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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大鏢局二公子柳照雪,江湖排行第五,人稱文癡武絕照雪寒,
他人如其名是個武癡,為武癡狂簡直是走火入魔!
這天保完鏢,他瞧一套劍法瞧得入迷,居然餓到昏倒在地,
幸好荒山野地裡來了個姑娘為他送酒送菜,保住他小命,
不過這姑娘心地良善、五官嬌美如仙,性子卻比烈馬悍十倍,
武藝又強,不樂意之事,任憑天皇老子也無法讓她屈服;
這麼驕狂的女子,他從未遇過,跟她相處實在別有「滋味」,
真想把她放在身邊,日日伴著,只是他們之間還有個小問題──
她爹爹遺言有交代,要她務必找柳照雪決鬥,重振自家聲威!
等她知道他是誰,唉,不知是不是要一劍劈死他……
第1章
蘆花蕩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鬼神莫進,此地水域複雜,居民悍勇,他們雖對一般人很好,但武林人在此行差一步,便有丟命的可能。
往昔,蘆花蕩船隻往來、日進斗金,好似天天在過年,但今日卻一片死寂,渡口所有的漁、貨船都離岸三尺,船掛白幡,船員帶孝,再襯著滾滾似雪的蘆花,天地間彷彿只剩一縷蒼白。
因為,蘆花蕩的頂樑柱、江湖十大高手榜排行第六的「三煞劍」盧封過世了。
盧封遺言,令三煞劍傳人尋那第五高手「文癡武絕照雪寒」柳照雪決鬥,務必讓三煞劍重回前五的位置。
可盧大、盧二都不是練武的料子,三煞劍十三招,他們學了三十年,十招都沒學完。
「老爹哪怕是要我去考狀元,我都認了,為什麼偏偏是找柳照雪決鬥?」盧大兩行淚。
盧二滿面悲。「爹啊∼∼您起來把遺言改一下吧?兒子寧願出家做和尚,爹,嗚嗚嗚……」
「懦夫!」一聲嬌斥落下,一抹纖影走進靈堂,她是盧家三女,盧三娘。
只見她一身錦衣素白,衣角壓金絲描銀線,襯得渾身如寶珠般光華。這女孩從小受寵,食金咽玉地長大,縱是服喪,家人也捨不得讓一絲粗布磨身,只在她衣袖上縫了一塊麻布,充當重孝在身。
盧三娘滿頭黑髮以一根雪白的玉簪綰上,容顏似梨花那樣皙白,五官嬌美若仙,長眉斜飛入鬢,自有一股英氣勃然。
此刻,她腰挎長劍,雙目凜然有光,煞氣寒亮。
「爹爹遺言,做子女的只有照辦,豈能推托塘塞?大哥、二哥此言,分明不孝。」
盧大、盧二同時縮了縮脖子。他們本就寵愛三妹,待得盧三娘越長,性悍如火,武藝高強,活脫脫一個混世魔王,寵愛便成了懼怕。
「可三妹,三煞劍根本敵不過柳照雪,我們尋他決鬥分明是找死……」盧大哆嗦。
「誰說三煞劍比不過柳照雪?」盧三娘鳳目圓瞪,把盧大嚇得差點雙膝發軟,跪倒在地。
「高手榜上他第五,我們第六。」盧大小聲說。
「連爹都打不過他。」盧二的聲音更細。
「那是因為爹年紀大了,體力未逮,你我皆少年,精神正好,一定可以打敗柳照雪,得回三煞劍原本第五的位置。」盧三娘瞪眼。「待爹下葬,我便去找柳照雪,必讓天下人都知道三煞劍的威力!」
江湖人,頭可斷、血可流,聲名不能拋,盧三娘雙膝落地,跪在靈前,九叩首,記記有聲,立下重誓。
「若不能重振三煞劍威名,天讓盧三娘死無葬身之地。」話落,她轉身離開。
盧大撲上去。「三妹別衝動——啊!」卻是盧三娘一腳踢飛他。
「大哥,你怕柳照雪,三娘不怕;你不敢去找柳照雪,我敢。半月後,爹爹下葬,便是三煞劍重新揚威之時!」她大步往外走,一身威風。
「三妹……」盧二怯怯喚了聲,卻不敢擋。盧大還抱著腳在地上滾,他不想自討苦吃,但有些話還是得說。「你找柳照雪決鬥的時候,可不可以別說自己姓盧?」他真怕惹火了那煞星,全蘆花蕩的人都會跟著倒楣。
也沒見盧三娘怎麼動作,盧二已經飛出去,跟盧大滾在一塊。
「你們兩個懦夫!以後出去別說自己姓盧,盧家的臉都被你們丟光了。」
盧大、盧二同時想,與性命相比,面子值幾錢?
盧三娘恨恨往外走,三個人拉拉扯扯地闖進來,擋了她的去路,卻是盧府管家及外孫女,和一名面色蠟黃的青衣男子。
「靈堂前豈容喧囂?」盧三娘正在火頭上,也不客氣,一人賞一腳,把人踢去跟盧大、盧二作伴。
三煞劍盧封的脾氣已經是出了名的差,盧三娘卻比其父更加暴烈三分。
「三小姐!」小姑娘倒在地上,抱著疼痛的腳邊哭、邊喊:「你要給奴家作主啊!這廝趁奴家爺爺不在時,將……奴家欺負了……嗚嗚嗚……」
「老子玩你,是看得起你,你少不知足了!」青衣男子本就是橫行鄉里的主兒,來到蘆花蕩,依舊是那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脾氣,卻不知一言捅了馬蜂窩。
「你有膽再說一遍。」盧三娘語出如冰。
青衣男子聽得心口一縮,抬頭一見盧三娘,手腳都冷了。這是什麼人,目泛凶光,竟比山林裡的餓虎還可怕。
老管家撲上去與青衣男子扭打。「你欺負我外孫女,我跟你拚了……」
「住手!」盧三娘大喝。她最討厭軟弱哭喊,這世間事本就是這樣,人善被人欺,只有自己強了,才能立足天下。
但她更痛恨惡霸欺人,凡見到,三尺劍絕不留情。
「你!」她指著小姑娘道:「將事情清楚說了,三娘自有論處。」
小姑娘又羞又怒,還是斷斷續續將青衣男子怎麼利用老管家外出時綁架她、打傷前來護衛她的小弟,又強行淫辱她的事訴了一逼,末了,深深磕頭,只求盧三娘開恩。
一番悲泣,聽得盧三娘幾乎咬碎牙。
「無恥惡賊,敢行姦淫之事,該死!」
「三妹劍下留情!」盧大、盧二同喊。「那是知府公子!」
「你……你不能殺我,我爹是知府大人,你……三小姐饒命——呃!」青衣男子求饒末完,已經被盧三娘斬於劍下。
霎時,靈堂濺血,刺目的猩紅蔓延成一片慘烈的景象。
「知府大人?哼,今天你就算是太子,敢在蘆花蕩裡犯事,我照樣殺你!」盧三娘冷笑,收劍。
「啊!」靈堂內,所有的人一起尖叫。
「三小姐——」小姑娘首先反應過來。「你怎殺了他?」
「如此惡賊不殺,難道留著遺禍天下?」盧三娘喚來下人,將屍體收拾了去。
「完蛋了、完蛋了……」盧大、盧二頭痛,知府公子被三妹殺了,怎麼向知府大人交代?
小姑娘放聲大哭。「奴家的清白己毀在他手上,如今……他死了,奴家還能嫁誰?」
盧三娘瞠目。「那人欺侮了你,你還想嫁他?」
「他佔了奴家的身子,便是奴家的夫君,奴家……嗚嗚嗚,奴家除了嫁他,又能如何?」
「荒唐!他今日會欺侮你,誰知異日會不會凌虐你,你嫁這樣的人,終生豈有幸福?」盧三娘大怒。
「女子貞節比性命重要,奴家……嗚嗚嗚……如今夫君已死,奴家只好絞了頭髮做姑子了。」
「胡說八道!世上焉有被害者要去替加害者承擔罪責的道理?」
「可奴家清白已毀……」
「狗屁的清白!你的終生,自有我負責。待爹爹下葬,我便為你尋一門親事,必讓你嫁得風風光光。」
「何人肯要奴家這殘花敗柳的身子?」只怕她被欺侮的事傳揚出去,連鄉里都容不下她。
老管家只能抱著外孫女掉淚。「這都是命啊,都是命,我可憐的孩子……」
「哼,我倒想看看,是我盧三娘手段通天,還是那莫名其妙的命運磨人?」她怒哼,聲如響雷。「來人啊!傳我命令,凡在蘆花蕩行姦淫惡事者,殺無赦。被害姑娘,一律送由盧家莊看護,日後擇優婚配,夫君若敢因前事無故欺凌,盧三娘送他進宮做太監!」
靈堂諸人皆把目光投向兩位少爺。按理說,盧封過世,接任莊主者必是盧大、盧二擇其一,但現在,盧三娘似乎隱隱成為下一任莊主,這個……兩位少爺承認嗎?
但盧大、盧二哪有膽量反抗?
他們兩個在盧三娘的沖天威勢下,除了發抖,也幹不出其他事。
於是,盧三娘的話被遠遠傳了出去,不止震懾了蘆花蕩的居民,甚至江湖人、天下人都被深深地震撼——這世間有一處地方,可以收留那些失去清白的女子;這世上有一個人,願意單憑雙肩,扛起那些可憐姑娘的終生幸福。
盧三娘大步離開靈堂。正午,太陽熾烈照在她頭上,很熱、灼人膚痛。不知道是不是這原因,在靈堂裡,一滴淚也沒有掉的她稍稍紅了眼,一股熱流堵住胸口。
「爹爹在天之靈儘管放心,三娘不會丟你的臉——」她身形如鷹,飛掠離開,一轉首間,幾滴清淚滾落泥塵,轉瞬間消失無蹤。
除了這茫茫天地外,她不讓任何人看到她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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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癡武絕照雪寒」柳照雪,江湖人送他這個稱號,前四字讚的是他的本事,至於照雪寒則是形容他的外貌氣質。
柳照雪天生一副淡然容顏,清清雅雅,就如萬物俱寂的曠野中,一株寒梅燦然怒放。
他未及三十,便名列江湖十太高手榜第五,將那成名多年的三煞劍盧封硬是壓低一位,惹得盧封暴跳如雷,揚言要與他比出生死。
但柳照雪並未真正和盧封交過手,偶爾幾回被逼到不得已動手,也是使計將人要過,讓盧封更加生氣,他自去逍遙快活。
他不是不想見識三煞劍的威力,對盧封的武功其實也很有興趣,但盧封這樣的性子,惹上他卻是後患無窮。
柳照雪從來只願意自找麻煩,卻是不願麻煩找上他的,所以他不跟盧封比武。
他對盧封的迴避,已經到了聽見這名字就繞路走的地步。
但此時此刻,他卻被困在蘆花蕩的蝦子坳中,餓得渾身無力,兩眼呆望向天空。
為什麼會落到這步田地呢?
這要從五天前說起。那日,柳照雪保鏢,護送一位姑娘到贏州投親,誰知親戚竟已舉家搬遷到蘆花蕩,做為一個鏢師,一個飽經訓練、信譽良好的鏢師,柳照雪不能將「鏢貨」扔著不管,於是,便將姑娘送到蘆花蕩。
他本想這一趟快去快回,也不一定會碰到盧封,就算遇見了,頂多再要他一回,不算什麼大事。
誰知卻撞上盧封過世,蘆花蕩整個封閉,柳照雪又是文武俱全,唯獨不會泅水,便被困住了。
柳照雪在蘆花蕩附近晃了一圈,發現蝦子坳偏僻清幽、人跡罕至,便打算在這裡窩到盧封出殯、蘆花盪舟船開始行駛那日,再覷機離開。
這主意本來極好,壞就壞在他在蝦子坳發現一塊石碑,碑上刻劍招。柳照雪這人什麼都好,就是見了武學便癡迷,當下便狂熱地練習起來。
不知不覺,三日竟過,他粒米未進,手腳發虛,腦袋卻異常亢奮,明知該去尋些吃食了,但身體就是停不下來,手腳自行比劃,將那劍招練過一遍又一遍。
熬到第五日,他累極,整個人往地上一栽,卻是小小昏迷了一下。可即便在不清醒間,他腦海裡的劍招依舊在比劃。
等他再清醒過來,茫然望天,腹中飢餓,但滿心滿眼還是劍招。
不怪親朋好友都叫他武癡,他真的很癡迷武學,不過……精神再滿足,肚子還是餓啊!
去找東西吃吧!他腦海裡閃過一下進食的念頭,偏偏右手不小心觸到石碑,又捨不得走了。
如此反覆數回,他餓到頭暈腦脹。
「咦?」一記輕呼在他頭頂響起。
柳照雪的目光轉了轉,彷彿見到一抹白影,有著天上雲朵的飄然,卻帶著北風的張狂。好極端,他想自己是不是腦子不清楚了?
白影向他靠近,行進間,瀟灑出塵,不沾俗泥,果是天上白雲。
來到他身邊時,一片蕭瑟漫開,他裸露在外的皮膚竟覺得冷。這秋,在一眨眼間被冬給取代了。
他的腦子還是明白的,知道自己遇見一個既灑脫又寡寒的人。
「你是誰?怎會在這裡?」白影出聲,話語也是冷得像冰。
柳照雪搖了搖頭,他已經餓到沒力氣說話,就算還有力氣,也只會拿來練武,不會回答別人的問話。
來人有些怒,手便摸上腰間長劍。
突然,幾記咕噥聲響起,卻是柳照雪的腹鳴。
「你……該不會是餓倒的吧?」言語間摻了一點笑意。
柳照雪想了下,他到底是練劍太久累倒的,還是太癡迷武學,忘記吃飯而餓趴的?這似乎是一場因果,互為裡表,難下定論。
而這時,他的腹鳴聲又加大了三分。
來人哈哈大笑。「原來是個傻子。」
對這評語,柳照雪愣了下,無奈地長歎口氣。一個人對某件事癡迷到連性命都不顧,還能不傻嗎?
那人被他逗得樂不可支,笑彎了腰。
「這麼有趣的傻子,可別餓死了。」她身影一閃,卻已不見蹤跡。
好俊的輕功。柳照雪掙扎地坐起,心底微詫。
隨即,他歎息更甚。
他雖未細觀那人面容,卻發現對方的身法走的是三煞劍的路子——唉,武癡的缺點就是這樣,看人都先看武功——來人傳承了盧封的絕學,而盧封膝下二子一女,剛才來的是位姑娘,那就是盧封三女,盧三娘了。
唉,他進蘆花蕩,本不想驚動任何人,想不到還是洩漏行蹤了。
但願盧三娘不似其父,一知他身份,便要分生死。
不過一盞茶時間,盧三娘便轉回來了,懷裡揣著幾顆野果。
「吃吧!可別餓死了,叫人笑話我蘆花蕩虧待外人。」她拋了顆野果給柳照雪。
柳照雪頷首道謝,吃將起來。
盧三娘也跟著挑了顆野果吃。她嘴裡咬著果肉,雙眼卻不離柳照雪。這男人外表狼狽,一雙眼倒澄澈如碧,不似惡人。
但她父親剛過世,一個陌生人突然出現,餓倒在蝦子坳裡,是敵是友,尚難分辨。
她雖救人,但右手還是有意無意地摸著劍柄,提防柳照雪有任何不軌,她必殺之。
柳照雪吃完果子,輕咳兩聲。「多謝……」僅只二字,卻啞得幾乎聽不見。
他皺眉,這次真是把身體熬壞了,連說話都像在撕扯喉嚨。
往後這種要武不要命的事,還是在家裡做比較好,畢竟,有哥哥照應著,餐食飲水齊備,不會真把小命搞掉。
盧三娘笑著,又拋了顆野果給他。
「吃吧,有什麼話等你填飽肚子、身體恢復後再說。」那時,他就算不說,她的劍也會逼他說。
柳照雪接過果子,繼續啃。他雖看著盧三娘,嘴裡不停吃東西,右手仍不覺地在石碑上摸著,琢磨那劍招的起始。
盧三娘也沒再說話,只是站在那裡,眺望遠山浮雲。
蝦子坳就在盧家莊隔壁,卻是蘆花蕩中出入最艱難的地方,沒有一流好輕功,根本進不了蝦子坳,久而久之,這裡便成了她思慮心事、躲避世俗煩憂的所在。
蘆花蕩的居民都知道,蝦子坳是她的禁地,沒人敢私闖,而這個滿身泥灰,髒得像乞丐的男人卻能踏過重重險地,深入其中,他不是蘆花蕩的人,到底是誰?挑這種時候混入,他有何目的?
她斷定他來歷不凡,但偏偏這樣一個有大本事的人,竟將自己餓倒在地?真是傻子!
但不管他真傻、假傻,盧三娘不懼任何挑戰。
她吃完果子,逕自走了,來到出口,往地上臥龍石一拍,吱嘎聲響遍整個蝦子坳。她發動了這裡所有的機關陣法,且不論男子有任何目的,困住他,他什麼事也做不成。
「離水龍,可能翻天?籠中鳥,無翅怎行?哈哈哈——」她高聲唱笑著離開。
柳照雪也聽見了她的話。原來自己被耍了一記。
但有什麼關係,在沒有把劍招鑽研透徹之前,他也不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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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盧三娘額上的青筋隨著門外一記高過一記的哭號暴跳起來。
盧大、盧二又在號喪了,但他們為什麼不去靈堂哭,偏要在她的房門口號?
昨天,他們也是這樣把她吵到頭痛,迫她避到蝦子坳,卻遇見那奇怪的男人。
她一腳踢碎一隻茶几,出了火氣後,開始更衣洗漱。
依然是一身雪白喪服,綢袍下擺以銀線繡著一圈「福」字,看著普通,其實華貴非常。兩位哥哥待她可謂盡心盡力,哪怕服喪,都要她穿得舒適美觀。
哥哥們的心,她懂,但她的心,哥哥們不理解。
「吵死了,都閉嘴!」她一腳踢開房門。
盧二大哭。「三妹,你你你……你又用腳開門了。」明明是如花似玉一個美姑娘,為何性子卻比烈馬悍十倍?可他絕對不說妹妹粗魯,因為不管盧三娘行為再離譜,那天生的傲氣都給她的舉止染上幾分威風,只讓人戚覺爽俐,不見鄙陋。
「我一向用腳開門。」盧三娘鳳目殺過兩位兄長。「你們很閒嗎?每天在我房門口大呼小叫?」
「我們……」盧大瑟縮。他們只是希望盧三娘再好好考慮一下找柳照雪比武的決定,但他們不敢當著她的面說,只好每天到她房門口哭。
唉,盧三娘畢竟是盧家三代以來唯一的女兒,家裡上下都把她當金枝玉葉,只希望她快快樂樂地成長,她何苦非要去沾染江湖上的血腥?
「我決定的事,從來不會改變。」何況,盧封在世時,蘆花蕩行事是沒有顧忌的張狂,為此得罪不少人。盧封過世後,若無人撐起這片天,蘆花蕩絕對會被過去的冤仇和某些狼子野心之人的貪婪,撕扯得四分五裂,而盧三娘是絕不能容忍被人欺到頭上的。
「我看你們這麼無聊,不如去幫我收拾屋子吧!」她一腳一個,將兩位哥哥踢入閨房。
盧大、盧二同時慘叫,發現自己淹沒在一片往生蓮花中。
「這麼多?」蓮花滿滿蕩蕩地鋪滿了一屋子,這該花多少時間和心思,才能摺完成百上千的往生蓮花?
自盧封過世,盧三娘沒在靈堂掉一滴淚,她的心傷都在這裡了。
盧大和盧二各自撿起一朵蓮花,開始哭,妹妹掉不出來的淚,他們替她流了。
悲傷像針,戳穿了心房。眼淚他們可以代落,但妹妹的終生幸福,誰又能替她找到?
走出繡閣的盧三娘正把手中的劍往腰上掛好,行到後園,金陽烈烈灑灑,驕狂態意。
又是一個讓人連呼息都覺得燙的天氣。
她抬頭遠望,那天好高,襯得人更小,但是她盧三娘的心志絕不小,她要昂起下巴,一生暢快瀟灑地活在這世上,誰都不能阻擋她。
她繞向廚房,提了兩籠包子,往蝦子坳掠去。
飛揚的白衣在藍天下閃爍,每個遇見她的蘆花蕩居民都用驚艷和著畏懼的眼神看她,這就是蘆花蕩的新主子,繼盧封之後,將要震懾江湖的人物。他們為她驕傲,更憧憬擁有她的將來,必是更豪放壯闊的一頁。
盧三娘鷹一般掠過懸高的山壁,然後輕盈地飄下來,前頭是一片湛藍的水,她雙腳在水面輕點,只畫出幾圈漣漪,人便遠遠地飛出去,直落河對岸。
那裡還有一片流沙群,傳說鵝毛不起,舟船難渡,但盧三娘的身影卻化成輕煙,飄飄蕩蕩地,流沙群屈服在她腳下。
來到蝦子坳入口,盧三娘看著那啟動的機關一眼。那陌生的男人發現自己被徹底困死後,是驚慌還是害怕?
這也是警告他,無論盧封在不在,蘆花蕩永遠鬼神莫進,外人還是別放肆的好。
她抬手,關了機關,走進蝦子坳。
金陽越爬越高,天氣也更熱了,盧三娘鼻尖冒出一點汗珠。
她來到昨日遇見男人的地方,看見一條頑然站立的身影。
比起昨天的虛弱無力,他今天可有精神多了。
她走近男人,依稀間,鼻子似乎嗅到一股冷香,清清雅雅,為這炎熱的初秋添入幾分清涼。昨日來這裡的時候,她也聞到了這股香氣,但那時,她以為是錯覺,今天,她又聞到了。難道這男人天生帶著異香?
男人轉過頭,她有一瞬間的出神——在金陽燦烈中,她居然看到了梅花繽紛。她眨個眼,再望去,卻是男人清淡的容顏。他五官並不算突出,可貴的是那份冰寒氣質,傲傲冷冷,在萬物間,他獨放光華。
今天,男人把自己收拾妥當了,布衣灰舊,卻整整齊齊。
他朝盧三娘拱手。「柳二謝過盧姑娘救命大恩。」
這番話不假,卻也不真。
柳二,柳照雪,柳家二公子,誰能說是錯呢?
「柳二?」盧三娘意味深長地揚了揚眉,把一籠素包子拋給他。「吃吧,等你吃飽,我們有更多的事可以談。」她自拎了一籠包子,飛身上樹,半躺在橫生的枝啞間,微風送來幾許清涼,嗯,還有淡淡的冷香,是他的味道。
在秋老虎一樣的氣候裡,身旁有這樣一個人,倒是件不錯的事。
但……他真叫柳二?盧家莊也有個盧二呢,這年頭,爹娘給子女起名都不太用心。
不過,她還是不相信柳二真的叫柳二,可她也不排斥他。這個傻子雖不老實,但很有些趣味。
第2章
柳照雪和盧三娘各自吃飽後,他向她交代了來歷。
「在下是一名鏢師,護送一位姑娘到盧花蕩,尋找嚴氏親戚,不料碰到盧莊主過世,舟船禁駛,只得盤延下來,偶然間來到此處,發現一塊石碑,上刻劍招,瞧得入迷,忘卻時間,才會讓自己餓昏倒地。」
敢情是個武癡,不過什麼武功能讓人癡迷至此?她沒說相不相信他,只問:「那石碑現在何處?」
「這裡。」柳照雪將石碑指給她看。
那是個古老的東西,似乎用勁大一點,它便會碎裂成沙。盧三娘輕輕地搬動石碑,仔細觀看。
「你在哪裡發現它?」
「就在剛才盧姑娘用飯的樹下。」
盧三娘這才看見,那大樹根底有個被刨出來的小洞,而她往來此處十餘年,居然都沒發現,只能說,各自緣法不同吧!
盧三娘看著劍招,半晌,皺眉。「這不是華山九劍嗎?」
「確是華山九劍。」
「這劍招,一個初入門的華山弟子都會使,你卻為它癡迷?」
「兩百年前,華山九劍曾經威震江湖,之後,華山派分裂,內鬥了百年,從此下復之前雄風,華山九劍也淪為末三流技藝了。在下很好奇,何以曾威勢無雙的劍招,如今卻變得軟弱無力?而這塊石碑,依它殘破的程度,至少百年,也許它可以告訴我,現在的華山九劍和以前的華山九劍,到底哪裡不同?」
「你發現不同之處了嗎?」她問,一點都不覺得他學習別人門派的武功有什麼不對。
「沒有,兩套華山九劍一模一樣。」
「所以華山九劍的沒落是因為江湖實力提高,而非傳承出了問題。」她的手指彈著石碑。「這玩意兒……它落伍了。」
「在下不這麼以為。」他也摸著石碑,眼中一股狂熱。
她有一點相信,他是個武癡了。
「在下認為是華山九劍的傳承出錯了,這劍招裡有一個秘密,它在華山派的內鬥中消失了,才導致華山九劍的威力下降。」他說。
「你有何根據?」
「沒有,純粹是直覺。」他說著,笑了,笑得十足地瘋狂。「在下的直覺一向很準。」易言之,他非找到華山九劍的秘密不可。
現下,她有八分相信他是個武癡了。「你想怎麼破解這個秘密?」
他抬眼,直直地看著她,目光比冰冷,又似火熱,透出了--若不能找出華山九劍的秘密,便老死蝦子坳的味道。
「果真是個武癡。」她大笑。「好,你想留下來,便留吧!」她拍拍手上的泥灰站起身,準備回家。
對於華山九劍的秘密,她沒有興趣,也許它將成為天下第一奇功,但她已經有了三煞劍。她一向認為,與其貪多嚼不爛,不如專精一門。
她右腳在地上一踏,身子便如鷹隼般直衝高空。
天上果然此地面涼了一點,但仍不及在他身邊清爽,這自稱柳二的男子,給人一種淡雅的感覺。
她對他的印象還不錯,所以容許他留在蝦子坳。
「你怎知我姓盧?」身子在空中轉折之際,她突然問道。
「姑娘使的是盧封大俠成名絕技『萍蹤渡』。盧大俠膝下二子一女,姑娘身份彰顯無疑。」他大聲回應。
半空中,灑落她一串笑聲。
「答得好。」再一轉眼,她人影已渺。
同時,吱嘎的機關聲又響徹蝦子坳。
盧三娘的防備心還是很重。她相信他是個武癡,但其他,她保留懷疑。
柳照雪覺得這樣很好,在江湖上,無條件信任人的人,早就死光了。
盧三娘,這有著耀眼英姿、渾身煞氣沖天的姑娘,一個絕世妙人,太早死,很可惜。
他低頭,繼續看著石碑上的劍招。他已經把它記得爛熟,起始轉折間,變化靈活,毫無窒凝。
不過今天,那翩然律動中多了一抹白影,她暢快淋漓地笑、暢快淋漓地跳,連她一挑眉、一勾唇,也都是暢快淋漓。
這個女人是金陽,靠近了,會燙傷,但天底下卻沒有人能拒絕那份光華。
「盧三娘……」他無意識地蠕動雙唇。自己認識了一個很特別的人呢!
他把盧三娘的名字寫在石碑旁,以看石碑那麼認真的眼神,將那三個字瞧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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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三娘一回家,便派人去尋嚴姓人家。
蘆花蕩姓嚴的總共三戶,其中一戶最近確有親戚來投,這證實了柳二的說辭。不過,他真的叫柳二嗎?
姓柳的鏢師,武功還不錯,江湖上幾時出現這號人物?
她思慮再三也不得線索,便將問題拋開了。
天下沒有永遠的秘密,終有一日,她會知道他是不是叫「柳二」。
到了中午,她又給他送了一次飯。
晚間,她拎了食籠,本來還要再上一回蝦子坳,卻聽見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盧大告訴她:「三妹,明日爹爹頭七,你未婚夫會來祭拜,你就別往外跑了。」
「我幾時有未婚夫了?」她從沒聽過這件事。
「你還沒出生就指腹為婚啦!」盧二為她解釋。
「怎麼沒人告訴我這件事?」
盧大、盧二對視一眼。沒道理啊!爹爹記得告訴他們兄弟,怎會忘記與三妹提?
盧三娘恨恨地瞪著他們,那陰冷的目光可以把人凍成冰棍。
盧大、盧二彷彿有些瞭解,爹爹為何不告訴三妹,娘親生前為她訂過親了。爹爹也怕三妹發火啊!
嗚,他們同時在心裡想起那在生三妹時難產過世的娘親。您一句戲言,您的兒子們現在要倒大楣了。
盧三娘咬牙。「對方是誰?」
「嗯……聽說是官家、還是商戶弟子?姓……趙?也可能姓王……」盧大越說越小聲。那人他也沒見過,若非今早對方派人來說,他都忘了還有這回事。
盧三娘卻發現了其中異狀。「兩家既然從未來往,是誰告訴他爹爹過世的?他又為何要來?除了說要祭拜外,他還交代了什麼?」
盧二小心地退離她三步,才細聲道:「他讓人傳話,請你準備一下,他要在百日內迎你過門。」對方等不得盧三娘守孝三年了。
砰!盧三娘掌心內力一吐,手中的食籠炸成碎屑,噴飛的菜汁淋了盧大、盧二一臉。
但兩兄弟卻同時鬆口大氣。三妹發洩過就好,至少,他們不會更倒楣了。
盧三娘僵著身子往繡閣走。成親?竟要她和一個陌生人成親?而那連姓趙還是姓王都不清楚的男人,還敢提出百日內迎她過門的要求!
「很好。」她坐在房裡,解下腰間佩劍,細心擦拭起來。銀白劍身襯著她冷硬玉顏,宛如冰雕。「一個死不知路的傢伙,以為爹爹死了,就可以對盧家指手畫腳?」
她絕對不相信,一個從沒往來過的男人,會在這種時候突然要求實踐鴛盟。
通常,這種意外只會出現在兩種情況下:第一,男方家庭破落了,前來投靠未婚妻;第二,女方家出問題了,而且還有大利可圖,男方自然會冒出頭搶奪。
她那位未婚夫還能派人來求娶她,可見家勢依然。
他沒有問她願不願,只道百日內要成親,帶著一種盛氣凌人的味道,足見他的情況屬於第二種,是來找好處的。
盧封過世了,盧家莊裡有什麼東西可圖謀?無非是蘆花蕩這片交通便利、漁桑發達的水域了。
「真真小瞧了三煞劍啊!」她手上用力,長劍發出龍吟聲,清澈了亮,直入雲霄,整個盧家莊的人都聽見了。
適時,隔壁蝦子坳的柳照雪也被驚動,抬頭望向劍鳴所在。現今蘆花蕩中,有此高強功力者,只有盧三娘。
她為什麼突然情緒大變,發生什麼事了?
他不自覺地停下舞劍的手腳,呆呆地看著完全漆黑的夜空。
心,竟不由自主地等待,那抹劃過天幕的白影,可會再次出現?
他等得有些焦慮。白影什麼時候再來?
她早上來了、中午來了,晚上失約了,但他們並沒有約定,她不來……也很正常吧!
可他有些失落,他以為她會來的。
房間裡,盧三娘發洩過後,心裡的悶氣也消了。她就是小心眼個性,不開心,一定要尋個方法出氣,一旦怒火發洩了,就海闊天晴,啥兒事也沒有了。
她手一彈,長劍回鞘。
「哼,兵來將擋,水來上掩,我倒想看看,這天下誰能逼得了我盧三娘。」長劍掛回腰間,她出門,上了廚房,吩咐下人,重新置備些素菜--盧封過世,蘆花蕩這些日子不食葷。
她提了食籠,又往蝦子坳行去。
她想要做的事,不管前方有何阻礙,也阻擋不了她,她不樂意干的活,任憑天皇老子來,也無法讓她屈服。
所以,哥哥們讓她別外出,等嫁人,她偏要出去。那不知道姓趙還是姓王的傢伙想娶她?她絕對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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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盧三娘提著食籠來到蝦於坳,卻見柳照雪直勾勾盯著她,那專注的眼神像要在她身上燒出兩個洞。
「有什麼不對嗎?這樣看著我。」她把食籠拋給他。
他接過,將酒菜佈置起來。
「剛才的劍鳴是你發的?」他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飲盡,再替兩人各自注滿了杯。
「你倒不客氣,我這主人還沒喝,你先過癮了。」她坐下,也跟著喝了一杯酒。「不錯,劍鳴是我發的,有什麼問題?」
「功力很深厚。」他舉箸挾菜。「不過七情傷人,尤其是我們練武之人,若不能常保心態平衡,武藝很難臻至一流。」
「哈哈哈,你是不是忘了我練的是三煞劍?何謂三煞?劍煞、音煞、情煞。我若控制情緒,學人拋七情、棄六欲,還煞個屁?」其實她尚未傳承真正的三煞劍,因為她用的只是普通鐵劍,發不出音煞。
盧封成名的那柄劍在他過世後,便交由盧大保管。他的武功雖不及盧三娘,但他是長子,門戶由他繼承,也很正常。
柳照雪挾了塊木耳放進嘴裡,慢慢咀嚼。
「我知道你練的是三煞劍,但……你的身法和盧封……像,又不像。」他說著,卻有些出神。她的身影總在腦海裡轉,雪白的、纖細的、靈巧的,千姿百態。他心裡有個念頭浮起,卻想不出是什麼。
「很正常,我練的是三煞劍,但我不是我爹,對它的理解和使用,自然與我爹不同。這世間--」她話到一半,突然打住。
蘆花蕩東面一陣烈焰沖天,燦然的火光照亮了半邊夜空。
「哪個王八蛋敢來蘆花蕩找麻煩?」盧三娘丟了杯子站起來,身形一扭,整個人如大鵬展翅般飛上半空,幾個轉折,已消失無蹤。
她這回走得急,卻是忘了再啟動蝦子坳的機關。
柳照雪抬頭望天。「理解?使用?像?不像……」他斟酌著方纔她帶來的靈戚,目光則繼續追逐她離去的身影,那雪白的身姿在夜幕下,比銀月皎然,比夜星明亮。
他對著那燃燒的半邊天扯了扯唇。比起她的狂傲,再大的火都顯得遜色。
居然有人想趁盧封過世的時候,來蘆花蕩找麻煩?他們一定不知道,繼盧封後,蘆花蕩將出現一個手段更絕、更心狠手辣的主人。
就讓那些人去成就盧三娘的威名吧!
江湖不爭鬥,哪裡還是江湖?
他雙手輪流貼向那些菜盤,以內力溫暖那些菜餚,等她解決那些麻煩再回來。他沒有任何她會再度回來的根據,但他就是相信,只要她一打退敵人,她就會回來。
他希望她再來的時候,菜餚依然是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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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三娘來到起火處,盧大和盧二已經領著家丁和敵人打成一團。
引起大火的是蘆花蕩那些因為盧封過世而暫時停止運貨、捕魚的船隻。
夜風送著火苗,點燃了十數艘船,甚至波及到港口幾戶人家。
幸好盧家莊的家丁個個訓練有素,迅速引導那些居民撤退,否則不止是燒東西,而是要死人了。
盧二臉部抽搐著,看樣子已經氣到快失控。
「怎麼回事?」盧三娘湊過去問。
他深吸了幾口氣,竟火到說不出話。
盧大咬牙。「是長沙幫的人,要我們退出蘆花蕩。哼,我盧家在此立莊百年,還沒人敢叫我們退出過,他們……好大膽!」
但最可恨的是,盧封死了。盧家莊的實力雖未大損,卻少了可以衝鋒陷陣的頂尖高手,沒有辦法速戰速決,只能跟敵人慢慢磨。
這樣將大量消耗盧家莊的人手,若如長沙幫這類的野心份子多來幾個,盧家莊危矣。
盧大、盧二現下有一點點瞭解,為什麼盧封那麼在意江湖排名了。有時候,一個人承擔責任,想要更周全地保護身邊的人事物,就得去追求更高的名和利。
「大膽嗎?我還沒見過這樣膽大包天的人,好,我這就去把那膽子取來看看,它是否罩得住蘆花蕩?」盧三娘冷冷一笑,便似一顆流星洩地,直撞來人。
「三妹!」盧大和盧二一時沒拉住她,讓她一個人跑了。
「你怎麼這樣衝動?」盧大氣死了。長沙幫這回可是傾全幫之力來攻,不止幫主、連同左右護法、十二舵主,全部登場,他們開進蘆花蕩的船隻共有三十六艘,一眼望去,旌旗敝天,盧三娘單人獨劍,如何敵得過?
「你現在罵有什麼用?追啊!」盧二跳起來。為了把妹妹救回來,他也拚命了。
其實盧三娘根本沒想過以一人之力硬撼長沙幫全體,她打的是擒賊先擒王的主意。
這一路,她不與人糾纏,可以殺的就殺,一時殺不了,便以輕功閃過。盧封的萍蹤渡可也是江湖一絕,由盧三娘施展起來,雖少了一分銳氣,卻增添十分靈巧,更適合以寡擊眾時,避擊就虛使用。
這不到三里的距離,她已經殺了十數人,白衣盡被血染,但她身上的煞氣卻一點也沒收斂,更加張狂。
她一路闖到長沙幫主船,身上也零零碎碎添了七、八道口子,但都不在要害上,所以不影響她的動作。
她上得船來,根本不說話,直接開殺。
長沙幫十二舵主同時上陣,卻也攔得辛苦。
「你是誰?為何要管蘆花蕩閒事?」長沙幫幫主是個年約四旬、妖嬈風流的寡婦。別看她是女人,在江湖上,她還有一個非常響亮的名號--「百毒娘子」,這不止是說她擅使毒,她的心腸和手段更毒。
「我是你姑奶奶,盧三娘!」盧三娘說話難聽,手底下的藝業更叫人發狂。她就是個不要命的,誰跟她對上,就要有丟命的準備。
但長沙幫這些人為什麼要夜襲蘆花蕩?他們就是一群趁著盧封身死來佔便宜的豺狼,還等著攻下蘆花蕩,從此吃香的、喝辣的,怎捨得拚命?
因此他們對上盧三娘,處處束手縛腳。
「你是盧封的女兒?」長沙幫幫主大恨,為什麼之前從未聽過盧封有個如此厲害的女兒?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她今天把所有屬下都帶來了,就一定要攻下蘆花蕩。她對著被壓著打的十二舵主怒吼:「你們都傻了嗎?打不過就列陣、出暗器,困死她!」
這一招也是長沙幫最常使用的--耍陰要詐,百戰百勝,不過十二舵主一開始被盧三娘打懵了,忘了用。
現在被幫主一提醒,他們滿面通紅,是氣紅的。都走多久江湖了,居然被一個小姑娘打得無反手之力,這要傳揚出去,大夥兒還要不要做人?
十二舵主同時虎吼,移形換位,合成了四個三才陣,依據東南西北四方,將盧三娘死死圍困了起來。
這回,不用幫主喊,他們陣勢一定,便自掏出暗器,往盧三娘身上射去。
盧三娘眼沒眨、眉沒皺,只把功力提升到最高,整個人化做利箭般,直奔長沙幫幫主而去。
「白癡!」長沙幫幫主撇嘴。在厚如雨幕的暗器堆中,盧三娘以為自己金剛不壞,可以不死不傷?
但很快地,她的笑容凝結在臉上,盧三娘的身法太快,左、右、後,三方的暗器追不上她,而她前方的暗器,除了擊向致命部位的,其他的,她根本不屑躲。
而盧三娘確實也有狂的本事,她全身罡風湧動,那些暗器頂多在她身上劃出幾道血痕,傷害不了她的根本。
她的劍很平凡,只是快,幾乎是追逐光陰那麼地迅速。不過一眨眼,她的劍尖已經出現在長沙幫幫主眼前。
長沙幫幫主嚇得大叫,瘋狂地退,手中一柄柳葉刀直射盧三娘胸口。
盧三娘懶得避了,乾脆用左手接下,那刀子貫穿了她的小臂,隨著她的行動,刀柄還在微微地顫抖,而她手中的劍已經追上長沙幫幫主。
「不要殺我--」長沙幫幫主哭叫。
「白癡!」盧三娘已經一劍把人砍了。誰會放過一個到自己家裡打劫的匪徒?除非她腦子進水了。
「三妹!」盧大和盧二也終於殺到了。他們氣喘吁吁,形容狼狽。
這時,盧三娘已經把劍從長沙幫幫主身上拔出來,重新與十二舵主戰成一團。
盧大和盧二看著滿船的血腥、七橫八豎的屍體,不敢相信,就憑盧三娘一人,真的斬了長沙幫這頭惡龍的龍首!
「大哥、二哥,你們來得正好,幫我放火,把這船燒了!」盧三娘說道。
「什麼?」盧大腦子還有些迷糊,但他和盧二的反應都很快,能狠狠地踹這群狼嵬子一腳,誰能不興奮?
「所謂殺人放火。殺人之後不放火,還能做什麼?」盧三娘在艷紅鮮血和縱橫劍光中大笑。
她很囂張、很狂妄,她渾身充滿了煞氣,但盧大和盧二看著她,眼中卻同時湧起了淚水。他們的父親,江湖人稱三煞劍的盧封,豈非也是這樣一個人?
可惜兩兄弟都沒有遺傳到盧封的狂與妄。
曾經,盧大和盧二都以為盧家莊笑傲江湖的日子要隨著盧封的過世,消失在天地間。
誰知道,盧家三代以來的獨生女盧三娘,就這樣閃亮地拔升天際,重新開啟了三煞劍的傳奇。
「好咧!」盧二跳起來,眼眶依然紅著,手上已經不停歇地到處放火。
盧三娘冷冷地笑著。她已經渾身沐血,但唇邊勾起的弧度卻一點也沒有改變。
長沙幫,這樣一群只敢乘人之危的小人,她就不信,當他們發現自己的主子遇害、主船被燒後,他們還有膽量在蘆花蕩作亂下去。
「臭小子,找死!」長沙幫的左右護法被盧二放火的行為氣得暴跳如雷。他們恨不能將盧二立斬於刀下,但是……
「龜孫子,你們的對手是姑奶奶,想跑哪兒去?」盧三娘長劍劃圓,卻將左右護法也一起圈入了劍勢中。
「三妹說得好。」盧大也被激起了豪氣。他揮劍殺向敵人,三煞劍的音煞一出,卻如鬼哭神嚎,毫無準備的十二舵主被沖得一陣頭暈。「三妹接劍!」突然,盧大將手中長劍射向盧三娘。
盧三娘怔了一下,即時棄了手中長劍,接過那真正的三煞劍。
她的功力比盧大高了不止三倍,掌心內力一吐,三煞劍嘯鳴,銳聲拔天衝起,震得敵人口吐鮮血。
「大哥!」她凝目看向盧大。
「你才是真正有資格繼承三煞劍的人。」盧大對她笑,十足地寵溺和憐惜。他其實不在乎一把劍,之前沒給妹妹,只是不想她捲入江湖紛爭,但出生江湖,似乎天生便擺脫不了爭鬥,那還有什麼好說的?逃不開,就戰吧!
「三娘必不負三煞劍威名!」盧三娘目射寒光,渾身的殺意竟如刀如劍,殺向敵人。「去死吧--」
厲吼中,她化身成了地獄修羅,陰森恐怖,但為了保護家園,她甘之如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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