?」周逸峰想探聽點內幕消息。
「普通。」盧映竹臉上的表情毫無變化。
「問你也沒用。」周逸峰責怪自己,早知道盧映竹這人是個悶葫蘆,問了也是白問。
一進書房,周逸峰立刻賊笑。「怎麼樣?最近有了新歡,應該是春風得意、夜夜狂歡吧?」
「她只是在這裡幫傭。」韓宇知道好友這張嘴永遠洗不乾淨,早就習慣了,也懶得計較。
周逸峰搖搖頭,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隨手拿起古董把玩。「你這個人果然是老派作風,看人家是處女就負責到底,我不曉得幾百年沒聽過這種事了。」
「她不適合留在那種地方。」韓宇只是輕描淡寫,他所經歷的心路歷程,是無法向任何人說明的。
「你認為她當女傭比較適合?看她那樣子就像角色扮演,其實挺可愛的。」周逸峰想起那些成人漫畫,最愛拿女僕當主角,想想還真有道理。「你最近是不是慾求不滿?」韓宇不認為周逸峰會看上那個女孩,但世事難料,說不定大魚大肉吃膩了,來盤清粥小菜也不錯。
周逸峰笑而不答,故意吊人胃口,他敢說韓宇不像表面上那樣清心寡慾,否則怎麼會一臉擔憂?
這時門外傳來敲響,蘇婉綾推著餐車走進來。「周先生、韓先生,請用茶。」
在兩個男人的注視下,蘇婉綾一一把紅茶、點心和三明治擺到桌上,動作輕緩,不發出聲音,不打擾主人的社交,這才是一個傭人的本分。
「好了,妳去忙吧。」韓宇不希望她停留太久,總覺得不太安全。
可惜,周逸峰無意讓她就此離去。「才一陣子不見,妳的氣色好多了。」
「謝謝。」蘇婉綾欠身致意,隨即想推著餐車退出。
「明明沒上妝,皮膚卻在發亮呢!日子過得這麼愉快?」周逸峰站起身,忍不住伸手撫摸那張小臉,果然滑溜得很,沒有半點化妝品,純天然的觸感真好。
蘇婉綾當場僵住,雖然她沒說什麼也沒做什麼,淚霧卻瞬間凝聚在眼中,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她嚇壞了。「你搞什麼東西?」韓宇立刻揮開那只鹹豬手,把蘇婉綾拉到自己身後,免得她繼續被騷擾。「借摸一下會怎樣?不如你把她賣給我吧,我有興趣。」周逸峰就故意要開玩笑,逗逗這女孩,順便也玩弄好友。
「別鬧了。」韓宇早習慣好友的胡言亂語,但他可不允許動手動腳的。
「我說真的,你開個價,當初你買三百萬,我用六百萬買下。」要比錢多,周家並不會輸給韓家,周逸峰自己也身兼數職,全都是嚇嚇叫的職位。
「夠了!」韓宇的耐性有限,開玩笑也不是這種開法。
「就算捨不得賣,好歹也借我摸一摸,別這麼小氣,不就是個妓女嗎?」周逸峰又要伸手去吃豆腐,韓宇一氣之下推開他的肩膀,力道重了點,居然害他跌倒。
周逸峰從地毯上掙扎著站起來,滿臉震驚地問:「你搞屁啊!有沒有必要這麼狠?」
「是你自找的。」韓宇被「妓女」這兩個字激到了,蘇婉綾生平就賣春過一次,但是什麼也沒做,為什麼要接受這種侮辱?就算她貧窮、她卑微,那又如何,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好,要比狠就來啊!」周逸峰也推了對方一把。轉眼之間,兩位名門公子化身幼兒園小朋友,互相推來推去,很快就演變成互毆,越打越起勁,誰也不認輸,連桌上的茶點也遭殃了。「韓先生、周先生,拜託你們……」蘇婉綾嚇得淚流不止,她不懂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孩,這兩位優秀的先生完全沒必要因為她打架。
聽到書房內的碰撞聲,盧映竹及時衝進門,拉開了韓宇和周逸峰,憑他的身手很快就能處理,但他第一次執行這種任務,心中困惑到了極點。
「映竹,送客。」韓宇抹去嘴角的血漬,冷冷下令。
「周先生,請您這邊走。」盧映竹仍保持禮貌,或許是有什麼誤會,周先生畢竟是韓先生的多年好友。
「我自己會走,用不著帶路。」周逸峰哼了一聲,對多年的老友嗆聲。「你給我記住!為了一個丫頭,你就跟我翻臉,見色忘友!」
韓宇懶得跟這傢伙再吵下去,根本是做賊的喊抓賊,無理取鬧!
周逸峰就這麼氣呼呼地離開,盧映竹送客直到門口,確定周逸峰安全上車,由周家司機送回家。以前他曾看過兩位貴公子吵嘴,但從沒發生如此激烈的衝突,所謂的「為了一個丫頭」,該不會是指蘇婉綾吧?如果真是如此,她的魅力未免也太大了。
書房內一片狼藉,蘇婉綾低著頭哽咽地說:「韓先生,對不起……」
「不是妳的錯,妳去做妳的事吧,以後周先生來了,妳就迴避一下。」韓宇需要獨自整理一下思緒,他自己也很意外,一個小小導火線竟會引發他內心的衝擊,他至少十五年沒動手了,對像居然還是最好的朋友,完全不像他的作風。
「對不起……」她還是忍不住想道歉,她無意造成主人和朋友的對」且,她想破頭也想不到周先生會說要買她,那一定是玩笑話,可惜並不好笑。
看蘇婉綾帶著淚痕離去,韓宇開始思考一個問題,或許他該替她找個更安全的出路,光是一份工作還不夠,她還年輕,早晚要結婚生子,不如給她找個好對象,他就不用擔心那麼多了。
沒錯,就是該這麼做,他恍然大悟,同時也苦惱起來,放眼四周,除了他自己,還有誰能保護這女孩?給她一個家,一個避風港,一個再也沒人會看低她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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