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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深淵高中學生會五朵花聲名遠播,個個才色兼備,
巾幗不讓鬚眉,獨獨……
獨獨什麼啊,她除了呆一點,反應遲鈍了些,
還是有很多優點的好不好,尤其憑著追根究底的精神,
她在狗仔八卦界可是混得有聲有色,
但,很可惜,她家總編就是不懂得知人善任,
居然礙於高層的施壓要她改循正常管道去做人物專訪,
且,誰不挑,偏偏鎖定一頭披著羊皮的狼當受訪者,
害不想丟掉飯碗的她只好秉持與狼謀皮的精神沖沖沖,
但誰知她親自上門拜託他這位高中同學行個方便,
他竟還拿喬說只接受親密愛人的全天候貼身專訪,
因為這樣報導才不會失真,見鬼了,
那別人的專訪難道都是瞎掰的喔!可她說不過他,
所以等發現時已經給自己招來一個腹黑男朋友……
楔子
一個人是孤獨的,飄來飄去,四處遊蕩。
哪裡是晴天?哪裡是雨天?哪裡是日與夜的交界?
好冷。是風吹動她墳頭的長草嗎?淹沒的荒墟不見人煙,只有頹圮的墓碑,模糊的字跡已無埋骨者的姓氏。
她是誰?
一抹淡淡白霧漸CR形,虛虛緲緲的,足不著地,輕晃的白裙拂過人高的野草,茫茫然不知該往何處,徘徊亡者之地。
咦,是人氣?
好鮮美的純淨氣息,是毫無雜質的香味,乾淨而充滿焚香。
就跟著她吧!一個人太孤獨了,她想要個伴,一個能跟她溝通的對象。
「怎麼了,你的臉色發青。」
「我……我好像又遇到髒東西了。」天啊!就說這裡很陰嘛!她的直覺一向很靈,鮮少出錯。
「又?」不會吧!頭皮開始發麻了。
「是誰說要抄近路的,拖出來鞭屍。」明知她有容易見鬼的靈異體質,還慫恿她做傻事。
「你。」食指一指。
「我?」呃,好像是……嗚!她是笨蛋,無可救藥的大麻瓜。
「喂!你的目標快溜走了?還要不要……哇,慢一點,別拉!你吃了大力丸呀!」可怕,簡直是神力女超人。
「衝、衝、衝!不要讓他溜了,明天的大頭條就是我的了。」給他死啦!爆料天後來了。
嘻!嘻!嘻!好有朝氣的生靈,她最喜歡了,跟著她一定很有趣。
太陽底下,一朵白色的茉莉花飄呀飄的,飄落於短髮女孩後翻的連身帽裡。
第一章
「快一點,我的頭條要跑了,快點百米衝刺,絕不能讓這對狗男女……呃,是咱們的年終獎金溜掉,今年要發達就要靠他們了……」
只見大馬路上,一條鬼鬼祟祟的人影像準備打劫銀行似的,戴著口罩,身子壓低,形跡可疑地守在某棟二十四小時保全的尊爵大廈前,打算做一次突破性的報導。
不過附近的商家早見怪不見,這陣子常有這類的「宵小」出沒,他們不偷不搶,反而帶動蓬勃商機,何樂而不為呢?
對著這種以為多了一頂鴨舌帽人家就認不出來的行業,社會大眾給了他們一個聳動的名稱,叫狗仔。
「厚!小蔡,你動作可不可以快一些?人高馬大腿又長,跑起來像快斷氣的烏龜,你今天第一天出來混喔!忘了燒香拜佛求神明保佑你出事平安……」
有點小捉狂的女人叫苗秀慧,是「黎明日報」的資深記者,她大言不慚地自封為娛樂界的八卦女王,追起女明星、男歌手的緋聞和秘戀,比「史密斯任務」裡的殺手夫妻還狠,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人。
可是,她沒有安潔莉娜裘莉的美貌和利落身手,也少了深沉的算計,一古腦全憑沸騰的熱情,和打死不退的小強精神,一鎖定目標便全力以赴,那股嚇死人的狠勁和衝勁,連紅海都得為她開出一條康莊大道。
可惜她有點拚過頭,挖掘太多不為人知的秘辛,引起娛樂圈高層人員的關注,因此報社總編在人情壓力下,只好將手下大將暫時調往政治組,讓她挖點立法委員和議員貪贓枉法、收賄、關說的骯髒事。
只是呀!她天生和八卦新聞比較有緣,本來是在追查某官員和黑道掛勾,進行工程圍標一事,誰知追呀追,先追出他和有夫之婦的婚外情。
「什麼出事,你這張烏鴉嘴給我小心點,要是我真有三長兩短,你也別想太好過,我變成你最怕的厲鬼,日日夜夜糾纏你,讓你不得安寧。」口沒遮攔的丫頭。
一聽到「鬼」字,原本擺出凶婆娘模樣的苗秀慧瑟縮地陪笑。
「不要這樣嘛!小蔡大哥,大人有大量別見怪,小妹一時口快說錯了,是出門平安,出門平安啦!佛祖會保佑你一餐吃五碗飯,福福泰泰萬事安。」她一怕鬼,二怕鬼,三還是怕鬼啦!一提無所不在的「好兄弟」,她的膽子就由熊膽縮為老鼠膽。
沒辦法,她天生是靈異體質,父親又是天師壇的師公雷,打小就能見到不請自來的朋友,讓她好生困擾。
不過也不是說真的很怕啦!只要他們死前的樣貌溫和點,別一臉青筍筍,青面獠牙地突然冒出來,原則上她還能接受。
偏偏大部份在人間遊蕩的鬼魂不是無主孤魂,便是死不瞑目,一心想討回公道的野鬼,他們死狀淒慘又十分可怖,歪脖伸舌,斷手斷腿的,一身是血地擋在馬路中間,誰見了不生畏?
她算是還好,起碼敢跟他們相處,雖然常被嚇得皮皮挫,臉色白得跟鬼沒兩樣,全無血色。
「你要死了呀!一餐吃五碗飯想讓我肥成豬公嗎?」醫生說他膽固醇過高,要少量多餐,一次一碗飯為限。
「看起來也差不多……」他那雙腿和她的腰一樣粗,再不節制點,十月的大拜拜拿他祭天剛好。
「苗大慧,你說什麼,很想死是不是?」別以為他沒聽見,他耳尖得很,動作遲頓不代表其它感官退化了。
因為報社裡還有一位走藝文路線的溫美慧,同樣是耳熟能詳的菜市場名字,為了區分兩人,於是分別喊大慧和小慧。
「厚!我說的也是實情,你不要惱羞成怒嘛!小胖……呃,呵……小蔡,你真的要減肥了,肚子上那圈肥肉晃得很嚴重。」瞪她也沒有用,老實人向來實話實說,她也是為了他好。
身為攝影記者要專業,扛起攝影機要能健步如飛,分分秒秒和時間競爭的新聞不等人,站在媒體前線要快狠準,才能比別家報社搶先一步搶得獨家。
小蔡狠狠瞪了她一眼。「要是你扛著重達二、三十公斤的器材跑五千公尺,我相信你沒力氣注意到我的肥腰。」
「我幹麼跑五千公尺,我是女生,不用當兵……」哇!他好像很火,想用攝影機砸她。
「小姐,我們一路跟蹤陳立委跟了快半個台北市,你那輛破機車才過三條街就拋錨,我扛著重器材至少跑了五、六公里,你還想要求什麼?」她還敢自稱女生,根本不知疲累為何物的過動兒。
要不是身材像女的,臉蛋也長得還可以,他會以為是哪來剛退伍的小兵,精力十足的只管往前衝,不管後頭追得氣喘如牛的人有多辛苦。
小蔡的埋怨其來有自,每回一跟她同組,不是操得累成一攤泥,便是灰頭土臉地落荒而逃,沒一次能正正常常的訪問,總是做賊似的偷拍。
所以操過頭就特別容易餓,一餓就忘了醫生的囑咐,她吃什麼他就跟著吃什麼。
偏偏她有副令人嫉妒的吃不胖體質,又偏好高熱量食物,什麼漢堡、雞排、甜不辣、鹽酥雞全不忌口,她越吃越瘦,而她該長的肉全飛到他的肚子上了。
可恨又可惡的搭檔,若非她每次跑新聞都能跑出頭條,讓他口袋多了幾袋加薪獎金,他還真不想跟她一樣拚命,累得連抱老婆都沒力氣。
「哎呀,別生氣嘛!瞧你火大的,頂多待會我請你喝一杯冰咖啡降火。」咦,人呢?怎麼一眨眼又不見了?
陳立委、陳立委,你到底躲到哪?別跟我玩捉迷藏,我的頭版還空著等你。
「只有一杯冰咖啡?」小蔡拍拍略圓的肚皮,不太滿意。
「厚!跟窮人計較會下十八層地獄,你不知道我很窮嗎?勒索一級貧民不會良心不安……啊!逮到你了,小蔡,快拍,那個穿白襯衫的……」嘿!還換裝,太卑鄙了。
「你確定是他?」身材是差不多,可發量稀少,西裝筆挺的威挺樣全不見了。
「相信我,我對新聞的直覺從沒出過錯。」可說是百發百中。
這倒是,她有最靈敏的狗鼻子,哪裡有藏污納垢,或齷齪下流的勾當,她朝空氣裡一嗅全都跑不掉。
佩服之餘,小蔡又不免長吁短歎,哀怨地瞪著她鑽來鑽去的靈活背影,苦命地扛起重達二十幾公斤的攝影器材,焦距對準尾隨其後。
偷情中的陳立委倒是十分愜意跟身側女子談情說愛,剛從大廈走出便沿著紅磚道散步,卿卿我我地又摟又親。
不過長期被跟拍的政治生活,他很快地察覺到身後不尋常的動靜,拉著外遇對像越走越快,幾乎有點像在小跑步。
只見他拿起手機撥了串號碼,不一會,車窗全黑的奔馳緩緩駛近。
「啊!他的司機來了,快追,不能讓大新聞溜掉,我這個月的房租就靠他了。」台北居大不易,她得用力地攢些錢買間鍋牛殼。
苗秀慧就像九命怪貓似的,不要命地在車陣中追逐,兩條竹竿腿比她家三太子的風火輪還厲害,咻地飛到對街,沒見她有一絲遲疑。
跟得氣喘吁吁的小蔡累得像狗一樣,不斷地換氣呼吸,揮汗如雨的直嚷嚷,「不……不要再追了,來……來不及,兩條腿怎麼跑得過四個輪子,你別傻了。」再跑下去,他的心臟就要罷工了。
「不行,天下沒有辦不到的事,只怕有心人,你加把勁,拚一拚,你兒子的奶粉錢就快到手了……」就差一點了,絕不能放棄。
不死心的苗秀慧左顧右盼,想找輛沒載客的小黃。一遇到她最感興趣的八卦,絕對死咬著不放。
「我沒有兒子。」小蔡氣惱地大吼,很想用攝影機的蓋子丟她後腦勺。
他前輩子一定是太風流,欠下不少感情債,這輩子才會連生三個女兒,包括老婆在內一共四個情人。
「好啦!別抱怨了,回去拚一拚……哈!老天爺果然是對我寵愛有加,我遇見熟人了,咱們去搭個便車。」真幸運,王爺有保佑。
「什麼便車,你不要跟不熟的裝熟,我可不想像上回一樣,被人拿著武士刀追殺……」喝!這個人……這個人……看起來有點眼熟。
一心想追新聞的苗秀慧哪管他熟不熟,一把拉開後車門,便把攝影大哥往裡塞,完全沒知會車主一聲,彷彿私家轎車用得自然。
接著,她有如身子輕盈的麻雀鑽進副駕駛座,奪下駕駛正用來談生意的藍芽耳機,催促他Go、Go、Go。
「小姐,你看錯了,我這不是出租車。」她也太理所當然了,他車頂沒裝個載客專用的燈號吧!
「大男人不要囉囉唆唆的,快追上前頭那輛黑色奔馳,你的技術OK啦!我信得過。」他要是追不上,過去的日子等於白混了。
戴著銀框眼鏡的斯文男子黑瞳微閃,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小姐,我很貴的,你付不起我一個小時幾十萬起跳的車資。」
幾十萬車資聞言的小蔡嚇出一身冷汗,心想著該不該跳車。
「同學,你不會跟我算這點車錢吧!日進斗金的你可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她是苦哈哈的市民小民,三餐得以溫飽就很不錯了。
「大人物?」他挑眉。
眼看著目標就要從眼前消失,苗秀慧緊張地抓住駕駛人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快呀!耿仲豪,不要再拖拖拉拉的,大不了我請你吃一頓滿漢大餐。」
耿仲豪、耿仲豪……這名字聽起來也熟,好像在哪聽過……驀地,全身僵硬的小蔡不只冒冷汗了,他連臉色都白得嚇人,差點握不住攝影機的手直抖,活似快中風的老人。
他……他是那個耿仲豪,「翔鷹企業」新任的總經理,前青鷹門少門主的左右手,號稱笑臉軍師的耿仲豪
「一言為定。」他笑道。
耿仲豪油門一踩,車子快速地向前一衝,他嘴邊掛著一抹愉快笑意,技巧高超的高速回轉甩尾,再急切對方車道,將車子開上人行道,直接當他私人專用道。
想當然耳,沒綁安全帶的兩位「乘客」被電得七葷八素,搖搖晃晃的像破布一般,幾度半張臉貼上車窗,撞出可笑的印痕。
這是屬於他個人的黑色幽默,讓人有身歷險境的真實感才夠刺激,不然不是平白浪費他陪她玩的樂趣。
「前面左轉,不要跟丟了……對對對,車號一六八八……哇!你這輛車的性能真好,沒有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真平穩,如果她的頭沒往上彈撞到車頂就更好了。
叩的一聲撞頭聲,他微笑地急速一轉方向盤。「多謝讚美。」
「這輛車不便宜吧!」豪華的車椅、高級音響,還有小型冰箱和衛星導航……哇!她要賺多久才買得起四個輪子。
「不貴,八百五十七萬而已。」不包含改裝其它配備的費用。
「而已」她咋舌,露出想搶劫的妒恨神情。「同學,你這些年賺不少黑心錢喔!有沒有捐一、兩億做善事,替自個兒積積陰德。」
耿仲豪由鼻孔輕哼兩聲。「信不信下一秒鐘你會躺在水溝底哀嚎?」
瞬間將一個人擲出車外並不難,若是她覺得活夠了。
「信信信,你大哥說的話我哪敢不信,快一點,他又要轉彎了。」大眾有知的權利,陳立委的小尾巴也該被揪出來了。
苗秀慧太專注在前方車輛,一涉及跟新聞有關的事件,她總是特別專心,心無旁騖,認真地沒發現身旁男人頗含深意的眸心睨了她一眼。
「我不當大哥已經很久了。」他故意自嘲,口氣倒像退出江湖已久的角頭老大。
她哈了一聲,「很冷的笑話,退流行了啦!」
「是嗎?」眸光閃了閃,他笑得有些惡意,令人心驚膽戰,「那麼這個呢?」
一說完,他油門踩到底,直接飛過分隔島,落在車潮擁擠的十字路口,一輛連結車迎面駛來—
「惡!惡……惡……惡……」
一陣陣嘔吐聲從陰涼的樹蔭底下傳來,難聞的氣味隨混濁的空氣一飄開,令人噁心捂鼻,巴不得逃離現場。
「蔡鼎文,你也未免太沒用了,才十分鐘不到你就給我腿軟,你是不是男人呀!」丟死人了,怎麼會這麼不耐操。
「我……我當然是男人……你沒見識過我床上的勇猛……惡……」噢!不行了,他又要吐了。
「我不是你老婆,幹麼曉得你那方面強不強,趕快給我提起精神,別裝死。」有那麼難受嗎?臉都發青了。
家裡是開師公壇的,本身又容易見到不屬於同一世界的「人」,所以苗秀慧對生死看得很淡。反正該來的總會來,逃也逃不過。
不過算命的說她天生福厚命長,一生少有挫折,除了一、兩個大關卡要度之外,就順暢得遭人嫉妒,因此她不太能體會小蔡死裡逃生的惶恐心情。
「你要是我……我老婆,我寧可跳淡水河自殺!」她……她太恐怖了,居然一點事也沒有。
小蔡並不曉得苗秀慧有幾個與眾不同的好朋友,她們是拿命開玩笑的高手,飆車算什麼,還有人跳懸崖,把危險當成白開水,一渴就飲。
「呿!自己沒種還牽拖別人,你到底是不是新聞從業人員,一點點飛車追逐就臉色發白,吐得快斷氣似的。」非常遜耶!
基於同事情誼,看他吐了一地,神色憔悴地沒法站穩,沒多想的苗秀慧大剌剌的在他背上拍了幾下,順手想攙扶。
誰知另一隻粗臂快了一步的攫住蜜色細腕,一拉。
「既然已經順利拍到照片,你這位朋友應該可以回去休息了。」天空帶點憂鬱的藍,適合狩獵。
耿仲豪那句「應該」說得非常輕,輕到小蔡背脊發涼、寒毛直豎,有些驚悚。
「好吧!那你順便送我們回報社,我打篇文章就能交給總編審核了。」她說得順口,毫不忸怩,沒想過人家有沒有急事待辦。
「順便?」他瞇起眼笑了笑。「有種交通工具叫公車,我想你同事不會介意多走兩步當作瘦身運動。」
他都說得這麼白,再聽不懂,那就得先跟閻王爺打聲招呼了。小蔡識相地追公車去,假裝沒聽見身後不快的叫喊。
「他跑那麼快幹什麼,好像後頭有迅猛龍追似的。」太不夠意思了,居然把她一人扔下,她也要回報社撰寫明天出刊的勁爆新聞。
耿仲豪輕笑地點點她肩頭,「你不會忘記你欠了我什麼吧!」
「欠了你……」她偏過頭想了下,飛揚的短髮俏麗得如春天飛柳。
「滿漢大餐。」他提醒。
「喔!」她恍然大悟。
「喔的意思是?」看她一臉心虛的樣子,準是想賴掉。
他果真料事如神,眉頭一皺的苗秀慧過河拆橋地板起臉,用很無賴的口吻說道:「喂,這位先生,我們很熟嗎?隨隨便便開口敲竹槓是件非常不道德的行為,我建議我們把這件事忘掉,再見。」開什麼玩笑,她看起來很凱的樣子嗎?全身行頭加起來搞不好沒他一塊鞋皮值錢。
「如果你不想我上貴報社喝茶聊天的話,最好履行承諾。」瞧她氣得活蹦亂跳的模樣滿可愛的,像一隻被惹毛的蝦子。
走了兩步的苗秀慧氣急敗壞地往回走。「青鷹門不是解散了,你怎麼改不掉動不動威脅人的毛病?我很窮耶!窮到衰鬼找上門,哪請得起開名牌跑車的你。」
「真酸,我開好車礙了你的眼?」那一口酸溜溜的暗諷,讓人聽得莞爾。
「我只是想到戰火下的孤兒,還有成千上萬流離失所的難民,他們等一口飯吃等得望眼欲穿。」而他招搖過市,存心炫耀財力,實在要不得。
「第一,戰爭不是我發起的;第二,我努力工作,盡心在公事上,小小的回饋是我應得的;第三,言出必行,你家的王爺、三太子可睜大眼睛看著,讓神明失望並非好的示範。」
耿仲豪笑語晏晏地盯著她,神色輕鬆自在,宛若張著網,等小蟲子飛入的蜘蛛一般。
「哇!你太惡毒了,竟然搬出我家的王爺,你是去過火,還是上香,連三太子也認識。」上不欺星辰,下不欺鬼神。這是她老爸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
他但笑不語。
當她同學的時間雖不長,可對「排外」的學生會,他知之甚詳,包含她那幾位大有來頭的姊妹淘,他早在入學前就打探得一清二楚。
既然被稱之為軍師,凡事謹慎小心算是他的個人特色,尤其當年正是青鷹門的全盛時期,不多留點心很容易挨悶棍,遭人暗算。
而就他所知,她父親是鎮上小有名氣的師公苗天雷,專門驅邪、捉妖問事、鎮家宅平安,平時也替喪家辦法事。
「厚!你明明比我有錢,賺的也比我多,訛詐窮人能讓你多點財富嗎?」果然是黑幫出身的,心狠手辣。
挪了挪銀邊鏡框,耿仲豪笑得人畜無害。「是不能,但是看到你痛苦掙扎的神色,我覺得還滿開心的。」
「你……」她把那句「變態」含在口裡,不甘心的一瞪,「好啦!好啦!一言既出,死馬難拉,我認了就是,你最好吃得下。」
「是駟馬難追才對。」虧她還是跑新聞的,文學素養低得教人歎氣。
她哼了哼,不甩他。「還不走,我請客啦!」
「不用開車?」他疑惑地揚起眉。以服飾、珠寶為主的精品街少有高級餐館,頂多一、兩間咖啡廳供人歇腳。
陳立委太白目了,以為擺脫了緊追不捨的狗仔,才帶比老婆年輕漂亮的情婦逛街,在購買珍珠項鏈時被拍個正著。
苗秀慧回他一記沒知識的輕蔑眼神。「三、兩步路而已還開車,你想笑死人呀!」
「你真有誠意請客?」為什麼他有種感覺,她正等著看他出糗?
「廢話,我連錢包都掏出來,還能作假嗎?」少瞧不起人了。
一臉狐疑的耿仲豪看她從櫻桃小丸子圖案的錢包中,取出一張印有凱蒂貓的卡,依他對信用卡的瞭解,居然認不出那是哪家銀行發行的磁卡。
更怪異的是,她筆直地走入路旁一間便利商店。是要領錢嗎?
其實,他只是逗弄她罷了,並無意要她破費,男人與女人一道用餐,自是由男方買單,豈有讓女人請客的道理,以他偏大男人的心態,決計做不出來。
因此他正想入店解釋,誰知結完帳的苗秀慧已臭臉走出,將手中的「大餐」塞入他雙手。
「喏,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呵!呵!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佛祖還有五指山壓住不聽教化的潑猴。
「這是……」他瞠目結舌,有些哭笑不得。
「泡麵呀!你不要告訴我你好命到沒吃過這種平民食物。」簡單,美味,不需要耗費時間等待。
是吃過,但是……「我的滿漢大餐呢?」
她神氣地一揚下巴,指出包裝上的大字。「看到沒,滿、漢、大、餐。」
「你就用泡麵打發我?」他真的傻眼了。
「不然咧!真要我典當家當,請你吃頓好料的?」別傻了,同學,本大小姐可沒那麼慷慨。
「至少也不是這麼寒酸。」起碼加顆魯蛋的陽春麵,價格不變心意足。
「別挑剔了,快吃,待會載我去我的小白那裡,它拋錨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人順手牽羊,把她的小白當破銅爛鐵偷去賣掉。
「小白?」是狗嗎?可拋錨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的愛車。」載著她南北征戰,立下大小戰功無數,是她最好的夥伴。
看著溫手的泡麵,耿仲豪不由得搖頭,把面放回她手裡,「走吧!我先載你去牽車。」
並不遠,就在兩條街外,若以走路的時間來論,大約二十分鐘,而他一個左拐右彎,剛好一分鐘整,那碗泡麵恰恰熟成。
「你確定這是一輛車?」兩個輪子還在,可照後鏡少了一個,腳踏墊不見了,用厚紙箱切成長條狀墊著,座位的布套明顯有縫了又縫的痕跡,歪七扭八的針線看得出縫補的人很急躁,不太有耐心。
「喂,你順便幫我修一修,好像火星塞堵住了。」怎麼也發不動。
耿仲豪半瞇起眼一視。「你可以再過份一點沒關係。」
「男人不是很會修車子,我以前的男朋友很厲害耶!他手指碰一碰,奄奄一息的小白馬上起死回生。」她沒提前男友的工作是黑手,專修各類機車。
男人禁不起比較,雖然他並不樂意弄髒手,想叫她把破爛的小綿羊送回牧場,不過那一句「我以前的男朋友很厲害耶!」讓人聽得刺耳,他袖子一挽,低下身。
在他修理的過程中,耳邊不斷傳來呼嚕呼嚕的吸面聲,外加打嗝聲。
「我修好了,的確是火星塞的問題,你……咳!咳!苗同學,請問你在吃什麼?」
「泡麵呀!汁甘味甜肉大塊。」回味無窮。
「那是我的吧?」他雙手環胸,一副準備興師問罪的模樣。
苗秀慧厚著臉皮一頂。「我以為你不吃嘛!秉著不浪費的原則替你處理垃圾,吶!何況面泡太久會爛爛糊糊的,不趕緊吃掉,要等它變成餿食嗎?」
她……說得真好,好到令人心癢癢的,想看她能說出多少鬼話。耿仲豪眼中透著一抹耐人尋味的幽光。
第二章
「起床了,懶骨頭,還不快點起來,你上班快要遲到了。」
炎炎夏日不吹冷氣也照睡不誤的苗秀慧捲著棉被,睡得香甜地按掉床頭的鬧鐘,翻個身成大字狀,絲毫不受影響,繼續酣睡不起。
室外高溫三十五度C ,可室內不僅不熱,還帶給人一陣陰氣森森的寒意,沒裹著被子睡覺有受涼之虞。
「你還睡,太陽都曬到屁股了,是誰說早上要開互鬥大會,要早一點起床準備,免得被死對頭溫美慧鬥到流膿生瘡。」
真是不像話,睡沒睡相,連枕頭都一腳踢到床下,將來嫁了人怎麼得了?
落在地上的小枕頭無人搬動,它自動地往上飄浮,緩緩地回到原來位置,枕面不平地凹陷幾下,似有人在上頭拍軟。
「不要吵,我昨天看一部DVD看到半夜,現在還好睏,讓我再睡五分鐘……」好累,肩膀硬得舉不高。
「這句話你半小時前已經說過了,再繼續賴床就別怪我使出絕招。」她最怕的只有一樣東西。
像沒聽見的苗秀慧咕噥地撒嬌。「媽,我要雞絲面,還有打顆生雞蛋。」
「誰是你媽,別壞了我的行情,你愛睡懶覺,我就讓你睡得天翻地覆。」
一道霧狀白影隱隱成形,形體近似年輕女子,她輕輕抬腕,做了個上升的動作,雙人床墊突然離地升高,差點碰到天花板。
而仍作著夢的女人毫無所覺,嘴角彎彎,笑得好不甜蜜,夢中的她接過亮澄澄的獎座,成為新聞界最閃亮的八卦女王。
驀地,床像扁舟一樣的翻覆,她連尖叫都來不及,整個人彷彿難產的青蛙,頭下屁股高,趴地動也不動。
許久許久之後,痛的感覺才回到身體,她哀呼一聲連滾帶爬,驚懼的瞪著沒腿的白色影子。
「鬼……鬼呀!有事沒事請別來找我,我不是日斷陽、夜審陰的包青天,可以讓你伸冤報仇,我只是混吃等死的小記者,沒辦法幫上你的忙。」哇!為什麼她有陰陽眼,老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觀士音菩薩、媽祖娘娘,家裡李、池、吳、朱、范五府王爺,還有太子爺,快來救郎喔!她又被鬼纏上了。
「你在心裡喊誰來救命都沒用,睜開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誰。」同居一段時間了,她還沒法適應多了個「人」陪她。
喝!不要搔她耳朵,好冰、好寒喔!「……桂香?」
「是啦!這屋子除了我之外,還有第二隻鬼嗎?」這地盤是她的,其它孤魂野鬼休想進入。
「一隻也很恐怖呀!」她小聲地囁嚅。
「你說什麼——」鬼的耳朵最利了,想背著她說壞話絕無可能。
「沒有啦!我哪有說什麼,你一大早幹麼嚇人,我的魂被你嚇飛了一半。」忍不住埋怨的苗秀慧打了個咚嗦,對「鬼」仍心存餘悸。
「誰嚇人了,你天天看、夜夜瞧還是膽小如鼠,怎麼能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傷天害理的事我可是一件也沒做。」做鬼也有鬼格,哪那麼沒品。
「……」有誰見鬼不怕,還能侃侃而談家事、國事、天下事?即使「認識」了兩年,苗秀慧還是沒法控制心裡的恐懼,每每被桂香突然冒出的蒼冷身影嚇得魂不附體,好幾回想用王爺符收她。
可是正如她所言,她什麼害人的事也沒做,安份守己的過她的鬼生活,偶爾還會幫忙拖地、收衣服、洗米下鍋,說來也不算太壞的鬼。
壞就壞在當人的她心太軟,明知人鬼殊途,還是狠不下心收伏,硬是被纏了好一段時間。
「不要老想用符收我,你心裡想什麼我全知道,既然這陽世間只有你看得到我、聽得見我的聲音,你只好認命。」她說得有幾分幸災樂禍,得意地飄坐書櫃上方。
苗秀慧面色慘淡,哀怨地瞪著死也不走的鬼。「那你也不要動不動飄到我面前嘛!人嚇人,嚇死人,鬼嚇人,沒藥醫,你好歹花個時間找出你的家人,請他們把你移回家供奉。」這才是一勞永逸的方法,省得她一天被嚇好幾次。
一提到親人,桂香的臉由慘白變慘綠,陰鬱得讓室溫驟降了十度。
因為為時已久,這位女鬼根本不記得自己是誰,出生何地,父母是誰,有什麼親人,對自己怎麼死的一無所知。她只能根據墓碑上模糊的字跡,隱約得知自己叫桂香,卒年二十一歲,以死時年紀往後推算,大概是五十出頭的婦人。
不過她一直維持生前姣好的面容,丹鳳眼、瓜子臉,眼角底下有顆愛哭痣,不是很美,但不失清秀,是耐看型的小家碧玉。
「啊!快八點了,你怎麼沒提早叫我,我還要披甲上陣打仗耶!」職場如戰場,分秒必爭。
一瞧見掛在牆上的時鐘,苗秀慧就像喝下精力湯似的,迅速撈起擱在椅背上的衣服,三步並兩步的衝向浴室,一點也不浪費時間的刷牙洗臉兼嗯嗯。
三分鐘不到,她就把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明亮動人,眼角上了點淡影,唇瓣抹上護唇唇蜜,讓整個人看起來更有精神。
但是她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晨起必讀報,將各家的報紙全一字不漏地看得仔細,絕不允許自己的信息落於人後,這是每位新聞人必做的功課。
不過起晚的關係,沒法一一閱讀,只能大概的翻閱,記下大標題,勉勵自己一定要做得比同行更出色。
「等一下。」冷不防一隻冰冷的手往肩上一搭,趕著出門的苗秀慧嚇得一頭撞上了鞋櫃。「你……你又想幹什麼?」
「我的香點完了,下班的時候再買幾盒回來。」焚香等於鬼的主要食糧,收得越多陰氣越足,鬼力壯大。
「喂,你也用得太凶了吧!我只是個小小、小小的記者,不可以太奢侈。」下次回家時再偷渡一些,反正老爸不會發現家有內賊。
「還有冥紙也多帶幾捆,說要拜地基主,你父親不會起疑。」自家的貨一堆,不用錢自個拿。
「厚!不要再偷聽我心裡在想什麼,還有,一隻鬼要用什麼錢,我上個月才燒五千萬給你耶!你花到哪去了?」可惡,她為什麼得養隻鬼?
五千萬冥紙聽起來很多,但是用新台幣購買大約三、四百塊。
苗秀慧一直後悔兩年前為追一條新聞而抄近路,不小心踩過桂香的墳頭,加上又沒注意到她跟著自己回家,結果對方一住下來就不走了。
桂香不在意地微聳肩。「鬼也要換衣服,穿得漂漂亮亮的,出去和朋友聊天才顯得稱頭。」
「你……你……好,我會記得帶回來,可是你別把你的鬼朋友帶進家裡,否則我真的請我老爸來收你。」偶爾也要嚇嚇鬼,讓她知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聽見了,年紀輕輕就這麼囉唆,難怪老交不到男朋友,我以前談戀愛的時候啊……」一抹久遠的記憶閃過眼前,桂香微愣了下,想不明白為何心口會痛。
沒聽到、沒聽到,她不是交不到男朋友,只是不想再當男人的奴隸,聽他一天到晚抱怨她是失職的女友,只忙工作而看不見他的存在。
苗秀慧沒空聽鬼發牢騷,衝出門,跳上她老當益壯的小白,一路騎向報社門口。
只是氣氛有點詭異,遲到的她居然沒挨排頭,直接被總編喊進他的辦公室,不用參加早餐會報,被大伙轟得狗血淋頭。
連她向來的死對頭溫美慧也只是冷哼兩聲,悴了句好狗運,居然不找碴地從她身邊飄過去。
奇怪,天要下紅雨了嗎?
「呃,親愛的總編大人,我剛剛沒聽清楚,麻煩你再說清楚一點。」她一定耳朵進水,否則,怎麼會聽見總編在說笑話呢!
「苗大慧,你再給我裝死試試,我要你採訪的人物就在紙袋裡,你好好地研讀一遍訪問一遍,盡量挖出受訪者不為人知的內心世界。」
「不要啦!總編大人,你明知道我最拿手的是影劇新聞,最討厭和政商打交道,他們都太奸詐了啦!小人我沒辦法套出話。
「像上回玉女歌手金玉雯和周大議長的地下情,我不是寫得文情並茂,絲絲入扣,你還讚譽有加,直誇我是報社之光,要大家學習我敢拚敢沖的精神。」
那幾天的報紙銷售量遠超過香蕉日報,讓全體同仁笑得嘴都闔不攏,直說她做得好。
胖嘟嘟的總編一隻肥手往桌子重重一拍。「你還敢說,把人家的臉照那麼清楚做什麼?指名道姓的讓人下不了台,你不曉得已婚的周議長以愛家愛妻愛小孩的形象贏得大眾的愛戴嗎?」
「就是不倫才有爆點嘛!不然他戴著偽君子面具不知要欺騙多少選民,我要為他老婆伸張正義,讓偷吃的男人無所遁形。」老公在外偷吃,做妻子的永遠是最後知情的人。
「苗阿慧呀!你是第一天出來做事是不是?照片要拍得朦朧不清,似真非真讓人去猜測,文章裡的主角名字要語焉不詳,點到曖昧即可,不要害報社挨告。」報導中立,身家性命也要顧及。
「可是……」明明是他大力推崇,一字不改,原文刊出的,怎麼又說是她的錯了?
「沒有可是,我說了算,你要知輕重,別往惡地裡挖,哪天挖出條大土鰻,我可不一定保得住你。」他把醜話說在先。
老挖別人的八卦,遲早把名聲挖臭了,再不知收斂,出了事他也收拾不了,否則怎會將她暫時調離影劇版。
周議長是何許人也,能讓人一篇文章就擊垮嗎?
政治人物有他們一貫粉飾太平的做法,找老婆出來哭兩聲,極力為丈夫護航、「闢謠」,一再澄清夫妻的感情並無變化,一如往昔。
多麼荒唐,丈夫在外偷情,身為高官夫人就得委曲求全,擺出泱泱大度的器量,硬是把照片中赤裸相擁的兩人說成不小心跌倒,剛好有床就順便一躺。
明眼人都看得出發生什麼事,但是當事人矢口否認,加上「賢淑」元配的寬諒,外人能說什麼。此條新聞最後不了了之,但卻得罪了財大勢大的周議長,原本他還能背著選民和情婦偷歡享樂,此一消息流出,他連常去的酒店也不得涉足了,因為會有更多的狗仔盯緊他的一舉一動,最後只能回家抱皮膚早失去彈性的黃臉婆。
「總編,我正在追一條大新聞,有關影后徐曉明和她已婚的情人……」只差一組照片為證了,她親眼看見福態的大老闆擁著年紀比女兒小的影后開房間。
「嗯!嗯!徐曉明呀!真是一條好新聞……」也好想得知內情的總編像便秘似嗯了兩聲,五官擠壓成肉包子,但是……「先把你手上的新聞人物解決再說,我等你的好消息。」
「總編……」不能通融一下嗎?不能偷偷摸摸的跟拍有何樂趣可言?
「不用緊張,放大膽去做,聽說你和我們這次主題的受採訪者很熟,套點交情就能交差了。」呵呵,人物專訪又要創佳績了。
「很熟?」誰呀?
苗秀慧連忙抽出紙袋內的資料,躍入眼中的人名讓她大為訝異。
「什麼,是他?!」
說實在的,耿仲豪這個人有什麼好訪問,外表斯斯文文的,看來像個帶了點書卷味的知識分子,沒什麼讓人覺得突兀的爆點,而且也沒有混過黑道的草莽氣息。
若說是前青鷹門少門主的另一個左右手、翔鷹企業三巨頭之一的沙士泰,倒還能寫上兩筆,至少能問他一生殺過幾個人,奸了多少良家婦女,造了什麼孽,他一臉窮兇惡極的橫眉豎眼樣,活脫脫是壞人的最佳典型。
識人不清的苗秀慧將吃人老虎當成吃素的小白兔,先入為主的以外表評論一個人的好壞,沒想過能在青鷹門一待十多年的男人絕非善類,若無一點凶殘性情,怎會和其它兩人結為莫逆之交。
擅長偽裝的人最不容易看出本性,也最危險,潛伏山林的野獸都有著銳利爪子,瞬間奪命。
「聽說你找我有事,連打了數通電話?」一貫的微笑,完全看不出一絲殺傷力。
「厚!你真的超難找的,還要預約,你那個秘書是不是暗戀你很久了,一接到女生電話口氣就很沖,一直說你沒空,還罵人呢!」真是的,她有那麼飢渴嗎?一副想撲倒男人的樣子。鏡片下的黑瞳一閃。「她罵了什麼?」
「哎呀!還不是羅曼史小說上的那一套,叫我別靠你太近,不要藉著高中同學的關係就想攀龍附鳳,像我這種妄想釣只金龜的女人她看多了,別不自量力高估自己。」不能把大部份人的想法套在她身上,她目前是工作為上,朝她的理想邁進。
耿仲豪低笑出聲,眸底卻帶了一絲冷意。「你何不順她意,釣走我這隻金龜,讓她氣個半死。」
看來又要換秘書了,學老大找個男秘書。
「才不要咧!」她搖著頭,直截了當地拒絕。
「不要?」他一怔。
以他的條件,不乏美女投懷送抱。當他還是一名特助時,就有不少女人表示愛慕之意,明著邀約,暗送秋波,把他當成一夜風流的對象。
後來在老大妻子、現任執行長夫人於濃情的強力「建議」下,他由特助升任總經理一職,那些擺明有野心的女人更為積極,不時以各種魅惑的姿態引誘,以期得到他的青睞,進而進駐他空白的配偶欄。
「哎呀!我不是今天才認識你,你是什麼底我一清二楚,我沒什麼膽子你也明白,要是哪天你八百年前的仇家找上門來,我是該跑還是留下來替你擋子彈?」
前者嘛!太沒義氣,而後者呀!她真的不想太早死,要活著印證算命仙的鐵口直斷——福厚命長,多子多孫。
「跑。」他不會讓自己的女人無辜受累。
「哈!你嘴上說得真好聽,我要真棄你不顧,搞不好把我砍成七、八段的人就是你。」男人的心比女人還善變,說一套做一套。
耿仲豪笑聲清朗,「我沒那麼暴力,你大可放心。」
「我幹麼放心,當你女朋友的人又不是我,而且我很慶幸不會是我。」看他溫溫吞吞的,應該不打女人。
「為什麼,只因我有黑幫色彩?」她的想法令人百思不解。
過去的不名譽早被傑出青年所取代,漂白的青鷹門更名為年收益超過百億的翔鷹企業,大家只看到表面的風光,誰會注意曾有的黑暗面。
「拜託,你沒那麼喜歡我吧!何況我和前男友分手得並不愉快,現在是談情色變,你別揭我傷疤。」她好不容易才痊癒,不想再找個臭男人氣死自己。
「他動手打你?」他語氣很輕,輕得讓人感覺和他說話要小心點。苗秀慧怔了一下,忽地笑出聲,「沒有啦!他只是很不高興的推我,害我撞到桌角腫了一塊,不過他比我還慘,我用濃情教我的防身術回敬他。」
出身警察世家的濃情,不但在學時品學兼優,還精通各項武術,也因此她後來嫁給前青鷹門少門主駱天朗的新聞震驚社會,不過幸虧執筆的正是她苗秀慧,所以兩人的結合本來可能被解讀為黑白掛勾的聯姻,在她妙筆生花之下,倒是讓不少婆婆媽媽為這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掬一把同情的眼淚,只是怕被人說她隱惡揚善,她只能以另一個名字發表這則新聞,否則在新聞界她早就名聲響叮噹。
想到那些高中時期的好友,苗秀慧笑得更開心。
有一天姊妹們聚會,她一時口快說了前男友推她的事,結果沒多久又在街上偶遇前男友,他全身傷痕纍纍,一張臉腫成豬頭,見到她居然驚慌地連滾帶爬,不打招呼地逃走,還邊跑邊說他知錯了,不要再來找他,他以後一定會善待女人。
想也知道是誰的傑作,錯愕之餘,她笑得眼淚都諷出眼眶,差點被當成瘋子看待。
「苗同學,我必須慎重聲明一點,我很喜歡你,非常喜歡你,而且潔身自好,不亂搞男女關係。」耿仲豪近乎告白的說道,可是……
她當他是開玩笑,也跟著沒心機的玩起來。「噯!我不怎麼喜歡你怎麼辦?濃情、雪緹和幻月她們說你是披著人皮的狼,很危險,叫我離你遠一點。」
他哪裡危險了,比起殺手型的沙士泰,她還比較樂於親近他。
她們都說錯了,沙士泰怎麼可能比他「溫馴」,把暴龍和優雅的天鵝擺在一起有些不搭,整個賞心悅目的畫面全被破壞了。
耿仲豪深沉地眸光微陰。「無妨,她們向來保護欲旺盛,當你是沒有能力判斷是非黑白的小女孩,我能諒解,畢竟人與人的瞭解要做到交心十分困難。」
哼!那幾隻豺狼虎豹果然看穿他的本質,預做防備提醒她,她們以為口頭上的圍堵真能攔阻他的攻勢?他只是還在考慮要不要出手。
如今看來,他倒不能讓她們失望,以免這些無聊份子日子過得太空虛,找不到一些新鮮事閒話家長。
其實在求學時期,苗秀慧的單純便已深深引起他的好感,只是他性格多慮,凡事總是三思而後行,因此錯過和她發展出一段感情的最佳時機。而這一回他不想再等待了,多餘的心思只會令人躊躇不前,人生的機會操之在我,不主動出擊又怎麼採擷甜美果實?
「呃,耿仲豪,你說得好嚴肅,你不會真的喜歡我吧?」苗秀慧心口跳了下,不太敢直視他鏡片後的深邃雙眸。
她不笨,只是遲頓了些,老是弄擰別人的意思,常常被怨了猶不自知。
「叫我仲豪,我們之間沒那麼不熟,對吧!老同學。」他以同學稱謂瓦解她的心防。
「可是……不太習慣……」怎麼覺得怪怪的?他看她的眼神讓人心跳加快。
「多喊幾次就上口了,不信你試試看。」他口氣真誠,毫無壓迫性。
「耿……仲豪,仲……仲豪,仲豪,仲豪……咦,還滿順口的,沒有咬到舌頭耶!」啊!她在高興什麼,簡直像個笨蛋,她又不是為了交朋友才來找他。
苗秀慧氣自己三言兩語就被人家牽著鼻子走,渾然忘卻此行的目的。
「怎麼了,你看起來不太開心?」美口於察言觀色的耿仲豪謹慎佈局,引誘不知危險的蝴蝶走入網裡。
「沒什麼,我本來是來採訪你……」喝!她會不會說得太快了?他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採訪?」她幾時改走正常管道,而不循狗仔偷雞摸狗的路線。
「不是啦!我說錯了,你哪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私好挖,我認識你十年耶!該知道的全都知道了。」她乾笑地粉飾太平。「職業病嘛!別放在心上。」
他笑了笑,像是不在意。「我瞭解,忠於職責的記者總不忘工作。」
「如果喔!我是說如果,要是我們報社派我來訪問你,你接不接受我的專訪?」她試探的問道,想假裝漫不經心地一提卻失敗。
苗秀慧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心裡想什麼就全表現在臉上,根本無秘密可言,常人一見便一目瞭然,表裡如一的讓好朋友一見到她就歎氣。
要騙她很簡單,她真的不會多想,也認為自己一窮二白,沒什麼好騙的,人家騙她是看得起她,她還暗自竊喜呢!
一隻腦筋不會轉彎的變形蟲。這是毒舌派掌門人秦雪緹送給她的十二字箴言。
他假意思忖了一會,「原則上我不接受任何人的訪問,不是針對你一人。」
「噢——當我沒問。」她喪氣地捏自己的大腿肉,心想山不轉路轉,他不給問,那就找他身邊她所熟知的親朋好友,譬如駱天朗、沙士泰,還有她那票干警察、律師、醫生的好朋友。集結眾人之力拼湊拼湊,總會湊出一篇好報導。
「不過……」耿仲豪開始拋出誘餌。
「不過什麼?」她又燃起一線希望,由沮喪變得神采奕奕。
「若對方是我的女朋友則另當別論,總要賣自己人面子。」他笑得溫煦如初陽,淡淡不灼人。
「哪有人這樣,我還不算自己人嗎?」雖然沒有出生入死,好歹也共同走過一些事情,怎能排除在外?
耿仲豪一手拂過她面頰,佯裝要取她身後的文件。「想明白一個人的生平事跡得二十四小時貼身相處,不然光靠口述,你怎麼知道這個人說的是真話還是謊言?」
「嗯!有道理。」造假的事實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又怎麼取信他人。
「誰能形影不離地貼近我身邊,誰又有資格探知我的內心世界,除非最親近的人,日夜不分的觀察,否則多少會有些失真,無法構成一篇忠實的報導。」她若能毛遂自薦,自是省卻他一番口水。可惜他的老謀深算一遇上心無城府的苗秀慧,可說是壯志未酬身先死,她根本感覺不到他的弦外之音。
「哇!你說得真好,要徹底知曉一個人的底細,就要徹夜跟蹤他,不讓他離開視線內,無時無刻盯緊他的一舉一動,越是重要時刻越要屏氣凝神,揪出對方下三濫的骯髒勾當,這就是我誓當狗仔的最大樂趣。」
她說得一臉陶醉,一副誓為知己而死的」幾奮表情,看得滿面冬霜的耿仲豪錯愕不已,差點大歎,苗秀慧,你腦子裡裝了什麼,為何聽不出他話中意有所指的暗示?
「秀慧,你到底來找我做什麼,沒事純聊天嗎?」看來不逼一逼她,她那一步跨不出來。
「呃,這個……」她表情僵硬,說不出真正來意,然後靈光一現,編了個令人吐血的說詞,「我來請你吃大餐,上回那次不算數,我表現得不夠大方,這一回一定令你滿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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