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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2-11 14:01:06


第五章

    門外一點動靜也沒有。

    趙鑫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她將煤油燈放在腳下,一隻手握住槍柄,一隻手拉住門把手,猛地轉動了一下!

    原本以為反鎖上的門居然打開了!

    走廊上空無一人,空氣裡瀰漫著灰塵和發黴的味道。她提著燈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去,左右張望了一下——沒有一點可疑之處。莫非是這房子年久失修,連鎖頭都銹住了嗎?這倒也不無可能。不知道是怎樣的富翁,居然只僱用了一個瞎子看管自己的別墅,這樣不要說修葺了,就連小偷都可以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吧?

    她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畢竟這是一座被懷疑有人口失蹤的房子,提著油燈,握著槍柄,往走廊另一頭的洗手間摸了過去。

    「小宋?小宋?!」

    用腳尖推開門,她將油燈伸進去,發現不大的洗手間裡空無一人。

    老式的盥洗池上古銅色的水龍頭有些滲水,嘀嗒嘀嗒的落在泛黃的陶瓷上,馬桶看上去還算乾淨,一面鏡子掛在盥洗池上方,不知道為什麼,上面一片霧氣濛濛。

    趙鑫看了眼一旁的浴缸,裡面灰塵撲撲的,似乎很久沒有使用過,水汽又是哪裡來的呢?

    她走到鏡子前面,將油燈放在盥洗池上,打開水龍頭。一股黃稠的水流了出來,很快變得乾淨起來,她撩了把水洗了一下臉,隨手在霧氣濛濛的鏡子上擦了一把。

    鏡子裡映照出她略顯得有些蒼白的面孔,眼睛下面有兩道疲憊的陰影。

    背後的洗手間門敞開著,一個小女孩站在門口。

    她穿著白色的睡袍,齊腰的頭髮披散著,看不清臉,兩手垂在身體的兩側。

    趙鑫倒抽了一口冷氣,她猛地轉過身去,手肘卻將放在盥洗池上的油燈掃落了下來!燈掉落在地上,發出了巨大的破碎聲!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她還是可以看到,剛剛小女孩站立的地方,現在已經空無一人。這是走廊的盡頭,兩旁都是牆壁,她又是怎麼瞬間消失不見的呢?!

    她拔出槍緊緊握在手裡,冷汗從背上慢慢流下來,劇烈的頭痛讓她記憶裡的碎片開始瘋狂的旋轉起來,她看到自己站在黃色的木門前面,王進胖胖的笑臉…..她想起來了!躺在床上的時候就是這個女孩站在她的床頭,一隻手攪弄著她的頭髮!她沒有看清,依舊沒有看清,到底是恐懼還是什麼東西,讓她陷入了昏迷!!

    小宋!!

    她極力克制自己狂呼出聲,畢竟這座房子的怪異已經是昭然若世,宋河星一定是發現了什麼,所以才離開房間!那麼他現在又在哪裡?!處境安全嗎?!

    她舉著槍快步向樓梯的方向走去,無法控制自己急促的呼吸,心臟像是要從胸膛裡跳出來了!她必須要找到那個盲眼管家!他一定知道宋河星在哪裡!如果這傢夥真的是連環失蹤案的嫌疑人,那個小女孩又是什麼人呢?!……

    一隻腳踏在黑漆漆的樓梯上,她突然聽到了一陣輕笑!

    這笑聲宛如嬰孩窒息的哽咽,斷斷續續,聲如蚊鳴,卻像一把尖刀一般將她死死釘在原地,她緊張得側耳傾聽,卻又什麼聲音都沒有了。這種恐懼趙鑫似曾相識,卻比她面對那怪異絲羅瓶的時候更加陰森,面前是黑暗的樓梯,通向不知底細的樓下,身後的空氣突然變得冰冷起來,她感覺有東西在接近,在她身後慢慢接近!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啊!

    只有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趙鑫卻覺得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這麼長,有東西在她背後吐納著冰冷腥臭的氣息,她的每條髮絲都感覺到了那種窺探的觸覺,它在戲弄她,恐嚇她,希望她發出驚恐的叫喊,在它面前顫抖哭泣!…

    不等她做出反應,後背突然有一種針刺的劇痛,寒徹心肺的感覺讓她氣管裡的呼吸一下子倒湧回肺裡,這令她發不出絲毫聲音,就像口沈重的口袋一樣頭朝下向樓梯載了過去!幸虧樓梯和走廊一樣,鋪著厚厚的地氈,她在每一層階梯上翻滾,卻不至於受到太大的創傷。

    最終倒在樓下客廳裡的時候,她看到樓梯口有一道白影閃過。

    是什麼東西?!

    趙鑫在地上躺了足足有十幾秒,才慢慢挪動四肢坐起身來。慌亂中手槍不知道掉落在什麼地方了,她坐在黑暗裡,調動全身的感觀察覺四周動靜——那東西似乎不在附近。

    難道以往在這裡失蹤的遊客,都是受到了同一個東西的襲擊,所以才人間蒸發的嗎?它到底想要什麼?一個個血肉玩具?還是果腹的食物?!…這種想法讓她自己毛骨悚然。她不能死在這裡!她還有媽媽要照顧!還有一個失蹤了十幾年的弟弟下落不明!…她還不能死!

    她吃力得爬起身,發現自己的左胳膊無法動彈,那痛徹心肺的感覺讓她又出了一身冷汗——一定是脫臼了!現在的情勢對她極為不利,不管那傢夥是人是鬼,她在明它在暗,隨時都可能會遭受第二次襲擊,現在必須找到宋河星!還有那個瞎眼的管家……!

    幾聲悶響嚇了她一大跳,黑暗裡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幾乎跳起來。

    悶響聲依稀可聞,裡面似乎還夾雜著人的聲音……

    「小宋?!」

    她顧不得其他,大聲叫道,向聲音發出的地方跌跌撞撞的摸了過去。依照晚飯時記憶的方向,這裡應該是離廚房不遠的一個儲藏室,牢固的木門厚重結實,裡面傳出宋河星氣急敗壞的聲音,和他在門板上踢踹捶打的悶響。

    「小宋?!你還好吧?!」

    「快讓我出去!!」

    他的聲音聽上去還不壞,趙鑫心裡感到少許寬慰,連忙用好使的右手在門把上轉了幾下,看樣子是被鎖緊了,門把紋絲不動。她在口袋裡摸索了一下,找到了宋河星留下的防風火機,打著了,憑藉那一點微弱的光芒她看到角落裡放著一把消防用的小斧頭。

    這真是雪中送炭…

    她將燃燒著的火機靠牆放好,右手抄起小斧頭,掄圓了向門鎖砸了下去,一下,兩下…單憑一隻手實在發揮不了太大的威力,她的腦門汗水淋淋,咬緊牙關,使出吃奶的力氣又砸了幾下!

    門鎖終於斷裂了,黃銅的把手掉落在了地上。

    趙鑫一把拉開門:「你怎麼樣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放在地上的火機微弱的光線在這片黑暗裡著實起了很大作用,她依稀看到宋河星稍有些蒼白的臉,驚恐得瞪大眼睛,氣喘籲籲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追著一個人影就到這裡來了,不知道怎得就被鎖住了!他媽的真見鬼!你的手機呢?!快和局裡聯繫!……」

    「小宋……」趙鑫的聲音有些顫抖,手裡的斧頭掉在地上,她抱著胳膊往後退了一步。

    他身邊,緊緊偎著一個小女孩,她抓著似乎毫無知覺的宋河星的衣角,長長的頭髮垂在胸前。她的眼睛沒有瞳孔,白森森的盯著趙鑫,腐爛的下巴像是融化的蠟一般,慢慢向下流淌黃色的液體…

    它向趙鑫伸出一隻骨肉分離的小手,突然用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向她猛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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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2-11 14:01:21


第六章

    趙鑫聽到自己發出了一聲慘叫,身子不可抑制的向後倒去!

    沒有預期的襲擊和疼痛,她感到自己的腰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另外一個方向拽去!她緊閉雙眼,腦中一片空白,耳邊呼呼生風,整個人似乎被風承載著半空飛翔!她聞到一種香味,不能說令人心安,至少有種精神一振的感覺…

    周圍漸漸平靜下來,她感到有清涼的風吹在臉上,身下的土地潮濕鬆軟。

    趙鑫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塊林中空地,頭頂上開闊的天空繁星點點,星光照耀下,一個男人負手而立。

    他黑色的長髮在山風中微微飄舞,身材欣長,白色的長袍衣裾飄動,俊俏的臉龐面向藍黑色的天空,微微閉著雙眼,放鬆悠閒的神情好像在和自然對話。一頭雪白的巨獸匍匐在他身邊,姿態安詳,這美麗的生靈像是狼又像狐狸,華麗的尾巴在他腳邊纏綿。

    趙鑫認出他來了,正是那個醫院見到,叫做李承禎的男人。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坐起身,聲音雖然還在微微顫抖,但已經漸漸鎮定下來,這自稱茅山道士的人還有那巨大的動物,都讓她覺得安詳無害,沒有邪惡,也沒有令人憎惡的感覺,但是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信任他,正是他們與降頭師之間的爭鬥,害死了她的恩師和上司。

    「你平安無事真是令人高興啊。」李承禎臉上依舊帶著平和的笑容,他走過來,慢慢在她身邊伏下身,在趙鑫出聲拒絕前飛快地抓住她的左手,一推一拉,她不禁痛呼出聲,卻發現自己脫臼的左臂可以活動了:「那座房子裡面的東西,不是你們可以對抗的。」

    他黑色的眼睛裡帶著同情的味道,憐憫的看著她:「很抱歉沒有在你們行動之前提醒你。這裡發生的邪惡的事件,已經引起了我們的注意,所以請放心,我會負責接下來的事情。」「那究竟是什麼?!」趙鑫露出了古怪的表情:「鬼魂?!幻象?!還是什麼變異的生物?!」

    李承禎笑了笑,從她的頭髮上取下一片枯葉:「趙小姐,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不過我們的掌門人說了,和降頭師的矛盾永遠無法調和,但正像我們曾經說過的那樣,茅山修道之人,會為了保護這座城市的人們戰鬥到底。降頭師沒有辦法從邪惡中拯救你們,因為他本身就是邪惡的。」

    白色的巨獸跳動了一下,輕盈的就像是空氣裡的泡沫,趙鑫這才發現宋河星正臉朝下趴在離它不遠的地上:「我的拍檔怎麼了?!!」

    「請不用為他擔心,我和白狐離開以後,他自然就會醒來的。因為某種原因,他似乎對於孤魂野鬼有某種強大的抵抗力,所以他沒有辦法明白我的解釋,為了不製造更多的麻煩,請你先向他隱瞞一些。」他微笑的看著她,趙鑫卻發現,這個溫文爾雅年輕人的笑意並沒有到達眼底。他站起身,白狐馬上走到他身邊,溫順的低下頭去,讓他騎在自己背上。

    「後會有期,趙小姐。」他向她點了點頭:「不要再靠近降頭師了,否則你自己都會……」

    突然掀起的颶風吞沒了他的後半句,周圍一片飛沙走石,趙鑫用手摀住雙眼,強烈的風勢幾乎要將她的身體裹挾飛昇,最終周圍漸漸平靜下來,恢復了剛才的平靜。

    她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手腳並用的爬到宋河星身邊,發瘋似的搖晃著他的身體:「小宋!小宋啊!!…」

    他臉上沾著泥土,嘴巴裡看來也塞進去不少,咳嗽了一聲醒了過來,用手在臉上胡亂抹著:「真、真見鬼!!到底怎麼回事啊!?…呸呸!怎麼回事?!我暈過去了?!」

    「你……」趙鑫腦袋裡亂成一團,她沒有辦法在此時此刻為他編出一個天衣無縫的借口。

    為什麼又掉進這種匪夷所思的事件中了呢?

    她只想做一個懲強扶弱的小警察而已啊……

    *

    「為什麼要讓我去對付那隻老猴子乾啊?!告訴他什麼?我什麼都沒有發現?結果在逃跑路上暈過去了?!!找死啊?!….」

    雖然怨聲載道,宋河星還是在下山以後乖乖前往警局匯報去了。

    趙鑫沐浴在早上初升的陽光中,心裡卻沒有一點光明,走了幾個小時徒步下山的疲倦並不能讓她的思緒平靜下來,她隱約有種感覺——山間別墅裡的怪異事件,一定跟她避之不及的降頭師有某種千絲萬縷的聯繫,李承禎的神態與表情,都在向她傳達這樣的情報!她沒有辦法像他所說的那樣罷手不管,這裡面有太多的秘密,她覺得只有將答案一一理清,才真正能從噩夢中甦醒過來。

    出租車將她放在路邊,絕塵而去了。

    一樣蕭條的中藥店,骨瘦如柴的老女人依舊坐在一旁,無精打采的看著她。

    她深吸了一口氣,向著那條仄仄的樓梯走了過去。

    虛掩的鐵門,裡面透出昏黃的燭光,趙鑫開始緊張起來,她不願想像主人是否預計了她的到來,正在桌子旁邊等待著她。

    「請進吧,警官小姐。」

    當她在門口徘徊猶豫的時候,門裡傳來一個平靜的聲音,黑貓從門縫裡竄了出來,在她的腳邊摩挲,發出低低的叫聲,這讓她沒辦法假裝自己沒有來過掉頭走人,只好硬著頭皮推門走了進去。

    「最近生意興隆,我都沒有辦法好好顧及你們那邊發生的事情。」

    淳于呂站在木案前面,遮蓋著紅布的木盒子前面香爐生煙,讓這間本來就昏暗的房間更加迷濛起來,他抱著雙手,沒有請她坐下的意思,趙鑫也沒有在這裡久留的打算,開門見山地問道:「你這樣說,那表示你已經知道我們遇見的麻煩了嗎?是你幹的?」

    他不置可否:「你聽說過這樣的事嗎?當你路過一個乞丐身邊,沒有給他一分一毫的施捨,他便會怨恨你的小氣;如果你給了他一元錢,他表面上對你表示感謝,心裡卻還在怨恨你的小氣,有一天當他得到了一百萬元的饋贈,他還是不會得到滿足,因為他的慾望已經和貪婪一起成長了……」

    「你是什麼意思?」趙鑫皺起眉頭:「在做心理調查嗎?!」

    「我在向你解釋事情的起因。」

    淳于呂輕鬆得垂下雙手,走到桌子旁邊坐下來:

    「言歸正傳,小姐,你知道什麼叫做養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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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2-11 14:01:37


第七章

    「養屍?!」

    趙鑫一直眉頭緊鎖,這個名詞就算不解其意,聽上去還是覺得很邪惡:「心理變態的戀屍癖嗎?我倒是見過這樣的案例,不過這次的情況……」

    淳于呂臉上古怪的笑意讓她收住話頭:「怎麼了?」

    「你還真是一個奇怪的女人。為什麼這樣執著於你根本不瞭解的事情呢?你要知道一旦有絲毫閃失,你就是下一個受害者……」「打住!」趙鑫抬起一隻手,嚴厲的看著他:「我來這裡不是要讓你嘲笑的!如果不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就要去找你的死敵詢問清楚了!」

    淳于呂臉上閃過一抹厭惡的神情,他將雙手放在桌上,慢慢說道:「茅山道士嗎?這方面他們和降頭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啊,降頭的養屍,和茅山道士的養鬼,到底哪個比較邪惡呢?」「我不管你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你只要告訴我,山上別墅裡的事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養屍,而且是童屍。」他的目光又遊離起來,趙鑫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可以通過桌子的某一點,看到另一個她所無法窺視的空間:「……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抱著必死的決心在深夜偷竊了一戶人家夭折的孩子,他用熊熊燃燒的蠟燭燒烤屍體的下巴,直到屍油一滴滴落下來,於是他將這些東西收集起來,連同一尊小小的童鬼像。這些事情不是他一個人所能夠辦到的,他必須有一位降頭師做助手,反覆吟唱萬劫不復的咒文…」他低下頭,像是夢遊一般低聲說道:「…我發靈氣,無中生有;公比父母,鬼神皆厭;生你者我,創你者我;為人子女,服從首要。若有違背,不再供養……我此有令,永遠牢記……」

    他的聲音異常低沈,單調的咒文傳入趙鑫耳朵裡面,似乎與她身體裡的某一部分發生了共鳴,讓她坐立不安,心煩意亂,她用手摀住耳朵,大聲道:「夠了!我對你們這些骯髒的交易一點興趣也沒有!你只要告訴我,是不是你幹的?!為什麼要幫人做這樣殘忍的事情?!」

    他抬頭看著她,眼神似乎是從睡夢中剛剛醒轉,迷離朦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趙鑫有一瞬間從他的眼睛裡讀到了一種痛苦,一種悲傷,沈重得讓人透不過氣來…但他很快又恢復了往常的冷漠:「不是我。我有我的原則,有些生意多少錢都不做的。「

    趙鑫想抱以他一個冷笑,卻又覺得似乎不太禮貌,於是直接問道:「這座城市裡到底還有多少降頭師?!你的同行們,是誰幹的?怎麼才能了結它?!已經有人為此失蹤了,那些人又去了哪裡?!」

    「降頭師沒有同行這樣的說法,小姐。」淳于呂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趙鑫拚命克制才沒有後退幾步:「我們的原則,是不交流,不干涉,不越界,不多管閒事,你知道我的規矩,想要我幫你們,就要給我報酬。」「你想要什麼?!」

    她抬頭看著他的眼睛,依舊是黑不見底,彷彿吸收了周圍所有的光線。

    「要問你能給我什麼。」他掛著一絲冷笑:「不要跟我提你那點少得可憐的薪水,小姐。」

    趙鑫被激怒了,她惱火的瞪著他,大聲說道:「好吧!我這就去找那些茅山道士!相信他們對於協助警方行動不用提什麼報酬吧!之前如果我對你還抱有什麼幻想,那麼現在我清楚地告訴你,他們說得沒錯,你就是一個邪惡又冷血的人!根本不值得相信!」

    說著,她便回頭向門口走去。

    「你知道他們準備怎麼解決這件事情嗎?」

    他在背後突然發問,趙鑫愣了一下,停住腳步慢慢回過頭,男人兩手垂在身側,平靜地看著她。

    「你什麼意思?」

    「茅山道士的拿手好戲——驅鬼。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那個被囚禁的孩子,雖然滿身罪惡,罪孽深重,可是它也曾經是一個人類,渴望被疼愛,為此不惜為主人做任何事情,而那些失蹤的人,正是主人奉獻給它的食物,它則給他的幸運和財富…這樣一個被利用的靈魂,難道要讓它被打得魂飛魄散,就此永不超生嗎?」

    趙鑫腦海中浮現出那個泛著眼白,下巴腐爛的小女孩的形象,她不禁打了個寒蟬,實在沒有同情的感覺,可是他的話似乎不是全無道理,如果真的有養屍這樣慘無人道的事情,那真正應該受到懲罰的不是那個供養它的人嗎?…:「你真的是出於同情才說這樣的話嗎?我不相信。」

    「你很聰明。」

    這傢夥的笑容讓她忍不住想揮拳過去:「知道為什麼養屍多數會選擇童屍,甚至胎兒的屍體嗎?因為小孩子涉世未深,對塵世懷著強烈的嗔恨心,力量相當的強大,那是一般厲鬼所不能比擬的。如果供養它的人不能夠供給血食,得罪了它,不要說現有的榮華富貴會轉瞬即逝,甚至會家破人亡,橫死街頭。我以前告訴過你,降頭師沒有所謂的正義或者邪惡區分,只是追逐力量的怪物,如果你讓我得到這樣強大的力量,也許我會降低酬勞也說不定呢……」

    「住口。」趙鑫冷冷的看著他,心裡已經是怒不可抑:「我不會像王頭那樣,將自己的生命給你擺佈,也對你這樣的怪物沒有一絲好感。今天來找你是我犯的一個大錯誤,所以請你不要放在心上,就當我沒有來過,至於這次的事件,如果讓我知道你有插手進來,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不會放過你的!」

    淳于呂笑了一下:「女人心還真是海底針呢,怎麼說變就變了?」

    趙鑫不想和他多說了,她大步向門口走去,出門的時候險些在門框上絆了一跤。

    降頭師的黑貓蹲在走廊上,金色的眼睛緊緊盯著她,默默的看著她從仄仄的樓梯上小跑似的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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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2-11 14:01:53


第八章

    「你終於回來了。」

    宋河星苦著臉,正在她的辦公桌前等她,一副被削得很慘的樣子:「猴子乾把我的耳朵都快磨沒了!還一個勁問你跑到哪裡去了!那座別墅的主人早上來找過他,說有人潛入他的產業,還進行了破壞!這不是惡人先告狀嗎?!猴子乾都快氣瘋了,抓著我那一通發洩啊…啊…」

    說著,他就一副受創過度以後的靈魂出竅的樣子。

    趙鑫揉了揉抽痛的額角,一屁股癱在椅子裡:「我去找過淳于呂了。」

    「什麼?!」

    宋河星瞪大眼睛:「你有毛病啊?!那傢夥根本就是個草菅人命的江湖術士!你找他幹什麼?!」

    「我已經後悔了好不好?」她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可是他告訴我的事情,不能不重視。他說那座房子裡有人養屍,供給血食就是為了讓厲鬼保佑他發家致富。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覺得那地方確實有些詭異。」宋河星皺起臉,一幅滑稽的表情:「不是吧?你相信他?!分明就是那個瞎眼的管家在作祟!要不是猴子乾宣佈退出這次偵查,我這就去把他抓起來,拷問個三天三夜…!」

    「退出?!」這次輪到趙鑫驚訝了:「不再繼續調查了嗎?!那些失蹤的人…」

    宋河星歎了口氣:「有錢能使鬼推磨。據說那地方的主人不得了得很,大名鼎鼎的房地產公司老闆,手下還有很多經營副業的子公司,政商兩界呼風喚雨,一手遮天的。猴子乾那種人,看到權貴恨不得撲過去舔人家鞋底,又怎麼敢在繼續調查下去?罵了我一頓就說不要繼續了,讓咱們留在局裡聽候調遣。」

    趙鑫咬著下唇,皺緊眉頭。

    宋河星推了推她的肩膀:「算啦!胳膊擰不過大腿,就算是義憤填膺,光咱們兩個人能幹什麼呢?」

    「我要再回那裡一趟!」

    她突然站起身,無比堅定地說道。「什麼?!…」「如果淳于呂說的是真的,那麼供養童屍的童鬼像一定就在那座房子裡面!我要找到它,徹底毀掉那東西!這樣就算無法用法律懲戒罪魁禍首,他都一樣會遭到報應的!」

    宋河星苦笑了一下:「你說話還真是越來越像王頭了…什麼報應啊,被淳于呂那騙子洗腦了吧?」

    「你可以不幫我!但是我不會讓那麼危險的東西再落進任何人手裡!降頭師不行,茅山道士也不行!」她無視宋河星訝異的神情,抓起自己的背包就往門外走去。

    「喂!你考慮清楚啊!沒有搜查令就潛入別人家裡,萬一被識破身份,坐牢的可是我們兩個!」

    「你不願去算了!我自己也可以……」

    拉開門,門外緊貼在門板上的少女閃避不及,一頭栽進趙鑫懷裡!

    「安源?!」兩人都吃了一驚。

    安源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是想來看看你們…昨天來找你們都不在,有新的任務了嗎?」

    宋河星沒好氣的看著她:「不要裝可愛了!你在這多久了?我們的話聽到了多少?!」

    趙鑫把她拉進來,又將門關了起來。

    「我?…就是……」少女擰著校服裙角,笑了笑:「不就是那個猛鬼樓的事情嘛!我早就猜到你們肯定要調查它!真的有鬼嗎?我想幫你們!帶我一起去吧!」

    「不行!絕對不行!肯定不行!完全沒可能!」宋河星大手一揮,飛快地回答道:「這不是在玩小孩過家家,是殺人疑犯啊殺人疑犯!你個小破孩摻和什麼啊?!」「你這個大叔說話怎麼不講道理啊!我救過你的命!不要忘了!上次要不是我帶領你們,怎麼可能那麼快就找到絲羅瓶藏身的地方?!」「這次不一樣啊!」「怎麼不一樣了?!」

    「確實不一樣。」趙鑫突然開口,兩人馬上安靜下來,扭頭看著她。

    「安源,如果你真的可以看到鬼,它們也沒有對你做出過什麼有害的行為不是嗎?」「這、這倒是!它們又沒有形體,除了喋喋不休的說話,冷不丁冒出來,什麼都不能做啊。」

    「可是這一個和所有的都不一樣。」

    說著,她兩手拉住套衫,一下將它脫了下來,宋河星還沒來得及臉紅,就發現她裡面還穿了一個棉制背心,心裡暗暗覺得有些失望…趙鑫轉過身,將背部呈現在他們面前:「我昨天晚上被一陣風一樣的東西吹下樓梯,看看這個,會是什麼東西造成的呢?」

    背心的領口很低,他們看到她脖頸下方約兩截脊椎的地方,有一個塊黑紫色的瘀傷。

    兩人倒吸一口涼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塊瘀傷雖然看不完整,但分明是一個孩子小小的手印!手指和手掌的部分清楚明顯,這讓人很容易想起武俠小說裡那些內功深厚的大俠們——到底是什麼樣的孩子,居然可以在這個位置留下這樣的印記?1

    「沒有疼痛的感覺,只有透心涼。」趙鑫平靜的轉過身,看著他們:「我是在洗手間洗漱的時候才發現的。安源,沒有肉體的碰觸,什麼東西可以做到這些呢?」

    「是…靈印!」

    驚詫過後,安源竟然顯得興奮起來:「我看過這方面的資料!國外有少數很厲害的通靈師,可以指揮鬼魂在固體上留下印記!但是一定要是意念很強的鬼魂才能夠做到!是那座小樓裡的鬼魂嗎?!那裡真的在鬧鬼?!」

    「你們都瘋了嗎?!」宋河星煩躁的嚷道:「小鑫!快跟我去醫院!一定是在那裡碰傷的!好好去檢查一下,這件案子就先放一放再說吧!」

    「你怎麼就這麼頑固呢?!」趙鑫惱火的看著他:「這些都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就算你閉上眼睛捂上耳朵它也還在那裡!淳于呂說他想要得到那個童靈,這是一股非常強大的力量,把咱們救出鬼樓的茅山道士也說要接手這件事情!你想過沒有,如果讓這力量落到他們手裡,這個城市的安全又怎麼能夠保障呢?!上次絲羅瓶的事情,你難道還以為是心理變態的殺人狂幹的嗎?!如果是這樣,王頭的死也就太不值得了!」

    宋河星從沒見過她跟自己發這麼大的脾氣,愣愣的看著她:「可是為什麼我什麼都沒有看到呢?…什麼茅山道士……」

    「安源!我們走!」

    趙鑫拉起少女的手,憤怒的看了他一眼:「不用別人的幫助!你只要告訴我,那個童靈藏在哪裡,我一個人就能解決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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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2-11 14:02:08


第九章

    夜色中的山林,只是一片黑漆漆的巨大剪影,偶爾傳來貓頭鷹的啼叫,沈悶淒涼。

    看到山腰上那座小樓的輪廓時,趙鑫示意身邊的人將手電全都關了:「那管家是瞎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們還是小心點好。喂,你們都準備好了嗎?」

    安源緊張的點點頭,她像是春遊的小孩子,背了一個大大的背包,寬鬆的運動服穿在身上,夜風裡還是有些瑟瑟發抖:「對了!我還帶了護身符!」

    她蹲在地上,將背包裡的東西一古腦掏了出來:「這個是開光的觀音像!這個是十字架!這裡還有印度教的佛像….還有!還有……」

    「你開雜貨店的嗎?」宋河星將手電放進背包裡,沒好氣地說道:「跟你說不是小孩過家家,這些東西有什麼用?!」「雖然對法力強大的厲鬼沒有用處…可是那些孤魂野鬼…」「這裡!這座房子!按你們的意思裡面不是應該有一個厲害得不得了的東西嗎?!那你帶這些來幹什麼啊?!」

    安源站起身,黑暗中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還是能夠感受到少女鬱悶的情緒,宋河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重了:「收起來啊!我們是警察,不是神棍,要是有什麼危險我會保護你的,不要靠這些東西!」

    「有總比沒有好。」趙鑫拿起安源的背包,幫她背在背上。

    一道強烈的白光照亮山谷,遠處的天邊傳來一陣低沈的雷鳴。

    「我們快走吧。」她擔憂的看著天空。

    要下雨了……

    *

    小樓四週一片死寂,盲眼管家不知道是已經睡了,還是壓根不在。他們拆下一處氣窗,從屋後翻進裡面。

    還是那種混濁,充滿灰塵氣味的空氣,趙鑫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將那幅恐怖的畫面從腦海裡趕出去,她轉頭看看安源,少女搖搖頭,意思並沒有看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宋河星一馬當先,一手握槍,一手推開通向客廳的門,躡手躡腳的向前走著,趙鑫讓安源走在前面,自己殿後,一行三人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小樓的客廳中。

    黑暗的房間,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

    「那個小孩呢?」宋河星壓低聲音,故意問道。

    趙鑫沒有回答,她覺得這樣的平靜似乎很不尋常,可又說不出哪裡有問題,正在煩悶不知所以的時候,安源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臂,伸手指著客廳壁爐:「那裡…好像有種不一樣的光線…」「光線?我怎麼什麼也看不到?」宋河星在她們身後探頭探腦:「別是眼花了…」

    「你閉嘴。」趙鑫簡潔地說道。她走了過去,這是個樣式老舊的壁爐,簡單的樺木隔板,銹跡斑斑的裝飾,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她用手在壁爐兩邊遊走,想找到一些蛛絲馬跡。「難道有密室?!」宋河星好奇的湊過來:「你試試那個地方……」

    突然!安源發出了一聲驚叫!

    客廳大門轟然敞開,屋外一片電閃雷鳴!大風裹挾著驟然而至的暴雨撲面而來!一個巨大的白色影子閃電般飆進門裡,在安源的驚叫聲中竟然融入了牆壁,眨眼間消失在了壁爐後面!!

    「什麼鬼東西?!」宋河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顧不得其它了,大聲嚷了起來。

    安源兩腳一軟癱坐在地上,趙鑫一把拉起她:「是白狐!」

    「白狐?!什麼東西?」

    「上次就是這傢夥把我們救出去的!茅山道士!他們一定就在附近!」

    她發瘋似的搖晃著爐架:「快!不然就來不及了!!」

    宋河星雖然大受刺激,反應還是一點不慢,他從牆上扯下兩把裝飾的斧頭,掄起一把就往壁爐上砍去!老舊的木頭支撐不住這麼大的力量,木屑四下飛濺,一塊塊塌落下來!一把斧頭砍豁了,他又拿起另外一把,一番折騰,壁爐的爐架終於倒了下來,露出後面一個不大的暗門!

    小樓裡四下迴盪著一種撕裂的尖嘯聲,和雨聲風聲雷聲混淆在一起,讓人心驚膽寒!

    「你去哪裡?!」安源忽然大聲問道,目光追尋著什麼東西,不顧一切的衝向暗門。趙鑫和宋河星吃了一驚,連忙跟上去,暗門一開一合,像一張黑漆漆的嘴將三人吞了進去!

    門裡是一條向下延伸的隧道,狹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趙鑫看不到前面的宋河星,只能聽見他沈重的呼吸聲,跑了不多一會,眼前豁然開朗,他們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個天然形成的巖洞裡。這個巖洞不知在山中形成了多少年月,又大又深,頭上不知深淺,如果沒有石壁上零星的火把照明,這裡會像一處墓穴般黑暗陰森。

    趙鑫看到那頭雪白的巨大狐狸就立在洞穴中央,渾身散發著妖異的白光,它面前是一處簡陋的祭壇,蠟燭傾倒在一旁,滿身鮮血倒在它腳下的,竟然就是那瞎眼的管家!

    「全都不許動!警察!」

    宋河星舉起手槍,大聲吼道。

    管家手裡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他好像完全無視闖進來這三個人的存在,暗淡無光的眼睛盯著地面,嘴裡狂亂的嚷著:「不要想帶走它!我不會讓事情發生的!除非我死了….除非我死了……」

    「小宋!不要輕舉妄動…!」趙鑫來不及阻止,宋河星手裡的槍發出了幾聲巨響!子彈打在巨大的白狐身上,竟然毫髮未傷,卻著實激怒了這驕傲的靈獸!它轉頭用火紅的眼睛盯著宋河星,口中突然噴射出白色的強光,直向他襲來!

    好在他還算身手敏捷,狼狽的在地上打了個滾,強光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擊出一個半米深的大坑!

    趙鑫顧不得他了,半拖半抱的拉起安源,想讓她躲到安全的地方去:「到角落裡!不要讓它注意到你!…」「姐姐!那裡!」少女手指著瞎眼管家身邊的祭壇,急切地說道:「那個孩子!我看到了!就在那裡!」說著,她的表情變得痛苦起來,一手緊抓著胸口。趙鑫將她拖到角落裡:「你怎麼了?!哪裡受傷了?!」「好難過…姐姐你說得對…它果然很厲害…」「你不要說話了!我馬上救你出去!」

    趙鑫站起身,大聲對宋河星喊道:「拖住它!我需要時間!!」

    白狐猛烈的攻擊讓宋河星倉皇逃竄,強光激起的氣浪將他整個人掀了起來,又重重的摔在地上,半天說不出話來,聽到趙鑫的聲音,他艱難的抬起手:「放、放心!我能做到!…」

    趙鑫快步跑向祭壇,她看到平滑的石頭上放著一個小小的木頭像,雕刻的是一個小女孩的樣子,長長的頭髮,面容呆滯,很難說是一個精緻的工藝品,她搶上前想把木頭像拿在手裡,卻被倒在地上的管家一把拉住:「你會死的!你們都會死在這裡!…」

    「我死之前你就已經不在這世上了!」趙鑫拔出槍,槍口頂在他的腦門上:「放手!不然我就開槍了!」

    管家露出猙獰的笑容,他突然揚起手中的匕首,猛地紮進她的小腿裡!

    趙鑫只覺得一陣劇痛,這關口手槍居然卡殼了!男人手裡的匕首再次舉了起來,她當機立斷,用槍柄在他的腦門上狠狠砸了一下!管家一聲不吭的倒了下去。

    「小鑫!!」

    宋河星聲嘶力竭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連忙回頭,卻看到白狐正向他奔了過來!

    靈獸的速度如閃電一般,她拖著一條傷腿根本無法躲閃!就這麼結束了嗎?!就這麼結束了?!!…她看著白狐巨大的爪子向她劈頭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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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2-11 14:02:25


第十章

    沒有預期的疼痛,趙鑫雙眼緊閉,實在不願看到自己肚破腸流的慘狀…

    可是身體卻變得異常輕盈,她忽然什麼都聽不見了,耳邊是一陣令人頭暈目眩的嗡鳴。

    這是槍聲嗎?!

    她猛地睜開眼睛,卻分明看到一顆子彈穿胸而過!!沒有流血,也沒有疼痛,她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就像是透明一般,在空氣裡若隱若現……

    「小心!!」

    有人驚叫了一聲,她看到兩個男人倒在自己腳下,手裡都拿著槍,一個人已經掛綵了,胳膊上帶著血跡。

    「隊長!你們還好吧?!」

    不遠處停著一輛的警車,幾個警員靠在滿是彈孔的車體上,焦急地向這邊喊話。對面樓上密集的槍火壓得他們抬不起頭來。

    等一下!!趙鑫驚訝萬分,她不是應該在小樓下面的巖洞裡嗎?!怎麼會……?!

    受傷的男人抬起頭,拉著同伴躲到街邊的郵箱後面。她看到了他的臉,馬上陷入了更加震撼的驚恐中!

    是爸爸?!!

    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張臉,這樣的眉目…是她的爸爸,是她去世十多年的父親!

    「你又救了我一命…」矮胖的男人翻起身,正是年輕時的王進!他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嘴裡罵罵咧咧:「他媽的!這些狗日的哪來的槍?!局裡的人都死光了嗎?!支援怎麼還不到?!」「再堅持一會!應該馬上就來了!」

    趙正南快速檢查了一下手槍彈夾裡的子彈,表情更加緊張起來:「要死也不能死在這些雜碎手裡!你掩護我!我要進到樓裡去!」「你已經受傷了!還是我來!」王進拉住他:「嫂子和孩子還要你照顧呢!別忘了!」

    父親臉上閃過一抹笑意,趙鑫熟悉這樣的笑容,當他將她抱在懷裡,將弟弟高高拋起,溫柔的親吻媽媽的時候,就帶著這樣的笑容…她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不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很高興能夠再見到他,儘管他們似乎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

    槍戰?!

    她突然出了一身冷汗,難道就是令爸爸殉職的那場槍戰?!她腦袋裡飛快閃過當時報紙上頭版頭條發佈的消息——警員接到線報突擊一毒品加工廠,遭到歹徒反抗,緝毒組組長光榮殉職……不!不會是這樣的!她必須阻止他!他不能就這樣離開他們!!

    她拚命想要叫喊,卻發現自己連移動身體的能力都沒有,眼睜睜看著一顆子彈打在離父親不遠的牆壁上!

    「你放手!」趙正南惱火地看著自己的副手:「服從命令!不記得了?!」

    王進有些退縮了,儘管趙鑫焦急的渴望他的手永遠不要放開父親的衣角,可他最終還是放開了:「…我掩護你!不要輕舉妄動!我們就跟在你後面!」

    趙正南點點頭,正當他要飛身從掩體後衝出去的時候,幾輛警車呼嘯而至——支援終於到了!

    趙鑫鬆了一口氣,眼淚在臉上已經像決堤的水一樣,止也止不住。她看到特警從車上跳下來,催淚瓦斯從發射器裡準確的落入歹徒所在的窗口中,密集的槍聲漸漸平靜下來,從一個刑警的角度來看,警方已經迅速地控制了局勢。

    她緊張地看向自己的爸爸,他和王進癱坐在郵箱後面,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可是他又是怎麼死的呢?!

    「狗娘養的!」王進從口袋裡掏出煙,遞給趙正南:「還以為這次真要玩完了…別管嫂子的戒煙令了,慶祝一下!畢竟是死裡逃生啊!」趙正南笑著將煙接過來,卻沒有點上:「早上出門的時候小鑫還跟我說,下午有家長會,讓我抽空去一趟,現在好了,要先去醫院了…」「說了你又不聽!哪有那麼玩命向前衝的,雖然被你救了一命的我沒權力這麼說,可是多少為家人考慮一下啊!」

    趙正南仰頭靠在郵箱上,微笑著歎了一口氣:「沒辦法…家族遺傳吧……」

    爸爸!

    不知道為什麼,趙鑫心裡一陣發慌,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她要失去他了!她到底可以做什麼,才能挽救他的生命呢?!……

    「走吧!你那胳膊得包紮一下!」王進站起身,伸手將趙正南也拉了起來,他的傷口被牽動,皺了下眉頭:「真糟糕……」「先止血,到醫院才能把子彈取出來!快走吧!」

    頑抗的歹徒已經陸續被特警押出了樓宇,王進在前面向剛剛趕到的醫療車走去,趙正南跟在他身後。

    趙鑫看到了,一片陰雲從天空掠過,那根本就不是雲彩移動的速度!當她還沒來得及表示驚訝的時候,一團黑色的東西已經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從天而降!眨眼間籠罩了他的全身!!

    爸爸!!

    她在心裡絕望得喊道。那竟是成千上萬隻黑色的蟲子!它們包圍了趙正南,在他身上咬噬攀爬!他驚恐萬分的揮手驅趕,卻絲毫於事無補!

    「阿南!怎麼了?!」王進聽到了朋友的驚叫,轉頭卻看到他瘋狂的動作,連忙衝上拉住他:「你這是怎麼了?!!」

    趙正南沒有辦法開口了,他張開的嘴巴裡也滿是蟲子!它們攻擊著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從他的衣領鑽進去,在頭髮裡飛舞!可是讓人驚愕的是,似乎除了他本人和趙鑫自己以外,沒有人能看到這些密密麻麻的蟲子!!他們眼裡,趙正南就像發瘋一樣抓撓著自己的臉孔,將皮肉抓得血肉模糊!

    幫幫他!!求求你們!!幫幫他!!

    趙鑫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她的眼淚從驚恐的眼眶裡不斷湧出,卻只有眼睜睜的看著父親受苦!

    悲劇幾乎是在一瞬間發生的——趙正南拿起手裡的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趙鑫的身體又被拋進了一片虛無中。

    她在黑暗裡掙紮,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情…自殺嗎?!真的是自殺嗎?!那些黑色的蟲子又是什麼?!…爸爸是在跟歹徒的戰鬥中光榮殉職的!不是因為什麼蟲子!更不是自殺!…她的父親,全心全意愛著他們的父親,她最最敬重的人,怎麼可能是自殺呢?!!……

    「小鑫!!」

    宋河星聲嘶力竭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慢慢睜開眼睛。

    靈獸的速度如閃電一般,她卻一點求生的慾望都沒有了…就這麼結束了嗎?!就這麼結束了吧…

    她看著白狐巨大的爪子向她劈頭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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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2-11 14:02:40


第十一章

    我往虛空,招魂引咒,汝等違逆,必遭禍端……

    咒語伴隨一陣鈴鐺清脆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趙鑫猛一激靈,整個人已經被抱了起來,騰空一躍!

    「現在已經不是發呆的時候了。」

    頭頂上傳來低沈的說話聲,她看到了淳于呂的臉,蒼白,卻帶著當時與絲羅瓶對陣的嚴肅…他怎麼會在這裡?!來爭奪鬼魂的力量嗎?!又為什麼要救她……?!

    白狐發出憤怒的低吼,向他們發足奔來,淳于呂一手抱著趙鑫,一手伸進懷中,撒出一把褐紅色的粉末!嘴裡唸唸有詞,白狐面前突然升起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它困在其中!靈獸顯得萬分痛苦,俯身在地上打滾,美麗的皮毛似乎在遭受刀刃的劃割,漸漸滲出血跡來!

    「請你幫助她…」趙鑫還沒有回過神來,他冰涼的手指突然從她的眼皮上劃過,一種東西尖銳的鑽進她的眼球裡,讓她不禁痛呼出聲:「你要幹什麼?……」

    降頭師沒有回答,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向她指點祭壇的位置。

    趙鑫看到了讓她不敢相信的一幕,被她打昏在地的瞎眼管家身邊,竟然跪著那個穿著白色長袍的女孩!她披散著長髮,下巴依舊是腐爛流膿的樣子,那雙只有眼白的眸子湊近躺在地上的男人,似乎是在傾聽他的呼吸……!

    「解放她。」淳于呂簡潔的說道:「你可以做到的……」

    「汙穢的東西!怎能容於世上?!!」

    巨大的爆裂聲隨著如萬箭飛落的黃色符紙從天而降!卻在離淳于呂很遠的地方化為灰燼!不知道什麼時候,痛苦掙紮的白狐不見蹤影了,取而代之是一個白衣的男人,英俊的臉上滿是怒氣,長髮在爆裂激起的氣流中飄動:「降頭師!你的死期到了!」

    「為什麼不厭煩呢?你們這些小雜碎…」淳于呂的聲音拖著令人惱火的長音。李承禎冷笑一聲,並不還嘴,突然開始移動腳步,隨著這輕飄飄宛如飛昇的步伐,手裡黝黑的桃木劍在地上來回揮舞,讓人驚訝的是,堅硬的岩石地面竟然在木劍的劍尖下畫出了深深的凹槽!很快便形成了一幅圖形!

    淳于呂冷眼旁觀,輕聲說道:「北斗玄樞罡…嗎?看來真的是要戰鬥了……」

    「你說什麼?!」趙鑫快要神經錯亂了,道士身邊漸漸升起強大的氣流,如同飛快旋轉的刀刃,讓她的皮膚隱隱生疼。淳于呂突然雙手將她舉了起來,毫不猶豫地,用一種匪夷所思的強大力量將她向祭壇扔了過去!!

    趙鑫一路驚叫,跪在地上的童鬼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猛地抬起那張恐怖的臉,發出了刺耳的嘯叫聲!!

    如果能活著走出這裡….淳于呂!我跟你沒完!!

    帶著憤怒的淚水,她用雙手護住頭部,正向那鬼魂砸了過去!!

    *

    身體落在鋪著厚厚氈毯的地板上,發出「咚」的一聲。

    趙鑫慢慢抬起頭,眼睛適應了周圍黑暗的光線,她發現自己正孤身一人呆在鬧鬼的小樓裡。

    怎麼又變成這樣了?!

    還沒有從看到父親死亡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她竟然又處於這樣詭異的境地中…為什麼周圍這樣安靜呢?降頭師呢?茅山道士呢?還有小宋和安源……她站起身,拖著一條受傷的腿,當下愣在原地。

    不會錯的,她正站在小樓的客廳裡,可是那個被他們破壞掉的爐架此時好好的立在那裡,完全沒有人來過的樣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是不是再次從噩夢中醒來,她就該呆在市立的精神病醫院裡….

    空氣中飄過一陣細小的笑聲,讓她的神經又一次繃緊了。

    不管是做夢還是真的,她都必須明白自己正在和一個恐怖的厲鬼共處一室!那充滿惡意的氣流就像一種腐爛的臭味,四處瀰漫。不知道是不是緊張過頭了,她還聽到另外一種聲音,就如同有人低聲咕囔,似乎是哀求,又像是抱怨……

    扯下上衣的一角,緊緊綁在流血的小腿上,不管怎樣也好,她可不想讓自己死於失血過多,完後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小心地向樓梯移動。那些竊竊私語的聲音依舊可以聽到,彷彿是從樓上傳來。她不禁懷疑是不是那盲眼的管家將失蹤的人員藏在這座小樓的某個房間裡,等到童鬼肚子餓的時候,再一個一個……想到這裡,她不禁打了個冷顫,一步一步向樓上挪去。

    可以看到二樓走廊地板的時候,她突然看見一雙孩子光裸的小腳從眼前跑過!

    這一嚇可不得了,要不是緊抓著扶手,她就又要從樓梯上栽下去了!走廊裡傳來細小的笑聲,邪惡的,妖異的……趙鑫咬緊下唇,繼續拾階而上,她想起以前在警校上學時聽說過的——猛獸在感知人類對它們的恐懼時,會更加刺激它們的攻擊慾望…不知到這一點用在鬼怪身上合不合適,她的內心現在真的是充滿了恐懼啊!可是不管怎麼樣,這是一場一對一的鬥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解放她……

    淳于呂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她卻不知道具體該怎麼做。

    月光從走廊上那唯一的一扇窗戶裡透進來,她側耳傾聽,最後停在了一扇房門前面,她驚訝的發現,那些竊竊私語的聲音正是從她和宋河星住過的房間裡發出來的。

    「誰在裡面?」她一手扶在門上,一手捏住門把,又問了一遍:「我是警察,誰在裡面?!」

    竊竊私語的聲音似乎變大了一些,好像裡面擠著足有二十個人,一片嗡嗡的聲音。趙鑫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走廊的另一頭跑來跑去,她連忙回頭,卻什麼也沒看見。她攥緊拳頭,咬咬牙,猛地扭轉把手將房門推開來!!

    一瞬間!就像洶湧的波浪迎面而來,她被打倒在地!!

    竊竊私語的聲音變得震耳欲聾,悲慘的嚎哭,絕望的嘶叫,撕心裂肺的呼喊….很多強烈的感情一下子湧入她的胸口!讓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就好像許多無形的手在拉扯她的身體,她仰面躺在地板上,眼前飛舞著白霧一般的東西,感覺自己好像也在慢慢向上飛起,要追隨著它們,向上……

    鑫兒!姐姐啊——!!

    巨大混亂的聲音裡,她突然聽到了一聲稚氣的呼喊,猛地坐起身來!

    周圍一下子變回了死一般的寂靜,面前的房間空蕩蕩的,窗簾被夜風吹起,柔和的飄動著。

    她聽到有聲音從走廊上慢慢過來了。

    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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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2-11 14:02:56


第十二章

    咚…咚…

    就好像人的腦袋在地上磕碰的聲音……

    趙鑫甩甩頭,想把這不詳的聯想甩出腦海。她吃力得爬起身,扶著敞開的房門向走廊上張望。

    一隻白色的皮球從黑暗裡彈跳著向她這邊過來,慢慢沒了力氣,最後滾到了她的腳邊上。皮球撞擊腳尖的感覺讓她有了一種踏實的真實感,她彎下腰,猶豫著將球撿了起來,這是一顆很舊的球,球面凹凸不平,到處是擦傷起皮。

    難道是之前失蹤的小學生留下的東西?

    這樣想著,她剛想轉身離開此處,拿著球的手腕突然被一隻冰冷的手一把攥住!

    面目猙獰的女孩就在她身邊抬頭看著她!腐爛的下巴往下滴著濃黃的液體,趙鑫在恐懼之餘突然想起淳于呂說過的話——用燃燒的蠟燭燒灼屍體的下巴…這難道就是在靈魂被禁錮時留下的創傷嗎?是怎樣的一種力量,居然可以傷害到靈魂本身?就是為了給它打下奴役的標記,以滿足自己對於物質的貪慾嗎?!…

    她突然感到一陣噁心,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醜陋的人性本身……

    一起玩嗎?

    一個細小的聲音突然鑽進她的心裡,被鬼魂握著的手腕隱隱生痛,她吃驚得看著它,那笑容越發的邪惡起來——一起玩嗎?留下來陪我吧……

    「我不會留下來的!」趙鑫瞪起眼睛,一味得害怕有什麼用呢?!她不能死在這裡!…:「你也不能留下來!和我一起離開這裡!你就能夠自由了!」

    細小的笑聲漸漸變得尖銳起來,趙鑫被一種巨大的力量掀了起來,死死的按在牆上!

    童靈猙獰的臉孔近在咫尺,它雙腳離地飄浮在半空中,散發著惡臭的味道。

    危害主人…決不寬恕你…死….死….吃了你……

    「他只是在利用你!你需要被超度!這樣才……!」

    鬼魂的手臂突然暴漲,小小的手掌緊緊卡住她的喉嚨!趙鑫感到有種寒徹心肺的東西再慢慢向她的體內滲透,無法呼吸,腦中漸漸一片空白…它是真的要殺死她了…然後會怎麼做呢?將她一塊一塊吃掉嗎?……

    ……死……

    童靈腐爛的嘴角滲出可怕的嘶嘶聲,它血紅色的舌頭慢慢從幾乎脫落的下巴裡伸了出來……

    趙鑫的眼睛向上翻著——她就要失去意志了!……

    *

    宋河星挨了重重一耳光,猛地清醒過來!

    他記得白狐正向趙鑫襲去,自己想要上前搭救,卻被氣流掀起撞在了石壁上……:「小鑫?!」

    回答他的是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剛才打他一耳光的那隻手用力拉住他的身子,迫使他退回到相對安全的角落裡:「你瘋了嗎?!現在出去會被瞬間了結掉的!!」

    安源緊繃著臉,嚴肅得看著他:「清醒了嗎?知道現在自己在哪裡嗎?這是幾個數?……」宋河星不耐煩的推開她伸出的手指頭:「我還沒撞傻呢!趙鑫呢?外面是怎麼回……」

    一句話沒說完,他不禁呆在原地。

    寬大的石穴裡,呈現出匪夷所思的一幕——長髮白衣的男子腳下,刻畫在石頭上的圖案隨著他頗有規律的步伐散發出暗黃色的光暈,這光線越來越強烈,如一張網包裹著中間一個像繭一樣的東西——那是一隻巨大的由黃色符紙構成的繭,它劇烈的顫動著,卻隨著男人神秘的吟唱和輕盈的步伐漸漸變得平靜下來…

    「步罡。」宋河星聽到自己的聲音這樣說道。

    「你說什麼?!」安源緊張的回過頭來看著他。他突然變得驚慌起來,什麼不鋼不鐵?!他捏著自己的嘴唇,就好像剛才有人用他的嘴巴說話了一樣:「沒、沒什麼!……」「可是我剛才明明聽到……」

    又一聲巨大的爆炸聲救了他,安源連忙轉過頭,緊緊注視著石穴裡的動靜。

    符紙結成的繭裡突然迸發出強烈的光芒!就算相隔甚遠,他們仍能感受到白衣男子的緊張,他的步伐越來越快,卻還是無法阻止巨繭的震動,突然又一聲轟響,巨繭炸開了!!

    黃色的符紙像蝴蝶殘破的翅膀,無助的漫天飛舞,一道黑影半空騰起,交疊在胸前的手在白衣男子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就已經飛快地向兩邊攤開!幾枚黑色的木樁直向他的面門襲來!如此速度,就算是神仙也躲不過的!

    安源尖叫一聲,摀住眼睛不敢看了。

    宋河星瞪大眼睛,黑色的木樁刺進堅硬的石壁中,居然直入末尾!發出了金石之聲!再看那被刺中的白衣男子,不知何時居然已經了無蹤影!取而代之被正中胸口的是一個半臂長短的稻草小人,被黑色的木樁死死釘在地上!

    黑影穩穩落在地上,歎了口氣:「搞了半天,真是小看你了…」

    「淳于呂!!?」

    宋河星發出一聲怪叫,拉著還雲裡霧裡的安源的手,飛身跑了出去:「你怎麼會在這裡?小鑫呢?!」

    淳于呂沒有看他,倒彷彿受到什麼震動一樣,轉頭看向祭壇旁邊的瞎眼管家。

    原本昏迷的管家不知什麼時候醒轉過來,在地上摸索著刺傷趙鑫時用的匕首,當他的手碰到匕首刀柄的時候,一隻腳踩在了他的手背上:「該結束了,想活命的話,就不要再垂死掙紮。」

    「放開我!」管家狂亂的用另一隻手推搡踩住自己的那隻腳,誰知卻紋絲不動:「你們這些無知的人!我告訴過你們,今天誰也不能活著走出這裡了!你們……」

    「我不是警告過你嗎?……」淳于呂低頭看著他,宋河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降頭師的眼睛裡充滿了露骨的悲傷,這種感情根本就不屬於這個冷酷到極點的男人啊!?他是沒有心的…為什麼卻會露出這種表情……

    盲眼管家似乎被嚇了一跳,他仔細辨認了一下,聲音顫抖地說道:「是你嗎?!…真的是你?!…」

    「你來找我的時候我就警告過你的。」悲傷的表情轉瞬即逝,快到宋河星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他高傲的仰起頭,冷冷的說道:「這種事情一旦做了,這一輩子都會糾纏著你,甩也甩不掉…沒想到你在我這裡吃了閉門粥,還會找到另外的人幫助你。」

    管家深吸了一口氣,突然發出一連串瘋狂的笑聲,卻有兩行眼淚,從他早已乾涸的眼眶中流了出來:「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只是想活著,不想像其他人那樣……可是你說得對,它一直糾纏著我,威脅著我…看看我的眼睛!這是被我自己親手挖掉的!我無法再忍受目睹它的存在……」

    「放手吧。」淳于呂依舊冷冷的說道:「現在還來得及,我可以保護你不受它的危害。」

    「為什麼?當初拒絕我的你為什麼又這麼好心來幫助我?!那孩子給了我榮華富貴!讓我可以過這人上人的生活!我又為什麼要放棄它?!降頭師!仁慈與你不符!請你不要阻止我了!」

    「很抱歉,恐怕我無法做到了。」淳于呂伸出一隻蒼白的手掌,慢慢放在他的頭頂上。

    讓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管家突然從懷裡取出不知什麼時候被他藏起來的童鬼像,捏在手裡,用牙齒將手指狠狠咬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口!黑紅的血液流了出來,染紅了童鬼像……

    空氣中有種東西在微微顫動,就連宋河星都感覺到了,他身邊的安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緊緊抓住胸口,讓他不得不伸手扶住她的身子。

    他聽到了淳于呂的聲音,簡單卻令人心生恐懼:

    「這下好了…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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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2-11 14:03:14


第十三章

    意識在慢慢消失……

    趙鑫已經無法判斷自己是不是在呼吸了,唯一能夠清楚感受到的是凶靈在耳邊發出的嘶嘶的聲響,她的眼睛向上翻起,手腳已經沒有掙紮的力氣了。

    要死了嗎?!……在死之前說什麼也要好好打那個可惡的降頭師一個耳光啊…她還太年輕了……

    突然,混沌的腦海裡閃過一絲靈光,她想起剛才在被巨大混亂的聲音衝擊時,在聽到弟弟呼喚的聲音之前,她依稀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不同於其他那種瘋狂恐懼的感情,這聲音溫和又悲傷,緩緩地,像在哼唱某種小調,慢慢的,像流水一樣灌進她空白一片的腦海裡……

    趙鑫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又不像是她的聲音,總之這音調在黑暗中緩緩響起:

    「……月兒照,小鳥睡著了,寶寶躺在媽媽懷裡,永遠沒煩惱……月兒照……」

    單調憂傷的搖籃曲怪異的顫抖著,童靈卡在她脖子上的手突然放開了,她沈重地落在地板上,捂著喉嚨咳嗽不止。讓人驚詫的是,唱歌的聲音並沒有消失,又遠又近,在空蕩蕩的小樓中迴盪,那低沈的音色稍稍顫抖著,有種泫然欲泣的味道……

    媽媽……

    女孩呆呆的浮在半空中,像有人將桃木樁打在了它的心口上,趙鑫發覺它的臉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腐爛的下巴漸漸變得平和起來,這原本是一張多麼柔和又秀氣的臉孔…在她夭折之前,不是也有人如此熱烈的疼愛著她嗎?她彷彿可以從這低聲哼唱的母親口裡,聽到她目睹懷中孩子越來越虛弱,漸漸走向死亡時的那種痛苦和絕望……而當這孩子被人偷走,化身厲鬼濫殺無辜的時候,她的母親又該是怎樣的痛心呢?

    月兒照…小鳥睡著了…寶寶躺在媽媽懷裡,永遠沒煩惱……

    女孩的身影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周圍冰冷壓抑的空氣也慢慢開始流動了,趙鑫不敢相信的鬆了一口氣,看來她算是死裡逃生了……如果這孩子能夠再見到自己的母親……

    突然!慢慢變弱的哼唱聲嘎然而止!

    趙鑫聽到了一聲鈴鐺的清響!不等她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童靈頭頂上突然流下黑紅色的血液!這血液似乎具有強大的腐蝕性,童靈的臉孔片片剝落,露出森森白骨!它再次變得狂暴起來,周圍的空氣扭曲著發出了尖銳的嘯聲!一雙小手變得瘦骨嶙峋,指尖暴漲,如同刀刃一般尖銳!!

    …..主人….死……

    它發出嘶嘶的聲音,血紅的長舌帶著濃黃的液體向她撲面而來!

    趙鑫發出了一聲慘叫,她張開手臂,突然向前一撲,原本以為不可能…但是她確實抱住了那一具冰冷僵硬的身體!小小的,散發著腐屍的臭味,可她還是緊緊抱住了它,身體在邪惡的意念中遭受著剮割的劇痛!

    「停下來!!不要再這樣做了!」

    她似乎在一瞬間明白了降頭師眼裡的悲傷,只是為什麼他會那樣悲傷呢?這是明明屬於被禁錮和奴役的悲哀,屬於被迫成為惡魔和汙穢之物的悲哀!…這僅僅只是個孩子,她應該到更加光明的地方去!……

    「求你了….請住手吧……」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寒徹心肺的氣流刺穿了她的胸口,卻依舊不肯放開手臂…如果早知道會這樣,那位母親也一定會這樣做吧?永遠不放開,緊緊地擁抱著,就算是死亡……

    鑫兒啊,姐姐……

    朦朧中,她似乎看到了還在牙牙學語的弟弟,向她張開一雙稚嫩的手臂……

    ***

    「太慘了吧?……」

    宋河星將安源攔在身後,不讓她看到倒在地上氣絕身亡的瞎眼管家。破碎的顱骨血肉模糊,白色的腦漿緩緩流了出來……

    淳于呂無動於衷的看著腳下的屍體:「警察先生,不要誤會,這不是我幹的。詛咒反噬的下場就是如此,他終於自食其果了。」「可是趙鑫呢?!你把她弄到哪裡去了?!」宋河星有些抓狂的問道。

    降頭師俯身撿起從管家手中落出的沾血的童鬼像,黑色的眼睛緊緊盯著這散發著怪異光澤的木像,似乎是喃喃自語道:「如果是她的話…也許可以辦到呢……」

    「你是什麼意思啊?!我是問她到哪裡去了?!為什麼……」

    話音未落,淳于呂手中的童鬼像突然砰的一聲崩裂了!它變成了一堆破碎的木屑,從他的指縫裡散落下來!

    他露出一抹微笑,在宋河星和安源驚詫的注視下張開雙臂,渾身散發出一種微弱的光暈,這光暈猛然間變得刺眼起來,就在一瞬間,趙鑫似乎從天而降,落在了他的臂彎中!

    「小鑫?!」宋河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來我押對寶了……」

    降頭師的表情從未有過的柔和,他看著懷中滿身鮮血的趙鑫,後者突然抬起手,用盡全身剩餘的力量給了他一個重重的耳光!

    「現在我就算死了也沒有遺憾了……」說完,她便真的恬靜的閉上了眼睛。

    「小鑫!」「姐姐!」

    兩個慌張的上前一步,淳于呂卻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式:

    「不用緊張…她只是睡著了…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能做到這一步實在是太辛苦了……」

    是的,她真的只是睡著了而已。

    夢中的孩子穿著白色的連衣裙,歡笑著跑在開滿鮮花的平原上,甜美的笑臉就如同以往一樣…一個聲音在她耳邊溫柔的說道:

    ……不要忘了我,我就在你身邊……

    她在夢裡微笑了。

    ***

    商界名賈竟然是殺人兇手?!

    這條新聞一下子炸開了鍋,各大報紙媒體紛紛頭版頭條大書特書——山中小樓竟是亡命之地!地窖中發現大量屍骨,房地產巨頭殘殺遊客,兩名警察棄而不捨最終擒獲真兇,當場擊斃殺人狂魔!……類似的新聞總是配合著兩張大大的照片,一張是帶領手下破案有功的刑偵組組長陳思受嘉獎時的照片,另一張便是那風雲一時,最後蛻變成殺人魔頭的房地產巨頭,照片上的他看上去溫文爾雅,一副墨鏡遮住了乾枯凹陷的眼窩……

    破案功臣之一坐在長途汽車上,放下手中的報紙長出了一口氣。

    她轉頭看著公路兩旁綠油油的農田,身上無數處的劃傷還在隱隱作痛。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了,她突然非常想念鄉下閒居的母親,於是推掉了所有的慶功宴,一出醫院就坐上了長途汽車。經歷了這樣的事件,她不再抱有以後便會風平浪靜的幻想,而是有一種預感,無論是降頭師,還是茅山道士,還是一系列無厘頭的詭異事件,都彷彿與她家中發生的一系列悲劇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父親的死,弟弟的失蹤,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發生作用……

    她將頭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希望再見到母親以後能向她好好詢問有關以前發生的事情…當然,在那之前,她決定像個孩子一樣趴在她懷裡好好哭上一場,就算會讓她驚訝,感到擔憂……

    這時,趙鑫還沒有想到,還有一個人,將在她命運輪盤旋轉的未來,發揮重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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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2-11 14:03:59

降頭師 第三部——前往黃泉的燈魂



  夏天的夜晚坐在屋簷下面吃西瓜,果然是很件很愜意的事情。

    趙鑫搖著手裡的蒲扇,蚊香在身邊默默燃燒,耳邊沒有都市車水馬龍的喧鬧,只有院子外面池塘裡青蛙的合唱。鄉下的夜空果然清澈,繁星點點,勾起她不少兒時的回憶。人類為什麼要拚命裝點城市的霓虹燈呢?明明只有自然的美才最值得珍惜啊……

    放下瓜皮,她聽到後院的木門吱呀響了一聲。

    「媽媽?」

    趙鑫側耳傾聽,池塘裡的蛙鳴不知道什麼時候沈寂下來了,似乎有絲絲涼意滲透進了悶熱的夏夜中,四周的寂靜令她感到有些不安,她站起身來:「媽媽?是你嗎?」

    沒有人回答。星光照耀下,後院的門門敞開一道縫隙,一動也不動。

    是隔壁的孩子又溜到池塘邊玩嗎?

    趙鑫在牛仔褲上抹抹手,把扇子放在籐椅上。這幾個搗蛋鬼,看來不稍為教訓一下不行了!她輕手輕腳的走向院門,低矮的院牆外面是一個不大的池塘,據說屋子上一個主人原本想將它建成魚塘的,可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停下來不建了,就留下這不大的水池子。現在裡面長滿了雜亂的水草,成為了爬行類小動物繁殖的天堂。

    池塘邊上確實有人,不知道是因為夜晚光線黑暗,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趙鑫一眼井沒看得出來是什麼樣的人。就好像一團迷霧一般,靜靜矗立在池塘邊上,飄浮,遊弋……

    「什麼人?!這裡是私家地方,請你離開!」

    趙鑫忍不住揉了下眼睛,話說出口,她看到那是一個身材修長的女子,手裡還牽著一個小男孩,兩個人背對她站在池塘邊上。難道是媽媽的什麼遠房親戚?可是沒聽說有客人要來的消息啊?她沒有得到回答,有些惱火的走近一步:「喂!如果你再不表明身份,我就……!」

    終於到這一天了……

    涼意像是細細的流水,從她腳底一直流遍全身,空氣一下子凝固了,這樣明朗可愛的夏夜突然變得面目可憎起來,趙鑫分不清自己是用耳朵還是心靈直接感受到了這充滿哀怨的聲音,總之這女人開口了,慢慢地說著話:

    ……不會結束的…直到最後一個人……

    「你是什麼意思?!」趙鑫後背的汗毛都倒豎起來了,她不清楚自己看到的是真實的人還是什麼別的東西!總之這些事情令她厭惡又噁心,她向後退開一步:「你需要幫助嗎?我可以去找些人來……」

    …洛……

    女人拉著手裡的小男孩,突然縱身跳進池塘裡面!水面確實激起了浪花!趙鑫為自己剛才的恐懼深深愧疚,她疾步跑上前去,也一下躍進水中:「小姐!你在哪裡?!你……」

    她發現池塘的水深不過到她的腰部而已,她慌亂的用手在腳邊摸索了幾遍,卻根本沒有人沈下去的痕跡。

    後院的門被拉開來,一個端著水果的中年婦人吃驚的看著她,美麗溫和的臉上充滿不解:「鑫兒?!你在玩什麼?…快上來!池塘裡的水不乾淨…」

    趙鑫呆呆的站在雜亂的水草中,身邊又響起了青蛙的鳴叫,空氣裡洋溢著夏季特有的潮濕和味道:「媽媽?……」

    「多少要開始準備一下呢。」趙夫人露出一抹微笑,走過來向她伸出一隻手:

    「中元節快到了,是你爸爸回家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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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2-11 14:04:51


第一章

    「這是什麼?」

    安源趴在桌子邊上,翹起腳從男人的肩膀看下去:「筆記本?」

    淳于呂合上黑色皮面略顯殘破的本子,將一副老式的單片眼鏡從鼻樑上拿了下來,輕輕的歎了口氣:「我這裡是托兒所嗎?你怎麼又來了?」「為什麼這麼不友善呢?!說起來這一方面,你可比不上那位大叔啊!淳于呂哥哥~!」

    不知道是因為她的稱呼還是被和那個人相提並論,淳于呂冰雪一般的臉上露出一絲露骨的厭惡:「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我是帶著一顆求知之心來到這裡的!」安源轉到他面前來,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什麼叫做步罡呢?」

    一向廢話很多的少女這一次卻乾脆的發問了,淳于呂動了下嘴角:「為什麼想知道這個?」「你就告訴我是什麼東西嘛!最近在書上看到的,一直不明白呢!」

    她在撒謊。不用費多大勁淳于呂就看出來了,不過他還是老實的回答道:「是道士的伎倆。步罡的全稱是踏罡步鬥,又叫做步天罡,只要他們的步法跟隨一定的天星步圖,鋪設罡單,據說就可以神飛九天,送達章奏;禁制鬼神,破地召雷……很好笑,不是嗎?依靠虛無縹緲的神靈,怪不得都是些不中用的傢夥呢。」

    「那麼你有沒有崇拜的神靈呢?降頭師靠什麼作為自己的力量呢?」

    淳于呂靠在椅背中,悠閒的看著她,卻不能讓少女感到一絲鬆懈和平和,這個男人身邊總是聚集著或焦躁或狂暴,或者冷若冰霜,令人懼怕的氣息,這些負面情緒雖然對他本人毫無影響,可是靠近他的人總是不能高興起來……:「降頭師信奉的,可不是什麼神靈。我們信奉人類本身,信奉人類本身的貪慾和罪惡…如果沒有這些東西,降頭師就會變得虛弱無力吧。」

    「那麼一旦所有人都變得又無私又善良,你就會什麼力量都沒有了嗎?」

    他居然笑了一下:「你覺得那麼一天有可能會到來嗎?」

    少女洩氣的甩了下手:「真沒勁…」「那就快回去吧。以後沒有事情不要到這裡來了,這不是你這樣的孩子應該來的地方。」淳于呂低下頭,又攤開手上的筆記本,認真看了起來。

    「你再跟我說說嘛!降頭師是不是還會調配一些劇毒的藥物?那解藥這種東西……」

    淳于呂的臉色突然變了一下,安源並沒有發現,依舊自顧自地說下去。他的目光緊緊盯在筆記本的一點上,就是那種令趙鑫感到神奇的目光,可以穿透空間和物體……這樣好嗎?…也許是一個機會…他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不易察覺地搖搖頭。

    有些命裡的定數,也是他無能為力的啊。

    ***

    宋河星一腳踹開通往樓頂銹蝕的門,陽光沐浴在身上的感覺讓他精神一振。

    安源這臭傢夥!如果不是受她所托來這裡接她回去,他一輩子都不想再走進這座降頭師居住的樓宇!粘糊糊的空氣好像都是活物一般,在他的皮膚上爬來爬去!

    他想起來剛才門口見到那一幕,兩個人居然還有點相談甚歡的感覺?!搞什麼啊!與其要面對那詭異的男人,還不如在這裡等到安源出來,她一定會給他打電話的。

    掏出煙來滿世界找打火機,樓頂上強勁的風吹來一種奇異的香味,他不禁抬頭看向護欄一邊,愣住了。

    護欄外面狹窄的水泥檯子上,站著一個身材欣長的女孩,長長的黑髮和黑色的連衣裙在風中飄蕩,雪白纖細的腳踝隨風危險的搖晃著。她的側臉清秀美好,長長的睫毛覆蓋在眼眸上,一副陶醉的神情,張開手臂迎向腳下致命的高度……

    宋河星叼在唇上的煙掉落下來,一顆心在胸膛裡劇烈的跳動,他躡手躡腳的靠近她,女孩好像對他的接近毫無察覺,一副隨時都會縱身一躍的樣子!

    「小姐!」

    「什麼?!…」

    女孩被驚擾,連忙轉過頭來,身體的劇烈動作讓她的平衡受到了影響,重心向身後八樓高的半空危險得倒了下去!宋河星當機立斷,飛身上前一把抱住了她!他在心裡驚訝女孩幾乎輕盈到毫無重量的身體,兩個人糾纏著倒在了樓頂被曬得溫熱的水泥地上!

    「你在幹什麼啊!!?」他惱火的嚷道,為什麼總讓他遇到這樣的事情?!現在的女孩都怎麼了?!跳樓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嗎?!從高處掉下來摔個腦殼崩裂四肢扭曲的樣子,怎麼也和少女的夢想沒有關係吧?!…懷裡的女孩呆呆的看著他,圓溜溜的大眼睛濕潤明亮,略顯蒼白的臉上帶著驚訝的神情。

    他這才發現,手掌中的柔軟和溫暖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慌忙放開她的身體,宋河星漲紅了臉,跳起身來後退幾步。

    女孩依舊呆呆的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這種笑容才和她的年紀有些相稱——單純得讓人心動,水一樣潔淨的美麗…宋河星的臉頰更加燒燙了:「你……」

    「你以為我想要自殺嗎?」女孩的聲音溫婉低沈,帶著一種撒嬌一樣的慵懶和甜美,她似乎察覺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笑得合不攏嘴:「很抱歉讓你擔心了,可是我並沒有這樣的打算呢。」

    「為、為什麼要站在那麼危、危險的地方呢?!」

    宋河星結巴起來,一手插在腰裡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很有威嚴:「要是不小心失足了…總之這種事情不可以再做了!明白了嗎?!」

    女孩笑瞇瞇的,站起身來,向他認真地低下頭:「很抱歉,讓你擔心了。」

    這種可愛的坦率讓宋河星的心跳得更快了,他侷促的揉揉後腦,又揮了揮手,不知道還應該說什麼:「所、所以以後再有什麼事情都不可以跑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了!這種行為可以說得上是危害公共安全!如果再讓我遇見的話……」

    「你還會救我的,對嗎?」女孩笑著看著他。

    宋河星得臉紅得像成熟的柿子,口袋裡的手機這時忽然響了起來,有時候他也可以純情的一塌糊塗啊…心裡這樣想著,他連忙轉身向樓下走去——應該問一問她住在哪裡?電話是多少?…不是嗎?!…他的腦袋裡一團混亂,衝到樓下的時候迎面就遇到了氣呼呼的安源。

    「怎麼回事啊?!我下來看到你的車才知道你已經來了!跑到哪裡去了啊?!」

    少女懷疑的目光盯著他的臉:「發燒了嗎?你的臉怎麼……」

    「不要說廢話啦!」他幾乎是半拉半扯得將她塞進車裡:「小鑫坐長途車回來的,不是說好要去接她嗎?!」「可是……!」

    他抬起頭,強烈的陽光照射下,樓頂籠罩在一片白光裡,他似乎看到了一抹黑色的身影…

    「在發什麼呆啊?!」

    車裡傳來安源催促的聲音,他連忙轉到車前去,發動車子離開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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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2-11 14:05:07


第二章

    黑暗的房間裡,蠟燭在高低櫃上默默燃燒,沒有白天與黑夜的分別,在這裡,時間是永遠靜止的。

    女孩裸身站在鏡子前面,黑色的長髮攏在身前,露出雪白光潔的後背,肌膚上出現了一片片刺眼的紅褐色斑點。她看著鏡子裡面醜陋的斑點,幽幽歎了口氣。

    房門被輕輕推開了,一身黑衣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蒼白的臉上帶著溫和的表情,如果讓認識他的人們看到這樣的表情,一定會以為是有鬼上身了…他慢慢走到女孩身後,修長的手指扶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低下頭,在她的發頂上輕輕吻了一下:「不要害怕…只要幾天時間…」

    女孩轉頭看著他俊美的臉,大大的眼睛裡含著淚花:「我不怕…很快就會好的!你不要為我擔心,我會一直在這裡,一直陪著你!…」雖然這樣說著,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彷彿馬上就要掉落下來了。

    男人痛苦的看著她,彎腰從地下撿起她黑色的長裙,溫柔的披在她的身上。女孩將臉緊緊貼在他的胸口上,無聲地抽動著肩膀。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我也想放你走…可是一旦那樣,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啊,一個人在這裡……

    他輕輕地擁抱著她單薄的身體,慢慢閉上眼睛。就算是貪戀這一點點的溫暖,他也不願失去這最後一點美好的回憶,如果放手了,就會變成真正的魔物,永遠也不能回頭了吧?……

    「你有客人來了。」女孩抬起頭,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甜美笑容。

    他輕輕點點頭,放開她,寵溺的在她頭上拍了拍,轉身向門口走去。

    「哥哥!」

    女孩突然開口叫道,他連忙回過頭來:「怎麼了?」

    「我會很堅強的,請你不要為我擔心。」她對他微微笑著,象牙色的肌膚在燭光下閃動著奇異的光澤:「你也要加油啊!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他回以她一個微笑,卻在轉身時露出了人誰看到都會心痛的表情。

    正是因為這樣,才最讓他擔心啊……

    ***

    「好吃啊!!!——超讚的!!」

    安源是從學校直接過來的,校服還沒有換下來,可愛的高中女生的制服讓趙鑫不由有些羨慕。她在讀高中時完全沒有享受到一點身為少女的樂趣啊!爸爸一點點可憐的撫恤金,根本不夠支付媽媽的醫藥費和她的學雜費,所以她不得不在放學後偷偷摸摸的做些兼職,不要說和同伴們逛街的時間了,就連美美睡一覺在那時看都是個奢望。

    安源從桌上精緻的紙盒裡又拿出一塊小蛋糕,吮著沾上奶油的手指:「姐姐不吃一個嗎?這可是車站一帶最好西點屋做的!我排了一個小時的隊才買到最新出爐的!嘗一個吧!」

    趙鑫搖搖頭。實在佩服這位通靈少女的神經,在這種充滿奇異香味,堆滿了詭異物品,光線昏暗的房間裡,怎麼可能還有這麼好的食慾呢?如果不是在樓下碰巧遇到,她還不知道這孩子居然是這裡的常客……

    「安源…你老往這裡跑,到底來做什麼呢?」實在忍不住,終於問出口了。

    少女眨眨眼睛,用指尖將小蛋糕推進嘴巴裡,口齒不清的反問道:「姐姐呢?到這種那位大叔避之不及的地方來幹什麼呢?」

    大叔……

    趙鑫感到額角有些抽痛:「有些事情…想要詢問…」

    「這裡對我來說可是個難得的清靜之所!」安源興高采烈的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孤魂野鬼都好像很懼怕這裡呢!如果呆在這,就不會被打擾了!所以我發現這是個溫書的好地方!」

    這地方…不光是孤魂野鬼會害怕吧?

    趙鑫有種倒塌之感,她勉強抽動了下嘴角。意外的是,淳于呂竟是個這麼有耐心的人啊,如果這孩子每天到警察局報道的話,就算她都會覺得頭疼吧……

    「說起來,門開著,可是淳于呂到哪裡去了呢?每次來他不是都會坐在這裡……」

    門外樓梯上傳來一陣沈重的腳步聲,一路匆匆忙忙的奔向樓上去了。

    趙鑫和安源面面相覷,第一次知道,原來這棟樓上還有別的住戶嗎?…還沒來得及得出結論,那腳步聲又咚咚的跑下來了,一個人探頭探腦的出現在門口,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進來。

    幾乎是異口同聲,趙鑫和安源大聲嚷道:「宋河星——?!!」

    「你們怎麼都在?!」

    身材高大的男人娃娃臉上掛滿驚訝,見主人似乎並不在場,便遲疑的走了進來:「有空的話逛街什麼的都可以吧?怎麼都跑到這裡來了?!小鑫?你不會也是讓這傢夥拉來做車伕的吧?!」

    「我是……」

    趙鑫還沒有解釋,裡屋的木門便被拉開了,一身黑衣的淳于呂走了出來。他見到這一屋子人似乎一點也不吃驚,就和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樣,一幅冷漠的樣子:「稀罕啊,愚蠢和無知的集團,全員到齊了……「

    「你想打架嗎?!」宋河星皺起眉頭,捏緊拳頭,倒是安源似乎對這句話毫無反應,開心地將蛋糕盒子推向前去:「嘗一個吧!淳于呂哥哥!」

    淳于呂露出了厭惡的神情,甚至將臉轉向另一邊去:「這種東西不要帶到這裡來了。」「為什麼呢?!真的很好吃啊!」「甜食會吸引魑魅魍魎,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他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那張撲克臉上根本什麼都看不出來。安源猶豫了一下,還是馬上把盒蓋子死死關上了。

    淳于呂看了趙鑫一眼,她剛想說話,宋河星已經匆匆開口了:「喂!你的鄰居有沒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個子這麼高,皮膚白白的…」他比劃著,臉上卻顯出了羞赧之色:「…如果不知道就算了!像你這種閉門不出的人,一定也不會關心鄰居是什麼樣的人吧?」

    降頭師不易察覺的微笑了一下,他輕輕地哼了一聲,提高聲音說道:「給你們介紹一個人。美娟,請你到這裡來好嗎?」

    從他口中說出的這個名字,很明顯是屬於一位女性的。在場的所有人都吃驚得張大嘴巴,實在不敢相信有人能和他共處一室…如果是什麼奇怪的東西,或者可猙獰的妖獸突然出現,他們都不會比現在更加驚訝吧?

    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木門被輕輕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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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2-11 14:05:27


第三章

    身穿黑色連衣裙的少女站在門邊,白皙的臉頰吹彈可破,她似乎顯得有些訝異,呆呆的看著淳于呂。

    「怎麼會……?!」宋河星張大嘴巴,安源狐疑的看著他。

    「這是我的妹妹,淳于美娟。美娟,向大家問好吧。」淳于呂帶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不知道為什麼,趙鑫總覺得這笑容裡有另外一番意味。少女走向前兩步,一副苦惱的樣子,卻還是很有禮貌的說道:「很高興見到大家…我叫淳于美娟…」

    「為什麼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不說呢?!哈哈!」宋河星的態度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以一種近乎於親密的眼神看著淳于呂:「真是巧啊!我和你哥哥是出生入死的好夥伴呢!有什麼想去玩的地方就告訴我,照顧朋友的妹妹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嘛!」

    趙鑫扶住桌角,這傢夥…淳于呂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安源的臉,少女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她往後退了一步。

    「喂!小鬼!怎麼這麼沒禮貌?!不和美娟姐姐打招呼嗎?!」宋河星轉頭看著她。安源慢慢搖了搖頭:「我…我還有事情…對、對了!東西落在學校裡了!我馬上要去……!」話沒說完,就已經回頭向門口走去了,精緻的蛋糕盒子孤零零的被遺忘在桌子上。

    宋河星和趙鑫都顯得有些驚訝,這時淳于呂開口說道:「美娟,你不是一直想把樓頂收拾出來嗎?正好,帶宋警官上去吧。」

    美娟猶豫了一下,可是看到宋河星近乎於小狗一樣明亮熱烈的眼神,忍不住咧嘴笑了下:「好的,哥哥。那就麻煩你了,宋警官…」「叫我河星好了!正好可以活動一下筋骨!你不要跟我客氣啊!……」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走出去了,趙鑫看到淳于呂的表情變了一下,馬上正襟危坐,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

    「看來小姐你不是來找我妹妹聊天的。」

    淳于呂修長的手指交叉起來放在胸口前面:「想要求助於降頭師的力量嗎?還是另有什麼目的?…」

    「你總是要讓自己看起來十惡不赦嗎?」趙鑫突然開口,讓他不禁愣了一下:「什麼?」

    「上次來找你的時候,是為了小樓厲鬼的事情。雖然你表現得那麼可惡,但是到頭來還不是趕去幫助了我們,淳于先生,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她的聲音很平靜,心情卻波瀾起伏:「我不可能像王頭那樣信任你,因為我發現很多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但是在某種程度上我願意相信,相較之茅山道士,你似乎是個合拍的幫手。」

    淳于呂笑了一下,不同於平日陰森的笑容,似乎是一種更溫和一些的…:「我可以把這當成一種讚美嗎?」

    「言歸正傳。」趙鑫傾身向前,壓低聲音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對我說過:小心飛蟲。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早就知道…我父親死亡的真相?!」

    淳于呂沈默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靠在椅背裡:「我說過,降頭師是不可以相互干涉的……」

    「果然是這樣嗎?!」趙鑫的手心裡微微出汗了:「爸爸是被詛咒了嗎?!他不是自殺的,是被人謀害的嗎?!我可以付給你報酬!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只要你告訴我,他到底是怎麼死的?!是什麼人要害死他?!!」

    她的眼神異常堅定,雖然悲傷,卻依舊沒有失去勇氣。淳于呂難得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你看到了嗎?…看到那種情景,對你來說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呢?…」「爸爸是不可能會自殺的!那些蟲子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只有我和爸爸可以看見它們?!!」

    「是飛降的味道。」降頭師輕聲說道:「可是又有些不同。如果取得了你父親的生辰八字,或者是身體某一部分——毛髮、血液…降頭師就可以控制他所飼養的飛蟲毒蛇,甚至是生出蜈蚣毒草攻擊你的父親。他可以死得很痛苦,但是在旁人的眼睛裡,這些東西是絕對可以看到的,不會是無影無蹤…」

    「但是沒有人看到啊!王頭就在附近,我分明看到了,他什麼也不知道!」趙鑫大聲說道,眼裡閃著淚光。

    「所以我說有些不同。還有你…」他瞇起眼睛,冷冷的打量著她:「下降的氣息…就算是你,也有這種味道,我甚至看不出來,你是什麼時候被人下降的呢?」

    「我?!」趙鑫驚訝地看著他。

    「一旦被下降,根植在血液中的惡臭不會改變,不管潛伏期是多久…你現在沒有時間來擔心你父親的死因了,還是快點想辦法,保住自己的性命才對吧?」

    他淡淡地說道,好像並不是在談論面前女子的身家性命,而是在討論天氣罷了。

    趙鑫猛地站起身,她腦中一片空白,說不上憤怒,也說不上恐懼,她呆呆地看了他片刻,突然轉頭向門外走去。

    「一旦招惹上,到死都不會有解脫的一天啊…」

    身後傳來他冷漠的聲音,趙鑫狠狠的關上鐵門,將這聲音和它的主人統統關在了身後。跌跌撞撞的走下仄仄的樓梯,她突然暴露在正午強烈的陽光下,不由有些頭暈腦脹的感覺。

    在說什麼鬼話啊?!!走進這座樓之前,她甚至不知道降頭師是什麼東西!怎麼可能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捲進了詛咒中?!!…如果幾個月前聽到這樣的話,她可能會一笑置之,可是現在……

    「看路啊!瞎了?!!」

    一輛白色的麵包車從她身邊險險的擠過!司機從車窗裡伸出頭來罵了一句,怒火中燒的趙鑫剛想發作,卻像被什麼東西擊中一般,呆立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麵包車消失在了街口。

    像被人狠狠掐了一把,疼痛在一段時間內慢慢釋放;又像潑在水裡的墨汁,在水中慢慢擴散…一個一閃而過的影像也在她心裡慢慢清晰起來…

    倒映在麵包車黑色窗戶上的,有她驚訝的臉孔,還有一張女人的臉,緊貼在她身邊,蒼白如死灰,額頭上有一塊猙獰的傷口,血紅血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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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2-11 14:05:43


第四章

    將一大堆的卷宗扔在桌子上,宋河星滿臉怒容:「什麼東西啊?!上次那麼漂亮的解決了小樓命案,沒有加薪升職不說,還搞來一大堆的文宗讓我們處理?!……」

    嘴巴裡低聲罵了幾句,他無聊得看看伏案的趙鑫,又抬頭看看牆上的掛表。

    趙鑫瞥了他一眼:「要是想找美娟的話,拜託你還是等到下班以後。這麼多的工作,我可不想加班。」「誰、誰說我想摸魚啊?!」嘴上這麼說,他還是一屁股坐下來,兩腳蹺在桌子上,一點工作的意思也沒有:「你說淳于呂那麼討厭的傢夥,怎麼會有那麼可愛的一個妹妹?!又溫柔又勤快的,簡直是天生當老婆的好料!!」

    「你把女人都當成什麼啊?做飯婆和掃地機嗎?」頭也不抬,她冷冷的說道。

    「我可沒這個意思啊!女人也分很多種的!像你這樣的,最好不要嫁人,否則耽誤人家終身幸福就不好了!」

    趙鑫抬頭看著他,眼神令宋河星馬上放下腳,一聲不吭的拿過卷宗,開始瀏覽起來。

    她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

    嫁人啊…媽媽也在她面前提到這件事情了。畢竟她這個年紀的女人,很少有人會不考慮結婚的事情,往日的同窗很多人連孩子都有了,唯獨她一個還像是浮萍一般,到處飄流…可是她真的很懷疑自己能不能成為一個好妻子,好母親,還是會像爸爸一樣,中途拋下自己深愛的人,讓他們肝腸寸斷?…

    手中的筆停了下來。爸爸臨終的一幕在她的腦海裡像夢魘一般揮之不去,不敢在媽媽面前提起以前的事了,王頭也已經不在人世,這間悲劇的前因後果似乎根本無從查證…如果真的像淳于呂所說,她也中降了,是不是就可以將自己作為突破口,搞清楚父親死亡的真相呢?……

    「有你們的信!」

    一個同事從門口經過,從懷裡一大信件中抽出兩封來扔在他們桌子上:「組長說了,讓你們整理的卷宗明天就要,做不完晚上加班!」

    宋河星又低聲罵了一句,伸手將兩封信抄了過來,卻忍不住發出了疑惑的聲音:「什麼東西?」

    這是兩封一模一樣的手制信封,沒有郵戳,也沒有郵票,雪白的紙面上用毛筆分別寫著他們的名字,這字體看上去清秀工整,彷彿能夠反映出寫信人謹慎不苟的性格。

    趙鑫拿過寫有自己名字的一封,拆開來,一張單薄的紙張掉落下來。

    上面用同樣的字跡寫著幾行字,她皺著眉頭看下去,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竟然是淳于呂寫來的邀請函?!上面邀請她一同去參加中元節的慶典活動。看看宋河星古怪的神情,想必收到了同樣的邀請。

    「這傢夥又搞什麼鬼啊?」他大驚小怪的嚷嚷著:「是不是什麼被詛咒的紙張?!要不要趕快把它們燒了?!」

    「不要說這麼蹩腳的玩笑話了。」

    趙鑫仔細看著手裡的信箋,彷彿能從中看出什麼端倪來:「要是害怕就不要去好了,人家只是邀請,去不去隨你便…」「有什麼好害怕的?!雖然是個詭異的男人,不過也是個男人不是嗎?既然是男人對男人的決鬥,當然沒有臨陣脫逃的說法!!」「不是決鬥,只是個邀請好不好…」不用看他閃閃發亮的眼睛,趙鑫已經聽見了他心底的聲音——如果可以和美娟共度一個美好的晚上,就算要見到她討厭的哥哥也無所謂啦!……

    用精緻的信封輕輕敲著手背,她咬了咬下唇。

    也許又是一個安排好的場面。…但是如果能打開天窗把什麼飛降的事情說個明白,就算是去往地獄的邀請,她也會欣然赴約的!

    ***

    距離七月十五中元節還有一個禮拜的時間,可是為了吸引觀光客,湖邊上的慶典從這一天開始就已經拉開了序幕。

    世界上的每個宗教都有鬼魂之說,中元節這一天也叫做鬼節、施孤。社會越來越發達,越來越趨於商業化,這些祖先所傳下來的傳統節日慢慢變得為人所淡忘。現在的中元節慶典多半是為了讓人們重溫往昔的歲月,感受文化的韻味,而不再注重於安撫冤魂,祭奠亡者了。

    入夜的湖邊熱鬧非凡,樹上掛著照明用的五顏六色的燈泡,樹下是繁忙吆喝的小販商舖,空氣裡充斥著食物的香味和用木頭搭起的祭壇上香煙的味道,遠遠望去就如漂浮在水面上的一處火樹銀花,喧鬧繁榮的小島一般。因為中元節還沒有真正到來,所以放焰口和放河燈的節目並沒有登場。

    趙鑫挎著背包在人群裡來回張望,卻沒有發現想找的人。

    樹叢包圍的廣場上,有一群戴著面具的年輕人載歌載舞,穿著五顏六色的衣服,邀請遊客加入到自己的隊伍中去。她突然想起來小時候聽說過這樣的傳說——中元節戴著面具跳舞的人群裡,有從陰間回來的亡者,在這一年只有一次的節日裡,盡情享受人間的歡樂……

    那中間有沒有她的父親呢?

    趙鑫苦笑了一下,怎麼可能呢?如果沒有邪惡的召喚,亡魂是無法離開自己應該待著的地方吧?……

    走了下神,她和人群裡一個人碰撞了一下,連忙小聲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趙警官?」帶著一些驚訝的語氣,這個聲音聽上去似曾相識,趙鑫連忙抬起頭,看到比自己還高一頭的男人的臉,她也結結實實的吃了一驚:「怎麼是你?!」

    李承禎笑了笑,今天的他隨便穿著一件棉布襯衣,沒打領帶,長髮在腦後束起,儼然一副白領的模樣,過往的人誰也不會想到,這俊俏的男人竟然會是一個茅山道士。趙鑫警惕地看著他:「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請不要誤會,我沒有惡意。」他微笑的解釋道:「今天來只是和主辦方討論慶典的事宜。」

    「道士也要參加慶典嗎?!」

    話一出口,趙鑫就在心裡罵自己愚蠢了。中元節本來就是祭奠亡人的節日,如果沒有道士做法鎮魂,吟唱祭鬼歌…那還叫什麼中元節啊?她習慣性皺了下眉頭:「…我是說,你們不是茅山道士嗎?這點小事還用得著親自出馬嗎?」

    「道士也是要為生計奔波的啊!」李承禎半開玩笑的眨眨眼睛,全然不似那晚見到和白狐一起時那般神氣,就像是個親切的鄰居一樣:「上次小樓失手,掌門人發了好大脾氣,如果再不讓他老人家吃好穿好,我們這些小輩就真的沒法混了。」

    不知道他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趙鑫對那個藍色頭髮的小鬼可是記憶猶新,殺人兇手…殺害了王頭的人…

    她的表情落入李承禎眼裡,他心裡已經明白了一些,輕輕歎了口氣:「掌門人年輕氣盛,有時候做事情不計後果…」「不光是他,你們茅山道士不都是一些自私自利的人嗎?」趙鑫尖刻地說道:「不把別人的性命當一回事,簡單的說一句不計後果,就可以自己原諒自己嗎?!…」

    話一出口,她不禁有點後悔,畢竟面前的男人曾經救過她的命,不管怎麼說…

    兩個人默默的相對而立,身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突然從人群裡伸出一隻手,緊緊抓住了趙鑫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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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2-11 14:06:00


第五章

    就算是在悶熱的夏末晚上,拉著她手臂的這隻手還是冰冰涼,碰觸在她的肌膚上,讓人忍不住想要打個寒顫。趙鑫訝異的回過頭去:「誰……?!」

    淳于呂一手拉著她的手臂,臉色不善,就算是夏天還是穿著一件樣式古老的歐式短外套——只不過這樣的裝束穿在他的身上,並不覺得突兀罷了:「她今晚是我的客人,離她遠一點。」

    從他嘴裡很少會出現這樣近乎粗魯的語言,趙鑫目瞪口呆的抬頭看著他,李承禎則聳了下肩膀,笑了笑:「你誤會了,我們只是偶然遇見,隨便說說話罷了。不管我們之間有多大的矛盾,看在亡者的面子上,中元節的這些天裡還是和平共處吧。」

    讓人意外的是,淳于呂似乎同意了他的說法,他拉著趙鑫,撇下李承禎穿過人群來到不遠處的一棵樹下。

    宋河星和淳于美娟站在樹下,降頭師放開她,趙鑫才發現雖然天氣炎熱,他穿得又多,手心裡居然一點汗意也沒有。看到她,宋河星顯得很高興:「你跑到哪裡去了?!早知道人這麼多咱們就應該一起過來!美娟還擔心你今天不來了呢!」

    話語間似乎已經是一家人的味道了。趙鑫揶揄地看著他:「有些人一下班就跑得不見蹤影,原來是回家去換衣服了啊?很好,很帥氣…」「哈、哈!」宋河星尷尬的笑了兩聲,他身邊的美娟依舊是一身黑色的連衣裙,站在他身邊顯得很是小鳥依人,果然是這樣的女孩子比較討人喜歡啊!就算是她,也不免有些心動的感覺:「沒想到淳于先生居然也會到這麼熱鬧的地方來,接到你的邀請還真令人驚訝啊。」

    「因為是美娟的願望,所以才邀請了你們。」他簡單的說道,讓人完全沒有攀談下去的機會。

    宋河星帶美娟到一邊去看人捏糖人了,趙鑫和淳于呂站在樹下,只覺得有些沈默的尷尬,於是抬頭看著他輪廓完美的側臉,語氣生硬的問道:「上次的談話…是因為你也不明白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是故意有所隱瞞呢?」

    提起這個話題,淳于呂一點也不覺得意外,他看著遠處,輕聲說道:「雖然不願意這樣說,可是你說對了——我確實不知道你身上這奇怪的氣息意味著什麼。」「可以不要再用氣息啊,味道啊…來形容我好嗎?你真是沒有和女人談話的覺悟呢!」趙鑫下意識聞了聞自己,皺起眉頭。

    讓人意外的是,他居然笑了,不是那種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而是發自內心的,溫和的笑容,這讓他的臉一下子變得充滿人情味,趙鑫突然意識到這個古怪的男人也許是個好人也說不定呢…畢竟沒有他,她之前已經死過好幾次了,案子也絕對沒有完成的可能。

    「既然來玩了,就不要再說些令人鬱悶的話題了!」她豪邁的在降頭師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提高聲音道:「你每天關在那種小黑屋子裡,肯定會變得有些奇怪!年輕人要多接觸人群才行啊!就當是陪我好了,今天好好玩一玩吧!」

    淳于呂有些錯愕地看著她,趙鑫笑嘻嘻的指著不遠處一個章魚燒的攤子:「先從那個開始……」

    冷不防,她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個跟隨了她很多天的夢魘。

    白色衣裙的女人站在人群裡,冷冷的看著她,那眼神陰冷殘忍,就像她頭上血淋淋的傷口,猙獰可怕;她手裡拉著一個孩子,卻只能看到一隻小手,整個身子被來往的人流堵住了。

    就算是沒有安源那樣的能力,她也知道,這絕對不是人類。

    「怎麼了?」淳于呂注意到了她突然發白的臉色,出聲問道。

    「你看不到嗎?…」趙鑫驚訝得向他指著女人的方向,卻發現那裡已經只剩下來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有些沮喪的放下手:「…算了。」

    突然,耳邊響起一陣劇烈的鈴鐺聲!就連淳于呂都驚訝的看著自己的手腕,稀少發出聲響的鈴鐺居然如此瘋狂的抖動著,趙鑫心裡莫名驚恐起來!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要發生什麼了!!…

    終於…到了這一天…

    她的脖子後面感受到了寒若冰錐的冷氣——那白衣的女子趴在她的背上,枯骨般的手掌緊緊貼在她的胸口上,她的耳邊傳來一種嘶嘶的聲響,不用回頭,她似乎看到了女人臉上猙獰的笑容,白森森的手高高舉起來,向她的心窩狠狠刺去!!

    「淳于……!」

    她只來得及大叫一聲,便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

    「嗯!這個味道不錯!轉過來再買兩串!」

    宋河星將手裡的烤魚排遞給美娟,她笑嘻嘻的看著他頂在頭上齊天大聖的面具,空著的一隻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角,好像怕自己走丟了一樣:「河星哥,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見了,你還會想念我嗎?」

    突然被這樣問道,宋河星回頭看看她,眼神無比認真:「知道我每天要接到多少失蹤人口的報案嗎?千萬不要在公共場所和陌生人說話!有人給你好吃的東西也不可以馬上就跟上去!就算有熟悉的人邀請你到不安全的地方也要馬上拒絕!只要做到這些,你就永遠也不會失蹤的!明白嗎?!」

    不明白的是你吧?

    美娟苦笑的看著他,卻將拉著他的手攥得更緊了些。

    「對了!」宋河星若有所思地繼續說道:「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想問你了,天台上見到之前,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呢?總覺得……」

    突然,美娟墊起腳尖,在他的嘴唇邊上輕輕一吻。

    如五雷轟頂一般!宋河星呆呆得瞪大眼睛,看著她滿臉通紅的站在那裡,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不是小宋嗎?!」

    正在這節骨眼上,旁邊一對年過半百的老夫婦湊巧看到他們,笑呵呵的一邊打招呼一邊走了過來。見到他們,宋河星馬上反應過來——幸虧他膚色較黑,面紅耳赤也很難察覺,一把抓起美娟的手,緊緊的攥在手裡:「肖老師?!真是難得!有很長時間沒見到您了!師母好!」

    老夫婦高興得點點頭,看著他身邊緊緊依偎的美娟:「這麼漂亮的小姑娘,是你的女朋友嗎?」

    「這是美娟!」宋河星高興得大聲介紹道:「美娟!這是我大學時法醫課的教授肖老師!快問好啊!」

    美娟連忙伸出手,和白髮蒼蒼的老教授握了一下,肖教授拉著她的手的時候突然遲疑了一下,馬上又笑了起來:「好啊好啊,看到你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好好工作!改掉你急躁的壞脾氣,以後還是前途無量啊!天色不早了,你們這些年輕人自己玩吧,我們先要回去了!」

    「好的!老師和師母慢走!有時間一定去探望你們!」

    肖教授點點頭,挽著妻子的手離開了他們身邊,快步向停車場走去。

    肖夫人有點奇怪的看著丈夫,總覺得他在趕時間似的:「你這老爺子,怎麼回事?平時總喊著想見見以前教過的學生,怎麼見到小宋了又這麼敷衍了事?我們沒有急事趕著去做啊!」

    肖教授一邊往前走,一邊眉頭緊鎖,對妻子低聲說道:「雖然不應該這麼說…可是我幹這一行一輩子了,絕對不會看走眼…可是…小宋女朋友手腕上的斑點…怎麼看都應該是屍斑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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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2-11 14:06:19


第六章

    在湖畔找了一圈,卻始終沒看到淳于呂和趙鑫的蹤影,宋河星高興的接過了護花使者的任務,開車把淳于美娟送到了樓下。

    「今天我很高興,謝謝你。」黑暗的車廂裡,美娟的眼睛亮晶晶的,宋河星想起來剛才她印在自己唇邊的那個孩子氣的吻,不覺心浮氣躁起來,他湊近了一些,認真地問道:「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這個問題有些太過突兀了,淳于美娟愣了一下,白皙的手放在嘴巴上撲哧笑了出來:「我很喜歡你啊,河星哥,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很高興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啊。」

    宋河星耳邊響起了讚美瑪麗亞!神啊!他是何其的幸運!現在的女生們,誰還會說「如果你不嫌棄」這樣的話啊?!!個個都趾高氣昂的,好像是世界上少有的珍稀動物!像面前這位集合了中華婦女傳統美德的女子,就算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了吧?!何況她是美麗的,就像是第一次見面時的驚鴻一瞥,時時能讓他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他動情地伸出手,輕輕碰觸她的臉頰,涼絲絲的,平滑細緻,足以讓他血脈膨脹。

    「美娟,我也喜歡你啊…」他低聲說道。

    女孩溫順得閉上眼睛,他有些緊張,下意識舔了舔嘴唇,慢慢向她洋娃娃般精緻的臉孔靠了過去…

    「哥哥?!」

    美娟突然像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猛地跳起身來,不等錯愕的宋河星反應過來,她就像受驚的小鹿一樣飛快拉開車門,跑了下去!

    「美娟!」顧不得自己的忌諱了,他也連忙跟下去,在她身後跑進了黑暗的樓道裡。

    降頭師的房間,依舊被蠟燭橙黃色光線所籠罩,門敞開了一條縫,美娟推開門跑了進去,宋河星只得硬著頭皮跟上去,只覺得這混合著奇異香味和昏暗光線的房間猶如異次元一般,一腳踏進去就永世不得超生了…他有些詫異的是,淳于呂不是和小鑫在一起嗎?難道兩個人又談崩了,這才一個人提前回來的?

    「哥哥?!」美娟聲聲喚著,終於在裡屋找到了淳于呂,他站在一張簡陋的單人床旁邊,看到平靜得躺在床上的人,宋河星全身的血都湧到了頭上,青筋暴跳,撲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這傢夥!!你把她怎麼了?!!」

    趙鑫的襯衣領口大敞,胸口上用黑紅的血跡書寫著奇怪的圖案,她的神態安詳,呼吸平緩,就好像睡著了一樣,宋河星的咆哮根本沒有讓她有醒轉的跡象,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死過去了。

    淳于呂抓住他的手腕,修長的手指竟有這麼大的力量,迫使他不得不放開他的衣襟:「她受到了襲擊,我只是在救她而已。」「你又在講什麼鬼話啊!?她這個樣子……」一句話因為看到了躲在淳于呂身後,一副擔驚受怕樣子的美娟生生嚥了回去,宋河星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俯身推搡床上的趙鑫:「小鑫!!醒醒!喂!」

    趙鑫的嘴巴突然微微張開了一點,宋河星只覺得有什麼冷冰冰的東西從臉頰旁邊掠了過去!他驚訝地看到她慢慢睜開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我這是怎麼了......」「你有沒有地方不舒服?!哪裡受傷了?!我這就帶你到醫院去!」他緊張得抓著她的肩膀。

    趙鑫搖搖頭,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衣冠不整的樣子,連忙用手遮住領口,抬頭看著淳于呂:「是你救了我?」

    「還不能這麼說。」回答是冷漠的,降頭師平靜地看著她:「你確實被下降了,今晚是發作的開始,看在王進的份上我必須要提醒你,這段時間最好避免情緒激動,找個安全的地方靜養。」

    「到底是怎麼回事?!」宋河星抓狂的嚷道。

    趙鑫捂著額頭,直覺意識還不是非常清楚,呆呆的說道:「我聽到了...那個人在說著你的名字...」

    淳于呂眼中寒光一閃,依舊是不動聲色,倒是他身後的美娟顯得異常恐懼,顫抖地抱住了自己的雙臂。「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告訴你,」他緩緩開口道:「對你和你的父親下降的人,不巧正是我的舊識。只不過他已經沈寂很久了,沒想到居然會在你們身上...我之所以會幫助你,也正是因為這個人的關係,否則,隨意插手其他降頭師的做法,連我自己都會受到傷害的。」

    他的語氣近乎冷酷,趙鑫抓著宋河星的手站起身來,皺著眉頭看著他:「到底是什麼人?!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加諸我身上的降頭術,和我的父親又有什麼關係?!」

    誰知道這次淳于呂竟然不作聲了,美娟看著哥哥,又看看他們:「這不是哥哥的錯!是因為......!」

    「美娟!」他突然提高聲音對妹妹喊道,美娟馬上膽怯的低下頭,不敢再開口了。

    宋河星的憤怒傳染給了趙鑫,她簡直不敢相信面前這男人和晚上樹下見到的那個是同一個人!她鬆開宋河星的手,堅決地說道:「就算是會送掉性命,我也不會接受你莫名其妙的幫助!我會靠自己的力量查明這一切的!所以就好好保管著你的秘密吧!再見!」

    說著,她便大步向門外走去。

    離開之前,宋河星看了眼一邊泫然欲泣的美娟,她白皙的肌膚在燭光下幾近透明,讓他的胸口莫名刺痛了一下。

    「明天晚上,我來接你。」忍不住扔下這一句,他連忙跟在趙鑫後面走出了降頭師的房子。

    ***

    老式的洋房,院子裡有一棵很大的槐樹,盛開著潔白的花朵。

    她發現自己站在院子中間,一架木製的鞦韆在不遠處輕輕搖擺,空氣裡瀰漫著夏日午後溫暖的氣息。

    趙鑫知道,自己又在做這個古怪的夢了。就算是在夢裡,她依然能感受到陽光照射在身上的暖意,聞得到院子裡槐花的陣陣清香。她看著那收拾整潔的玄關,猶豫著要不要走進去。裡面住著那個酷似她父親的男人,還有他的妻子和孩子...為什麼她總是能夢到這樣的場景呢?明明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洋房,卻清楚地知道裡面擺設的位置,就好像曾經在這裡生活了很久一樣。

    她聽到了腳步聲,有人從她身邊大步走了過去。

    是一個穿著老式大衣的男人,頭上戴著一頂禮帽,他背對著她站在房子前面,看不清長相。趙鑫之前所感受到的陽光的溫暖一下子蕩然無存,一種寒意像成千上萬隻小蟲子一樣在她身上遊竄,她感到痛苦,掙紮著想要醒來,卻始終無濟於事,她看到房子的大門慢慢打開了,一個女人出現在門口。

    她白色的連衣裙上沾滿了觸目驚心的鮮血,臉上帶著令人恐懼的笑意。

    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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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2-11 14:06:37


第七章

    宋河星走下車,小跑進了路邊的星巴克。

    趙鑫靜靜坐在車裡,昨晚的夢境讓她一直心存芥蒂,她想了想,還是拿起手機撥通了媽媽的電話。

    「喂?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媽媽的聲音,讓她有種想哭的衝動,她還是用一種輕快的語氣說道:「媽媽,是我!」「小鑫啊,你還好嗎?中元節快到了,我還在想你能不能回來一趟,我們一起祭拜你爸爸。」

    也許還有弟弟…心裡這個細小的聲音嚇了她一大跳,連忙說道:「好的!我一定盡量抽出時間!對了媽媽,我打過來想問問你,爸爸或者你的娘家這一邊,有沒有一位男性名字中有一個『洛』字呢?」

    「洛?」媽媽想了一會:「沒有什麼印象啊…要是你有需要,我可以打電話問問你姨母…」

    順著街道混在人群裡走來的兩個男子引起了趙鑫的注意,他們穿著捂得嚴嚴實實的迷彩服,背上背著一個大布包,就算是在天氣陰霾的情況下,還帶著墨鏡,不時左顧右盼。趙鑫身子縮了一下,扣住電話快速地說道:「媽媽,我趕著去開會,你問到什麼就給我打電話,再見!」

    收起電話,她打開了腋下的槍套,從車門溜了出去,裝著一副悠閒的樣子跟在兩個男人後面,看著他們走進了不遠處的一所銀行代辦處。

    宋河星端著兩杯拿鐵走出星巴克的時候,剛好看見自己的拍檔進了街對面的代辦處。

    「這傢夥,上班路上還要存錢嗎?!」他搖搖頭,將咖啡放回車裡。原本想勸她休息幾天,可這女人倔強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再加上手頭剛接了案子…低頭的時候一陣眩暈,他幾乎站不穩腳步,連忙扶住車門。最近這是怎麼了?!總是有些貧血的感覺,容易疲憊,難道是因為下班了總是帶著美娟遊車河嗎?他可還沒來得及幹越軌的事情呢!

    真是上年紀了…他苦笑了一下。

    突然!代辦所裡傳來一聲槍響!

    街上的人流在短暫的吃驚過後爆發一陣恐慌,人們四散逃竄,宋河星一把扯出車裡的無線電大聲喊道:「區域四十九!有情況!快派車支援!」說完,拔出槍就往街對面跑去。

    小鑫!

    為什麼心裡充滿了不安呢?!

    ***

    果然不出所料。

    趙鑫和幾個瑟瑟發抖的銀行客戶蹲在牆角,看著兩個歹徒端著土製步槍威脅銀行櫃檯裡職員,經理受傷了,捂著血流不止的腿一個勁哭訴:「早上剛開始營業,並沒有多少現金啊!…」

    「廢話少說!快把錢裝進袋子裡面!」歹徒將布包扔在地上,用槍指著他們:「不然你們一個都別想活!」

    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她悄悄地將手伸向槍套。

    「你要幹什麼?!」監視他們的歹徒發現了她的舉動,用槍頂在她的腦袋上:「手放在頭上!快!不然打爛你的頭!」

    她猶豫了一下,慢慢將手放到腦後。透過銀行的大玻璃窗,她可以看到已經空無一人的街道,車後閃過一個人影,是宋河星!看來支援馬上就要到了…她細細打量著兩個搶匪,動作緊張,拿的武器雖然致命卻很蹩腳,一看就是新手。現在的人都怎麼了?為了不勞而獲就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嗎?

    遠遠傳來警笛的聲響,很快,三輛警車呼嘯而至,歹徒們緊張起來,一個繼續用槍指著職員和經理,讓他們將現金裝入口袋,一個上前來一把抓住一個顧客,逼迫她站起身來。這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嚇得不住哭泣,趙鑫站起身來。

    「幹什麼?!蹲下!」歹徒衝她咆哮道。

    「讓我做人質吧。」她盡力平靜地說道:「我會很配合你,她這樣子只有壞事!我只是想活下來,沒有別的要求!」

    歹徒猶豫的看看手中不停掙紮哭泣的女孩。這是警車上已經下來了很多持槍巡警,以警車為掩體,往這邊喊話:「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如果想活命,就放下武器走出來!…」

    「你他媽的在等什麼?!」裝錢的歹徒向這邊喊道。

    歹徒將抓著的女孩甩到牆角,命令她蹲下來,手裡土製步槍的槍托卻突然向趙鑫打了過來,她的額角挨了重重一記,頭暈目眩,卻在倒地之前被一把扼住脖子,拖拽著走到玻璃前面!

    「我有人質!!」歹徒用一種微微顫抖的聲音喊道:「你、你們退開!!給我們留一輛車!不然我殺了他們!」

    槍口緊緊抵在趙鑫的額頭上,她感到那裡正有熱辣辣的液體流下來。

    宋河星搶過巡警手裡的揚聲器,也不顧在掩體後面躲藏了,惱火的吼道:「給你一條生路!放下武器!把人質交給我們!敢動他們一根汗毛你就絕對不能活了!」「不、不要威脅我們!!」挾持趙鑫的歹徒回頭看看正在裝錢的那個:「哥、哥!怎麼辦啊?!」

    「把這女的殺了!把屍體丟出去讓他們看!他媽的!不見棺材不掉淚啊?!」見銀行錢櫃裡的現金果然不多,歹徒罵了一聲,將包背在背上,依舊用槍指著職員和經理:「快動手!再晚就沒辦法脫身了!」

    抵著額頭的槍口可怕的顫抖著,趙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等等!我是警察!外面那個就是我的拍檔!如果你們帶我出去,我會想辦法給你們弄輛車!」

    她的話讓兩個歹徒一愣,背包的衝上前來一把拉住她的頭髮,趙鑫在心裡拚命忍耐著。

    「臭婊子!居然是個條子?!」從她上衣口袋裡搜出警徽,歹徒破口大罵起來:「殺了她!殺了她!」

    「哥!我們要活著出去啊!殺了她就沒有退路了!還是出去讓她想辦法…」「你懂個屁!這些條子鬼得跟什麼一樣!怎麼能相信他們?!…」

    兩個人爭執不下,趙鑫突然看到對面大樓上有一點反光,一閃而過,玻璃窗外的宋河星用手拍了下腦門,她就馬上明白了:「外面都是些巡警!你們再拖延下去,很快就要有武裝警察到達了!」

    她的話讓兩個歹徒緊張起來,眼巴巴的看著她。

    「我只是想活下去!」她再次重申:「你們可以把我當作擋箭牌!我們出去,一起坐上一輛警車,我可以保證你們安全逃離這座城市!你們殺了我也於事無補啊!」

    歹徒們顯然動搖了,背包的抓住她,回頭對自己的弟弟喊道:「我先出去!你在這裡看著這些人!要是情況不對就馬上殺了他們!」「是!哥!」

    歹徒押著趙鑫,將她擋在身前,一點點向門外移動。趙鑫舉起雙手:「請不要開槍!我們這就出去!」

    門外的巡警們緊張的用槍指著慢慢走出來的人質和歹徒,他們走到宋河星身邊的警車旁,趙鑫向他點點頭:「把這輛車給他,屋裡還有十個人質。」

    歹徒用槍緊緊頂著趙鑫的後腦,宋河星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向旁邊退開一步。

    搶匪迅速的坐上車,粗暴的將她拖了進來,關上車門,就在趙鑫以為他要丟下自己的同伴逃跑的時候,就聽他向屋裡大聲喊道:「出來!!快出來!!要是你們這些條子敢動一動!我打爛這婊子的頭!!」

    銀行門開了,另一個歹徒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端著土製的步槍,向車邊跑來。

    幾乎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對面大樓狙擊手槍膛裡飛出的子彈,準確的擊穿了他的頭部!鮮血混合著白色的腦漿向後噴射而出,整個人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猛地向後掀去,落地之前,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首!

    與此同時,趙鑫一把抓住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歹徒的手腕,狠力向後扭曲!他顯然低估了女刑警的力量,步槍脫手了,整個人被按在座椅上動彈不得,只有在嘴裡痛苦的大罵著:「你們這些狗娘養的!!…那是我弟弟!!我弟弟啊!!..去你媽的!!」

    「如果心疼弟弟,就不會帶他來幹這些了。」趙鑫鄙夷的看著他,馬上有巡警來將歹徒死死銬住了。

    走下車,迎上來的宋河星用咖啡店的紙巾給她摀住頭上的傷口:「用得著這麼拚命嗎?!要是情況不對,至少應該叫上我一起啊!!你想死是不是?!」「好啦!疼死了!你就少說兩句!」趙鑫瞥了他一眼,接過紙巾捂著傷口:「救護車怎麼還沒來?裡面還有一個被打到腿的經理……」

    忽然,她覺得頭上的傷口有點癢癢的,用手摸了一下,居然是個硬硬的東西。她皺著眉頭用指甲摳著那東西拔了出來,一看,居然是一條還在扭動身軀的蜈蚣!

    蜈蚣咬破她的手指,猛然間就鑽進皮膚下面去了!她眼看著自己的手臂上突然爬滿了這樣的東西!皮膚一塊塊鼓了起來,在身上飛快的流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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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2-11 14:06:52


  第八章

    趙鑫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呼叫,她用手拍打著身上的各個地方,想把這些汙穢的東西趕出來!

    「小鑫?!你怎麼了?!」

    她突然做出的怪異舉動讓宋河星露出驚訝的表情,他伸手想要抓住她,趙鑫卻倒在地上,痛苦的蜷起身子。她感覺五臟六腑都被一刀刀細碎的割著,這樣的疼痛根本無法忍受!她的眼前一片血紅,看不見,也聽不見,唯一停留在腦海裡的就是刻骨銘心的疼痛!她甚至可以聽到這些蟲子咬噬自己骨肉的聲音!

    皮膚上凜人得密密麻麻的抓撓,身體上無法承受的劇痛,她的手在抽搐中碰到了腋下堅硬的東西。

    爸爸死的時候也是這種情形嗎?

    腦中閃過一句話。她毫不猶豫地拔出槍來,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槍響了!……

    局勢已被控制的罪案現場突現槍聲,所有警員的注意力馬上集中過來。

    「長官!出了什麼事?!」

    一個巡警拔出槍,慢慢的靠了過來。

    「沒事!沒事!不好意思,走火了!」

    宋河星一腳踢開倒在地上的趙鑫身邊的槍,已經出了一身冷汗。真懸啊!要不是當機立斷一拳打暈她,這時候他的拍檔就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了吧?!來不及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俯身檢查她額頭上的傷口,怎麼看都和剛才沒有什麼不同啊!

    「趕快呼叫救護車!他媽的!怎麼這麼慢啊!」「是!長官!…」

    「現在的情況,不是救護車可以處理的吧?」

    巡警連忙跑開了,宋河星身後卻傳來一個溫文爾雅的聲音,他連忙轉過頭,警方拉起的警戒線站著不應該在這裡的人。

    李承禎面色嚴肅地看著他,他一副居家的打扮,牛仔褲配襯衣,身後跟著一個少年,白淨清秀,膽子很小的樣子,懷裡抱著一隻大大的超市紙袋,一張臉幾乎要藏到袋子後面去了

    宋河星皺起眉頭:「喂!我這裡可沒有什麼孤魂野鬼等著你們收服的!退開!不然告你妨礙公務!…」「你不想救自己的拍檔嗎?雖然這次她躲過了,可下一次也許就死掉了。」李承禎平靜地說道。這種語氣令宋河星憤怒之餘,不禁又想起了降頭師的話,真的是被下降了嗎?王頭死的時候,自己一直處於混亂的痛苦中,所有人告訴他那就是被下降的狀況,可是他一直不以為然,但是這次小鑫…

    他低頭架起趙鑫的手,沒費多大力氣就把她抱了起來。

    「終於下定決心,要找降頭師了嗎?」李承禎笑瞇瞇的看著他:「正好,我也想什麼時候順路去拜訪他呢,一起吧。」

    ***

    美娟端茶出來的時候,看到坐在窗邊的宋河星臉色不佳,指節壓得咯咯直響,呆呆地看著封住窗口光線的厚重窗簾。她歎了口氣,將茶托放下,走過去輕輕扶住他寬厚的肩膀:「不要擔心,哥哥一定有辦法幫她的…」

    宋河星沒有搭話,握住她的小手,感激得將頭靠在她的手臂上。美娟溫柔的扶著他的髮絲,故意開玩笑道:「你這樣緊張,我可是會吃醋的哦。」「你還真是會安慰人呢…」他苦笑了一下,拉著她在自己身邊坐下來:「要是不怕你哥哥吃醋,就在這裡陪我一會吧。」

    「我陪著你…」美娟的眼底流露出不易察覺的悲傷,她慢慢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就在這陪著你…」

    坐在另一個房間裡的李承禎帶著譏諷的笑容:「你的膽子還真是不小呢!這樣的妹妹就敢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我們面前,不把茅山道士放在眼裡嗎?」「如果放在眼裡了,我還會讓你們活著走進這裡嗎?」

    淳于呂從手中黑色的筆記本上移開目光,冷冷的看著他,又看看他帶來的那個少年:「關心一下你的同伴吧。我不想在我動手之前,他已經嚇破膽子了。」

    李承禎的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他嚴厲的看著一旁瑟瑟發抖的少年,後者渾身顫抖,眼鏡幾乎都要從鼻樑上跌落下來:「方鐸!」「是、是!大師兄!」「你在抖什麼勁啊!?」「那、那個…天、天氣…」

    不耐煩的合上手裡的筆記本,淳于呂摘下鼻樑上的單片眼鏡:「你和姓宋的小子一起把人送過來,打的是什麼主意呢?要是讓你們的掌門人知道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居然和邪惡的降頭師混在一起,恐怕會被打屁股的吧?」「真是失禮…看來不光是邪惡,還相當的沒有禮貌。」李承禎抱起手臂,咄咄逼人的看著他:「你知道這女孩身上發生了什麼嗎?她被下降了,這是誰幹的?」

    「至少不是我。」他冷漠的回答道。

    「想聽聽我的看法嗎?」完全是處理禮儀習慣的問話,不等對方回答,李承禎便繼續說道:「茅山道術裡倒是有相類似的東西——木人樁。要是混合有咒語和對方的生辰八字,不論多遠都可以用替身的木人將其置於死地。我多少聽說過降頭術,有沒有情形可以診斷趙小姐的症狀呢?」

    有些意外的看著他,淳于呂緩緩開口:「真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為什麼這麼感興趣呢?茅山道士不是希望我死,對降頭師存在著莫名巧妙仇恨的莫名其妙的人嗎?」

    就算是李承禎,禮貌的笑容也快要掛不住了:「話不能這麼說。眼睜睜看到有人受苦,卻因為自己的仇怨撒手不顧,這不符合修道之人的宗旨。」「是嗎?我還以為道士為了修行完全可以濫殺無辜呢。」

    他又提起了王進的事,李承禎的眉尖抽動了一下。

    「既然有人主動要求幫助,我當然也來者不拒。」好在淳于呂並沒有乘勝追擊,他站起身,走到床邊看著趙鑫灰白的容顏:「你聽說過血咒嗎?」「血咒?」「對,很古老了,古老到我直到現在才想起還有它的存在。」他的手輕輕拂過趙鑫的額頭,李承禎驚奇的發現,女子痛苦抽搐的五官漸漸變得平和起來,好像睡著了一樣,呼吸平緩。更讓他驚訝的是,降頭師黑色的眼睛在面對她的時候,居然有一抹溫和一閃而過!他肯定自己沒有看錯,只不過……

    降頭師沒有發現他的情緒波動,繼續說道:「…這是一種非常強大,可以毀滅整個家族的降頭術,就算是我,也想用邪惡這個偽善的詞來形容它。血咒可以將恨意和死降融入一個家族的血脈中,從此以後,這個家族的血親沒有一個能逃離這種詛咒,一個接一個死去,直到家族滅亡…」

    他抬起頭,眼睛裡卻沒有絲毫稱得上同情的東西,反而是一種對力量的狂熱和濃厚的興趣:「相對,施咒的人也要付出最寶貴的東西作為交換,在他死後,靈魂將代替做法的降頭師墮入十八層地獄,接受永無休止的折磨。順便說一句,一般這樣的人都是自殺身亡的,因為不能忍受強大降頭術帶來的負面影響——他會發現有些東西一旦沾染上了,就永遠沒有擺脫的一天,只有死…」

    李承禎感到背後有些寒意,不禁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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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2-11 14:07:10


第九章

    趙鑫看到自己走進了玄關。

    還是這座老式的洋房,背後的院子裡是盛開著白色花朵的槐樹,門在身後慢慢關上了,她看到自己面前站著白衣的女人,身上血跡斑斑。

    「我已經按你說的,全都準備好了!」

    直覺告訴她,這個女人已經瘋了。她的臉上帶著木然的笑容,眼神狂亂,聲音尖而細。她驚訝得聽到自己開口說話了:「你的決心真是讓我感動,夫人。多謝惠顧。」

    這是一把男人的聲音!就像是金石相碰一般刺耳,乾巴巴的,讓人不免心生厭煩。她發現自己好像只是這個人的一雙眼睛,,一對耳朵…可以看,可以聽,卻無法左右他的思想,無法移動身體,就好像…在窺視別人的內心?!

    女人轉身慢慢向樓上走去,她——或者她所寄生的那個人跟在她後面,也慢慢走上去了,她注意到他穿著黑色的大衣,手裡拿著一頂禮帽,那雙手灰白消瘦,沒有一點生命的跡象,如死人一般。樓梯向上延伸,最後他們來到了一個灑滿陽光的小客廳裡。

    主人似乎刻意將這裡改造成了一個花房,落地窗邊圍繞著白色的花盆,裡面種植著五顏六色的花,一隻很大的陶瓷水缸傾倒在地上,地毯被水浸透了,幾隻垂死掙紮的金魚在地上無助的蹦跳。空氣裡混和著花香和濃重的血腥味,趙鑫覺得胃裡一陣翻騰——如果那胃還是屬於她的話。

    女人走到花盆後面,抱起什麼東西,臉上帶著木然的微笑。

    看到她走出來,趙鑫的腦袋裡嗡的一聲,幾乎要透不過氣來了。

    那是一個小男孩,他像一個破爛的洋娃娃一樣躺在女人的懷裡,胸口可怕的傷口正在向外流血,蒼白的小臉迎向他的母親,用最後的力氣喃喃道:「媽媽…媽媽…」

    「就是他嗎?」趙鑫聽到男人冷淡地問道。

    女人點點頭,將孩子平放在他腳下的地面上:「夠了嗎?做到這一步…我什麼都不要了…」「我明白了。父子的血脈是相通的,他的生命和鮮血足以完成你的願望了。請退開些。」

    趙鑫在心裡發出了尖叫,這孩子的臉就在她眼前!多麼相似!就是她的弟弟的臉!雖然不是同一個人,但是能相似到這個程度也是很讓人吃驚了!他究竟是誰?!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對待他?!

    男人從隨身帶著的手提箱裡,取出一隻玻璃瓶,將裡面褐色的粉末倒出一點,塗抹在孩子的額頭上,又用一把鋒利的小刀劃破自己的手,將他蒼白的雙唇用自己的鮮血塗紅。趙鑫聽見他在低聲吟唱咒語,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孩子漸漸失去光芒的瞳孔和輕輕蠕動的嘴唇上,他似乎還在困惑的呼喚著母親…

    孩子的胸口突然慢慢向上隆起,男人抓了一把什麼東西猛地往他的傷口按去!

    周圍的空氣一下子凝固了,冰冷的,充滿邪惡的氣息瀰漫四周,她感受到了男人近乎歡喜的心情!他在享受!享受這種變態的快樂!隨著那模糊不清的吟唱,趙鑫也從身體內感受到了一種刻骨銘心的疼痛,就好像成千上萬的小蟲子在她的身體裡爬行!她看到從孩子已經失去生命的身體裡湧出了無數的毒蟲!密密麻麻,成群結隊!就像在慶祝重獲自由,整個房間裡面馬上成為了它們的樂園!!

    男人慢慢站起身,女人臉上的瘋狂已經變成了徹底的絕望,她抬起眼睛看著他:「結束了?」

    「是的,結束了。現在只剩下你自己了。」

    女人嘴角流露出一抹笑容,趙鑫在一瞬間發現其實她是很美的,只是這一張美麗的臉,不知被什麼樣的仇恨扭曲了…她轉過身,慢慢走向落地窗,突然猛地向外衝去!玻璃發出了巨大的破碎聲,她就像一隻白蝴蝶,從窗口飛了下去!…

    趙鑫聽到男人發出一種沈悶的笑聲,他有條不紊的整理好自己的東西,連看都沒看男孩已經被咬噬的體無完膚的屍體,就往樓下走去。推開大門,陽光下槐樹依舊是一樹夭夭,女人的屍體就跌落在樹下,身上已經被潔白的花瓣輕輕遮蓋了一層。

    男人從屍體旁邊走了過去,有人在花園的柵欄旁邊等他。

    身材欣長的少年露出一絲微笑,這讓他俊美的臉異常柔和,他的髮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黑色的獵裝一塵不染,這張比例完美的臉讓趙鑫腦袋裡又是一片空白,她呆呆的看著他的笑容,這傢夥…這不是…

    「父親讓我來接您回去。」他輕快的說道。

    ——淳于呂??!!

    ***

    宋河星從樓上走下來,回過頭,美娟從樓道的窗戶裡探出頭來,向他揮揮手。

    他笑著示意她回去,逕自走到了路燈下自己的車子旁邊去。

    折騰了一天,淳于呂堅持要將昏迷中的趙鑫留在此處過夜,湊熱鬧的茅山道士向他賭咒發誓會保護她的安全,可惜這兩方面他誰都不信任…可是強行把趙鑫帶走,萬一她又出現早上那種狀況,他除了痛揍她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了。看看自己指節上的擦傷,他搖搖頭,這輩子再也不打女人了!

    取出鑰匙,拉開車門,他坐在位置上正要發動車子,一個人突然「彭」的一聲趴在了他的車窗上!!

    宋河星的心跳幾乎暫停了,他嚇得摀住胸口,看清楚之後,又惱火的皺起眉頭:「搞什麼啊!!繞過來!上車!」

    車門一開一合,安源板著臉坐在了附駕位置上。

    「還真是不良少女啊!你不看看現在幾點了?!為什麼還在這裡遊蕩?…」「我是在等你啊!誰叫你跟你的小女朋友那麼多廢話!」「什麼叫廢話?!我們那是…」

    突然意識到問題的重點,宋河星奇怪的看著她:「你等我幹什麼?這麼多天沒見你出現了,又和家裡人吵架了?」安源使勁搖搖頭:「我想過了。雖然我知道很難說出口,萬一惹惱了降頭師,還可能死無全屍…但是與其看著你這樣下去,還不如全都告訴你!」

    宋河星乏力的捏捏眉心:「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你最近,是不是經常感覺很累,注意力無法集中,每天晚上都沒辦法好好入睡?!」

    他驚訝的看著她嚴肅的臉,笑開了:「哈哈,真是了不起!你決定不當靈感少女,改行做蒙古大夫了嗎?厲害!有潛力!...」「你不要再打哈哈了!」少女眼睛裡淚光點點,宋河星一下子收了笑,手足無措起來:「那個...我不是要嘲笑你的意思...喂!幹嘛哭啊!」

    「離開淳于美娟!」安源嚴厲的說道:「再和她呆在一起,你會死的!」

    「你在...說什麼啊?!」

    「從第一次見面我就已經看到了!你們沒辦法看到,是因為淳于呂做了手腳!那個女人,她根本沒有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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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2-11 14:07:25


第十章

    沒有腳……?

    宋河星的腦袋一時間還無法接受這樣的說法,可是他眼前突然出現了怪異的一幕:黑色的大門,很多沒有腳的人在呻吟啼哭,一雙無情的手將他們丟進門裡去…有一個人…

    「你還好吧?」安源看他臉色大變,連忙問道。

    「我才不聽那些荒誕的故事呢!」宋河星雙手狠狠拍在方向盤上,將身邊的少女嚇了一跳:「美娟明明是人!我可以碰到她,她的手是溫暖的!我警告你!再說這樣的話會被人告誹謗的!!」

    安源瞪大眼睛看著他:「你不相信我?!」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之前經歷的事情都太過匪夷所思,宋河星的嘴巴動了動,卻沒辦法大聲地反駁她。他突然從車裡出去,狠狠的摔上車門!

    「你去幹什麼?!」

    「不是有疑惑嗎?不明白的話就去問個清楚!」宋河星又惱火又堅決地看著她:「你在這裡等我!」

    說著,就向樓上跑去。安源洩氣的靠在椅背上,她不知道自己將真相說出來究竟是幫了他還是害了他,但是不說的話…她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衣角,拚命忍住眼淚。

    ***

    趙鑫睜開眼睛,身旁坐著的男人,比她夢中見到他時要長大了很多,可是那樣燦爛的笑容,又是怎麼變得冷若冰霜呢?…

    「你醒來了?」淳于呂合起手中黑色的筆記本,自然地將手放她的額頭上:「今晚看來會安然度過了,可是你不能再放任自己,真的會死的。…」

    「我看到的是什麼?」趙鑫看門見山的說道。

    「什麼?」

    「我伏身在一個男人身上,他,還有一個請他來家裡的瘋女人,她殺了自己的孩子,那孩子身上生出很多蟲子……」趙鑫坐起身,痛苦的扶著額頭:「很混亂。最要命的是我看到你了。雖然好像十幾歲的樣子,不過確實是你。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媽的,頭好疼…」忍不住說了句粗話,她發現降頭師的臉色有些變化,一種猙獰將他俊美的五官扭曲了一下,當他開口的時候,聲音還有些顫抖:

    「果然是他…」

    「誰?那個帶著我走到人家屋子裡虐殺孩子的男人?!」

    「我沒有辦法說出他的名字。」他的聲音低沈,趙鑫從沒見到他這個樣子,可以說是亢奮,也可以說是恐懼…令這個彷彿無所不能的男人害怕,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他纖長的手指微微抖著,眼睛看著地面:「那麼就是他的降頭術,詛咒了你們家族的血脈,而這種詛咒讓他的記憶留在了血脈中,你看到的,正是他的記憶…」「那人在哪裡?!我是不是一定要找到他,才能讓這種瘋狂的詛咒消失?!」

    淳于呂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他不會幫你的。」

    「為什麼?!降頭師不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嗎?!我可以不追究他以前為了錢財幫那女人殺了我們家多少人,只要他解除我身上的詛咒...」「你既然看到了他的所作所為,難道還不清楚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嗎?」

    他冷冷的聲音讓她語塞,又想起那種令人噁心的歡喜的感覺,的確,那個人的瘋狂和變態...

    「你並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小姐。」淳于呂抬起頭看著她:「但是有些事你有權利知道。那個人,雖然我不能說出他的名字,可是我可以告訴你,他是與我們家族關係緊密的一個人。我的父親在逃荒的難民裡把他救出來,給他飯吃讓他不至於餓死。後來父親漸漸發現,這個人具備成為降頭師的素質,因為他只有我一個兒子,所以希望可以多一個繼承人,儘管祖父反對,他還是將畢生所學傳授給了那個男人...」

    他的聲音,平靜裡透著絲絲苦澀,趙鑫全神貫注的聽著。

    「...他果然沒有令父親失望。雖然開始學的時候年紀偏大,他卻有著常人無法想像的毅力和韌勁,很快成為了父親的得意門生,在降頭界名聲大噪。可是降頭是有傳承的規矩,有些可以傳授給外人,有些只能傳給自己的兒子,我們那時候都沒有注意到,他對此懷恨在心,當得知我家這一流派擁有傳說中的讖書時,他的貪慾開始無止盡的擴張。...」

    他的耳邊彷彿又響起了那晚的雷聲,趙鑫看到他流露出恐慌的神色,不禁嚇了一大跳,一手抓住他的肩膀:「你還好吧?!」

    淳于呂低下頭,一手在眉心裡輕輕揉了一下:「我沒事。他殺了我所有的親人,如果能夠斬草除根的話,也許現在他會在藏身的地方偷笑吧,可惜我還活著...是的,我這個樣子,還活著吧?」

    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問自己,趙鑫呆呆的看著他:「是、是啊!不然是什麼?!」

    淳于呂突然笑了一下,這讓他的臉更加悲傷起來,他做出一個讓趙鑫心臟驟停的舉動——慢慢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你、你哪裡不舒服嗎?!」

    「你真是一個奇怪的女人。」他的聲音在她聽來,就如同耳語一般:「雖然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你身上有和我相同的東西,可是沒想到你居然會堅持這麼久。你明明什麼都不瞭解,卻一直要往前去,說不上特別勇敢,還是特別愚蠢...」

    「喂。」遭到揶揄,趙鑫反而放鬆下來,她抬手拍拍他的後背:「你不是還有妹妹嗎?生活也不算太糟啊...」

    ...他殺了我所有親人...

    她突然覺得不對勁,淳于呂抬起頭,臉上的神情已經恢復了平日的無懈可擊,他看著趙鑫吃驚的臉:「道士們說得沒錯,我是一個邪惡又冷酷的人,我身上流著降頭一族的血脈,所以可以不擇手段保護所有我珍惜的事物。就算是你們,就算是你...」

    房間外突然傳來一陣吵雜聲,趙鑫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她來不及穿鞋,跳下床便衝了出去!

    門外的小客廳裡,燭光照耀下是目瞪口呆的宋河星,他一手拽著一塊紅布,木案上以前被紅布罩著的四方形的東西,竟然是一個玻璃器皿,裡面透明的液體中浸泡著一個孩子的屍體!!她的頭髮在液體中詭異的飄散,腫脹的五官已經看不清楚了,就像出生的嬰孩一樣蜷縮著身體。

    一旁的李承禎歎了口氣:

    「太莽撞了...這下好了,該怎麼收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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