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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身為獨生女,齊千夏被迫接下父母遺留的小型拍賣公司,
說實在的,這間要倒不倒的公司目前僅剩一名老員工,
而她又是學商的,對大家眼中的藝術品是有看沒有懂,
什麼真品贗品、油畫水彩畫的,想搞懂簡直是要她的命,
硬要說的話,大概只有各項物品的市場價格她還比較了,
所以她索性不管這麼多,直接鎖定那個名叫穆豐的畫家,
據說他有「神之手」的美諭,畫作都是百萬美金起跳,
若能教他點頭拿出一幅讓她拍賣,定能打響公司的名氣,
可惜他消失了好幾年,害她只得碰運氣地上山找人去,
沒想到一上山就碰見巴那思這個高大性感的超優男人,
一看見他,她心跳就加速,得拚命忍住才不至於流口水,
嘖,這男人待在山上是對的,他若下山交通還不癱瘓嗎?
因為煞到他,她乾脆窩在他家白吃白喝,還霸佔他的床,
誰教他雖常對她大小聲,卻是只不會咬人的紙老虎咩∼∼
楔子
下著滂沱大雨的夜晚,蜿蜒彎曲的山路上,只有昏黃的路燈提供聊勝於無的光亮。
在這種能見度極為不佳的天候裡,竟然有一輛休旅車飛快地行駛在濕漉漉的山路上,甚至在轉彎時也沒放慢速度。
男人的右腳死命地踩著煞車,踏板一腳踩到底,但車子沒有任何停緩的跡象,仍然以時速一百三十五公里的嚇人速度繼續狂奔。
「該死!」煞車被動了手腳!
岩石般的峻臉瞬間閃過一抹驚愕和憤怒,隨即化為冷凝和專注,全心全意放在應付當前的生死危機上頭。
只要稍有不慎,今天就會成了他的忌日。
離山下平路還有四十幾公里的狹窄山路上,左邊是聳高的崖壁,右邊則是深不見底的山谷,麻煩的是,這一段路在前一陣子才碰上嚴重的坍塌,右邊的護欄早就隨著土石流消逝不見了,施工單位只綁上幾條黃色警戒帶虛應了事。
這一段山路有十幾個連續彎道,其中有兩個髮夾彎是駕駛公認會讓人心驚膽跳的超級危險路段,就算是在晴朗的大白天,都會讓駕駛繃緊神經,更何況是下著大雨的夜晚,雪上加霜的是,煞車器還被破壞了。
擋風玻璃上的雨刷飛快地來回滑動,但仍快不過大雨落下的速度。雨水嚴重影響視線,尤其又是在連續彎道行駛,就算他的駕駛技術再高超,還是有三次轉彎時因為失速而差點摔下山谷,嚇出一身冷汗。
男人全身緊繃,雙手僵直地打著方向盤,眼睛酸澀地盯著路面。稍有閃失,他隨時有可能摔落山谷,車毀人亡。
就在此時,男人看見對面有一輛車徐緩開上來,兩輛車好死不死就在最危險的髮夾彎道會車!
男人全神貫注,連大氣不敢喘一下,更加小心地掌控方向盤。
突然,對面那輛車一個轉彎過猛,越過中線,男人怕對撞,只好趕緊將方向盤往右打,不料車子的右前輪竟然滑出柏油路面,坍軟的路基撐不住車子的重量,瞬間往下塌陷,整輛車子往右傾倒,緊接著,支撐車子的路面整片塌落,車子急速往下翻轉墜落!
「不——」
男人下意識地護住他的頭和右手,任由罩下的黝黑天地將他吞噬……
第1章
熱熱熱熱熱……
離產業道路有一大段距離的偏僻山區,蔓草叢生,一條強行被人走出來的小小山路隱在其中,這條佈滿碎石子的黃土路,只有原住民偶爾上山捕獵時會行走,所以崎嶇難行。
頭頂著八月盛夏的三十七度大太陽,齊千夏拿著一根隨手撿到的木頭充當枴杖,彎腰駝背,蹣跚地一步步走在曬燙的石子路上,肩上的小皮包老是滑下來,碰來撞去的,氣得她好幾次想丟了皮包,但一想到這個皮包可是花了她三萬多塊買的,不能跟錢過不去,只好繼續背著。
手腳並用地爬了兩個半小時的山路後,她不但臉上精心描繪的彩妝花了,原本清爽幹練的短髮汗濕一片,身上白底黑格紋的套裝,也早已塌垮黏貼在身上了。但,這些都慘不過她的腳!柔嫩的腳後跟多了好幾個磨破的水泡,簡直慘不忍睹啊!
有氣無力地找了處樹蔭,癱靠在樹幹上,她連忙脫下卡腳的鞋,甩到一旁,不顧形象地抓起及膝圓裙的裙擺猛扇風,戴著墨鏡的大眼無神地對著晴朗無雲的湛藍天空唉聲歎氣。
「熱熱熱熱熱……呼……熱死我了……好渴啊……」最後一口水早在半個小時前就喝完了,她現在又熱、又渴、又餓、又累、又痛,全身上下沒有一塊肌肉不酸痛的,原先高昂的興致早就被磨光了。
若不是為了她家那間搖搖欲墜的拍賣公司,她才不會來這裡自討苦吃哩!
一年前,她的父母相繼過世,身為家中獨生女的她,只好接下家族企業——「旺來拍賣公司」,她爺爺一手創辦、一家名字很俗而且要倒不倒的小型拍賣公司。
公司目前只剩下一名元老級員工——年近七十歲的福伯。他是爺爺時代的員工,也是一個精力充沛的老好人,更是公司裡碩果僅存的拍賣官。雖然有嚴重的重聽,但他對古董、珠寶和現代畫,全都如數家珍,是她藝術品課程的百科全書。
接下燙手山芋之後,福伯每天都替她上藝術課,增加她的藝術常識,只可惜,個性粗枝大葉的她對藝術品完全沒概念,搞到最後,腦子裡只記得市場價格。
說到這個,她也很無奈呀!
她是學商的,大學畢業後做了兩年多銀行理專的工作,數字概念本來就比藝術能力強嘛!
要她敲計算器、數錢,沒問題。
要她分清楚油畫和水彩畫的差別?瓷器或是陶器?真品還是仿的?簡直是要了她的命。
直到上個星期,福伯介紹到穆豐——有「神之手」美譽的現代畫家,還讓她看了他的幾幅複製畫後,她頓覺驚為天人,完全被他的畫給吸引住了。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作品本身,而不是它背後所代表的價格。
他的作品叫好又叫座,不僅市場評價高,而且每幅畫作的賣價都是一百萬美金起跳,只可惜他惜售,作品在市場上流動的數量極少,因此在有心人士的哄抬下,價格越飆越高,現在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夢幻收藏品。
她馬上上網查詢他所有的相關數據,得知他在三年多前發生車禍,左手受傷嚴重,從此消聲匿跡。
接著,她立刻找了家徵信社尋人,但不知道是徵信社太肉腳,還是穆豐太會躲,只查到穆豐曾在這條山路出現過,這裡是他最後出現的地點。
於是,天生不怕死的她就來了。
就算他左手毀了——據說他是左撇子——再也無法提筆作畫,但她相信他手邊一定還「暗坎」了幾幅完成品,她只要能拿到一幅拍賣,絕對能一舉打響公司的知名度!
她沉浸在自己編織的白日夢裡,想著公司將因為拍賣穆豐的畫而名利雙收,她將成為市場上小有名氣的老闆,財源滾……
一滴汗水滾下眉頭,流進眼睛。
「哇……好痛……」她趕緊摘掉墨鏡,從皮包裡掏出面紙,擦去眼裡被刺激出來的淚液,也一併擦去臉上的汗水和殘留的化妝品。
「唉,有沒有這麼慘啊?」她只不過想藉著穆豐的畫,打響自家公司的知名度,難道這樣做也錯了嗎?
嗚……她好想哭喔……
為了給穆豐良好的第一印象,她還特地穿上唯一的戰鬥服——中看不中用的美美套裝和淑女鞋,而不是平日慣穿的牛仔褲和球鞋。結果搞到腳後跟起水泡,每走一步都會讓她痛到臉部嚴重扭曲,偏偏又不能不穿鞋,否則她的腳底一踩上燒燙燙的石頭,肯定馬上就會變成焦黃的鐵板燒!
唉,狼狽呀!
「他真的住在這裡嗎?」看了看四周不是樹就是草,要不然就是黃土的景色,她不禁越來越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了。
「我會不會被徵信社騙啦?」想到幾十張白花花的千元大鈔竟換來今天的處境,她就覺得自己真是「花錢找罪受」的年度最佳代言人。
「呼∼∼」苦著一張俏臉,抬頭看著天上的藍天白雲和火辣辣的大太陽,她猶豫著要繼續找人,還是打道回府?
出發之前,她天真地以為只要爬上這座山就可以找到穆豐,否則隨便抓個山裡的路人甲問一問,也可以找到這個聞名世界的大畫家,所以只背了個動不動就滑來撞去的小皮包出門,什麼長期抗戰的物品都沒準備。
誰知道,爬了好幾個小時,別說是人,除了蟲子外,根本連只動物都沒看到。這也就算了,她還被困在這座沒有人煙的野山裡!
越爬越狼狽,越爬越火大,偏偏她的拗脾氣比體力強,牛脾氣一來,大卡車也拖不動,就算撞得頭破血流,她也會咬著牙撐著。
要她無功而返,免談!
可惡,她拚了!
不找到穆豐,絕不下山!
然而,清晨不到六點就從台北趕來,又爬了三個多小時的山路,她真的累歪了。「……呼……啊……好累……」
微風徐徐,送人入夢。「我要休息……休……息……」
周公,我來啦……
「嗯……別吵……要睡……」用力揮開腳邊擾人睡夢的怪蟲,齊千夏咕噥了幾句不清楚的話語後,找了個舒服的角度,繼續夢周公。
周公正在請她喝冰冰涼涼的水、吃又香又好吃的牛排,她叉起一塊香嫩多汁的牛排,正要送入口……
突然,左腳傳來一次又一次的疼痛,像是有人在踢她。
「誰踢……我……」她猛地睜大明媚的雙眼,隔著墨鏡,竟然看到一個黑壓壓的龐然大物矗立在她眼前!
「啊——熊……有熊……救命啊——」
生死關頭,腦袋亂成一團漿糊,什麼知識常識都沒了,顧不得全身酸痛,齊千夏一邊發出尖叫,也沒忘記要拔腿逃命。
遇到熊的時候該怎麼辦?爬樹?裝死?還是……
媽呀,腦袋在這個時候,一點作用都沒有!
完了,玩完了,我這一生到此為止……
不顧燒燙又尖銳的路面,齊千夏赤著腳在滾燙的石子路上邊跳邊哀悼自己短暫的一生,沒想到跑沒幾步,又被兩隻一黑一白、看起來非常兇猛的野獸給擋住去路!
「……哇……狼……有狼……我的媽啊……」前有狼,後有熊,此命休矣,她真的完了!
「求求你……不……不要吃我……我的肉……不好吃……」她嚇得蹲下,雙手抱住頭求饒。
觀世音菩薩、媽祖、耶穌基督、真神阿拉……管祂是什麼神,只要能救她脫離險境,就是好神啊!
看著眼前莫名其妙、又叫又跳的狼狽女人,巴那思直覺自己碰到了瘋子。
不但將他看成熊,還大喊著不要吃她。
他看起來像是食人怪獸嗎?
有些惱地又踢了踢她沒穿鞋的腳,不讓她再繼續自編自導自演下去,只想趕緊將她踢下山。
「喝!」感覺到腳又被踢了一下,她嚇了好大一跳,幾乎彈起來,整個人更是嚇得緊緊抱成一團,尖聲求饒。「別……別吃我!真的……不好……吃……」
完了……它們要開始享用她了……她這下真的死定了……天上的神怎麼沒一個管用哪?
「﹪﹫#%&﹡﹩……」
咦?有人的聲音!雖然聽不懂在說什麼,但她確定那是「人」說話的聲音!
得救了!
她趕緊鬆開抱著頭的手,小心翼翼地轉著頭四處張望。
欸?人哩?怎麼沒有人來?
她慌張地原地轉來轉去,就是沒看到人。
「﹪﹫#%&﹡﹩……」同樣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語氣比剛才還不耐煩。
頭頂?她怯怯又帶著萬分小心地抬起頭,只看到一片黑影籠罩,擋住頭頂的大太陽。
「啊……熊……」就在她又要抱頭鼠竄之際,「熊」開口說話了,當然,說的還是她聽不懂的話。
「啊?你……你是﹃人﹄?!」這下她嚇得更凶了,眼珠差點沒掉出來。
他是人,不是熊!
不會吧?他明明長得比較像熊啊!
她很慢很慢地站起來,小心翼翼地後退一大步,試圖不著痕跡地打量眼前高她整整一顆頭的高壯男子。
他長得未免太雄壯威武了吧!
她身高一六八,已經不算矮了,但跟他一比,頭頂只勉強構得到他的下巴。
這人到底多高啊?起碼有一九○以上吧,她估計。
他的皮膚黝黑,幾乎跟他身上的黑衣黑褲相融,頭髮張狂地披瀉腦後,臉上也是一整片鬍鬚,若不細看,絕對認不出來站在她眼前的是一個人。
所以說嘍,把他看成熊,絕對不是她的錯!
「呃……你好……」她強迫自己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人家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希望這句話也能適用在他身上。
他全身上下最明顯的是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他的眼窩深陷,一雙黑眸深邃迷人,但是眼神犀利得像是要咬人似的,看得她心驚膽跳。
「﹪﹫#%&﹡﹩!」好像又是同一句聽不懂的話從他臉上雜毛中的某個部位吐出。
「怎麼辦?聽起來他好像越來越不爽了,可是他說什麼我又聽不懂,他會不會一氣之下把我吃了啊?」
聽著她無意識的自言自語,巴那思忍不住朝天空翻了翻白眼,不知道該不該直接將這個愚蠢的女人踹下山?
真是個愚蠢的笨女人!
他看起來像是食人族嗎?
若是要吃她,他還會把她叫醒嗎?
「﹪﹫#%&﹡﹩!」他再度以泰雅族母語說著要她滾下山的話,這次明白指著下山的路。就算聽不懂他的話,也該看得懂他的手勢吧?只要她還不太笨。
他當然可以跟她說國語,但他就是不想跟外人說話,只想將人趕下山。
「呃……我聽不懂你說的話,你會說國語嗎?」她期期艾艾地看著他毛茸茸的臉,接著自嘲地罵自己笨。「我真是笨耶,他如果懂我說的話,早就說了咩……」
她苦惱地抓抓頭,不知道要怎麼跟他溝通……啊,有了!
原本皺成苦瓜般的小臉上突然露出狂喜的笑容。
她分別以台語、英語和日語跟他問好,然後期待地等著他的反應,但,就算她說出了泰語的「三碗豬腳」,他還是面無表情,僅是雙手環胸,冷冷地看著她,看得她……
冷汗直流啊!
現在明明是八月的下午,站在他面前跟他對看,她竟然覺得有一絲絲陰冷的風罩滿她全身,冰冷的感覺從她滾燙的腳底板竄到頭頂。
難不成……
他是鬼?!
她懼怕地又退後一大步,小腿卻碰到毛茸茸的東西,嚇得她又彈向另一邊,戒慎恐懼地來回盯著三隻毛茸茸的動物。
她向來是個很理性的人,不會胡思亂想,但在這個無人的荒郊野外,他突然出現,身邊還跟著一黑一白的怪獸……
一黑一白……一黑一白……黑……白……
猛地,「黑白無常」四個字劈進她腦裡!
「你……你是人……是鬼?」她可以清楚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全身更是抖到不行。
巴那思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眼前這個自己嚇自己的笨女人,懷疑她再繼續抖下去,身上的骨頭會被抖散。
一下子說他是會吃人的熊,現在又說他是鬼?呿,大白天的,哪來的鬼呀!
真是笨蛋一個!
看她這副蠢樣,應該跟他連續一星期以來所追蹤的盜獵者無關,只是個走錯路的白癡都市女人罷了。
只有都市女人,才會穿著套裝和淑女鞋來爬山。
懶得再理她,反正天一黑,她就會自動下山了。
揮手示意兩隻愛犬跟著,巴那思轉身往上走。
「嗚……噢……」好不容易找到玩具的兩隻大狗,不甘心地繞著她低咆幾聲後,這才依依不捨地跟著主人離開。
「喂……等等……等等我……」看到「唯三」的生物要離開視線了,齊千夏哪還管他們是人是鬼,下意識地立刻追了上去。
就算是鬼先生,也比她獨自一個人在荒山好啊!
巴那思沒理她的呼叫,繼續快步往上走,前進的速度是她的十倍以上。
他真的是人嗎?她再度懷疑地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
他走起路來比飛的還快,一轉眼的時間,他的背影就只剩下一個模糊的黑點了。
「喂……等等……喔……好痛……」為了追人,齊千夏顧不得腳下滾燙又尖硬的石子路,拚命往上爬,結果一個不小心被突出的石頭絆倒,跌坐在地,膝蓋皮破血流,痛得她淚花狂飛,再也忍不住,乾脆嚎啕大哭。
「哇……哇……」她不但被曬得頭昏眼花,腳被磨破皮,又餓、又渴、又累,而且還被三個「不明生物」嚇到,現在還摔得皮破血流!
「嗚……哇……」她真的好可憐啊!心中的委屈和無奈,全部化為淚水。
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都是那個叫穆豐的傢伙害的!
他最好真的在這座山裡面,否則等她下山,第一件事就是拆了那家徵信社!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她聲嘶力竭,哭到她口乾舌燥了,她才想到自己已經很久沒喝水,再這麼繼續哭下去,可能會嚴重缺水,這才慢慢收了哭勢。
就在這時候,她感覺到腳又被踢了,這次她毫不遲疑,馬上伸出雙手,緊緊抱住對方的大腿不放,兩泡滿滿的淚水還掛在眼眶裡。
她這又是在做什麼?瞪著緊抱住他大腿的兩隻手臂,巴那思傻眼地稍稍抬高視線,改瞪向她紅腫帶淚的雙眼。
「別丟下我一個人啦!」兩泡淚噴出。
就算她叫他不要丟下她一個人,但……他也不用把她當成沙包扛走吧?
齊千夏的右手環胸,避免跟他的背作親密接觸;左手捂著嘴,就怕自己會吐得他一身;至於裙子……早顧不得會不會走光了。
反正這座山裡,除了他們兩個人和兩隻狗外,大概不會有其它人了。
沿路上,她只能無奈地掛在他肩上,瞪著他挺俏結實的臀部,看著他的腳步沈穩地移動著。雖然扛了一個人,但卻絲毫不影響他前進的速度。
不管他是人還是鬼,他的體力絕對是超級好的。
雖然不必再用「殘破」的腳走路,值得慶幸,但是被人像沙包一樣地扛著,實在非常不舒服,尤其是她的胃。
她的胃正好頂在他的肩頭,隨著他的步伐移動,堅硬的肩頭也不斷地頂撞到她的胃,讓她反胃的情況越來越嚴重。
……不行,她撐不住了!
趕緊拍打他的臀部,示意他停下,要不然她一定會吐得他一身的。
巴那思不耐地停下腳步,粗魯地將她放下,黑眸嚴厲地瞪著她。
為了她,他的前進速度嚴重遲緩,她還想怎麼樣?
他實在不應該一時善心大發地「撿」了她的,她絕對是一個大麻煩!
她沒理會他粗魯的對待,一落地就趕緊找一個草叢大吐特吐,吐出在她胃裡面作怪的殘渣和酸水。
將胃裡的東西吐完之後,胃舒服多了,只可惜沒有水可以漱口,嘴裡的味道令她很難受。
突然,一個溫溫濕濕的東西碰著她的臉,她轉頭一看,就見那只白狗正伸長舌頭舔她,隨即黑狗也加入,嚇得她頻頻後退。
「我不好吃……不要吃我……」她搖頭又擺手,拚命往後躲。
然後,一個冰涼的物體,碰觸她的臉。
她嚇得猛轉頭,沒想到會看到一個水壺,不自覺地發出喜悅的笑聲。
「哇哈……水!」她迫不及待地旋開蓋子,仰頭咕嚕咕嚕地喝了好大一口,壓根兒忘了漱口和被狗吻。
然而,她還沒喝過癮,手中的水壺就突然被拿走了,她一急,也顧不得他是強壯的野人,拚了命地跟他搶水壺。
「把水壺給我!我還沒喝夠,快渴死了!」
他不為所動,慢慢地就著壺口喝一小口水,隔了一分鐘再喝一小口,然後才又把水壺交給她,黑眸示意她照做。
她會意地接過水壺,模仿他喝水的方式,慢慢地分幾次補充水分,直到口渴的感覺解除。
「謝謝。」將剩下沒幾口水的水壺交還給他,她的臉上有著滿足的大大笑容。
他沉默地收下水壺,黑白分明的漂亮黑眸緊緊盯著她,看得她開始發毛時,他又突兀地轉開視線,不再理會她。
然後,他竟然出乎她意料地背對著她,在她面前蹲下。
「你這是……」要讓她踢他屁股報仇嗎?
他挺翹的屁股真的很性感,足以拍牛仔褲廣告,她的視線忍不住在上頭留連忘返。
等了幾秒鐘,不見她有任何反應,巴那思轉過頭,不耐煩地一把拉下她,讓她撞上他寬闊結實的背,隨即以右手抓住她兩隻手,再以左手撐住她的臀部,背著她站起來,往前邁進,然後才鬆開她的手。
原來他是要背她啊!
剛開始,她還矜持地不敢靠在他身上,一手撐在他的肩膀上,一手護住胸前,挺著腰拚命保持胸部跟他背部的距離,但保持挺腰的姿勢實在太累了,而且他寬厚的肩背看起來好舒服,好想趴趴看喔……
她慢慢地縮短距離,越靠越近,近到可以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感覺到有一種奇特的安全感籠罩著她,她悄悄地深吸口氣,把他的氣味深深地吸進肺裡,那是一種山野森林和汗水混合的味道,一種很誘人的男人味。
她相信,如果市面上有賣這個味道的香水,絕對會造成轟動,女人一定會搶破頭。
雙手慢慢地放上他的肩頭,在他頸部交握,臉緩緩靠在他溫熱寬厚的背上,溫暖的安全感包覆著她,讓她安心地閉上疲憊的雙眼。她沒有跟男人這麼親近過,這種感覺既陌生又誘人……
隨著他步伐穩健的搖擺,睡意再度襲來,她入睡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
這個野人其實挺溫柔的。
由肩上傳來的重量和平穩的呼吸,巴那思知道背後的女人睡著了。
透過薄薄的衣物,她的曲線完全服貼在他背上,隨著他的步伐,她柔軟的胸部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他的背,害他血壓急速竄升。
每一次的呼吸都帶進了她的氣味,一種女人和香水結合的氣味。他的腦海中瞬間呈現出充滿曖昧的圖畫——絲綢般光潤的皮膚,玲瓏有致的身軀……驀地,一股熱潮從肺部直湧到血脈裡。
他太久沒接觸女人了,幾乎忘記女人有多柔軟、多芬芳。
天啊!再不轉移思想,日曬再加上生理刺激,他絕對會腦充血!
嘖,女人,果然是麻煩!
第2章
好香……
略帶涼意的空氣中帶著肉類燒烤的香味,勾引著餓蟲。
「嗯……香……好香……」挺俏的鼻子誇張地歙動著,肚皮也跟著響起如雷的鼓聲,口水開始泛流。「餓……好餓……」
被餓蟲吵醒的齊千夏急迫地睜開雙眼,茫然地瞪著眼前的一片漆黑。
「咦?這是哪裡啊?」睡死前的最後記憶陸續回到還沒完全清醒的腦中。
記憶中,「野人」背她上山後,抱她進房,輕輕地將她放在床上,然後她就失去意識,睡死了。
說實話,她不是一個沒警覺性的人,尤其現在社會這麼亂,防人之心早已成為台北人的第一天性。奇怪的是,雖然他是陌生人,而且外表看起來很兇惡,但她就是直覺地相信他。
她好奇地想要下床查探環境,不料才一翻身,擦傷的膝蓋立刻讓她痛得齜牙咧嘴、舉步艱難。
「嗚哇……痛痛痛……」天啊,摔倒的時候還沒有現在痛哪!
忍痛挪動雙腳,慢慢踏到地面,踩到床前的鞋子,再咬牙穿上會卡腳的鞋後,她循著食物的香味和微亮的光線,一跛一跛地走出房間,來到一個約五坪大小的空間。
一走出房間,她就看見他了,一尊背對她坐著的巨大雕像,尤其矮桌上那一小盞燈火的擴大作用,使得他的身影更形巨大。
光看背影,就能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威脅,但她又忍不住一直盯著看。哇……看看他的寬肩和窄臀……
真是完美無比!
那些娘娘腔的男模特兒,根本沒得比啊!
「呃……你好,謝謝你帶我來你家。」她清了清喉嚨和他打招呼,強迫自己挪移視線,別再像個色女般地緊盯著他瞧。
背影繼續忙著做他自己的事,沒打算做出任何響應。
撿了她,巴那思就知道自己撿到一個麻煩,而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麻煩。
將她帶回山上,已經犯下他自己的大忌,最多讓她待一個晚上,明天一早就將她送下山,以免夜長夢多。
「呃……你一直都住在這裡嗎?有沒有下山過?你以前有去學校念過書嗎?看樣子應該沒有,否則應該會說國語……唉,完全沒辦法溝通,這點有點麻煩耶……」隔了好幾秒鐘都沒等到他的響應,她繼續接著說。
明知他聽不懂國語,她還是說個不停,希望他聽多了,會突然開竅,聽得懂她的話。
「你知不知道,我這次上山是要來找人的,我是來找——咦?什麼東西……」她不屈不撓地繼續自說自話、自問自答,突然察覺小腿有溫溫濕濕的感覺,她低頭一看,馬上驚惶地倒退一大步,背緊緊抵著牆。
「哇啊啊啊啊……」是「黑白無常」!
天啊!它們好大只!應該是……狗吧?
兩隻大狗以為她在跟池們玩,興奮地跑到她跟前猛搖尾巴,還張開大嘴發出低鳴。
「呃……你、你們……不會咬人吧?」明明已經貼著牆了,她還是扶命地往後縮,聲音抖到幾乎聽不到。
「汪!」誰說我們不會咬人,這是嚴重的侮辱!兩隻大狗發出抗議的吼聲。
「人家說會叫的狗不會咬人,這表示你們不會咬人,對不對?」她有些放心地吐了一大口氣,露出僵硬的微笑。
「汪汪!」不對,我們很會咬人!兩隻狗嚴重地抗議。
「矣……你們在跟我對話嗎?你們聽得懂我的話啊?哇,真是太好了!光憑這點,你們就比你們的主人強啊!他完全聽不懂我的話,而且很沒禮貌,一點也不懂得待客之道。」
齊千夏興奮地叫著,大眼瞪著那個動也不動的背影,光明正大地批評起她的「救命恩人」。
狗的主人還是無動於衷,任由她去譭謗,完全將她當成空氣,不予理會。
得不到狗主人的響應,齊千夏乾脆將注意力放在比較親切的狗身上。她微微彎下腰,慢慢伸出手,有些害怕地摸向看起來比較不嚇人的大白狗,自我介紹。
「嘿嘿……你好……我是齊千夏…………」
「唔嗯……」大白狗坐下,半瞇著眼,享受她溫柔的觸碰。
「汪!」大黑狗緊貼著白狗坐下,大頭擠開白狗,嘟到她手下,抗議自己沒有受到公平的對待。
「你也要我摸啊?呵呵,好可愛喔!」伸出另一手摸著自動坐下的黑狗,她臉上滿是笑容。
「嗚嗯……」大狗們滿意地低鳴著。
「你們好乖喔!你們有名字嗎?」她又開始自說自話,然後突然拍拍黑狗。「……這樣好了,以後我就叫你小乖!」接著再拍拍白狗。「你呢,就叫做天使,好嗎?」
這是什麼爛名字啊?
一直裝聾作啞的巴那思,再也沒辦法假裝沒聽到,悶聲咳著,差點沒噎死自己。
小乖?天使?
被她這麼一叫,兩隻雄赳赳、氣昂昂的獵犬。當場娘掉。
他從沒想過替它們取名字,因為這方圓幾公里之內只有一人兩狗,根本不需要名字,就算要替它們取名字,也不會是這麼娘的名字!
它們可是跟著他上山下海,追捕過無數盜獵者的狠角色耶!
「汪汪!」大狗們發出嚴重的抗議,跟主人有志一同地鄙視這麼娘的名字。
「呵呵……你們也很喜歡自己的新名字啊?我就知道你們會喜歡,我最有取名字的天分啦!」她志得意滿,自吹自擂。
「嗚……」它們一點都不喜歡啦!
「嗯……好香喔!」她的鼻子嗅聞著,注意力再度被食物的香氣吸引住,肚子配合地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張大眼睛四處張望著,終於發現食物香氣的來源。
她快步來到房間另一端的小桌旁,淌著垂涎的笑臉,對上「救命恩人」的毛毛臉。
「嘿嘿……你好……」
巴那思聽若未聞,右手拿著小刀切下一塊烤得香噴噴的肉片,夾放在麵餅中,張大嘴咬下一大口。
咕嚕、咕嚕……
視線緊粘著他手上的美食,隨著他大口咬下的進食動作,齊千夏也跟著嚥了好幾口口水。
看起來好好吃喔……好餓……
「呃……對不起……可以分一點給我吃嗎?」忍不住餓蟲的侵襲,她厚著臉皮開口討吃的。
他還是不作響應,繼續吃他的麵餅夾肉,但是視線餘光卻不露痕跡地暗自觀察她的舉動,好奇她的下一步動作。
「沒反對就是同意嘍!」既然沉默是「救命恩人」一貫的態度,她這個作客的人只好自我解讀,選的當然是對自己有利的結論。「謝謝,那我就不客氣嘍!」
她決定先下手為強,拿起小刀切下一大片肉塊,夾在麵餅中,急切地放進嘴裡,大咬一口!烤肉香嫩多汁的好滋味,差點讓她連舌頭也一起吞下。
「好吃……好好吃喔……」她半瞇著眼睛,一臉享受地發出滿意的讚歎聲。
三兩口解決掉一個夾肉餅後,她又自動自發地做了第二個,直到吞下三個大肉餅,肚子不再咕嚕咕嚕亂叫後,她才放慢速度地做了第四個,並且有空跟主人閒扯了。
「這是什麼肉啊?很好吃耶!你一個人住在這裡啊?住多久了?不會寂寞嗎?要是我一個人住在這裡,鐵定嚇死……」習慣他的不回話,她也不在意,繼續自說自話,反正她的話多,一人可抵兩人份。
「對了,請問廁所在哪裡?」解決完肚子餓後,另一個生理問題也迫在眉睫,再不想辦法解決,她的膀胱會破表!
他才想伸手指向屋外,卻忽然想起他現在聽不懂她的話,只好繼續裝聾作啞,壞心地等著看她會怎麼表演?
「啊,我忘了你聽不懂我的話。」她沮喪地歎了口氣,隨即一張俏臉忽然亮了起來。「對了,我可以比給你看嘛!我要……上廁所……噓噓……懂嗎?」
她不顧形象地作出蹲馬桶的姿勢,還做出音效,只希望能讓他看出她的需求。
「%@#%&*$!」看完她好笑的表演,他得極力忍耐才沒笑出來。他沉聲說著泰雅話,往屋外一指。
「外面?」她懼怕地看向漆黑一片的屋外後,雙手合掌,可憐今今地請求道:「很黑耶……我會怕,你陪我去好不好?拜託啦……」
他這次沒再刁難她,拿起油燈站起來,走在前頭領路,走向離木屋二十公尺遠的廁所後,將油燈交給她。
「你要在這裡等我喔,一定要等我喔!我很快就好。」她接過油燈,推開廁所的木門,見到了生平最簡陋的廁所——一公尺平方的空間,下面挖了一個大洞,以木板架起高度,中間留著約三十公分寬的空隙,如果一個沒踩好,那就……精采了。
小心翼翼地將油燈放在木板上,跨好姿勢,上了有生以來最膽戰心驚的廁所後,再穿好小褲褲,拿起油燈,慢慢開門走出去,直到踏到地面上,她才放鬆地呼了一口氣。
「天啊……好驚險的廁所!真怕一個不小心摔下去,那我就真的是『滿身黃金甲』,有得瞧了。」將油燈遞還給他,心有餘悸地喃喃自語。
隨著她的話想像她摔下糞坑的精采畫面,他差點笑出來。為了避免破功,他只好抬頭看天空,轉移注意力。
隨著他的動作抬頭,她忽地發出讚歎聲。
「哇……好多星星喔!亮晶晶的,好像鑽石,好漂亮喔!在台北,根本看不到星星,這裡的夜空真美!」
伸展雙臂,眼睛微瞇地抬起臉,享受著月光的洗禮。
***
「住在這裡真不錯耶,空氣清新,風景優美,就連星星都比平地亮。當然,廁所除外。」她沒忘了讓她提心吊膽的廁所。
「附近方圓幾公里都沒人,你不怕嗎?我問你喔,你一個人住在這個荒郊野外,有沒有碰過……『那種東西』?不要告訴我有,要不然我會嚇到不敢睡。」說到「那種東西」時,她不自覺地放低聲音,大眼害怕地四處張望,身體還誇張地抖了一下,趕緊移靠到他身旁,緊挨著他。
巴那思還是沒有回話,看到她自己嚇自己的反應,他忍不住覺得好笑。
他不是一個愛笑的人,甚至可以算孤僻,但是這個女人誇張的行徑總能讓他忍不住發笑,看得出來她不是故意製造笑果的,但她的反應就是很好笑。
他第一眼就看到她身上的套裝,會穿這樣來爬山的只有那些沒大腦又討人厭的都市小姐。
結果,他發現她沒大腦是真的,但人還挺可笑的,一點也不討人厭。
那時,當他聽到嘹亮的哭聲時,原以為她是假哭,想引起他的注意,於是他感到厭煩,反而越走越快,不想理她,沒想到她卻越哭越大聲,就算相隔三百公尺,還是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真要說起來,他是被她豪邁的痛哭給打敗的!
沒有一個女人會哭得像她這麼壯烈,不但音量驚人,眼淚鼻涕更是滿臉。別說做作的都市人了,就連族裡的女人也沒有一個像她這麼誇張的。
她敢在他面前沒有形象地大哭、大笑和大吃大喝,一點兒也不扭捏作態。
這一點,還算對了他的胃口。
但是她的聒噪和天馬行空的怪異念頭,卻險些讓他抓狂,好幾次都忍不住想拿布塞住她的嘴。
她不但喜歡自說自話,還會自編、自導、自演,就算他裝聾作啞,完全不響應,她還是可以一個人自得其樂地說個不停。
想到她接二連三地將自己當成熊啊鬼的,抱頭鼠竄的逗趣反應,他就忍不住搖頭。
真不知道她的腦袋瓜都裝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不得不承認,她這個人還挺好玩的,誇張又少根筋的反應,讓他一想到就覺得好笑。
對了,記得上星期去部落時,巫師煞有其事地跟他說,這幾天他會遇到生命中的貴人。
難道,巫師說的貴人是指……
這個女人嗎?
不,不可能,她不可能是他的貴人!
他馬上用力搖頭,否定這個荒謬的臆測。
想到她稍早抱著他的大腿痛哭的畫面,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要說,她應該是「跪人」吧?
和煦的光線持久地照在齊千夏閉著的眼皮上,她不情願地半睜開眼,轉過臉,避開透過窗簾投射進來的陽光,蹙了蹙眉,環顧著陌生的臥室。
雖然在這個房間待過大半天,但直到現在她才看清楚房間的全貌。
這是一間很小的房間,而且非常簡陋,除了床和床邊的一個小矮櫃外,沒有其它傢俱。
她掀開粗糙的毯子,伸個舒服的懶腰,不小心拉痛膝蓋的擦傷,讓她痛得齜牙咧嘴的,神志總算清醒了些。
膝蓋的傷痛阻礙了她翻身下床的動作,她低頭一看,發現磨破皮的傷口紅腫,有化膿跡象。
「哇……慘了,我的腳會不會報廢呀?」看到膝蓋的慘狀,她苦著一張俏臉,喃喃自語。「不知道他這裡有沒有藥?要不然……嚇!」
突然被一道黑影嚇到,止住她的自言自語。
準備進房趕人下山的巴那思,首先看到的就是她膝蓋上紅腫化膿的傷口,結果一時忘了他的偽裝,劈頭就是一頓好罵。
「你是白癡呀!昨天說了一堆廢話,為什麼就是沒提到你的膝蓋受傷?」昨天,他一心只想趕她下山,因此沒放太多心思在她身上,雖然察覺她舉步艱難,但也不以為意,以為她只是山路走久了的肌肉酸痛,壓根兒沒想到她的膝蓋傷得這麼嚴重!
趕她下山是一回事,但是趕一個膝蓋受傷的女人下山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點人性,他還有。
「我……我……」她呆了好幾秒才領悟到自己聽到了什麼,頓時又驚又喜地跳下床,叫道:「矣,你會說話!不……我的意思是說,你會說我聽得懂的話耶!咦?不對,那你昨天為什麼故意說我聽不懂的話?害我……」
「你的膝蓋不痛了?」低沉的聲音不耐地打斷她高亢的叫聲。
「膝蓋?」她完全忘了膝蓋的痛,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傷口迸裂,鮮血直流,痛感再度回籠,一張臉瞬間皺得像酸梅。「……好痛喔!」
這女人果然是個白癡!巴那思沒好氣地想著。
「坐著,別動。」粗手粗腳地將人搬到床上坐著後,他打開木床邊小矮櫃的抽屜,拿出一個小罐,旋開蓋子,挖出一坨草綠色的東西,單腳半跪在她身前,手勢輕柔地替她抹上。
「喔……」裂開的傷口搽上藥,刺痛的感覺立即讓她猛往後縮。
「別動,這藥很有效。」他左手壓住她的膝蓋,繼續在傷口處塗藥。
手下柔嫩的觸感,差點讓他恍神,他必須強迫自己專注在她的傷口上,才沒做出逾矩的丟人舉動,但是眼睛仍忍不住瞥向她裸露出來的肌膚上。
自從昨天遇到她以後,他就一直處於亢奮狀態,她的身材如何,他可是清楚得很。雖然不是故意吃她豆腐,但是親密的肢體接觸,讓他昨晚在十度的低溫下,連沖了十幾分鐘的冷水澡,還好山上不缺冷水。
齊千夏咬著牙忍痛,不敢再亂動,只好轉移注意力,將目光放在眼前的男人身上,這一看,她終於發現一件大事!
「咦?你的鬍子哩?」她滿臉詫異地指著他光禿禿的臉大叫。
少了滿臉雜毛,他居然從「野人」搖身一變,成為輪廓立體的大帥哥!
感覺好奇怪,好像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雖然她跟「野人」也沒多熟啦,但起碼有半天的相處,而眼前這張臉卻是全然的陌生。
他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立體分明的五官充滿野性美。
他有一雙她所見過最漂亮的眼睛,又黑、又大、又明亮。雙眼深不見底,眼窩很深,雙眼皮明顯,眼睫毛又長又濃密,完全不需使用睫毛膏,讓她看了嫉妒又羨慕。
除了深邃的漂亮大眼外,他的鼻子又直又挺,略寬的唇習慣性地抿著,下巴方正。這是一張不苟言笑的酷臉,也是一張非常吸引人的俊臉,只可惜左臉頰有道明顯的傷疤,破壞完美,但整體而言還是帥呆了。
她目不轉睛地瞪著他看,目光熱切,如果眼睛能吃人,他可能早就屍骨無存了。
寬闊的肩,瘦削的腰身,有力的臂膀,古銅色的肌肉,他真的是一個鐵鉛鉛的男子漢呢!
一個讓人看了會全身發熱的真正男人!
雖然臉上多了一道長疤,卻絲毫不影響他的魅力,反而讓他多了一股壞壞的魔魅,更加讓人無法抗拒。
「看什麼?」被人「生吞活剝」的感覺,真不舒服。
他雖然懶得打理自己,但卻不喜歡滿臉鬍鬚的感覺,癢癢的,很不舒服。
若不是花了一個星期追捕盜獵者,忙得沒時間打理門面,他才不會讓鬍鬚爬滿臉。
「你長得很帥耶!」她一臉讚歎,一雙大眼亮晶晶的,毫不掩飾她的欣賞。「你這樣好看多了,幹麼留著一臉嚇人的鬍子啊?我昨天看到你的第一眼,差點被活活嚇死耶!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啊?」
說實話,看帥哥是一種享受,看了以後會神清氣爽精神好,還會臉紅手熱心跳快,促進血液循環,害她的臉都開始熱了起來。
這也能怪到他身上?巴那思不以為然地聳起粗黑的眉。
與其說是他的外表嚇人,倒不如說她自己的想像力嚇人,是她自己在嚇自己吧?
「喂,你不是聽得懂我在說什麼嗎?為什麼都不回我話?讓我一直自說自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瘋子咧!」
「你很吵。」他站起來,將藥罐放回抽屜,冷淡地下評論。
「我很吵?!」她不服地跟著站起來,替自己打抱不平。「要不是你話太少,我幹麼一直製造話題啊?我這是友好的表現,你懂不懂啊?我告訴你……」
「你的內褲。」他鎮定地指著她那件薄如蟬翼的粉色小褲,眼睛光明正大地吃起冰淇淋。
他目不轉睛地從她圓潤的大腿,看向勻稱的小腿和纖巧的腳踝,再原路看回白嫩的大腿。
真是一雙美腿。
她的個性雖然大刺刺的,不像個女孩子,但是那雙美腿還真是沒話說,又直又長又勻稱,絕對夠格拍絲襪廣告。
「我的……內褲?啊……」順著他的手,低頭,看見她的裙擺居然卡在褲縫裡,整件絲質小褲褲跑出來見人,她立即滿臉通紅地叫嚷,手忙腳亂地拉好裙擺。
「你你你……你看多久了?為什麼不早說?」
裙子一定是她睡覺的時候捲上去的,偏偏起床後她又沒注意,就這樣不知不覺地讓人看光光,真是丟臉丟到北極去了!
「我為什麼要說?」他又不是笨蛋,擺在眼前的福利,沒道理不讓眼睛補一補。
「你你你……你出去啦!我要隱私!」惱羞成怒,她不怕死地將他推出門外,用力將門關上,無力地攤靠在門板上,雙手掩面,大聲歎氣。
在他面前,她再也沒有形象可言。不但被嚇得大呼小叫,胡言亂語,還摔得皮破血流、哭天搶地,現在連小褲褲都被看光光了。
嗚,她的形象完全毀之殆盡!
想想看,她這趟旅程真是多災多難,簡直是衰到爆,二十幾年來所碰到的災難加總起來,都沒有這半天多。
昨天的黃歷,絕對是諸事不宜,大凶日!
莫名其妙被人趕出自己的房間,巴那思愣了好幾秒後,忍不住露齒而笑。
她竟然敢轟他出來?
在這座山,他就是王!這整座山都是他的產業,沒想到他竟然會讓人轟出自己的房間。
活了三十年,他還是第一次被人趕出門哩!
這件事如果說出去,可能沒人敢相信,就連他自己都很難相信。
昨天明明一看到他就畏畏縮縮地抱頭尖叫的女人,才過了一個晚上,就敢對他大呼小叫了,還趕他出門。
這個女人,真的很寶,沒見過像她這麼逗的人!
率真、直言、衝動,少根筋又容易閃神,而且一閃神就忘了正在進行的事,就連膝蓋痛都可以忘。
還有,她的內褲也是。怎麼會有人沒發現自己的內褲跑出來見人呢?真是讓人絕倒!
他真的很納悶,她是怎麼活到這把年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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