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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7-17 12:00:11


  晚間,皇帝來到棲鳳宮,卻不見皇后迎上來,便問女官:“皇后在皇祖母宮裡?”
  女官輕輕搖頭,“娘娘一整個下午都在內殿。”
  這就奇怪了,若是平常,皇后聽見內監稟報他來了,立刻就迎出來。怎麼今日卻不見蹤影?難道身體不適?
  皇帝心中疑惑,揮退了眾人,獨自進入內殿。
  薛靜姝俯在案前,頭也不抬地不知在做什麼。
  皇帝走近一些,發現她面前放著一本書,皇后看得專心入神,還未發現他已經來了。
  皇帝心裡莫名有些不愉,皇后從前可從未這樣忽視過他。
  他清了清嗓子,想要提醒皇后他來了。
  但薛靜姝仍低著頭,一動不動。
  皇帝只得又咳了一聲。
  薛靜姝還是沒有反應。
  皇帝神情微妙,好在剛才他讓人都退下,不然此時讓人見到皇帝受了冷落,那他就不止覺得微妙這樣簡單了。
  他走到薛靜姝身後,直接伸手把那一本書抽出來,“皇后在看什麼?”
  薛靜姝這才發現他來了,忙說:“陛下快把書還給我,還有幾頁就看完這一回來。”
  皇帝真的不高興了。他人都已站在面前,皇后卻只顧著看書不理他,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書這樣誘人。
  他翻過書的封面看了一眼,上面幾個草字——《俠義英雄列傳》。
  一看就不是皇后平日會看的書。
  他拿著書並不還給薛靜姝,問道:“皇后怎麼在看這個?”
  薛靜姝道:“這不就是陛下讓德公公給我送的話本嗎?我今日看了一些,才發覺從前錯怪了陛下,這些話本故事新穎,言語風趣,寫得確實吸引人,難怪陛下愛看。”
  皇帝聽說是話本,便拿在手裡翻了翻,不著痕跡地找著是否有不正經的描述。
  好在這話本裡寫的似乎是一些江湖俠客的故事,並不是他所看的那些才子佳人的豔本。
  他稍稍安心了一點,但心裡還是有個疙瘩:“皇后看得這樣入神,連我來了都不知道。”
  薛靜姝討好笑道:“是我疏忽了,一會兒給陛下賠禮,陛下先把書給我吧,讓我看完這幾頁。”
  皇帝心中更加鬱悶,皇后沒發現他來也就罷了,現在他人站在眼前,皇后卻還要繼續去看話本?
  皇帝覺得自己不是那種斤斤計較小肚雞腸的人,不能和自己的皇后計較。
  於是,他翻開書頁,把話本的作者記下來,才又把書還給皇后。
  等薛靜姝看完那幾頁,就該傳膳了。
  她心裡記掛著話本的後續發展。吃飯也吃得心不在焉。
  皇帝給她夾了兩次菜,卻不見她夾回來,便又在心裡給那話本的作者記了一筆。
  晚膳後本該是兩人在園裡散步的時間,但薛靜姝放下碗筷又跑進內殿捧起了話本。
  皇帝一個人坐在飯桌前,把十六道菜吃了個乾淨。
  伺候的宮人們都垂著頭,不敢上前。
  陛下此時的臉色雖如往常,卻讓她們覺得一陣陣陰寒襲來,仿佛他吃的不是飯菜,而是什麼仇人似的,著實嚇人。
  終於,在皇帝把餐盤都吃下去之前,薛靜姝又出來了。
  但她卻不是來找皇帝,而是找德公公的,“公公,這本《俠義英雄列傳》只是上冊,是不是還有中冊和下冊?”
  “這……”德公公小心的看了看皇帝的臉色,謹慎道:“應該是有的,只是藏書閣內書籍眾多,一時間找不到,請娘娘擔待兩日。”
  薛靜姝有些失望,不過還是道:“那就勞煩公公替我找一找了。藏書閣內是不是還有別的話本?若有,也請公公幫我捎兩本來。”
  德公公還未回話,就聽得啪噠一聲,皇帝撂下碗筷。
  這動靜與他平日相比,著實有些大了。
  薛靜姝疑惑地看過去。
  皇帝面色如常,漱了口,擦乾淨嘴巴,站起來,說:“皇后與我一起去園中走走吧。”
  薛靜姝此時已經將話本看完,反正也無事可做,便點點頭。
  德公公看著帝后遠去,松了口氣,可回想方才陛下和娘娘離開時回頭那個警告的眼神,心裡又暗暗叫苦。
  明明之前是陛下讓他給娘娘送話本,現在娘娘看得上心了,陛下又來怪他。
  這可真是……難做喲。
  皇帝和薛靜姝兩人漫步在御花園中。
  昨夜下了一場雨,桃花落了不少,愈發顯得綠肥紅瘦。
  薛靜姝走著走著,突然撲哧笑了起來。
  皇帝看了她一眼,薛靜姝捂著嘴擺擺手,說:“陛下不必理我,我就是想到了話本上一句話,一時沒忍住。”
  皇帝抿直了嘴角,沒說話。
  薛靜姝歎道:“那些文人的腦袋,怎麼就這樣好使呢?寫得出如此令人捧腹,又引人深思的故事來。”
  皇帝心說,都是瞎編亂造,騙騙你這樣涉世未深的懵懂女子的,哪有什麼引人心深思的道理?
  那個文人叫什麼來著?
  付文軒是吧?他記住了。
  薛靜姝又說:“書中的主人公俠肝義膽,又情深意重,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兒,令人敬佩。”
  皇帝嗤之以鼻,不過是個捏造出來的人物,有什麼好敬佩的。
  俠肝義膽情深意重,現在哪個話本裡的主人公不是照著這個摹本來寫的?
  薛靜姝感歎完了,腦中興奮的勁頭漸漸退卻,這才發現皇帝今晚的話似乎格外少些。
  她扭頭看著皇帝,問道:“陛下怎麼都不說話?”
  皇帝說:“我看皇后說的起勁,不忍心打斷。”
  這平平常常一句話,用的他還是往常的語氣,薛靜姝卻敏銳地聽出一點不同來。
  她仔細看了看皇帝的表情,試探道:“陛下是不是不高興?”
  這場景有些熟悉,就在昨日,還是她使小性,皇帝來哄她呢,今日兩個人就倒了個。
  但皇帝絕不承認自己是在小心眼。
  他說:“那些話本裡寫得不過是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皇后莫要過於沈迷才好。”
  薛靜姝心裡撇嘴,明明之前皇帝還整日在她面前話本長話本短的。她不過今日才念了幾句,就被皇帝說了,五十步笑百步,也不是這樣子笑的。
  不過,看樣子皇帝確實有點不高興了。她也沒有直言,只是笑著說:“是,陛下說的是。”
  皇帝緊繃的嘴角這才鬆開了些,周身情緒也顯見緩和。
  等兩人一同回到棲鳳宮內,皇帝看起來已經和平常沒有兩樣。
  宮人看在眼裡,暗暗把提著的心放下。
  帝后兩人洗漱完畢,正準備安置,皇帝突然招手,讓人把皇后的夜宵端來。
  薛靜姝有點不樂意:“不是才用過晚膳沒多久麼?”
  皇帝道:“剛才皇后一心只念著話本,沒用多少,半夜裡該餓了。”
  薛靜姝自知理虧,不好再多說,只得皺著眉頭,把宮女端來的一碗味道古怪的雞湯喝下。
  她只嘟囔了一句,“好難喝的雞湯。”臉上已經飛起兩片紅霞,整個人暈乎乎地往後倒。
  皇帝伸手攬過她,揮手讓人都退下。
  宮人們寂靜無聲的退出殿外。
  有個小內監好奇地問德公公:“師傅,那是什麼湯?怎麼娘娘一喝就好像醉了一樣?”
  德公公瞪他一眼,“要你多嘴。”
  那可是陛下吩咐特地給娘娘做的黃酒醉雞。
  這道菜的特色,便是一半雞湯,一半黃酒。
  就算是一般人喝了,也容易上頭,更何況是娘娘這樣不勝酒力的。
  陛下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薛靜姝確實已經醉了,雙頰酡紅,睜著一雙亮晶晶水潤潤的眼睛,憨嬌的看著皇帝。
  皇帝動手替她更衣。
  今日早晨薛靜姝更衣時,是避開宮女自己來的,只因昨日她與皇帝太過火,在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跡,她實在羞於讓人看見。
  皇帝用手指輕輕摩挲著她肩膀上一朵桃花狀的吻痕。
  薛靜姝縮了縮肩膀,咯咯笑道:“好癢。”
  皇帝問她:“皇后可知這是什麼?”
  薛靜姝撅了撅嘴,說:“是陛下的牙印,陛下咬我的時候留下的。”
  皇帝糾正她:“不是咬你,是親你。在你身上親出印子,是因為疼你。”
  薛靜姝眨了眨眼睛:“確實有點疼。”
  皇帝又問:“哪裡疼?”
  薛靜姝便抿著嘴不說話,她雖然醉了,言語間像個稚兒,但還是知道羞恥。
  皇帝便說:“以後習慣了,就不疼了。”
  薛靜姝小聲道:“還很脹。”
  皇帝刮了刮她的臉頰,“誰讓皇后生得這樣嬌小,讓我為難?”
  薛靜姝不服道:“都是陛下太高大了,若陛下矮些不就好了?”
  皇帝點點她的鼻頭,“說的輕巧。你實話與我說,今日的話本真有那麼好看?那付文軒,真的那麼厲害?”
  薛靜姝顯然還記得這個名字,雙眼亮晶晶的,用力點頭,“厲害,真的很厲害!”
  皇帝微微眯了眯,“和我比,誰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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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7-17 12:00:26


  “唔……”薛靜姝沒說話,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來轉去。
  皇帝慢慢逼近,語氣低緩,帶著幾分誘哄,“皇后怎麼不說話?把你心裡的想法說出來,就算說得不好,我也不會怪你。”
  兩人此時坐在床上,薛靜姝只穿著單薄的裡衣,覺得有點涼,就把薄被扯來裹在身上,只把自己一顆頭顱和一雙腳丫子露出來。
  她歪頭看著皇帝,試圖確定真假,“你沒有騙我?”
  皇帝說:“君無戲言。”
  薛靜姝動了動腳丫子,十顆小巧玲瓏的腳趾頭無辜地蜷縮著。
  皇帝的視線順著看過去。
  薛靜姝又了動腳丫子。
  皇帝便伸出手,把那雙在他看來十分不安分的白玉般的腳掌握住。
  薛靜姝身上比常人涼一些,一雙腳又涼了幾分,握在手中,就如握著一塊玉做的把件。
  皇帝握在手心裡,還覺得不夠,又捏了捏。
  薛靜姝想要把腳縮回來,但她全身都裹在被子裡,沒有使勁的地方,動了一下,整個人就滾落在床鋪上了,只有一雙腳還翹著,被皇帝握在掌中。
  她像一條白胖的蠶一樣,在床上拱了兩下,起不來,索性就躺在那裡不起來了。
  皇帝用粗糲的指頭刮了刮她的掌心。
  薛靜姝整個人猛地抖了一下,急切求饒道:“不要不要!好癢好癢……”
  皇帝說:“皇后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若還不說,我就再撓一下,一直撓到皇后說了為止。”
  薛靜姝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怎麼能這樣?你太壞了!”
  皇帝看著她,伸手把她整個人連被子撈起來,“我記得皇后上一次還說我是個好人,這麼快就忘了麼?”
  薛靜姝理所當然道:“上一次你沒有撓我癢癢,是個好人,這次你撓我了,就是壞蛋。”
  皇帝扯起嘴角,“不管好人壞人,我只想知道皇后的回答是什麼。若再不說,我就不留情了。”說著威脅般沖薛靜姝彎了彎自己的指頭。
  做完這個動作之後,他自己先愣了一下。
  有多久沒有說過這樣幼稚的話,做出這樣無趣的動作了?
  然而,他剛才在做的時候,心中竟一點也不覺得幼稚無趣,只是期待著皇后的反應。
  薛靜姝沒有注意到他的怔愣,只嘟了嘟嘴,說:“都厲害多厲害,你和付文軒都厲害,行了吧?”
  皇帝回過神來,搖頭說:“不行,必須得有一個最厲害的。”
  薛靜姝蜷了蜷腳趾頭,看了皇帝一眼,猶猶豫豫道:“你又沒有寫話本給我看,我怎麼知道你厲不厲害?”
  皇帝低下頭湊近她,“難道皇后以為,只有寫話本的人才厲害麼?”
  薛靜姝疑惑:“那還有什麼人呢?”
  皇帝說:“我可以讓十個、百個,甚至上千個人寫出像付文軒那樣的話本來,你說,是我厲害還是他厲害?”
  薛靜姝瞪大了眼,驚奇的看著他,:“真的嗎?”
  皇帝點點頭,“你想要看什麼,我就可以讓人寫出什麼來。”
  薛靜姝便一臉的敬佩,“你好厲害,你最厲害了!”
  皇帝聽得心中十分受用,但又有個問題,“我是誰?”
  “你是皇上呀。”薛靜姝說。
  皇帝又問:“皇上是誰?”
  “皇上不就是陛下嗎?”
  “那陛下又是誰?”皇帝繼續追問。
  薛靜姝簡直給他問迷糊了,擰著細眉苦惱道:“皇上就是陛下,陛下就是你,你就是皇上呀。”
  然而這些都不能讓皇帝滿意,他又換了個方式問她:“皇上是你什麼人?”
  薛靜姝從被子裡掙脫出雙手來,撓了撓臉頰,將碎發撥到一邊。
  “皇上……是我什麼人?”她遲疑著重複了一遍。
  皇帝點點頭,說:“對,我是你什麼人?”
  薛靜姝皺眉想了許久,誠實地搖搖頭,“我不知道。”
  皇帝將她從被子裡剝出來,兩人緊貼著抱在一塊,他沈聲說道:“我們兩人睡在一塊,是枕邊人。我是你的丈夫,你記住,皇帝是你的丈夫。”
  薛靜姝愣愣地重複:“皇上是我的丈夫。”
  皇帝點點頭,“對。”
  但薛靜姝卻突然又搖了搖頭,“我不想……我不想皇上做我的丈夫。”
  皇帝臉上神情忽然凝滯,周身驟然冷了下來。
  他低頭看著被他抱在懷裡的人,卻意外地見到一張淚眼汪汪的臉。
  他沈默著和薛靜姝對視。
  薛靜姝眨眨眼,淚珠子巴拉巴拉往下掉。
  最終,還是皇帝先伸出手,擦去她鬢角的淚珠,輕聲問道:“我還沒生氣,你怎麼反倒先哭了?”
  薛靜姝抽了抽鼻子,哽咽著說:“我不想陛下做我的丈夫,因為陛下以後還要做別的很多很多人的丈夫,可是我只有他一個人。”
  皇帝又愣了一下,用衣袖輕輕拭去她睫毛上的眼淚,“是誰跟你說我以後要娶別的人?”
  薛靜姝抽噎一聲,“大家都這麼說。而且,皇上本來就是要娶很多很多女子的。”
  皇帝說:“他們騙你的,沒有很多很多別的人,只有你一個,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薛靜姝止住淚,一雙眼經過眼淚的沖刷,比剛才更加明亮了幾分。
  她眼也不眨地看著皇帝,委屈道:“你沒有騙我?”
  皇帝說:“我何曾騙過皇后。”
  薛靜姝卻嘟嘴,“昨晚你就騙我了。你說一會兒就好,可是等我睡著了,你都還沒好。”
  皇帝啞口無言,“……那件事不算。除了在床上之外,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薛靜姝費力地想了想,好像真的沒有,她誠實地搖搖頭。
  皇帝說:“這就對了,以後也一樣,皇后不要聽別人的,只聽我的就好。他們會騙你,我不會騙你,你也……不要騙我。”
  薛靜姝立刻說:“我沒騙過你。”
  皇帝輕輕點頭,“我相信皇后。”
  薛靜姝安下心來,打了個哈欠,“我有點困了。”
  皇帝說:“還不能睡,先喝點解酒湯,不然等明日醒來,皇后該頭疼了。”
  薛靜姝可憐巴巴的看著他,“可是我一點都不餓。”
  皇帝道:“那就陪我再說一會話。”
  薛靜姝只得答應,“你要說什麼?”
  皇帝說:“我從未喚過皇后的閨名。你在閨中時,家裡人如何稱呼你?”
  薛靜姝想了想,說:“長輩有時候喊我姝兒,有的時候叫靜姝,丫鬟們叫我三姑娘,柳兒叫我小姐。宮裡的人叫我娘娘,只有陛下叫我皇后。”
  皇帝不願泯然眾人,於是道:“那往後我還是繼續稱皇后為皇后吧。”
  薛靜姝問他:“你呢?別人怎麼稱呼你?”
  皇帝說:“小時候有人叫我六皇子,有人叫我老六。後來,他們都如皇后一樣,叫我皇上、陛下。”
  薛靜姝皺眉道:“我跟他們是一樣的。
  ”
  “是,”皇帝說:“若皇后覺得不滿意,私底下也可直呼我名。”
  若薛靜姝此刻是清醒的,必然要說不敢,然而現在,她卻好奇問道:“陛下的名諱是什麼?我還不知道呢。”
  皇帝說:“大衍國姓為褚,我單名一個曜,日星隱曜之曜。”
  薛靜姝試探道:“褚曜。”
  皇帝點點頭。
  薛靜姝欣喜地拍著掌,又喊了一遍,“褚曜!”
  皇帝又點點頭。
  薛靜姝卻不滿道:“你怎麼不應我?”
  皇帝只得說:“請皇后再喊一遍。”
  薛靜姝又道:“褚曜。”
  皇帝出言應了一聲。
  薛靜姝鼓著手掌,兩隻腳丫高興地晃來晃去,“真好,真好!”
  皇帝低頭問她:“什麼真好?”
  薛靜姝捂著臉,神神秘秘的,“不告訴你。”
  皇帝捏了捏她的鼻頭。
  他忽然心中一動,信口胡謅道:“皇后可知,尋常人家的妻子,從不直呼丈夫之名,而是稱其為兄長,皇后也該這般稱呼我。”
  薛靜姝好奇道:“要叫哥哥?”
  皇帝肯定的點點頭,“是。”
  薛靜姝不疑有他,只是覺得有些奇怪,“我家裡也有幾位哥哥,雖不常見他們,可是要把陛下當成哥哥,這可真彆扭。”
  皇帝便說:“不是單單叫哥哥,而是稱呼單名再加哥哥。”
  薛靜姝想了想,猶豫的叫了一聲:“曜哥哥?”
  她聲音嬌脆,面容冶豔,一雙眼卻極為純真。
  這樣矛盾的組合出現在她身上,再加一句曜哥哥,聽得皇帝整個人都怔了一下。
  他忽然轉開眼,清了清嗓子,然後才又慢慢轉回來,對上薛靜姝疑惑的眼神,輕聲道:“再叫一遍。”
  薛靜姝歪歪頭:“曜哥哥。”
  皇帝喉間動了動,方才清過的嗓子又有些微啞,“再叫一遍。”
  薛靜姝皺了皺鼻頭,雖然不解,還是叫了一聲。
  皇帝卻再次道:“再叫一遍。”
  薛靜姝終於不耐煩了,卷過被子,翻身背對他:“不叫了,我困了,要睡覺。”
  皇帝又把她轉過來,說:“先把解酒湯喝了。”
  薛靜姝苦著臉,“喝不下。”
  皇帝說:“那再叫一遍。”
  薛靜姝立刻瞪著眼看他,控訴道:“你好壞!一直要我叫要我叫,可是我叫了你又不應我!”
  皇帝道:“這一次應你。”
  薛靜姝狐疑地看著他,勉為其難道:“曜哥哥。”
  “我在。”皇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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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7-17 12:00:40


  皇帝看著薛靜姝的眼睛,又說了一遍:“我在這裡。”
  薛靜姝疑惑道:“我知道你在這裡呀,不然我剛才和誰說話?”
  她又掩著口打了個哈欠,“我真的困了,這下可以睡了嗎?”
  皇帝說:“可以,不過要先吃解酒丸。”
  薛靜姝瞪他,“你騙我!你剛才說陪你說話就不用喝湯了,你說話不算數。”
  皇帝勾起嘴角,“我可沒有答應皇后。況且,方才那是解酒湯,我已經體諒皇后喝不下,叫人換成解酒丸,難道皇后不想吃藥丸,而是想喝湯?”
  薛靜姝委委屈屈地撅起嘴:“不要喝湯。”
  “那就吃丸子。”皇帝說道,掀起帷幔,對於外面吩咐了一聲。
  薛靜姝趴在他懷中小聲嘀咕:“壞蛋。”
  皇帝聽見了,回過頭來捏了捏她的臉頰,說:“叫好人。”
  薛靜姝哼了一聲,更加大聲道:“大壞蛋!”
  德公公正從外面進來,聽見這句話,腳下一頓,眼觀鼻鼻觀心地走進來,小聲提醒:“陛下、娘娘,解酒丸取來了。”
  皇帝無奈地看了薛靜姝一眼,皇后醉酒後,雖然比平時更加嬌俏,但脾氣也更嬌縱了幾分。好在還是可愛的緊。
  他親自取來藥丸,對薛靜姝道:“張嘴。”
  薛靜姝看了眼那丸子,黑溜溜的一顆,大概有她的指甲蓋那麼大,
  看著就覺得苦,磨磨蹭蹭地不願吃。
  皇帝威脅道:“若不吃解酒丸,就喝解酒湯,皇后選一個吧。”
  薛靜姝皺著鼻頭哼了一聲,不情不願道:“吃就吃。”
  她張口含進皇帝手中的解酒丸。舌頭不小心在皇帝的手指上舔了一下。
  皇帝指尖一動,盯著她看。
  薛靜姝卻專心地品著口中那顆解酒丸,令她驚奇的是,那藥丸不是苦的,而是酸酸的,像山楂一樣。
  她用舌頭舔著那顆丸子在嘴裡滾來滾去,嘻嘻笑道:“好玩好玩!”
  皇帝盯著她紅嘟嘟的嘴看了一會兒,慢慢低下頭堵上去,將舌頭探入她的嘴中,追逐著那一條小舌。
  薛靜姝以為他要來跟她搶吃的,舌頭動得更加起勁,卻恰恰如了皇帝的意。
  兩個人唇齒交纏間,那顆解酒丸最終全部化在二人口中。
  皇帝退開一些,薛靜姝面頰酡紅,氣喘籲籲地看著他,指責道:“你怎麼搶我的東西吃?”
  皇帝低頭在她水潤微腫的雙唇上又啄了一下,啞聲道:“我還想吃了你。”
  薛靜姝嚇得忙從他懷裡滾出來,裹著被子躲進去,“不要吃我,我一點都不好吃!”
  滿室的旖旎,被她一句話破壞得乾乾淨淨。
  皇帝突然有些後悔,不該把皇后灌得這樣醉。
  他看著被子那個鼓包,搖了搖頭,伸手輕輕拍了兩下,“快出來,別悶壞了。”
  被子裡一動不動,皇帝又等了等,怕她真的悶住,便動手將被子掀開,卻見皇后躺在被子中,已經睡的熟了。
  看來她方才是真的困了。
  皇帝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血液中似有駿馬在奔騰,渾身燥熱鼓動。然而看著皇后這樣一張睡顏,卻又下不了手。
  他只得矯正了皇后的睡姿,而後躺在她身邊,將人抱進懷裡,閉著眼,靜心養神。
  第二日快到卯時的時候,薛靜姝醒了。
  往常這會兒她醒來,是因為皇帝要上朝,今天則口渴了。
  她小心翼翼地在皇帝懷裡動了動,皺眉想著昨夜的事,卻發現自己一點都想不起來,只記得那碗雞湯味道怪,酒味濃。
  她不由懷疑是皇帝有意要把她灌醉,想起上一次醉酒後的情況,忍不住在心裡打鼓,不知道昨夜醉了之後,又被皇帝哄著說了什麼話?
  她正想著,皇帝也醒過來。
  薛靜姝忙道:“陛下再睡一會兒吧,還有一刻鐘才到卯時呢。”
  “皇后口渴了?”皇帝問她。
  薛靜姝點點頭。
  皇帝便喊守夜的小內監進來倒水。
  薛靜姝喝過,又說:“時辰還沒到,陛下再睡會兒吧。”
  皇帝說道:“昨夜皇后可不是這樣喚我的。”
  薛靜姝剛才還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他哄著幹了什麼事,聽他這麼一說,心裡就是一個咯噔。想起皇帝明知她不勝酒力,還偏讓人做了酒味那樣濃的雞湯,便先發制人道:“陛下昨夜給我喝那樣的湯,不知居心何在?”
  皇帝反問她:“皇后以為呢?”
  薛靜姝道:“我又不會掐算,怎麼知道陛下心中所想?”
  皇帝伸手將她的碎發別到耳後,故作感歎:“皇后醒了就翻臉不認人,一口一個陛下,一口一個皇上,昨晚喝醉了,卻抱著我曜哥哥曜哥哥喊個不停,磨人得緊。”
  薛靜姝臉上一紅,遲疑著道:“什麼……要哥哥?我怎麼會說這樣的話,必定是陛下又在哄我。”
  皇帝問她:“皇后可還記得我的名字?”
  薛靜姝皺眉想了想,搖搖頭。
  皇帝說道:“大衍國姓為褚,我單名一個曜。昨夜我告訴了皇后之後,皇后便纏著我,非要叫我曜哥哥,令人好生為難。”
  薛靜姝臉上紅遍,眼神遊移著不敢看他。她心裡覺得自己不會說這樣的話,可是又偏偏想不起醉酒之後的情況,心中就沒底。
  況且,皇帝總不會無緣無故這樣哄她吧,必定是有因才有果,想到此,她不自在問道:“真、真的麼?”
  皇帝點點頭,“千真萬確,恐怕昨夜在外殿伺候的人也聽見了,皇后若不信,可喊人進來對質。”
  薛靜姝羞得說不出話來,“我、我
  ……”
  皇帝又道:“不過,我覺得這稱呼倒也不錯,往後私底下沒人,皇后便這樣喚我吧。”
  薛靜姝覺得這個稱呼實在讓人臊得慌,有心要說於理不合,可是想想自己昨夜都叫過那麼多次了,根本沒有立場說這句話,只得沈默下來。
  皇帝卻不如她的願,催促道:“皇后怎麼不說話?叫一聲聽聽。”
  薛靜姝抿著嘴,幾次欲要張口,卻怎麼也叫不出來。
  皇帝翻身壓住她,雙手撐在她上方,低頭俯在她耳邊道:“快叫曜哥哥。”
  薛靜姝揪著他的衣襟,閉上眼睛,似乎豁出去了一般。如同耳語的叫了一聲:“……曜哥哥。”
  她醉酒時聲音嬌脆,眼神純真。如今清醒了,嗓音溫溫柔柔,如一縷春風撫過人的心房,又如一支潔白的羽毛,輕輕撓撓的搔動著誰的心;雙頰由於羞澀,染上了紅暈,比之平日的清冷,又更多幾分嫵媚。
  皇帝緩緩低下頭,盯著她的雙唇,“再叫一次。”
  “曜哥哥——唔……”
  皇帝忽然堵上她的唇,經過一夜的冷靜終於平息了的血液,此刻再次沸騰起來。
  昨夜需要忍耐,而現在,他已經不想再忍。
  薛靜姝被他幾下就剝了乾淨,她忙掙紮著道;“別……皇上一會還要上朝呢。”
  皇帝喘息沈重,從她白皙的細頸往下,烙上一串串紅痕。
  “來得及。”他啞聲說道。
  薛靜姝繼續勸道;“會遲了的。”
  “那就讓他們等。”皇帝一向平穩的語調,此時帶著幾分不耐與焦躁。
  他突然又親上薛靜姝的紅唇,聲音暗啞,“還是要把皇后的嘴堵住,省得總是說些煞風景的話。”
  薛靜姝唔了兩聲,用手拍他的背。
  皇帝退開一些,灼熱的氣息噴在她脖子上,“皇后要說什麼?若還是勸我去上朝,那我又要堵上了,若是要叫我曜哥哥,我倒是樂意聽的。”
  薛靜姝眼角嫣紅,帶著平時沒有的媚意,輕輕地瞪了他一眼:“到時候朝臣問起,陛下別把我推出去當擋箭牌才好。”
  皇帝的手順著她身上玲瓏的曲線往下移,嘴裡說道:“怎麼會是皇后的錯?分明是我在皇后的龍鳳床前摔了一跤,倒在床上起不來了,這才導致延誤了朝政。”
  薛靜姝聽了,哭笑不得地拍了他一下,正要說話,突然間酸酸脹脹的感覺襲來,她咬著下唇,小聲道:“陛下輕一點。”
  皇帝進去後便停住不動,等著她適應,聽見這話,又低頭來哄她:“說,曜哥哥輕一點。”
  薛靜姝羞紅著臉不說話。
  皇帝道:“說了我就輕一些。”
  薛靜姝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面上飛滿紅霞,猶猶豫豫道:“曜哥哥……你輕一點。”
  事實證明,皇帝在床上他就是會騙人。
  德公公揮退了伺候的人,獨自守在殿外。
  聽著耳邊皇后娘娘哽咽的一聲聲“你又騙我”,他搖頭歎了口氣,出去吩咐宮人,叫他們多燒幾鍋熱水,那一點洗臉用的水,怕是不夠陛下揮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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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7-17 12:00:55


  這一日早朝,皇帝遲了。
  薛靜姝雖心裡氣他早上又說話不算話,把自己搓揉了好一通,可心裡到底擔憂他在朝臣面前不好交代。
  於是,臨近中午的時候,她就派了個小內監去外廷打探消息。
  不久,那小內監來回話:“娘娘,陛下今日在朝堂上說,顧廷玉顧大人的所作所為令他傷心,他自覺愧對先帝,昨夜在先皇靈位前枯坐一夜,耽誤了今日的朝政。各位大臣都請陛下寬心,說是顧廷玉有負聖望,不值得陛下如此傷神。”
  薛靜姝聽後,久久沒有說話。
  她心裡再一次認識到了皇帝一本正經胡言亂語的本事,也為自己先前的擔憂感到好笑,以皇帝那樣的臉皮,哪需要自己替他擔心?
  她如今算是越來越明白了,皇帝所謂的正經,都是他那張透露不出情緒的厚臉皮裝出來的,實際上這人渾身上下就沒有一點是正經的。
  枉自己先前還因為他一句話而想東想西,生怕想岔誤會了他,實際上誤會了誰,都不會誤會了他。
  她搖搖頭,將皇帝先放到一邊去,招來女官,詢問下一季度各宮裡的份例準備的如何了。
  因後宮人少,既沒有人來陪她說話,也沒有人來找她的麻煩,每日就那些雜事,她花上一個半個時辰也就做好了。
  之後無事,她想起昨日才看了上冊的那本話本。德公公說去幫她找找,可是今日一直不曾送過來,不知是不是找不到。
  她第一次看這類書,感覺十分新奇,不由得有些心心念念,便遣了個人去外朝問問,那藏書閣她能否自己入內找幾本書看。
  崇德殿內,皇帝用過午膳,正在批閱奏摺,德公公入內請示。
  皇帝停下筆來,“皇后想去藏書閣?”
  “是,娘娘想去找幾本書看看。”德公公道。
  皇帝便問他:“藏書閣內皇后不能看的那些書,都收起來了麼?”
  德公公聽他又提這個,眼角抽了抽,道:“都已經在陛下的書架上放著了。”
  皇帝便放了心,“你帶皇后去藏書閣走走吧,等皇后選完書,請她來崇德殿。”
  德公公領命退下。
  藏書閣位於外廷,是一座三層樓高的高大宮殿,不屬於後宮,因此薛靜姝想要出入其中,才需要請示皇帝。
  裡頭除了各類書籍,還有歷代皇帝珍藏的許多名家字畫,古玩奇珍等等。
  薛靜姝選了幾本遊記、雜說,又在話本的那一排書架前找了找,並沒有找到《俠義英雄列傳》的中冊以及下冊。
  德公公說道:“奴婢問了侍書太監,據說這《俠義英雄列傳》,市面上就只有上冊,中冊和下冊還未寫出來。”
  薛靜姝覺得失望,不過,她又找到了付文軒寫的其他幾本話本,也算聊以慰藉。
  從藏書閣出來,往崇德殿走去,半途上遠遠看見一人,瞧那打扮,似乎是安親王。
  德公公也出言提醒:“娘娘,前頭是安親王。”
  薛靜姝有意回避,但那安親王卻早早就道:“皇嫂請留步!”
  薛靜姝只得停下。
  安親王快步到了跟前,朝她行了一禮,“見過皇嫂。”
  “安親王安好。”薛靜姝回禮。
  自上一次安親王被皇帝罰去學規矩,已有月余不曾入宮。
  安親王道:“上一次小王無意出言冒犯,唐突了皇嫂,請皇嫂恕罪。”
  薛靜姝道:“安親王言重。”
  “皇嫂可是原諒我了?”安親王問她。
  薛靜姝仍是淡淡的,“此事已經過去,安親王不必放在心上。陛下還在殿內等我,不便久留,就此與親王別過。”
  安親王見狀,只得道:“恭送皇嫂。”
  薛靜姝微微點頭,經過他快步離去。
  安親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方才離開。
  薛靜姝到崇德殿時,皇帝正俯在案前研究夏宮的結構圖。
  薛靜姝款款走近,“陛下在看什麼?”
  皇帝招手,讓她來自己身邊,點著圖上一個地方說:“我打算在這處宮院內挖一個水池,引入活水,到了夏日,可與皇后在此戲水。”
  薛靜姝以為他是在做正事,哪想到卻想著這個,立刻就把那一張圖收起來,指著桌上的奏摺道:“陛下還是先把這些摺子批了,再想別的吧。”
  皇帝覺得皇后有些大膽,要是從前,他禦案上的東西,皇后哪裡敢動?
  他心裡感歎,轉頭看到宮女手上端著幾本書,問道:“皇后從藏書閣裡拿了什麼書?”
  薛靜姝說:“幾本遊記和話本,本想找那《俠義英雄列傳》的中冊和下冊,哪想到根本還未面世。”
  皇帝一聽是話本,立刻問道:“是誰寫的?難道又是那付文軒?”
  薛靜姝點頭承認,“他的文采不錯,文風又自成一派,雖說是話本,卻也值得一看。”
  皇帝聽她又在誇別人,心頭不太愉快,就不接這話題。
  薛靜姝知道他不喜歡自己沈迷於話本,因此也不多說,又道:“剛才在路上遇見了安親王。”
  皇帝說:“他在恭王叔那裡學了一個多月的規矩,剛放出來,今日入宮給皇祖母和端太妃請安。”
  端太妃即是安親王的母親,出身清貴,初入宮就封了嬪位,生下安親王之後,又冊封為端妃,等皇帝登基,尊其為端太妃。
  在先帝朝時鬥爭得最厲害的王皇后跟楚貴妃都已經薨逝,而今留下位分最高的,就是這位端太妃。
  至於敏親王的母妃,原本只是一介宮女,一朝承受雨露懷上龍胎,生下敏親王之後被封為幸嬪,等皇帝登基,也尊他為幸太妃。
  諸位太妃似乎都十分低調,平日裡輕易不出來走動。
  薛靜姝進宮這麼久,宮裡的幾位太妃娘娘,也只在太皇太后哪見過一兩次。
  她一見安親王,就想起他府上那位得寵的姨娘,便問皇帝道:“我看安親王也已經到了論親的年紀,怎麼陛下還不曾給他賜婚?”
  皇帝道:“老八自小就立誓要娶天下第一美人為妃,端太妃卻希望他能娶永寧郡主家的二姑娘。這些年兩個人一直僵持拉扯,誰也不能說服誰,這事就給耽擱了下來。”
  薛靜姝問道:“太妃娘娘就不曾來叫您賜婚?”
  皇帝說:“端太妃一來找我,老八就去找皇祖母哭訴。最終,還是都得聽皇祖母的。”
  薛靜姝輕輕點頭,其實在她看來,那肖安茗已經夠美貌了,但看如今的情況,安親王似乎還看不上她。可是他既然看不上,卻怎麼不與人家姑娘明說?還在宮宴上跟人一個吹曲一個唱歌,這不是讓人誤會嗎?
  不過,這是別人的事,人家願打願挨,跟她也沒有關係。
  她把那張夏宮的地圖仔細折好,放到身後宮女的託盤上,對皇帝說道:“這圖先放在我這裡,陛下若想研究水池的事,等夜裡來我宮中,我再陪陛下細看,現在請陛下以政事為重。”
  皇帝見她說得認真,不容商量,也只得點頭應下。
  明明不久之前,還是他說什麼,皇后就聽什麼,怎麼如今兩個人不知不覺就換了角色了?
  天氣一日日轉暖,身上的衣衫一天天變薄。
  御花園裡的桃花早就落盡了,樹上結出了小小的桃子。水塘裡的荷葉抽了新芽,不過幾天就鋪滿了整片水面。
  這日午後,薛靜姝正坐在水榭中觀賞滿目的接天蓮葉,秦氏匆匆入宮來求見她。
  秦氏一臉的著急,行過禮後都還未起身,就急道:“娘娘,這次您可要幫幫你五妹啊!”
  薛靜姝道:“母親起來說話。”又讓宮女去扶她。
  “哎,是。”秦氏被人攙著入座。
  “家裡生了什麼事?”薛靜姝問。
  秦氏紅著眼眶,恨聲道:“還不是大房那一對不要臉的母女!當日娘娘告誡我,那對母女未必甘心,要我與靜婉都小心些,我日防夜防,卻不想沒有防住自己身邊的人,春香那死丫頭,不知什麼時候被大房收買了!昨日天氣悶熱,我見靜婉學了這麼多日規距,也不曾出過房門,就讓她帶著丫鬟去園中飯散步。不想,她喝了春香那丫鬟端來的一杯茶之後,就出事了!”
  秦氏情緒激動,說起話來,有些前言不搭後語,薛靜姝將她的話梳理一遍,得出來大概的前因後果。
  原來,薛靜媛自從被賜婚之後,就一直在府中,沒有什麼動靜。
  直到前日,她忽然跟他們大哥薛戰說,想要見一見那林家二公子,可是身為女子不好主動相約,請薛戰以個人名義,邀林家二公子林瓊過府,她在暗裡看看他。
  薛戰不疑有他,將林瓊邀到園中水榭。兩人還未入內,就有下人來傳話,說薛家大少奶奶動了胎氣,請薛戰去看看。
  薛戰與妻子成親多年,感情深厚,聽了這話什麼也顧不得,立刻匆匆去了。
  可等他回到自己院內,才發現妻子什麼事也沒有,他一聯想前因後果,曉得自己怕是被薛靜媛給騙了,立即往水榭趕去,但已經晚了。
  原來,薛靜婉不知什麼時候,竟昏睡在水榭內。林瓊被人引入其中,他見了昏睡的薛靜婉,立刻要退出去,水榭大門卻被人緊鎖了。
  之後,薛家一眾人匆匆趕來,將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抓了個正著。
  薛靜姝聽得直皺眉,“這消息可封住了?”
  秦氏咬牙道:“封住了,可恨那薛靜媛還在那裝模作樣的哭,說若你五妹喜歡林二公子,她願意讓步。我呸!明明你五妹跟林家二公子沒有什麼,被她一說,似乎兩人已經私定終身了一般!再說,誰不知道是她瞧不上林家,才設下的計謀,將髒水潑到你五妹妹身上!”
  薛靜姝又問:“那林家二公子是怎麼個說法?”
  秦氏擦了擦眼角,說道:“我聽他話裡意思,是願意為你五妹的名聲負責,可是他和薛靜媛有婚約在身,又是太皇太后賜的婚,他就算願意負責又能怎麼辦?娘娘,您可得幫幫靜婉,這事若傳出去,她的名聲就全完了呀!”
  薛靜姝緩緩點頭,說:“母親先回去,記住要看好底下的人,這件事在沒有結果之前,誰也不能把消息透露出去。還有,母親去跟祖母說,就說是我的意思,讓她把大房的人都禁足了,別再讓她們有機會給外頭遞消息。”
  秦氏喜道:“好、好!有娘娘這句話,我心裡就有底了。”
  薛靜姝派人送她出宮,自己則去找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聽了她的話,問道:“這件事,皇后可有什麼想法?”
  薛靜姝直言道:“四妹妹怕是不太滿意這門親事,若強壓著她與林家二公子成親,恐怕還要出什麼波折。我看,她和林家大概是沒有什麼緣分。”
  太皇太后笑了笑,“所謂緣分,還不是人說了算?罷了,她既然耍了這麼多手段,就是不願意跟人結親,我也不必做這個壞人,就如了她的意。可之前賜婚的懿旨已經下了,不能出爾反爾,那只能再下一道旨。傳我的話:自今日起,薛家二房抬成大房,大房降為二房,如此一來,跟林家結親的,還是大房的二姑娘。”
  薛靜姝沒料到太皇太后會這樣乾脆的剝奪了大房襲爵的權利,想必薛靜媛此前設下這個局的時候,也沒有想到這一點吧。
  自此以後,承恩公府這個爵位,就徹徹底底與他們大房一脈無緣了。
  不知道這是否也如了薛靜媛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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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7-17 12:01:08


  太皇太后旨意一出,朝堂上立刻有了波動。
  不過,太皇太后是經歷三朝皇帝,仍然屹立不倒的人物,那些朝臣們,連和皇帝對峙的膽量都沒有,更不要說去指責太皇太后了。
  因此這道旨意就如一塊石頭入了水,濺起小小的水花之後,水面仍是一片平靜。
  唯有薛府內掀起軒然大波,但如今也無人在意那原本的大房要怎樣鬧騰了。
  在外人看來,薛大老爺這一脈,已是完完全全失勢,眾人看著他們,也不過像是看著玩笑一般,只是茶餘飯後添些談資罷了。
  過了兩日,薛靜婉入宮來求見薛靜姝。
  自上一次三月初三迎春宴之後,這是姐妹兩個第一次見面。
  上一次見她時,她雖也已經開始學規矩,不過本性的活潑還在,這一次再見,薛靜姝只覺得她似乎完完全全變了個人。
  不知是不是受了這一次事件的打擊,她看起來消瘦了不少,臉色也不如從前紅潤,帶著些蒼白之氣。
  薛靜姝看得忍不住皺眉,她雖然對薛府沒有太多感情,可是這個妹妹小時候也是處過幾年的,況且,她回府之後,也只與這幾個妹妹最好,眼下見她成了這個樣子,不免有些心疼。
  她招招手,讓薛靜婉來自己跟前,拉著她細看,問道:“這是怎麼了?把自己弄得這樣狼狽。”
  薛靜婉被她輕聲細語地一問,就紅了眼眶:“三姐姐,你說我是不是特別笨?”
  薛靜姝道:“你這樣機靈,誰敢說你笨?”
  薛靜婉哽咽道:“我要是不笨,怎麼會那麼容易就讓人騙了呢?”
  薛靜姝拍拍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旁的繡墩上,“這不是你的錯,誰會想到春香那丫頭跟了你十幾年,卻還會背叛你呢?”
  “我也想不明白,我跟春香兩個就像姐妹一樣要好,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薛靜姝道:“你覺得像姐妹那樣好,人家卻未必覺得,她除了你,必定還有更親近的人,不然是不會捨得背叛你的。你不必為此難過,只當是長了一次教訓,那這次的虧就不算白吃,若還不長教訓,以後遇見了這樣的事還是中計,那你就是真的笨了。”
  她說著點了點薛靜婉的額頭。
  薛靜婉撅撅嘴,“我知道了。”
  薛靜姝看她撅嘴的模樣,倒還有幾分從前的樣子,心裡稍稍安心,笑道:“我從前總說你活潑鬧騰,可是你今天不鬧騰,我還不習慣了,你呀,還是鬧一些比較好。”
  薛靜婉又讀嘟嘟嘴,但是很快也扯起嘴角笑起來,“三姐姐,我好久沒有這樣跟你說過話了,上一次和娘一起來,我都不敢跟你說話,就怕娘回去說我。”
  薛靜姝道:“等你出嫁後,可以常常來找我,不用跟娘一起來。”
  說到出嫁,薛靜婉展開的眉眼又皺起來。她遲疑著吞吞吐吐道:“三姐姐,我真的要嫁給那個林家二公子嗎?”
  “怎麼,你不願意?”薛靜姝問她。
  薛靜婉揪著衣角,“我都沒見過他,也不知道他是誰,突然就要我嫁,我有點怕……”
  前兩天事情鬧出來的時候,她因為喝了迷藥,一直昏昏沈沈的,後來被秦氏帶回院裡去,並沒有正式的跟林家二公子見過面。
  “難得你也有怕的時候,”薛靜姝笑道,“不過你應該是見過他的,只是不記得了。過年時候的元宵宴上,有位年輕的公子作了一首詠梅的詩,那就是林家二公子。”
  薛靜婉皺著眉頭想得辛苦,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嘿嘿笑道:“我那時候光顧著和薛靜媛鬥嘴了,沒聽他們唱歌吟詩。”
  薛靜姝無奈地搖搖頭,又說:“沒見過也沒關係,我替你打聽過了,定遠侯家風清正,流傳數代下來,從未有哪一個男丁納姨娘生庶子。
  如今的定遠侯膝下只有兩位公子,大公子常年鎮守邊疆,府中只有定遠侯夫人以及大奶奶、還有林二公子常住。我聽聞侯夫人和大奶奶都是將門之女,行事乾脆俐落,是極其爽快之人,府中並沒有一般富貴人家的齷齪之事,你嫁到他們家,我是放心的。
  況且林家二公子雖然年輕,卻是京城內出了名的青年才俊,來年春闈必定榜上有名。
  那日聽母親說,事情鬧出來之後,他有意為你的名聲負責,看來也是個有擔當的男子。
  否則,他若是個膽小怕事之人,就算太皇太后要把你許配給他,我也是要勸她老人家收回成命。”
  薛靜婉原本因這事受了打擊,又突然被賜了一門親事,心中無底惶惶不安,心情低迷沈悶,這幾日才迅速消瘦下來,如今被薛靜姝這麼一寬慰,她自己又本來是個開朗活潑的性子,立刻就想開了,高興笑道:“三姐姐,幸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有多想你,好幾次都想入宮來找你,可又怕耽誤了你的正經事,總不敢來。”
  薛靜姝笑道:“恐怕之後一段日子,你要在家裡待嫁,更沒時間來找我了。等成了親,我這兒倒是時刻歡迎你的。”
  薛靜婉忙說道:“那咱們就說定了。”
  薛靜姝又問了她家裡六姑娘七姑娘
  以及她們弟弟的情況。
  正說著,就聽外頭小內監高喊皇上駕到。
  薛靜婉立刻跪到一邊。
  皇帝一入內,便道:“皇后快來看看這副圖紙。”
  薛靜姝起身迎上去:“陛下拿了什麼?這樣高興。”
  “我把夏宮中水池的機關圖畫出來了。”
  薛靜姝接過圖紙,還未去看,先對薛靜婉道:“靜婉起來吧。”
  薛靜婉聽是她三姐姐讓她起來,皇帝還沒出聲,遲疑了一下,才謝恩起身。
  皇帝這才發現還有外人,他以為只是個普通宮女,“皇后這裡有客人?”
  薛靜姝道:“是我的妹妹,陛下應當見過。”
  皇帝點了點頭,並未多說什麼。
  薛靜婉看她三姐姐與陛下的相處,跟之前相比隨意了許多,但正是這份隨意,卻讓人看得出,他們二人間更加親近了。
  自皇帝一定來,她就覺得自己好像多餘了一般,站在那兒,手不是手腳不是腳,自己都感覺自己特別礙事。想到此,她上前低頭行禮道:“陛下、三……娘娘,臣女先行告退。”
  薛靜姝知道皇帝在這裡,她恐怕不自在,便沒多留,讓人送她出宮。
  等她走後,薛靜姝才把皇帝拿來的圖紙細看。
  “圖上這一處是什麼?”她問皇帝。
  皇帝道:“你看這處機關,實則類似一具水車,能夠自主地把外邊的活水引入宮殿內的水池。水池尾部這一處機關,則能夠把這些水排出去。”
  薛靜姝盯著那兩處機關認真地看了看,點頭贊道:“陛下好手筆。”
  皇帝有心想問她,他是不是比那寫話本的付文軒厲害些,又覺得皇后如今清醒著,他這樣問出口,恐怕有損他在皇后心中的形象,只得把到了嘴邊的話又憋回去,僅是矜持的點了點頭。
  薛靜姝又問:“這水池若要著手去建,需要多長時間?”
  皇帝道:“明天我就把圖紙交給工部,讓他們趕一趕,十天半個月的總夠了。建好之後,還需用活水泡個半個月,才能真正派上用場。”
  眼下是四月底,將近五月,距離六月去夏宮避暑還有足足一個月的時間,用來建這個池子,夠了。
  皇帝心裡打算得十分完美,等去了夏宮第一日,他就要和皇后兩人在池中戲水。
  薛靜姝道:“我這些日子看話本看得都荒廢了,想來還是得看些正經的書才是,不求像陛下這般自己就能夠畫出機關圖來,至少也要做到看得懂。”
  皇帝一聽,不動聲色打壓異己道:“我之前便與皇后說了,那些話本內容都是千篇一律,寫話本的人自身就沒什麼真材實料,不值得推崇。”
  薛靜姝含笑看他,說:“這話陛下也得記得才是,我怎麼覺得,陛下看的話本,似乎比我還多些?”
  皇帝清了清嗓子,沒說話。
  他看話本,可不是為了打發時間,而是奔著學本事去的,就跟他看那些機關雜圖的目的一樣。
  只不過,一個是能正大光明的拿出來給皇后看的,另一個則是要暗暗地用在皇后身上。
  說到這個,他又有些嘀咕。
  那些話本上說的,他沒少搬用在皇后身上,怎麼還不見皇后的肚裡有動靜?
  他掐著日子數著呢,就這幾天,皇后又該來月事,又該流血了。
  難道是他與皇后行房的姿勢不對?或者是他不夠深入?
  每次皇后都跟他說脹,要他輕一些,他也就不敢沒根而入。
  現在想想看,難道是種子撒得不夠深?
  這個問題,看來還是得請教太醫才是。
  皇帝將這事記在心裡,打算明日叫來太醫院的張之穹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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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7-17 12:01:23


  端午佳節將至,宮裡各處宮殿都掛上艾草和五彩的蛋袋。
  五月初五當天,宮裡將要辦一場宮宴。這幾日薛靜姝都在忙著這件事,白日勞累,夜裡沾了床就睡了。
  皇帝連著兩日夜裡過來,都被宮人告知皇后已經入睡,他的心情就不太痛快。
  雖然從面上看不太出來,但宮裡伺候的人都是成了精的,怎麼會察覺不出皇帝心情不佳?一個個更加小心謹慎。
  到了五月初四這天,籌備工作終於做完,薛靜姝得以喘口氣。
  皇帝在外廷得知皇后空下來了,立刻將剩餘的奏摺撇下,往棲鳳宮趕來。
  薛靜姝剛用完晚膳,正準備品嘗禦膳房呈上來的粽子,見皇帝來了,稀奇道:“陛下今日怎麼這樣早?”
  皇帝說:“沒什麼要緊事。”
  “陛下用過晚膳了嗎?”
  皇帝點點頭,坐在她對面的位置。
  薛靜姝給他剝了個粽子。
  宮裡的粽子做得精緻,一只不過兩個指頭大小,給皇帝正好就一口。
  他吃了薛靜姝喂來的,也給她剝了一個,“宮宴的事準備的如何了?”
  薛靜姝點點頭,這一次宮宴不比之前的迎春宴,來的都是皇城內的皇族宗親,以及後宮的太妃們。雖說算是皇家的家宴,可卻比之前更加馬虎不得。
  皇帝說:“皇后今晚總算可以陪我。”
  薛靜姝含笑道:“難道陛下是小娃娃?還需要人陪。”
  皇帝說:“我不是小娃娃,不過,只要皇后多陪陪我,很快就能有小娃娃了。”
  薛靜姝聽出他話裡意思,立刻閉口不言,臉上微燙。
  皇帝拿來手帕給她擦剝粽子的手,“皇后怎麼不說話?難道我說的不對?”
  薛靜姝斜眼看他,“陛下是皇上,皇上怎麼會有說錯的時候?”
  皇帝滿意的點點頭,但又想起另一個問題:“皇后怎麼又不喚我名字了?如那天在床榻上那樣喊我不好麼?”
  薛靜姝曉得他是要自己喊他曜哥哥,可是這種親昵的稱呼,怎麼能夠隨意拿出來叫?
  她不願在皇帝面前承認自己是不好意思叫,於是反問他:“陛下不也成日喚我皇后,不曾喚我名字?”
  皇帝說道:“皇后醉酒那日曾說你家中長輩喚你名字,我不願意同他們一樣,便只好稱皇后了。若皇后不高興,我這邊想一個愛稱,皇后覺得圓圓如何?”
  薛靜姝險些失笑出聲,“什麼圓圓扁扁,哪有這樣的小名?”
  “那麼……”皇帝皺眉想了想,“寶寶?”
  薛靜姝無奈道:“陛下真當我是小娃娃嗎?”
  皇帝說:“我比你年長五歲,你今年十八,我二十三,十五年前你三歲,我八歲,不就可以喊皇后寶寶了?”
  薛靜姝嗤笑道:“難道陛下今年還是八歲,我還是只有三歲?等往後,我長到三十八歲、四十八歲,陛下還喊我寶寶,只怕到時候,咱們的小娃娃都要笑話陛下了。”
  皇帝想了想那番景象,幾年後,他和皇后兒女成群,他喊了皇后一聲寶寶,結果,幾個孩子齊聲應他,就皇后不應。
  他搖搖頭,這個也不行。
  他皺眉想得辛苦,又想了一個自認為絕妙的,“皇后以為嬌嬌如何?”
  這個雖比前面兩個聽起來靠譜一些,可是也實在有些膩人。皇帝若真喊,薛靜姝覺得自己都沒臉應他。
  她問皇帝:“陛下怎麼會想到嬌嬌?”
  皇帝含糊道:“只是覺得順口。”
  實際上,他是受了話本裡那些什麼小嬌嬌小寶貝小心肝的影響。
  薛靜姝搖搖頭,說:“陛下若非要喊,就喊我曼曼吧。”
  “曼曼……”皇帝將這個名字在唇齒間念了一遍,“所謂曼者,柔美之女子也,這與皇后倒極為匹配,不知這名字從何而來?”
  薛靜姝道:“是我父親給我取的小名,小時候他常這樣喚我,不過如今,這個名字已無人再叫。”
  皇帝說:“以後便由我來用。”
  薛靜姝輕輕笑了笑。
  今日忽然想起這個名字,她心頭有些感慨,在七歲之前,她與她父親其實也是十分親近的,她至今仍記得,父親將自己抱起,曼曼曼曼喊著的情景。
  不過現在恐怕除了她,無人再記得這個小名了。
  “曼曼。”皇帝突然道。
  薛靜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皇帝便說:“我的曼曼怎麼不理我?”
  薛靜姝好笑的看著他,“陛下突然這麼叫一句。叫人怎麼回應?”
  皇帝說:“我喊了皇后的小名,皇后自然也要回敬我才是。”
  說來說去,就是要叫人喊他哥哥,薛靜姝心想,反正此時殿內沒人,伺候的人方才見帝后兩個親親熱熱的在一塊說話,就已經自覺退下了。
  她按捺著不自在,輕聲道:“曜哥哥。”
  皇帝站起來,繞過桌子到她這邊,一把將她抱起。
  薛靜姝驚呼,忙環住他的脖子:“陛下做什麼?嚇我一跳。”
  皇帝說:“不是皇后要哥哥?既然要,自然要給皇后才對。”
  薛靜姝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羞惱地拍了他一下,“陛下又在騙我。”
  皇帝將她放在床上,動手放下床帳。又去解她的衣帶,“我可是照著皇后說的來做,怎麼敢欺騙皇后?”
  薛靜姝輕輕哼了一聲,“陛下總是有理。”
  皇帝俯身撐在她上方,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口,“若沒理,怎麼能親到我的曼曼。”
  薛靜姝被他喊得心頭一跳,彆彆扭扭的環上他的肩膀,咬著下唇道:“陛下這一次可真得輕一點兒,不然、不然我以後再也不喊陛下的名字了。”
  皇帝問她:“曼曼與我說句實話,做這種事,真的覺得難受麼?”
  薛靜姝紅了臉,其實不是難受,甚至還有些異樣的愉悅,但是每一次皇帝進來,她都有一種自己快要被他刺穿的恐懼,皇帝力氣又大,到了第二日,總讓她腰間酸軟難受。
  皇帝見她不說話,又親了她一口,“那我這次一定輕些,務必讓我的曼曼滿意。”
  薛靜姝紅著臉回吻他,心想,就算他又騙她一次,其實……也不是很要緊……
  令薛靜姝驚奇的是,皇帝這一次果真從頭到尾輕緩溫和,只是時間似乎比之前更長了些,做完之後,她昏昏沈沈的躺在被褥之中,身上有些黏膩,等著皇帝抱她去清洗。
  可是皇帝這一次卻沒動靜,在一旁不知鼓搗著什麼,她費力地睜開眼:“陛下在做什麼?”
  皇帝將一個枕頭拿來捏了捏,捏出一個適合的形狀,撈起薛靜姝的腰,將枕頭墊在她腰下。
  “我問過張太醫,他說行房之後墊上一刻鐘,可增加懷孕的機會。”
  薛靜姝立刻清醒,“陛下是怎麼問張太醫的?”
  皇帝照實說道:“我問他,我與皇后行房這麼久,皇后腹中還不曾有動靜,是不是我進入得太淺,還需要再深入一些。張太醫回去思索了一日,告訴我這個方法。”
  薛靜姝臊得渾身通紅,她沒料到皇帝竟然會將這種私密的事拿去問人,而且問的還是張太醫。每隔幾日,張太醫都要來她這裡請平安脈,這讓她以後還如何面對他?
  她氣得拿起枕頭丟向皇帝。
  皇帝伸手接過,捏了捏,又墊到她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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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7-17 12:01:38


  第二日的端午宴,設在御花園中臨湖的秋水閣中。
  眾人端坐在閣內,便可以觀賞未央湖湖面上的景色。
  既然是皇家的家宴,席面的佈置也就與普通宮宴不同,秋水閣中擺了一張張圓桌子,男女分坐。
  居中的大圓桌,一張以皇帝為首,各位親王皇叔們作陪,另一張乙太皇太后為首,作陪的有薛靜姝、後宮諸位太妃,以及諸位王妃長公主等。
  這兩張圓桌各向兩邊,另還有數張桌子,是其餘皇族宗親。
  眾人先拜過太皇太后以及諸位太妃,又給皇帝和薛靜姝行過禮,才各自落座。
  皇室中人已經許久沒有像今日這樣聚得這麼齊,太皇太后眯著眼睛,一個個辨認自己的子孫後代,樂得合不攏嘴。
  不過,她看來看去,竟不見幾個小孩子的身影,不由對幾個老王妃歎道:“你們看看這些年輕的孩子們,一個個也老大不小了,竟還都不想著生兒育女,可把我們這些老人家的脖子都盼長嘍。”
  座上上了年紀的婦人紛紛附和,年輕些的,則不好意思地垂著頭。
  安陽長公主笑著說道:“皇祖母若想,抱曾孫,可得讓陛下加把勁才行。”
  太皇太后拉過薛靜姝的手拍了拍,笑道:“還需要你提醒?我日日催著呢。”
  安陽公主又說:“我年長陛下十歲,今年都抱上孫兒了。陛下膝下卻還空著,怎麼不讓人擔心?我看皇后也該勸陛下廣納後宮,為我褚家多多延綿子嗣才是。”
  薛靜姝聽了,臉上還是淡笑:“皇姐說的是,只是,陛下不願意做的事,誰敢逼他?”
  安陽長公主道:“話不能這麼說,皇上要不要做是一回事,皇后有沒有勸,有沒有盡到職責,又是另一回事了。”
  薛靜姝便說:“是我無力,我見皇姐這樣憂心,心裡也十分著急,只是陛下未必聽我的,不如皇姐替我去勸勸如何?說不準陛下看在皇姐的面子上同意了,那不就全了皇姐為皇家的一片赤誠之心?”
  安陽長公主聽了這話,面上便有幾分不自然。誰不知道之前那些勸皇帝廣納後宮的人,一個個都被皇帝發作了,她又怎麼會自己去皇帝面前討這份不自在?
  太皇太后說道:“皇嗣的事,皇帝自己心中有數,我們就不必在他面前指手畫腳了。”
  薛靜姝恭敬道:“皇祖母說的是。”
  安陽長公主也只得閉了嘴。
  薛靜姝知道安陽長公主為什麼催著她勸皇帝納後宮。她聽說長公主夫家,有一位才貌雙全的小姐,今年已經十五六歲,還不曾婚配,恐怕她們抱的心思,與京中許多有女兒的人家是一樣的。
  在座的不少人,也有和安陽長公主同樣的想法,不過,看她出了頭,卻又被太皇太后壓下,其他人也只得暫時把自己的心思收回肚裡去。
  未央湖上有九曲回廊,回廊通向湖心的一座水榭。此時,水榭上戲班子正演著《鬧端陽》。
  這戲目是薛靜姝特意為太皇太后準備的,雖說沒什麼內涵,可場面熱鬧又喜慶,恰為老人家們所喜愛。
  她親手給太皇太后剝了個粽子。
  太皇太后愛吃白粽,並且要蘸糖。
  薛靜姝平日雖喜愛甜食,但是甜粽子她是不吃的。
  她昨晚吃了一個瑤柱雞汁的粽子,一下就喜愛上了,此時心裡有些惦記,可桌上的粽子都混在一起,她不知其中分別是什麼餡料,怕拆了自己不愛吃的,因此便沒去動。
  水榭裡正唱得熱鬧,忽然有個小內監端著一個小碟子,從皇帝那桌往這一桌走來。
  他低頭靠近薛靜姝,小聲道:“娘娘,這是陛下為您剝的粽子。”
  薛靜姝驚訝地轉頭看向皇帝。
  皇帝正偏頭與安親王說話,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也轉過頭來看她。
  兩人對視了一眼,薛靜姝先轉開,心頭有些甜意,因安陽長公主的話而煩悶的心情,也頓時豁然開朗不少。
  太皇太后恰好低頭喝茶,見小內監端了粽子過來,便問:“這是做什麼?”
  桌上眾人聽見她的聲音,都一齊轉過來。
  小內監聲音發著抖,恭恭敬敬道:“陛下知道娘娘喜歡吃瑤柱雞汁粽,方才剝了一個,讓奴婢給娘娘送來。”
  太皇太后立刻笑道:“皇帝難道怕我把他的皇后餓壞了不成,連粽子都要親自送過來,我這裡沒有嗎?”
  她只是隨口調侃,其他人心中就要感慨得多。
  皇后入宮兩個多月,皇帝便在棲鳳宮內安置了兩個多月,連皇后月事期間也不曾例外,這件事在皇族內不算秘密。
  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如今盛寵,但到底寵到怎樣的地步,眾人並未親眼所見,今日算是從這個小小細節中窺得一斑了。
  如果說她們只是感慨,那麼曾經也是先帝妃子的諸位太妃,心裡就更加複雜。
  幾位不得寵的太妃還好些,曾獨寵過一段時間的端太妃,看著薛靜姝那張年輕美貌的臉,不由出了神。
  當初她入宮時,時機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
  說不好,是因為先帝當時已經步入中年,排在前頭的幾位皇子也都已經長成了,她就算生下了皇子,也必定與那個位置無緣。
  說不算太差,則是因那會兒楚貴妃鼎盛的時期剛剛過去,其餘的人總算有了出頭的機會。
  她入宮後,也獨寵了一段日子。那時候後宮裡,哪個女人對她不是又羨慕又嫉妒?若不是她娘家夠強硬,恐怕當時就被記恨的楚貴妃除去了。
  可就算是這樣,她所謂的獨寵,也不過是先帝在一個月中,有五六日是歇在她宮裡。
  僅是這樣而已呀,就已經令那些女人眼紅地失了神志昏了頭。
  若讓她們在如今這位陛下的後宮裡,見皇后這樣足足霸佔了皇帝兩個多月,恐怕早就要瘋了吧。
  就是她自己,也未嘗沒有一些微妙的想法。
  為什麼有的人可以那樣幸運,而有的人,則註定要在那沒有硝煙的戰場中廝殺求生呢?
  她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著如今皇帝對皇后的寵愛,卻又止不住想,這份寵愛能維持多久?帝王的愛,如何可靠?
  若有朝一日皇帝有了新寵,那皇后,還能笑得這樣甜蜜嗎?
  出於女人的私心,她有幾分希望皇后能夠繼續這樣單純甜美的笑下去,但心中陰暗的地方,卻也在期盼著有誰能來打破她的美夢。
  薛靜姝頂著太皇太后的調侃,在其他人或感慨或複雜的注視下,慢慢吃完了那一隻粽子。
  待到傍晚,宮宴結束,眾人依次行禮退下。
  薛靜姝與皇帝將太皇太后送回長樂宮,又一道回了棲鳳宮。
  薛靜姝這半下午一直覺得小腹酸脹,等入了內殿沒有旁人,不由用手輕輕摸了摸。
  皇帝見了,問道:“怎麼,身體不舒服?”
  薛靜姝說:“有些酸脹。”
  皇帝思索了一下,皺著眉頭道:“難道是我昨晚——”
  薛靜姝忙打斷他未竟的話,“陛下不要想岔了,是我月事快來了。”
  雖然沒聽到皇帝之後的話,但以這些日子她的經驗來看,那後面的話必定是不能入耳的。
  皇帝聽她說月事要來了,擰眉道:“張之穹說的法子不管用。”
  薛靜姝無奈:“哪有那麼快?陛下只試了一次,若立刻見效,那天下人哪還需要擔心生不出孩子來?”
  “也是,”皇帝點點頭,“等皇后月事走了,我們再試試。”
  薛靜姝看他如此執著於後嗣的問題,想到方才宮宴上安陽長公主的話,心裡微微一沈,試探道:“若我生不出孩子來,陛下要怎麼辦?”
  皇帝說:“張之穹說女子來了月事便能生育,皇后怎麼會擔心生不出孩子來?”
  薛靜姝抿著唇,遲疑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將藏在心頭許久的話問出口,“凡事總有例外。今日宮宴上,便有人讓我勸皇上廣納後宮,延綿子嗣。”
  皇帝語氣低沈:“是誰和皇后說這個?”
  薛靜姝搖頭道:“是誰說的不重要,我只想斗膽問一句,陛下怎麼想?”
  皇帝反問她:“皇后又是怎麼想的?”
  薛靜姝不敢與他對視,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聲音有些飄忽:“恐怕世間沒有哪個女子,想要看見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生兒育女。可我也知道,自己如今是處在怎樣的位置上。陛下的身份,豈是尋常男子比得的。”
  皇帝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比薛靜姝大得多,能夠將她的手完全包在掌中。
  他說:“曼曼且放寬心,我和曼曼之間,不會再有別的人。”
  薛靜姝鼻頭發酸,她忙眨了眨眼睛,將眼中的濕意逼回去。
  有皇帝今日這句話就夠了。
  不管他是對自己有情,或者因他只是單純的排斥女子。
  有他這句話就夠了。
  就算許多年以後,他忘了如今的承諾,這句話,也足夠陪伴自己度過剩餘的孤獨的日子。
  她強忍著眼淚,又聽皇帝說道:“我總覺得張之穹這個法子,還是不夠穩妥。不行,明天還得讓他再想別的法子。”
  薛靜姝抬起頭,拿通紅的眼眶瞪他,“陛下就不能別說話嗎?”
  就不能讓她好好的感動一次麼?!
  皇帝疑惑地看著她,老老實實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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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7-17 12:01:51


  果然,第二天清晨,薛靜姝的月事來了。
  她從前月事來的當天,腹中都酸脹難耐,坐立不安。這兩個月經皇帝叫人調養,已經舒緩了許多。
  不過,皇帝對她還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哪裡把她磕到碰到了,這幾日裡,連午膳時間都要推了政事,來棲鳳宮盯著薛靜姝好好用膳。
  薛靜姝又是無奈,又事甜蜜,怕他耽誤了正事,總是催他趕緊回崇德殿。
  天氣越發炎熱,宮裡各處住人的宮殿都擺了冰。
  禦膳房也做了適合夏日的點心飲品,諸如冰鎮酸梅湯,冰屑乳酪等等。
  皇帝不知從哪裡聽說女子飲食不宜貪涼,因此,就算薛靜姝月事已盡,也不讓她吃這些。
  薛靜姝只有每日去太皇太后宮中請安時,才能順帶蹭上一兩口。
  這一日,薛靜姝照例去太皇太后宮中請安。
  剛入進入長樂宮,就有個小宮女上前提醒她:“娘娘,安陽長公主帶著一位姓蘇的姑娘,在陪太皇太后說話。”
  薛靜姝微微一愣,點了點頭,說:“好,我知道了。”
  她一面帶人往裡走,一面心裡想著這位姓蘇的姑娘。
  長公主夫家姓蘇,她嫁去蘇家之後生了一兒一女。若是她的女兒入宮,宮女絕對不會只說是一位姓蘇的姑娘,想來這位蘇姑娘,是蘇家別的女孩兒了。
  蘇家別的女孩,能夠讓長公主特地帶進宮來的,恐怕就只有那位一直留在閨中,打算送入宮內的蘇汀蘭姑娘。
  薛靜姝心裡想著事,緩緩步入內殿,給太皇太后請過安,直起身來,對著安陽長公主微微點頭:“皇姐也來了。”
  安陽長公主屈身行禮,而她身邊的那位姑娘則跪下來,口中稱道:“小女蘇汀蘭見過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果然是她,薛靜姝暗想,“蘇姑娘免禮。”
  她轉頭對太皇太后笑道:“皇祖母宮中今日這樣熱鬧,我來得可正是時候。”
  太皇太后自然也知道安陽長公主將蘇汀蘭帶進宮內的用意,她還怕薛靜姝見了她不痛快,此時看她落落大方,眼中含笑,不由暗暗贊許的點了點頭。
  不愧是她看中的皇后,這一份氣度,就是多少人沒有的。
  太皇太后面上笑呵呵道:“你來得可不正是時候?我才剛叫人備下冰鎮酥酪,你就來了,我看你是算準了時機的吧!”
  薛靜姝笑吟吟道:“還是皇祖母懂我,也就皇祖母最疼我。”
  太皇太后說:“皇帝不讓你吃,是為了你的身體著想。若讓他知道我偷偷給你吃了,說不定還要怪我哩。”
  薛靜姝說:“我又不曾貪嘴。一次只吃一兩口。皇祖母不說,我不說,陛下怎麼會知道?”
  太皇太后搖頭笑道:“你呀……”語氣中滿是寵溺縱容。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話裡是別人插不進的親昵,安陽長公主和蘇汀蘭垂頭站在一邊,不由讓人覺得尷尬。
  薛靜姝轉頭看著二人,道:“皇姐和蘇姑娘怎麼不坐?”
  太皇太后也說:“都坐下吧,不必拘泥。”
  兩人才謝過,坐在繡墩上。
  而薛靜姝則陪著太皇太后,坐在上首軟榻上。
  太皇太后與薛靜姝和安陽長公主說話,偶爾也問蘇汀蘭幾句。
  薛靜姝借機打量了那蘇丁蘭幾眼。
  她原先以為這位蘇姑娘是個清麗佳人,如今見了面才發現,她的面相竟是說不出的嫵媚,身段處處透著風流婉約,仿佛媚骨天成,加上溫柔順從的性格,竟是無一不誘人,無一不惹人憐愛。
  她一個女子見了她,都覺得我見猶憐,若有男子見了,恐怕立刻就心心念念,難以忘懷了吧。
  薛靜姝不由看了安陽長公主一眼,心道,這樣的姑娘,難怪長公主胸有成竹帶進宮來。
  她怕是有十成的把握,只要讓皇帝見了這姑娘一眼,立即就會將她收入後宮。
  安陽長公主心中確實是這個想法,她早已和人打聽清楚皇帝每日什麼時辰來給太皇太后請安,今日特地帶了她夫家這位侄女過來,就是要給皇帝看一看。
  她不住地暗中把皇后跟蘇汀蘭拿來比較,雖然蘇汀蘭的美貌不及皇后,可那一身媚骨,她堅信沒有哪個男人能夠抗拒。
  不多久,果然內監傳話,皇帝來給太皇太后請安。
  安陽長公主忙起身,蘇汀蘭則跪在一邊。
  皇帝大步入內,目不斜視到了跟前,給太皇太后行了一禮,又看向薛靜姝,“皇后也在這裡。”
  薛靜姝站起來笑道:“今日皇姐也入宮,我便陪著多坐了一會兒。”
  安陽長公主見提到自己,忙和蘇汀蘭兩人行禮。
  “皇姐不必多禮。”皇帝說道。
  安陽長公主二人這才起身,不過皇帝還未入座,她們也不敢坐下。
  皇帝照例問了太皇太后身體情況。
  太皇太后一一回答,笑著說道:“皇帝有心了,坐下說話,正好我這兒酥酪剛端上來的,也讓人給皇帝端一碗。”
  皇帝正牽著薛靜姝走到兩人平常坐的位置上坐下,聽了太皇太后這話,看了眼薛靜姝,問她:“皇后方才也用了酥酪?”
  薛靜姝眨了眨眼,“那是皇祖母用的。”
  皇帝忽然伸出手在她唇上摸了一下,下了定論:“冰的。”
  薛靜姝未料到他突然在人前做這樣親昵的動作,臉上微微一紅,忙捂住了嘴。
  皇帝又問:“皇后用了多少?”
  薛靜姝被他抓了正著,只得無奈承認道:“只吃了兩口,陛下不信問皇祖母,皇祖母可以為我作證。”
  太皇太后笑道:“皇后確實只吃了兩口,我是親眼看見的。這麼熱的天,吃一點冰也沒什麼,皇帝關心皇后,本意是好的,只是也不必太過苛刻。”
  皇帝說:“這一次就算了,以後皇后可得謹記太醫的話。”
  薛靜姝心中嘟囔不已,皇帝自己整日偏食,天天大葷大肉,不吃素菜。卻總是對她的飲食看得這樣緊,五十步的人天天要管百步的,怎麼能讓人信服?
  她們幾人說話,安陽長公主和蘇汀蘭插不上嘴,安陽長公主心中不由著急。見小內監端了皇帝的酥酪上來,忙說:“汀蘭,快去端給陛下。”
  “是。”蘇汀蘭滿臉羞紅地看了皇帝一眼,又飛快地垂下,嫋嫋娜娜地走到小內監面前,端起那一碗酥酪。
  方才皇帝進來,她大著膽子看了一眼,只覺得一顆心就全掛在這個英武不凡的男人身上了。
  她自幼喪父,一直寄居在二叔府上,她二叔即是長公主的駙馬。
  從小寄人籬下的生活,讓她學會了看人臉色過日子,也學會了如何去討好別人,以換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等到了年紀,二叔二嬸向她說了要將她送入宮內的打算,她心裡沒有抗拒,只有欣喜。
  她很清楚知道自己的本錢,也知道什麼樣的女人是男人最愛的。
  她有信心,若能讓她入宮,一定能夠讓陛下獨寵于她。
  到那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所有人都要對她俯首,都要看她的臉色行事,那是她夢寐以求的日子。
  她本十分自信,只要陛下看她一眼,就能讓陛下記住她。
  可事實讓她有些著急,陛下進來這麼久,竟只顧與太皇太后和皇后說話,不曾多留意她一眼。
  這與她預想的不同。入宮的機會不多,若錯過了今日,下一次不知要到什麼時候,而她也實在受夠了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日子,不願意再忍耐。
  她端著酥烙慢慢走進皇帝,心中想過無數念頭。
  想著如何留給陛下一個難忘的初見,讓他再也忘不了自己。
  她擺出最優美的姿態,揚起最嫵媚的表情,而後腳下輕輕一崴,緩緩地向前倒去。
  有什麼比一個柔弱無骨的美人投懷送抱,更讓人難以忘懷的呢?
  只要皇帝接住了她,那後宮必定就會多一位娘娘,皇后獨寵的日子,也終將被打斷。
  想到此,她不由有些好奇,想要去看看皇后此時是什麼表情。
  方才皇后進來,就一直那樣雍容端莊,高高在上,仿佛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不被她看在眼中,放在心上。
  蘇汀蘭想,若自己奪了皇帝的寵愛,皇后還能那樣淡然大方嗎?
  她簡直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皇后失去血色,蒼白悽楚的臉。
  她微微偏過頭,看向皇后。
  然而再次出乎她意料的是,皇后臉上並沒有一絲絲驚容,只是含笑看著她。
  事情似乎與她預想的又不同,蘇汀蘭皺起眉頭,但來不及給她多想的時間,她就連人帶碗摔到了地上。
  原來,剛才在她崴了腳楚楚倒下的時候,皇帝並沒有上前接住她,而是起身退開了一步,任她重重地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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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7-17 12:02:05


  青花細瓷碗從蘇汀蘭手中飛出,在半空轉了兩個圈,一頭磕在桌子腿上,發出一聲脆響,碎成了幾瓣,冒著涼氣的冰鎮酥酪也灑了一地。
  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板,蘇汀蘭伴著嬌呼倒下時,只發出一聲悶響,而後,整座內殿都沈默下來。
  蘇汀蘭似乎摔懵了,趴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才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看向皇帝,喃喃道:“陛下,您……”
  安陽長公主也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有男人會把投懷送抱的美人拒之門外。
  在前一刻,蘇汀蘭於她是榮華富貴的保障,而現在卻成了一把催命劍。
  她本意是要把蘇汀蘭送進後宮,借著她在皇帝身邊吹的耳旁風,給自己的丈夫和兒子謀一份更好的差事,也讓自己在京中能夠活得更加自在逍遙,但如今這些美夢全部被打破了。
  太皇太后也同樣沒料到皇帝會有這樣明顯的反應,她微微擰起眉頭,若有所思地看著皇帝。
  皇帝負手站在一旁,雖沒什麼表情,可誰也看得出他心中的不悅。
  薛靜姝見所有的人都沈默不語,而那嬌滴滴的美人還狼狽的在地上躺著,只好開口對宮女道:“快把蘇姑娘扶起來,看看有沒有哪裡摔到了。”
  宮女上前,將失魂落魄的蘇汀蘭扶到繡墩上坐下。
  又有人將地上的碎瓷片和酥酪收拾了。
  薛靜姝看著沾了塵土的酥酪,心中不由惋惜。她之前才吃了兩口,就被皇帝抓了個正著,不讓她吃。
  皇帝自己卻一點都不珍惜,任其丟在地上糟蹋。
  想到此,她幽怨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原本面沈似水,不言不語,此時見皇后哀怨地看著他,心頭一緊,皺眉思索片刻,說道:“蘇家女御前失儀,逐出宮去,永不得入宮。”
  他又看向安陽長公主,說:“皇姐也該回去了,以後沒什麼事,不必再來。”
  蘇汀蘭尖叫一聲,不能接受這個結果,沖上來就要跪在皇帝腳邊求饒,被幾個力壯的內監眼疾手快的捂住嘴,拖了下去。
  安陽長公主面色蒼白,不敢再多說,也告罪退下。
  原本好好的場面,被弄成這副模樣,太皇太后也覺得有些疲憊了,皇帝與薛靜姝便道:“擾了皇祖母的清淨,請皇祖母降罪。”
  太皇太后擺擺手,“罷了,我也乏了,你們都先回去,明日再來吧。”
  皇帝和薛靜姝便一同告退。
  待他們走後,太皇太后撐著額頭,皺眉思索,“阿巧,你說方才皇帝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從前皇帝不成親,我們只知道他不想成親,卻沒有想一想,他到底為什麼不想。京城裡的傳聞我都知道,不過既然皇后已經入宮,就說明那些傳聞都是無稽之談。那麼,皇帝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不願意納後宮?”
  巧嬤嬤搖搖頭,慚愧道:“奴婢也想不出為什麼。”
  太皇太后本就沒打算從她口中得出什麼有用的答案,只不過是想找個人說說罷了,聽到她的回答,也沒說什麼,只是長長的歎了口氣。
  皇帝與薛靜姝兩人一同回到棲鳳宮。
  薛靜姝坐在妝台前卸下沈重的頭飾,一面問他:“陛下不需要再去崇德殿嗎?”
  皇帝搖搖頭,看了看薛靜姝,上前幫她取下一根玉簪,眼裡竟有幾分難以察覺的忐忑。
  他道:“皇后不生氣了?”
  薛靜姝從鏡子裡看他一眼,疑惑地反問:“我為什麼要生氣?”
  皇帝聽了她的話,不但沒有放鬆,反而將心提得更高,試探道:“方才在皇祖母宮內,我已經發落了那個女子,若皇后覺得不解氣,我再追加一道旨意,將她趕出京城。”
  薛靜姝手裡動作一頓,終於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以為她在吃那個女子的醋,在生氣。
  她緩緩放下手,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她還年輕,十八九歲,女子最好的年紀,既不會顯得太青澀,朱顏也還未曾老去。
  但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年輕貌美的女色,後宮裡更是如此。
  若每一個出現在皇帝面前的女子,她都要計較追究,以確定自己在皇宮中的地位、在皇帝那裡分得的寵愛,那這份恩寵,又怎麼會長久呢?
  況且,她是相信皇帝的,至少現在是相信的,在他才和她承諾過,兩人之間不會有第三個人插足的此刻,她是相信皇帝的。
  不管皇帝剛才的那一下閃躲,是為了她,還是因為不喜歡女子接近,他的表現,都讓她滿意。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可生氣計較的?
  她搖搖頭,笑著說道:“我沒有生氣,陛下不必再去追究蘇姑娘的錯處了。”
  皇帝聽她這麼說,眉頭卻沒有展開,又問道:“皇后真的一點都不生氣?”
  薛靜姝無奈說道:“真的不生氣,沒什麼可氣的。”
  皇帝便沒有再說話,只是眉頭緊鎖。
  薛靜姝以為這事就算過去了,將頭上的發飾拆開,重新梳了個簡單的髮髻。
  皇帝一直站在她身後,不曾離開。
  薛靜姝又起身換了身上的衣服,穿上一件輕便的常服。
  皇帝沈默不語的看著她。
  薛靜姝裝扮完畢,洗了手,準備拿本書來看,見皇帝杵在書櫃前不動,這才發現他的異樣。
  她放下手中的書,走到皇帝跟前,歪頭看著他,輕聲道:“陛下怎麼了?”
  皇帝盯著她的雙眼,意味不明道:“有個女子要倒進我懷裡來,皇后見了,卻一點都不生氣。”
  這是事實不錯,可是薛靜姝聽著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卻察覺出幾分不同的意思。
  她將這話在心裡琢磨了兩遍,才試探著問道:“難道陛下期望我生氣?”
  皇帝反問:“難道皇后不該生氣?”
  “為什麼?”薛靜,疑惑地問他。$hūkūāī
  皇帝定定地看著她,許久後說:“崇德殿內還有些政務,中午不能留下來與皇后一同用午膳了。”
  皇帝說完,轉身便走。
  薛靜姝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他走遠。
  她無法知曉皇帝的想法,明明一開始,皇帝以為她在生氣的時候,語氣還有些小心謹慎,似乎不想讓她生氣。
  可等後來,確定她沒有生氣,皇帝自己卻反而生氣了。
  這到底是什麼緣故?
  午膳的時候,皇帝果真未來。
  薛靜姝一個人對著豐盛的菜肴,勉強吃下一碗飯。
  一整個下午,她都在回想早上那事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句話,但還是想不明白皇帝到底為何生氣。
  她自己不生氣,對皇帝而言,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一個善妒易怒的皇后,絕不會是受皇帝喜愛的皇后。
  況且她思來想去,覺得今日發生的事,確實沒有什麼值得她生氣的呀。
  縱然一開始安陽長公主和蘇汀蘭的出現,讓她有幾分在意。但她目前對皇帝還是有幾分信心的,確信皇帝不是那種見異思遷,朝三暮四的人。
  而皇帝後來的做法,也正是證明了這一點。
  更重要的是,她自己心裡清楚,憤怒的情緒並不能解決任何事情。所以多數時候,她都不願意生氣。
  但她現在想得再多,再透徹,也還是無法解釋皇帝到底為什麼生氣這個問題。
  一個下午就在這件事情中糾結過去。
  晚上的時候,皇帝還是沒來。
  薛靜姝覺得自己沒什麼胃口,只用了半碗米飯,就讓人撤下。
  此時崇德殿內,德公公戰戰兢兢道:“皇上,該傳膳了。”
  皇帝沒理會,只將手中的話本一頁頁撕下來,丟進面前的火盆裡。
  跳躍的火苗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映出明暗詭譎的光影。
  德公公看著他的臉,只覺得一陣心驚肉跳。
  陛下方才還問他,若女子見了自己丈夫跟別的女子親近,會是什麼表現,是不是會如話本上說的那樣,吃醋使小性子生氣鬧脾氣。
  他說了一句應該是的,陛下的情緒就眼見著陰沈起來,而後就不言不語地把話本燒了。
  德公公想起皇帝午膳也沒用多少,只得硬著頭皮又說:“陛下,時辰不早,該用晚膳了。”
  皇帝這才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棲鳳宮傳膳了麼?”
  德公公小心道:“已經傳過了。”
  皇帝沈默不言,忽然把手裡的話本整個丟進火盆裡,拍拍手站起來,“今晚不餓,不用膳了。”
  德公公忙跟上去,還要再勸,皇帝又說:“今夜在崇德殿安置,不去後宮。”
  德公公便曉得了,這事除了皇后娘娘來,誰也勸不動皇帝。
  他退出外殿,喊了別的內監來守著,自己匆匆去棲鳳宮搬援兵。
  薛靜姝剛剛洗漱完,披著一身軟袍,蹙眉坐在燈下。
  聽聞德公公求見,她眉頭一動,說:“請公公進來。”
  德公公一入內,趕緊訴苦求援道:“娘娘,您快去勸勸陛下吧。陛下午膳便沒用多少,晚上又說不吃了。這樣下去,龍體怎麼受得住?”
  薛靜姝站起來,問他:“陛下安置了嗎?”
  “這……”德公公遲疑地看她一眼。
  薛靜姝說:“公公照實說就是了。”
  德公公只得道:“陛下說今夜在崇德殿安置,不來娘娘宮中了。”
  薛靜姝緩緩點頭,她心裡已經有所預料,雖不知皇帝為何氣性這樣大,可他既然連午膳晚膳都不願過來用,那夜裡不來安置也是正常的。
  只是,皇帝可以任性隨意,她身為皇后,卻不能由著他拿自己的身體作賤,少不得要去勸一勸。
  她坐在窗臺前,一面讓宮女給自己梳妝,一面吩咐道:“去叫禦膳房準備一鍋蟹黃粥和別的吃食,我要給陛下送去。”
  德公公請動了她,心頭立即就是一喜,忙去了禦膳房催膳。
  等她退下,薛靜姝想了想,又對宮女說道:“給我梳個桃花妝,再把那件桃紅色的軟袍找出來。”
  “是。”
  薛靜姝精細地給自己塗著胭脂,今夜若德公公不來請她,她本也要去找皇帝。
  有些矛盾不能過夜,過了夜,就變成隔閡。
  她不能允許在沒有外人插足的情況下,還讓皇帝與她漸行漸遠。
  就算是用哄用誘的手段,也要將皇帝心裡的話誘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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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7-17 12:02:20


  五月的天,白日的時候固然氣悶燥熱,到了晚上卻還有幾分涼意。
  薛靜姝裹著一件薄披風,帶著幾名宮女,也不坐鳳攆,打著燈籠往崇德殿而去。
  德公公在崇德殿外翹首盼著,眼看那燈籠明明滅滅地由遠及近,立刻就跑進殿內傳話。
  皇帝正俯身在禦案之前,左盤右旋,筆走龍蛇,地下丟了一堆的廢紙。
  德公公小心道:“陛下,娘娘來了。”
  皇帝面上神情毫無波動,然而手上的動作卻停了下來,一滴墨珠從筆尖滴落,在紙上氳開成一個黑點。
  他說:“請皇后回去,說我已經歇下了。”
  德公公立刻苦了眉眼,忽然心中一動,忙說:“娘娘是一路從棲鳳宮步行過來的,恐怕已經走累了,又走回去,不知還有沒有那麼多精神氣?”
  皇帝這才擱下筆,擰起眉頭看他,“是誰讓皇后步行而來?鳳輦呢?”
  德公公忙解釋道:“是娘娘說夜裡涼爽,想要走一走。”
  皇帝沈默一會兒,又問:“皇后已經在殿外了?”
  德公公道:“是,娘娘還特地吩咐禦膳房做了蟹黃粥,親自給陛下送來了。”
  皇帝沒說話,又等了一等,才道:“請皇后進來。”
  德公公喜道:“是。”他忙匆匆往外走。
  “等等,”皇帝又把他喊住,“叫個人把地上的紙團收掉。”
  “是。”
  薛靜姝入內時,皇帝正坐在高高的御座上,手裡捧著一本書,似乎看得入神,連眼角餘光都沒有分給她一絲。
  她叫人把食盒放在一旁,又揮揮手,讓他們都退下。
  宮人退出時帶上了殿門,大殿內此刻僅剩下他們兩個人。
  薛靜姝沒有立刻去找皇帝,而是而是把食盒內的碗筷一份份擺出來。
  皇帝裝模作樣的看著書,用眼角瞥她,等發覺皇后要轉過來,又立刻眼觀鼻鼻觀心地盯著手上的書冊。
  薛靜姝擺好飯桌,看了皇帝一眼,緩緩靠近他,到了御苑前才停下,輕聲說道:“我聽說陛下今夜還未用晚膳,特地讓禦膳房熬了蟹黃粥。陛下多少用一些吧。”
  皇帝眼也不轉,不鹹不淡道:“是哪個這麼多舌,我不餓,皇后讓人端回去吧。”
  薛靜姝又靠近一些,說:“我也沒用多少晚膳,現下餓了,不如陛下就當陪我吃一頓夜宵,如何?”
  皇帝擰眉,“皇后晚膳用得少,難道女官門都不曾勸一勸麼?”
  薛靜姝輕聲笑道:“我自己吃不下,與她們何干?”
  皇帝腦袋微微一動,似乎要轉過來,但是半途又止住,“皇后既然餓了,就在這裡用吧,我不餓,不陪皇后了。”
  薛靜姝心裡輕輕歎了一聲,她倒沒想到,皇帝生起氣來,竟跟小孩子也沒多大區別。
  不過,從皇帝的語氣她也聽得出,他其實並不像表現的那般生氣,否則此刻早就勒令她回後宮了,哪還會讓自己在他的宮殿內用夜宵?
  摸清楚了這些,薛靜姝心裡邊更有了幾分底,她又走近幾步,繞過禦案,到了皇帝跟前,輕輕抽出他手中的書。
  皇帝這才抬眼,今晚第一次正眼看向皇后。
  薛靜姝今夜化的是一個桃花妝,眼角敷了桃紅的妝粉,額上貼著一個桃花中的花鈿,雲鬢低低的堆在耳邊。在昏暗的燭光下,她清冷的面容多了絲往日沒有的嫵媚與妖嬈。
  皇帝看了她一眼便轉開,然而沒多久又忍不住轉過來看她,嘴裡卻還是淡淡道:“皇后這是做什麼?”
  薛靜姝問他:“陛下就不問問,我今夜為何用不下晚膳麼?”
  不等皇帝回答,她又說:“今日棲鳳宮內,陛下忽然離開,我左思右想,不知是哪裡惹了陛下生氣。想要晚膳時與陛下解釋清楚,可誰知陛下竟連見也不願意見我。如今讓我獨自去用夜宵,陛下覺得我吃得下麼?”
  她說這話時,皇帝總止不住要去看她的眼角。他總覺得皇后似乎在哭,想要去摸一摸,確認一下皇后是否真的哭了。
  這個猜測讓他難以再冷漠下去。
  薛靜姝看他神情緩和了一些,便又走近一步,坐在皇帝身旁,柔聲問道:“陛下現在還不願告訴我為什麼麼?”
  皇帝止住去摸她臉頰的衝動,說道:“我也有一句話想要問問皇后,不知在皇后心中,將我放在哪個位置?”
  這句話剛說出口,他就想起了那一夜皇后醉酒時,哭著說不願意讓自己做她丈夫的話,因為皇后覺得,皇帝會是很多人的丈夫,而不是她一個人的。是不是在皇后心中,他依舊是那個喜新厭舊朝三暮四的人?
  薛靜姝愣了一下,而後才輕聲說:“陛下在我心中,自然是第一位。”
  “那為何有女子對我投懷送抱,皇后卻無動於衷?皇后是否覺得就算我將那女子收入後宮,也無可無不可?”
  薛靜姝擰眉不解:“陛下為何會這樣認為?”
  皇帝說:“不然怎麼解釋皇后一點都不生氣不在意之事?”
  “陛下以為生氣就是在意麼?”薛靜姝反問。
  皇帝默了一下,說:“如果有個男子對皇后動手動腳,我絕不會輕饒那人。”
  薛靜姝又是一愣,而後輕輕失笑:“陛下的心意,我知道了。可我的心意,陛下還不知。
  陛下只見我不生氣,便以為我不在意,可陛下卻不知道,我僅僅只是記住了陛下對我的承諾。陛下說過,您與曼曼之間,不會有第三個人,我這輩子都會記住這句話。
  既然已經有了陛下給我的承諾,那我便一心一意的相信陛下絕不會負我。
  那名女子再美麗再妖嬈再如何投懷送抱,我心裡知道陛下不會心動,就不會再有一點點懷疑,一點點的不信任。”
  她看著皇帝的眼睛,又說了一遍:“我相信陛下不會負我,不會辜負曼曼。陛下願不願意信我?願不願意信我的曜哥哥?”
  皇帝與她對視一眼,轉開來:“皇后難道以為我是出爾反爾之人?說出口的話,我自然都記在心中。”
  薛靜姝看出他的不自在與彆扭,曉得矛盾已經解開,不由笑起來:“這便是了,我相信陛下,陛下也相信我,沒有什麼可以讓我們懷疑對方,既然如此,何必無謂的氣惱傷神呢?”
  皇帝沈默不語,已是默認她的話。
  他想,他的皇后與話本上那些小肚雞腸的女子果然不同,那些話本誤人子弟,燒得好。
  改日……再下令買新的吧。
  他看著薛靜姝,忍不住問道:“皇后的眼角怎麼紅了?”
  薛靜姝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說:“這叫桃花妝,陛下看我額頭上這一朵桃花,正好與眼角的桃紅相稱。”
  皇帝聽那不是淚痕,暗暗松了口氣。
  薛靜姝又道:“現在陛下該和我一起用夜宵了吧?”
  皇帝點點頭,說:“既然皇后如此請求,我怎麼能辜負皇后的殷切期盼?”
  薛靜姝看他這麼快就恢復了往日裝模作樣的正經,暗裡搖搖頭。
  兩人便坐下來一起用夜宵。
  那一大鍋的蟹黃粥和四五碟糕點麵食,薛靜姝只喝了一小碗粥,其餘的都進了皇帝的肚子。
  她看著看著,忍不住又想,皇帝這麼能吃,真的經得住餓嗎?若今晚她沒有來送吃的,皇帝會不會半夜跑去禦膳房找吃食?
  夜宵用完,薛靜姝叫人進來收拾。
  德公公看著桌上的空盤子空盆,心裡松了一大口氣,還是娘娘的話管用,以後若陛下又不願用膳,看來還得去請娘娘來才是。
  宮人收拾完,薛靜姝轉頭看向皇帝,“那我就不打擾陛下安歇了。”
  皇帝立刻看她,“皇后不留下來?”
  薛靜姝說:“後宮歷來沒有留宿崇德殿的規矩,陛下忘了嗎?”
  皇帝道:“規矩都是人說了算。”
  薛靜姝便問他:“那陛下是希望我留下來,還是不留下來?”
  皇帝盯著她,話裡滿是關切寬容:“我擔心皇后今夜獨自一人孤枕難眠,願意將龍床分一半給皇后。”
  薛靜姝心裡發笑,也不拆穿他,道:“那我便謝陛下隆恩。”
  皇帝便來牽她的手,兩人入了後殿。
  薛靜姝給皇帝更衣,皇帝看著她身上捂得嚴嚴實實的披風,問道:“皇后怎麼還不將這披風取下?”
  薛靜姝笑而不語。
  皇帝挑起眉頭,伸手捏住她頸下的一根緞帶輕輕一抽,薛靜姝身上綢緞縫製的披風就順著她的肩膀下滑,露出裡頭那件桃紅色的軟袍。
  那件軟袍,是皇帝不知從哪裡得來的,顏色是最嫵媚的桃紅,布料柔軟,剪裁貼身,穿在身上,緊緊裹著曲線,卻什麼都遮不住,該凸的凸,該凹的凹,比不穿還撩人幾分。
  之前皇帝要她穿,她執意不肯,皇帝只得隨她,這衣裳也壓了箱底,今夜是第一次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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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7-17 12:02:45


  薛靜姝就穿著那一件似乎裹得嚴嚴實實,又似乎什麼都遮不住的桃紅色軟袍,亭亭立在燭光之下。
  皇帝一動不動的看著她,眼神幽深難測。
  薛靜姝打定了主意,今晚要佔據主動地位,因此忍著羞澀,上前一步,手指搭上皇帝的前襟。
  “陛下怎麼了?怎麼不說話?我身上這件衣服,是陛下送我的,陛下說,我這樣穿,好不好看?”
  皇帝捏住她的手,聲音已經啞了,“皇后不管穿什麼都好看,就算不穿,也好看。”
  薛靜姝被他這話說的渾身都熱起來,她自問就算自己再放開大膽,也做不到像皇帝這樣,旁若無人地說著各種臊人的話。
  她掙開皇帝的手,慢慢退到床邊,坐在床沿上,歪頭看他,“夜深了,陛下還不安置麼?”
  皇帝緩緩靠近,邊走邊解開身上的衣服,隨手就丟在地上,雙眼如狩獵者一般,牢牢釘在他的皇后身上。
  薛靜姝看著地上混亂的衣服,再看著他黝黑不見底的雙眼,心中嘣嘣直跳,忽然有點後悔自己方才大膽的舉動。
  皇帝慢慢逼近,越來越強烈的壓迫感籠罩著她。
  她突然掀開被子,一下子溜進被窩內,只把一顆頭露在外邊,試圖掩飾太平,“時候不早,陛下快睡吧,我也要睡了。”
  皇帝單膝跪在床上,伸手將她從被窩里拉出來,按在自己雙手之間,俯身上去,“皇后現在才說這話,是不是晚了些,嗯?”
  他一邊說,一邊動手解開薛靜姝腰間的衣帶。
  這一件軟袍,渾身上下只有腰間一條細帶固定,眼下他伸手輕輕一抽,絲滑柔軟的綢緞就向兩邊散開。
  就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忽然綻放,露出裡頭含羞帶怯的花蕊。
  薛靜姝倒吸一口氣,按著他的手,求饒般喊道:“陛下……”
  “皇后要說什麼?”皇帝語氣平靜,只是聲音啞到了極點,雙眼幽深不見底,嘴裡應著她,雙手在她如雪一般白皙細膩的肌膚上慢慢遊走。
  薛靜姝現在是真有些後悔方才撩撥他了,她咬著下唇,輕聲道:“曜哥哥,我錯了……”
  皇帝曼聲道:“皇后何錯之有?有錯的是我,讓皇后穿著這樣的衣服,從棲鳳宮走到崇德殿。我應該把皇后關起來,再也不讓外人看見。”
  薛靜姝忙說:“我裹著披風呢,沒有人看見。曜哥哥……”
  她叫皇帝曜哥哥,只是想著向皇帝討饒,卻不知,她每叫一次,皇帝的眼睛就更深了幾分。
  他說:“過來親我。”
  薛靜姝咬著紅唇看他,若是平時,皇帝提這樣的要求,她必定是不予理會的。但是今晚,是她主動撩撥了皇帝,如今皇帝被她撩聊起來,她自己卻怕了。
  她總覺得今日皇帝的模樣,與平常任何時候都不同,令人心驚膽戰。
  她不敢拒絕皇帝,只得猶猶豫豫的伸出雙手,攬住皇帝的脖頸,微微嘟起唇,在他的薄唇上印了一下。
  她退開一些,看著皇帝的眉眼,兩個人氣息交錯。
  “可以了麼?”薛靜姝問他。
  皇帝反問:“皇后覺得呢?”
  這就是不行了。
  薛靜姝咬咬嘴唇,又慢慢湊上前,伸出軟軟的小舌,如一頭膽怯的小鹿一般,在皇帝唇上輕輕舔了一下,一觸即分。
  她抬起眼觀察著皇帝的神色,就如喝水的小鹿,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查探四周的動靜,唯恐有兇猛的捕食者隱蔽在暗處。
  她看不出什麼來,皇帝既沒有說可以,也沒有說不可以。
  她只得又靠上去,用紅紅的舌頭臨摹著皇帝的嘴唇。
  這一次,在她將要推開的時候,皇帝突然伸手摟住她的後腰,將她整個人禁錮在自己身上,他張開嘴,將薛靜姝的驚呼兇狠地吞入腹中。
  薛靜姝從前總覺得皇帝夜裡精力太過充足,總要來來回回磋磨她好幾次,但經歷過這一夜,她才知道原來皇帝從前還是隱忍克制了的。
  到了後半夜含淚哽咽著睡去的時候,她在心裡無數次後悔原先對皇帝的撩撥,以後再也不幹這種傻事了。
  如此,帝后之間第一次矛盾就此和美化解。
  幾日之後,安陽長公主的駙馬因一件小事被皇帝訓斥,勒令禁足三個月。
  京城內所有知道內情的人,都忍不住感歎。薛家這位皇后到底有什麼手段,能將皇帝這樣牢牢地籠住?竟能讓皇帝連送上門的美人都不收。
  要知道,蘇家那位姑娘,京城裡也是有不少世家子弟追著捧著的,可是到了皇帝跟前,似乎讓她連給皇后提鞋都不配了,怎麼不令人感慨?
  轉眼到了五月底,再過幾日,皇帝就要移駕夏宮。
  避暑山莊位於京城之外,那兒除了屬於皇家的夏宮,附近還有不少王公大臣的避暑別莊,此次皇帝移駕,他們自然也是要跟著去的。
  這幾日,薛靜姝都忙著處理移宮事宜。
  這一日下午,她妹妹薛靜婉進宮求見。
  薛靜姝看她已沒有上一次的憔悴,面色恢復了紅潤。
  薛靜婉和定遠侯家二公子的親事定在八月份。此次出宮避暑,六月出發,八月回來,等薛靜姝回來時,薛靜婉的親事就近在眼前了。
  她說:“這幾日在家中都做什麼?”
  薛靜婉訴苦道:“最近娘除了讓我學規矩,還要我自己繡喜帕。”
  薛靜姝笑著說:“這都是尋常百家的女子需要做的,怎麼到你這裡就成了苦差事一般?你只繡一兩副出來,做做表面功夫也就成了。娘肯定另外請繡娘幫你做了好的,若只讓你自己做,恐怕到時見不了人哩。”
  薛靜婉嘟著嘴,“娘也這麼說。”
  薛靜姝又問:“那位定遠侯家的二公子,你見過了嗎?”
  薛靜婉臉上笑容斂去,低頭揪著手指頭道:“沒見過,我也不想見他。”
  “這又是怎麼了?難道林二公子惹了你不高興?”
  薛靜婉皺著鼻頭:“他沒惹我,只是我覺得,他原本是想要娶薛靜媛的,現在不得已娶了我,我既沒有薛靜媛漂亮,也沒有薛靜媛聰明,算來算去,他似乎虧了。我不敢見他,要是他讓我賠他怎麼辦?”
  薛靜姝放下茶盞,“這話是誰跟你說的?”
  薛靜婉小聲說道:“沒有誰跟我說,我自己聽到的,現在京城裡就有這樣的流言,說如果不是三姐姐你做了皇后,林家的二公子才不會娶我。是我搶了薛靜媛的姻緣。”
  薛靜姝沈聲問她:“這話你也信了?”
  薛靜婉忙道:“我沒信。”
  薛靜姝眉頭這才解開,說:“你別總是管別人說什麼。一個人兩張嘴皮子,上下一開合,就要說人的是是非非。他們不會管事情的來龍去脈如何,不管是誰做錯了,誰是占了理的,一貫只用自己的惡意去揣摩別人,見誰的日子過得好了,嘴裡就要酸一把,見誰落魄了,就去踩一踩。似乎這樣子才能夠讓他們體會到生活的樂趣。
  實際上,只有最不得志的人才會這樣做,他們是最可悲的一群人。
  你如果將他們的話當了真,並且放在心上,那你就中了他們的計,如了他們的意了。
  婉婉,你不是小孩子了,再過兩個多月就要成親,自己要學會去面對。不管是別人的讚譽還是詆毀,不能總是一昧的想要逃避,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會讓你更加軟弱,讓你的敵人更加倡狂。”
  薛靜婉被他說得羞愧,小聲道:“我知道了三姐姐。”
  薛靜姝點點頭,腦中則想著是誰散佈了這樣的謠言。
  恐怕,還和薛靜媛那一群人脫不了關係。
  雖然太皇太后剝奪了大房襲爵的權利,可是只要大房的人還在,那他們的小心思和小動作就不會停止。
  除非,想個法子一勞永逸。
  傍晚,皇帝駕臨棲鳳宮。
  薛靜姝正指揮人將書架上的書本裝箱,到時候要運到夏宮去。
  皇帝也叫人抬了個箱子進來。
  薛靜姝問道:“那箱子裡是什麼?”
  “一點小玩意兒。”
  薛靜姝便沒太在意,仍專注自己手頭的事。
  等她去偏殿沐浴完,從浴池裡出來時,卻發現自己放在池邊的衣服不知何時不見了。
  能幹這種事的,除了皇帝還有誰?
  她心中正腹誹,就這樣皇帝捧著方才那個箱子進來,薛靜姝裹著擦身的布巾,無奈道:“陛下將我的衣服放在哪裡了?快還給我。”
  皇帝將那個箱子打開,說:“不都在這裡?”
  薛靜姝探頭一看,裡頭五顏六色,跟彩虹一樣整整齊齊碼了七八件衣服,她隨意抽出來一件抖開,竟跟那日晚上被皇帝扯壞的軟袍是一模一樣的款式。
  皇帝還在說:“我一共讓人定了九件,每一件顏色都不同,等去了夏宮,皇后一日換一件,最後一日可以休息。”
  薛靜姝羞惱地將手上的衣服丟到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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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7-17 12:02:58


  六月份的第一天,皇家儀仗隊從皇城出發了。
  浩浩蕩蕩的隊伍,足足延伸了有六七裡之長,僅僅是護衛的士兵,就多達上萬人,站在隊伍前頭,看不到末端的人影。
  諸多儀仗之中,皇帝的御駕行在最前頭,他之後是太皇太后的鸞駕,皇后的鳳攆緊隨在太皇太后之後,再後頭才是後宮諸位太妃。
  尾隨著皇家儀仗隊的是京城中王公大臣們的車駕。
  鳳攆內,柳兒規規矩矩跪坐在薛靜姝身邊,透過帷幔朦朦朧朧地往外看,既見不到隊首,也見不到隊尾,不由感歎:“娘娘,好多人啊。”
  另一位女官張姑姑跪坐在薛靜姝另一手邊,聽見她的感歎,笑著說道:“這還是如今陛下後宮僅有娘娘一位主子,先帝在時,每逢出京避暑,僅僅是諸位娘娘們的鳳駕,就多達數十駕之多,那隊伍比這更加壯觀哩。”
  柳兒咋舌不已,心道幸好陛下只有他們小姐一位娘娘,不然人那麼多,搶陛下都要搶得打起來了。
  殊不知,張姑姑此時心中也在感慨這件事。
  先帝風流多情,雖然有髮妻王皇后,又有最寵愛的楚貴妃,可後宮女子來來回回,從未停歇過。
  人數最多時,僅僅是有封號的妃位嬪妃,就多達七八人之數,遠遠超過了祖宗規定四人的定數。
  貌美如花的宮妃一多,是非也就多了,僅僅只拿著每年的避暑一事來說,後宮的女子們,為了隨行的名單上能有她們的名字,哪一次不是撕破了臉,搶破了頭?
  如何比得上如今皇后娘娘的待遇,只需風輕雲淡的在那兒坐著,不論是什麼好東西,陛下都迫不及待的讓人送上來。
  張姑姑在宮中呆了數十年,也未曾見過如今帝后這樣的情況,只得在心中感慨一句,各人有各人的命數。
  外頭整齊的步伐裡,忽然混進一兩駕馬蹄聲。
  馬蹄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薛靜姝鳳輦外。
  幾人屏息去聽,卻原來是安親王前去求見皇帝,途經皇后鳳輦,過來請安。
  薛靜姝坐正了身體,淡淡道:“親王不必多禮,既然要去面見陛下,我這裡便不留親王了。”
  “是,小王拜別皇嫂。”
  透過帷幔往外看,隱約可見安親王又拱手行了一禮,才帶著侍衛離開。
  薛靜姝靠回軟枕上,這安親王除了初次見面言語略顯輕佻,之後數次遇見,都有禮有儀,進退有度。
  可就算是如此,她還是對他沒有什麼好感,也說不出來具體是為什麼。
  就連那僅有兩三面之緣的敏親王,在她看來,都比安親王更讓人願意親近。
  到了正午,儀仗隊停下來用午膳。柳兒帶著兩名小宮女去膳車取食盒。
  因皇帝與皇后兩座儀駕相距甚遠,皇帝沒法過來跟皇后共同用膳,只得各個人單獨進膳。
  午膳後休息了一陣,又開始行進。
  下午時,薛靜姝便察覺柳兒時不時走神。
  她摒退張姑姑,輕聲問道:“怎麼了柳兒?可是遇上了什麼事情?”
  柳兒皺著細眉,“娘娘,我方才去提食盒,回來時正好遇見安親王從陛下那兒離開,我覺得親王身後的那名侍衛看著好眼熟。”
  薛靜姝正色道:“怎麼個眼熟法?和誰眼熟?”
  柳兒抿著唇,遲疑著說:“原本我低頭等在路邊,打算讓安親王先離開。可是我發覺似乎有人盯著我看,便大著膽子抬頭看了一眼。盯著我的那人正是安親王的侍衛。我因為奇怪,就多看了他兩眼。沒想到越看越覺得熟悉,他的眉眼似乎……像我的哥哥。”
  薛靜姝一聽,面上有了幾分喜色,說道:“既然你覺得眼熟,或許他真的是你失散的哥哥,否則他怎麼會盯著你看呢?我想,應該是他也覺得你眼熟。你有沒有和他說上話?”
  柳兒搖搖頭,說:“我手裡還提著娘娘的食盒呢,等安親王從我身邊過去,我就趕緊跑回來了。”
  薛靜姝愣了一下,哭笑不得:“你遇上了自己的哥哥,這樣的大事,怎麼就跑開了?也不多問一問。”
  柳兒道:“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哥哥,我和他走散已經有十多年了,連他長什麼樣子都記不清,只是覺得眼熟。況且又有安親王在那裡,我也不能冒冒然就上去跟他相認呀。再說,娘娘還等著我用午膳呢,怎麼能耽誤了?”
  薛靜姝見她這樣關心自己,既覺得暖心,又覺得無奈,只得搖頭說道:“等到了夏宮,我派人替你查一查。安親王畢竟是外男,我們不好直接與他接觸。”
  “我知道,”柳兒點點頭,又嘟著嘴小聲說:“按照五小姐的說法,安親王是大壞蛋,大色胚,我才不想娘娘和他說話。如果那個侍衛真的是我哥哥,他可別跟著學壞了呀。”
  薛靜姝笑道:“有你這樣的好妹妹,你的哥哥又怎麼會輕易學壞?”
  柳兒聽了她的誇獎,高興得直樂。
  一行人從清晨出發,到了傍晚終於抵達夏宮。
  避暑山莊建於山水之間,風景宜人,氣候清涼。雖與京城不過隔了數十裡,卻仿佛是兩個季節,一個已是盛夏,一個卻仍是暮春。
  早有行在前頭的宮人收拾打理好了宮殿,皇帝御駕抵達時,直接入主便可。
  夏宮的規格,與皇宮大不一樣,不再遵循東西南北的建制,各處宮殿依山傍水而建,隨性肆意。
  薛靜姝的寢宮與皇帝離得最近,緊鄰一片小湖,名為煙波送爽殿。
  眾人到達夏宮時,天色已經不早,又經過一日奔波勞累,早已都疲憊了。因此休息過後,都早早睡下。
  第二日,天色未亮,薛靜姝便醒來。
  她見皇帝還在熟睡,忙輕輕推了推,說:“陛下,該起來上朝了。”
  皇帝眼睛都沒睜開,只伸手一攬,囫圇把她整個攬進懷中,一頓搓揉。
  薛靜姝被他搓揉得面紅耳赤,忙用力掙開,又推了皇帝一把,嗔道:“都什麼時辰了,陛下還不正經些。”
  皇帝這才張開眼,愜意地打了個哈欠,說:“昨夜忘了告知皇后,今日不必上朝,等眾卿家休整過後,明日再議政事。”
  薛靜姝聽了,便推開他,用薄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躺到一邊去,“那我再睡一會兒,陛下別鬧。”
  皇帝哪能如她的願,他方才沒清醒就要把人拿來搓揉,眼下清醒了,還能夠安分?
  他用手扯了扯薛靜姝的薄被子,沒有扯動,索性揪住了她被子一角,用力一抖,將他的皇后整個抖落出來。
  薛靜姝氣惱不已,翻身看他,“陛下若不困,就先起來吧。”
  皇帝說道:“當日建的水池就在這座宮殿之中,皇后與我一同去看看。”
  薛靜姝只想繼續睡個回籠覺,不願意去看什麼水池,又把自己的被子搶回來,重新將自己裹成一個蠶繭,並且警惕的盯著皇帝,道:“陛下若再搶我的被子,我就要生氣了。”
  皇帝見她果真準備再睡,不願搭理自己,便幽幽地歎起來,“皇后變了,從前皇后可不會這樣同我說話。難道皇后已經厭了我?真是薄情啊。”
  薛靜姝被他那聲不倫不類的幽歎歎得眉頭直跳,覺得自己寒毛都要豎起來了,哭笑不得的看著他:“陛下這兩日又看了什麼話本?可別學別人說話了,怪模怪樣,滲人得很。”
  皇帝認真問她:“我學得不像麼?難道不夠幽怨?”
  薛靜姝無奈道:“這話倒是幽怨得很,只是陛下的表情跟語氣,襯不起這一份幽怨,聽得人只想笑。
  況且陛下堂堂九五至尊,怎麼要學那深閨怨婦的話來說?”
  皇帝說:“皇后從前對我可是百依百順,如今當著面也要反駁我,還不許我哀歎一二麼?”
  薛靜姝被他攪和的困意也沒了,聽他說自己總反駁他,乾脆撐起身子坐起來,認認真真地反駁給他聽:“陛下說我從前百依百順,如今卻不夠柔順,陛下怎麼不反省反省自己呢?
  我記得初見時,陛下待人雖然冷淡疏遠,可是再循規蹈矩不過,別說是由越矩的舉動,就連一句不正經的話都不曾說過。
  可陛下再看看您如今,您除了這張臉還是當初的臉,還有什麼跟當初是一樣的?
  陛下都已經不是當初的陛下了,怎麼能要求我還是當初的我呢?”
  皇帝搖搖頭,一副不聽不聽的模樣,固執地說:“皇后就是變了,紅顏未老恩先斷,不許人間見白頭啊。”
  這到底什麼跟什麼?!
  薛靜姝拿了被子把皇帝卷起來,冷酷無情道:“陛下說我變了,那就變了,您還是安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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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7-17 12:03:12


  兩人在床上胡鬧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都起來了,今日雖然沒有朝政,可是太皇太后那兒還需要去請安,昨晚安置得匆忙,還不知她老人家睡得如何,是否舒適舒心。
  薛靜姝和皇帝一同用過早膳,帶著幾名宮女內監慢慢地往太皇太后的寢宮走去。
  夏宮中的風景,與皇宮內多有不同。
  兩人一面走,一面觀賞各處景色。
  皇帝還是皇子的時候,並不得寵,每年來夏宮的隨行名單中,自然也不會有他。
  他登基的那一年,陪著太皇太后避暑,是第一次來夏宮。
  之後每年,他都對夏宮內的格局佈置做出一些改造,就如今年,在煙波送爽殿中挖了一個水池,去年在花園的湖上建了一座九曲回廊。
  眼下帝后就走在這座回廊上,廊下是成片成片碧綠的荷葉,潔白的荷花亭亭玉立于水中。
  正如古人所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然而,比這滿池的白蓮更加清麗宜人的,是立於水邊的那個那個窈窕的身影。
  薛靜姝未料到在這裡會看見一名宮外的女子。
  她和皇帝還未發話,德公公忙說道:“陛下、娘娘,前面那位姑娘,看著像是永平郡主的千金。”
  皇帝費神想了想,才想起永平郡主和永寧郡主一樣,都是先皇的堂姐妹,只是永平郡主早些年不如永寧郡主得寵,她的丈夫也不是有大才能之輩,因此,這位郡主一直都安安分分,十分低調。
  只是不知,今日她的女兒為何在這。
  遙見帝后一行人過來,那位姑娘似乎慌了一下,而後盈盈拜下,“臣女沈安茜,見過陛下、娘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帝仿佛沒有聽見,連腳步都不曾停頓,直接從他身邊走過。
  薛靜姝剛落下一句沈姑娘免禮,礙於來往禮節,還準備再問兩句話,就見皇帝停下來,回頭看她,“皇后怎麼還不來?”
  她也只得撇下這位沈安茜姑娘,跟著皇帝一同離開。
  沈安茜抬頭看著那兩個被眾人簇擁著毫不留戀離去的身影,咬住了下唇。
  今日太皇太后那兒出乎意料的熱鬧。
  原來,諸位王妃夫人們昨晚安置好後,今天一大早都來給太皇太后請安了。
  裡頭原本正聊著,薛靜姝與皇帝一來,又呼呼啦啦跪了一片。
  皇帝揮揮手,讓她們起來,上前走到太皇太后面前,同薛靜姝行了一禮,又問道:“皇祖母昨夜睡得可好?”
  太皇太后讓大家都坐下,笑呵呵道:“好,這麼多人伺候我一個老婆子,還有什麼不好的?”
  “那孫兒就放心了。”皇帝說。
  太皇太后招手,讓薛靜姝過去,“你是第一次來夏宮,睡得慣麼?”
  薛靜姝道:“還是皇祖母關心我,那殿裡的佈置與棲鳳宮內差不多,我沒覺出什麼不同來,昨晚躺下就睡熟了。”
  太皇太后笑道:“那就好,能吃能睡就是福。”
  幾位夫人聽了這話,也都紛紛附和。
  那些夫人裡,有幾個薛靜姝眼生的,太皇太后便拉著她的手,一個一個給她介紹。
  正說著,外頭內監又傳話,永平郡主帶著府上的小姐來給太皇太后請安。
  薛靜姝抬眼看去,就見方才在蓮花湖邊遇見的那位姑娘,低頭垂首跟在一位盛裝打扮的中年美婦身後進來。
  兩人規規矩矩行了禮,太皇太后笑眯眯的讓她們起來,叫人賜座。
  她眯眼打量著永平郡主身後的沈安茜,問道:“這是小四兒?”
  永平郡主忙笑著說:“正是,安茜,還不快去給太皇太后磕個頭。”
  太皇太后笑著說道:“磕頭就不必了,到前頭來,讓我瞧瞧。”
  沈安茜似乎有些羞澀,永平郡主輕輕推了她一把,她才走上前。
  太皇太后仔細地看了看她,歎道:“一晃眼都這麼大了,是個好姑娘,出了成如此俊俏的模樣,怕是你家的門檻都讓人踏破了吧?”
  永平郡主笑得頭上一朵金步搖直顫,“太皇太后說笑了,我這姑娘話少,木訥,不討喜。”
  “誒,怎麼會?”太皇太后說,“我就喜歡話少的姑娘,那些咋咋呼呼的,看了就頭疼。我記得小四兒從前也時常進宮的,是不是?”
  “是,”永平郡主點點頭,不知有意無意,往皇帝那兒看了一眼,才說:“她小時候進了宮,就愛跟在陛下身後表哥表哥的叫,如今見了她表哥,卻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了,您說,她還不夠木訥麼?”
  沈安茜被她娘說得紅透了臉,只無措地揪著手帕。
  太皇太后笑了笑,“姑娘家,總是矜持一些。”
  薛靜姝與皇帝坐在太皇太后下手,她聽見永平郡主的話,又抬頭看了看羞澀的沈安茜,再看看無甚表情的皇帝。
  皇帝察覺到她的視線,偏過頭來,輕聲道:“皇后有事?”
  薛靜姝抿著唇輕笑,突然又啟唇,無聲地說了兩個字。
  皇帝皺眉想了想,不知她說的是什麼,問道:“皇后在打什麼啞謎?”
  薛靜姝只是笑,又說了四個字,還是不出聲。
  皇帝便板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眉間微微皺起,似乎是在想什麼嚴肅的國之大事,實則只是在回憶皇后的唇形,絞盡腦汁想著皇后到底在說什麼。
  太皇太后與永平郡主不知說了什麼,滿堂都笑起來。
  永平郡主大著膽子問皇帝:“陛下可還記得這事?”
  皇帝面無表情的看過去,“什麼事?”
  永平郡主被他嚇了一跳,立時禁聲,不敢再說。
  沈安茜惴惴不安的坐在她娘身邊,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向皇帝,又飛快的垂下。
  場面一時僵住。
  太皇太后看了皇帝一眼,笑著嗔道:“永平在問陛下,還記不記得小時候將一顆沒熟的李子分給安茜吃,反而把人家酸哭了的事。”
  皇帝想也沒想,說:“不記得了。”
  場面又因他一句話變得尷尬,沈安茜原本紅潤的臉色一下煞白。
  這下連太皇太后都不知該說什麼,所有人都低頭沈默不語。
  薛靜姝只好出聲打圓場,“郡主說的,可是御花園中的那一片李子林?今年的李子我也吃了,果真是又酸又澀,怪不得沈姑娘小時候都被酸得哭了。”
  永平郡主忙說:“是是,正是那李子樹。”
  太皇太后道:“那李子酸得很,也就皇帝喜歡。我看,還不如那片桃林的桃子長得好。”
  眾人又紛紛附和,就此將這個話題揭過。
  沒多久,皇帝和薛靜姝倆人從太皇太后處告辭。
  剛踏出太皇太后寢宮,皇帝便問道:“皇后方才在說什麼?”
  薛靜姝含笑看他,“陛下真的猜不出來?”
  皇帝搖搖頭,“猜不出。”
  薛靜姝笑而不語。
  皇帝又追問:“皇后怎麼不告訴我謎底?”
  薛靜姝說:“陛下去問問那位沈姑娘,她一準知道。”
  皇帝皺了眉,“與她何關?”
  薛靜姝笑道:“倒真看不出來,陛下還是個香餑餑。前一陣才剛走了個風流嫵媚的蘇姑娘,今日又來一個清麗出塵的沈表妹,陛下豔福不淺,著實令人羨慕。”
  皇帝聽出她話外的意思,正色道:“皇后該知我的心意。”
  薛靜姝點點頭,“陛下的心意我自然知道,我的心意陛下應當也知道。只是我想著,上一次那位蘇姑娘之事,我不曾生氣,反而把陛下惹氣了,如今又有了這位沈姑娘,不如我就按照流程,生氣一次給陛下看看,也省得陛下一會兒又要鬧脾氣,您看如何?”
  皇帝難得愣了一下,看著她問道:“皇后說的是真的?”
  薛靜姝點點頭:“豈敢和陛下開玩笑?我怕一會兒陛下又要生氣,若傷了龍體如何是好?不如這一次就讓我來氣吧,請陛下今日別來煙波送爽殿,明日再來。”
  她說完,帶著自己的女官先走了,把怔愣的皇帝丟在原地。
  皇帝是實實在在的愣住了,等到皇后帶著人走遠,他才轉頭看向德公公,還有些不敢相信,道:“皇后生氣了,為什麼?”
  “奴婢不知。”
  德公公低頭,心中卻在腹誹。
  上一次來了個蘇姑娘,皇后不生氣,您卻非胡攪說皇后不夠在意您。
  這一次來了個沈姑娘,皇后生氣了,這不正如了陛下的意嗎?
  您看皇后多在意您呀,都在意得要您獨守空房了。
  求仁得仁,夫複何求?
  不過啊,德公公心裡又在感歎。
  看來,這表妹的威力確實大,跟那些尋常路邊的野花不一樣。
  只是不知,娘娘到底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
  陛下現在如願了,是高興呢還是高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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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7-17 12:03:27


  薛靜姝回到寢宮,招來夏宮各處管事問過話,確定各處宮殿都已經安排妥當之後,才讓眾人退下。
  柳兒看著她,小聲問道:“娘娘,你真的生氣了嗎?”
  薛靜姝輕輕一笑,沒有說話。
  說生氣,倒不至於。畢竟論起來,那沈姑娘又不是皇帝招惹來的。
  可若說完全不介意,卻也沒有。在她看來,這位沈姑娘與之前那位蘇姑娘不同,她小時候跟皇帝是有過一段交往的,兩人也曾表哥表妹的喊過,到底跟旁人是不太一樣的吧?
  況且,之前的蘇汀蘭,她看著皇帝的時候,眼中不僅是有皇帝,還有她的野心。
  然而,這位沈姑娘,她看著皇帝的時候,卻滿心滿眼只有傾慕之情。
  這又是讓薛靜姝介懷的一點了。
  一個全心全意喜愛著自己,又清純可人的表妹,兩人小時候還有些情誼,與那些庸脂俗粉怎麼能比?
  薛靜姝心中有些矛盾,理智告訴她沒有什麼好介懷的,她完全可以像上一次蘇汀蘭那樣,淡然處之。然而情感上卻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由有幾分自嘲,枉她之前去哄勸皇帝的時候,還還一副大方明理的模樣,而實際上,不過是真正讓她介意的事情沒到眼前罷了。
  她搖搖頭,忽然覺得有些困頓,掩嘴打了一個哈欠,對柳兒說道:“我去眯一會兒,若有什麼事情,你喊我起來。”
  柳兒忙問她:“若是陛下來了呢?”
  小姐之前說讓陛下今日別來煙波送爽殿,可是陛下如果來了,她們是該將陛下引進來還是拒之門外呢?
  薛靜姝笑道:“若陛下來了,就將他請進來吧。”
  她也沒指望皇帝能被幾名女官攔住,更何況,皇帝還不一定來。
  薛靜姝原準備眯一會兒就好,可不曾想這一覺睡得香甜,醒來時,更是滿足的伸了一個懶腰,心中暗想,準是這些日子被皇帝鬧騰的厲害了,難得清靜一回,便睡得這樣熟。
  “皇后醒了。”一旁突然傳來皇帝的聲音。
  薛靜姝轉頭一看,皇帝正坐在床邊,眼也不眨地盯著她。
  她心中一動,問道:“陛下在這裡坐了多久了?”
  皇帝說:“皇后剛睡著,我就來了。”
  薛靜姝看了眼更漏,她睡了一個多時辰,也就是說,皇帝在這裡枯坐了一個多時辰。
  她有些無奈道:“陛下怎能在這裡荒廢時日?這一個時辰,能夠批閱多少奏摺,看多少書了。”
  皇帝道:“皇后生氣了,我怎麼還有心情去做別的事。眼下皇后願意同我說話,是不是已經氣消了?”
  薛靜姝裹在薄被子裡,只露出一顆頭看他,“陛下覺得,我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
  皇帝搖搖頭,“我估不準。”
  薛靜姝輕笑,“陛下不知就對了,因為我也不知。”
  皇帝一聽,便擰起了眉頭,皇后說不知道,這說明她就算沒有真的生氣,卻也不是假生氣這樣簡單。
  他想了想,道:“旁的人,皇后都不必在意,只需知道我的心意便可。”
  薛靜姝輕輕點頭,“我知道陛下的心意,也願意相信陛下,可有一句話,還是要問一問,陛下到底有幾個表妹?”
  皇帝愣了一下,看向薛靜姝,卻見皇后正笑吟吟的回視他。
  他摸不準皇后到底是當真還是玩笑,只得在心裡認真地數起來。
  先帝的親姐妹不多,如今長公主只有三位,各自都生了女兒,可先帝的堂姐妹卻有一堆,再加上各自的兒女,呼呼啦啦的,怕有幾十個表妹。
  薛靜姝看他擰眉數了半天,卻還沒有數清楚,搖頭失笑,“罷了,這問題對陛下來說難了些,那我便問問陛下,小時候,有哪些表妹是追在陛下身後,表哥表哥喊著的?在些表妹裡,又有幾個還未成親?陛下都說來,好讓我做個準備,省得下一次再來個親親熱熱的表妹,將我殺個措手不及。”
  皇帝聽她這麼問,才隱約知道了皇后在意的事情。他正色說道:“從前我與他們都不親近,今日永平郡主說的事情,我當時確實不記得,後來想了許久,才隱約記起來,是有過這麼一件事情。那時候,永平郡主的女兒不知為何,在李子樹下哭哭啼啼,我被她哭得不耐煩,才給了她一顆裡李子,之後再沒有跟她說過話。”
  薛靜姝點點頭,“我相信陛下。”
  她確信皇帝對那位沈姑娘沒什麼情意,否則現在恐怕沒她這位皇后的事情了。
  她問皇帝當初的事,也不過是想知道一些皇帝小時候的事情罷了。
  直到今天她才發現,對於皇帝的從前,她是十分在意的,在那一段她不曾參與過的歲月裡,皇帝到底遇見了哪些人,發生了哪些事,她都想知道。
  但這些事,恰恰又是皇帝從未對她開口提及的。
  她知道皇帝如今對她有幾分情意,但這份情意,還不到皇帝向她敞開心扉的時候。
  她願意等,也等得起。
  皇帝看了看她的表情,問道:“皇后還生氣麼?”
  薛靜姝瑤搖頭。
  皇帝見了,立刻又問:“那皇后是不是允許我今夜在皇后宮中安置了?”
  薛靜姝含笑看了他一眼,“陛下關心的只有這個麼?”
  皇帝誠實道:“不止這個,我還在想,方才皇祖母宮中,皇后到底與我打了什麼啞謎?”
  薛靜姝笑道:“也不算啞謎,我只是聽永平郡主說沈姑娘從前稱陛下為表哥,心裡突然有些聯想,論起來,陛下也是我的表哥呢。”
  這話說的不錯,太皇太后和薛家老太爺是親姐弟,那先帝和薛家二老爺就是姑舅表兄弟。
  皇帝和薛靜姝兩人是表兄弟的兒女,便也稱得上一句表兄妹。
  皇帝眉頭一動,看著薛靜姝說道:“所以皇后方才是喚我表哥。”
  “不錯。”薛靜姝點點頭。
  皇帝又問:“後來皇后說了四個字,又是什麼意思?”
  薛靜姝嗔道:“陛下怎麼也不想一想,兩個字是表哥,四個字自然是皇帝表哥了。”
  皇帝默然無語。
  薛靜姝裹在被子裡輕輕動了動,又打了個哈欠,不知是不是夏宮氣候太過宜人,她今日淨犯困了,懶懶散散,都不願意起床。
  皇帝忽然說道:“我還是喜歡曼曼叫我曜哥哥。”
  薛靜姝剛打完哈欠,拿著一雙淚眼朦朧的眼睛看他,“陛下有很多表妹,可我的曜哥哥只有一個,若有一日,陛下讓別人喊了曜哥哥,那我連曜哥哥也不要了。”
  皇帝伸出手,把皇后軟綿綿的身子連同薄被一起抱來,皇后方才的話,分明是有幾分驕縱,可他聽在心裡,一點都不覺得冒犯,反而更加不能釋手。
  他看著薛靜姝道:“不會再有別人敢這麼喊。”
  薛靜姝應了一聲,在他懷裡動了動,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又準備睡去。
  皇帝摸了摸她的臉頰,“皇后今日怎麼了?這樣嗜睡。”
  薛靜姝看他,“陛下問我麼,我還想問問陛下呢。不知是誰,夜裡不讓人睡,白天又早早將人鬧醒。”
  皇帝又啞口無言。好一會兒才說:“馬上就用午膳了,皇后先起來,下午再睡吧。”
  薛靜姝眯上眼,在他懷中懶洋洋的蠕動了一下,“我不睡,就躺一會兒。對了,皇祖母宮中那些夫人們都出宮了嗎?”
  “還不曾,皇祖母賜了她們午膳。”
  薛靜姝睜開眼,“永平郡主和沈姑娘也留下了?”
  皇帝點點頭。
  薛靜姝心裡想著太皇太后此舉的意圖。
  太皇太后疼她,這是肯定的。
  但太皇太后更疼的是皇帝,更希望看見的是有人能早日替皇帝誕下龍子。
  她入宮已經三個多月,說長不算長,說短卻也不短了,足夠讓那些盯著她腹中的人著急,並且讓某些人蠢蠢欲動。
  她不知道太皇太后是否也開始著急了?
  薛靜姝轉頭看向皇帝,“陛下想要一個小皇子嗎?”
  皇帝與她對視,想了一下,說道:“若是小公主也不錯。”
  只要能讓皇后懷孕,停了月事就行。
  薛靜姝又問:“我入宮這麼久,腹中卻還未有動靜,陛下是不是著急了?外人會不會揣測我不能生育?”
  皇帝眉心皺起,“皇后怎麼會這麼想?之前張之穹已經說過,皇后既然能來月事,那必定就能懷孕,只是眼下時機還未到罷了。”
  皇帝說這話的時候,心裡突然一動。
  他記得張之穹曾經說過,能否懷孕,跟夫妻雙方體質有關。
  皇后有月事,說明她的體質是正常的,但卻至今沒有身孕,難道是他的身體出了毛病?
  看來,還得把張之穹喊來問一問,男子若不能生育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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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7-17 12:03:44


  薛靜姝又賴了一會兒,才起來和皇帝一起用午膳。
  今日雖然不用早朝,但都城裡陸續送來的摺子還需要皇帝批奏摺。
  他讓人將奏摺送來煙波送爽殿,下午的時候,他坐在那裡批閱奏摺,薛靜姝則在一旁看書。
  殿前的小湖裡,接天蓮葉隨風搖盪,亭亭荷花送來陣陣清香。
  手邊放著膳房送來的蓮子糕,薛靜姝拈起一塊,感覺著那帶著蓮香的糕點在嘴裡慢慢化開,不由滿足地眯起眼,古人常言,偷得浮生半日閑,怕也不過如此了吧。
  她見皇帝專注的盯著奏摺,又拿了一塊蓮子糕,趁他不備塞入他的嘴裡。
  皇帝頭也不曾抬,空出左手將她攬進自己懷中,薛靜初順勢依偎著他。
  “曜哥哥。”她輕聲喊道。
  皇帝低頭看她:“曼曼可是覺得無趣?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薛靜姝搖搖頭,“不會,正事要緊,陛下先把摺子批完。”
  皇帝又建議:“當初挖的那個水池已經可以使用了,我叫人準備一番,皇后進去玩一會兒水,如何?”
  薛靜姝笑道:“陛下當我是三歲小孩子麼?我可不愛玩水,陛下安心批摺子吧。這段時間,京城裡悶熱。都不能夠好好靜下心來看看書,難得現在涼爽,我堆了好幾本書,準備看呢。”
  皇帝這才沒說話,薛靜姝就著靠在他懷中的姿勢看起來書。
  等到傍晚,皇帝處理好政務,跟薛靜姝兩人在夏宮裡四處走走,散步賞玩。
  夜裡兩個人沐浴,皇帝又翻出來他那一箱子五顏六色的軟袍,要薛靜姝選一件穿上。
  薛靜姝理也不理他,裹著一條擦身子的布巾就出了浴池。等皇帝出來,她已經換好睡覺的裡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了。
  皇帝翻身上床,將薛靜姝從被子裡翻出來,慢慢的摩挲著她的身體。
  他的目的是什麼已經不必再說,要是平常,薛靜姝也就半推半就的從了他。可是今日不知怎麼的,實在覺得疲乏的很,懶洋洋地推開他的手,說:“我累了,陛下快些睡吧。”
  皇帝有點蔫,不死心又問她:“現在時候還早,皇后睡得著?”
  薛靜姝打了個哈欠,“陛下信不信,您若不吵我,再過一盞茶,我就睡熟了。”
  皇帝見她實在困倦,只好自己忍下,將薛靜姝抱來懷裡,“皇后今日一整日都這樣困,到底是怎麼了?莫不是昨天趕路受了累?明天叫張之穹來看看吧。”
  薛靜輕輕搖頭,“怕是前幾日沒睡好,都堆積在今日了,今夜好好睡一覺,明天大概就好了,陛下不必擔憂。明日還要早起上朝,陛下也早點歇息吧。”
  皇帝點點頭,摟著她閉上眼,一夜無話。
  第二天皇帝醒來時,薛靜姝還在熟睡,他沒將她吵醒,自己輕手輕腳的起來。
  等薛靜姝醒來,已將近辰時,天色早已大亮。
  她足足睡了一整夜,中間都不曾醒過,此時醒來,才覺得饜足了些,起身梳洗過,又去長樂宮給太皇太后請安。
  太皇太后已經起來了,正由巧嬤嬤扶著,在寢宮的花園裡散步。
  薛靜姝喜道:“皇祖母今日精神可真好。”
  太皇太后笑著回答,“養了這麼多日,總要養出點成效來。”
  薛靜姝上前扶著她的另一隻手,“我看昨日那些夫人們來請安,皇祖母高興的很,不如今日再把她們請來,宮裡也熱鬧一下。”
  太皇太后擺擺手,“人太多也鬧,一兩個就夠了。”
  “那皇祖母的意思是?”薛靜姝請教她。
  太皇太后說:“就把永平郡主府上的小四兒宣進宮來吧。”
  薛靜姝眉頭微微一動,恭敬道:“好。”
  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你不要多想。我叫小四兒來,可不是為了撮合她與皇帝。實話與你說一句,那一日安陽府上的那位蘇姑娘來了,我看皇帝的反應,心中其實有幾分疑問,皇帝似乎對女子排斥得很。昨天小四兒進宮,我暗裡觀察了一會兒,皇帝果真不喜女子親近,你可知他為何如此?”
  薛靜姝沒料到太皇太后會直接跟她說明,愣了一下,也坦誠道:“之前我也發現陛下不喜外人親近,只是,一直以來,陛下從未說過因由,我也不曾問過他。”
  太皇太后問道:“那皇帝可曾排斥過你?你實話與我說,你們二人夜裡,當真是行過房了的嗎?”
  薛靜姝臉上微微一紅,忍著羞澀說道:“陛下一開始也不太喜歡與我親近,後來慢慢就好了。每次行房……都是真的。”
  太皇太后松了一口氣,“這就好,他就算排斥外人也無關緊要,只要不排斥你就好。這反而對你還有利,至少短期內,不必擔心有新人進宮。
  我讓小四兒進宮,跟皇帝沒什麼關係。其實昨日你應該也看出來,她對皇帝有些小女兒心思,永平怕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會將女兒帶進來。
  不過,我們都知道皇帝不會接納她,甚至會因此發落她。小四兒畢竟跟那位蘇姑娘不一樣,她若被皇帝訓斥了,皇家的臉面也不好看。所以我想著,讓她進來陪我說說話,估摸著她的性子,給她物色一個好人家,替她把親事定了,省得被她娘拿去作為謀利的籌碼。”
  薛靜姝點點頭,說:“皇祖母的苦心,沈姑娘會知道的。”
  太皇太后搖頭笑了笑,“我不必要他們知道我的苦心,只要他們一個個安分些,別給我惹事,別給皇家臉上抹黑就好了,可惜呀,這一個個公主郡主親王郡王的,都不是省油的燈。”
  之後,沈安茜進宮,薛靜姝也與她接觸了幾回,發現確實是個單純文靜的姑娘,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包括她對皇帝的心意。
  但她對薛靜姝,又是恭恭敬敬的,不曾有半點怠慢。
  薛靜姝雖說不上跟她多投緣,可來往了幾回,倒也不討厭她。
  她心裡想,這樣的一個女兒,永平郡主竟然也要她入宮,難道不怕她在宮裡生存不了嗎?
  還是說,丈夫與兒子的前途,早已遠遠的勝過了女兒的幸福?
  太皇太后暗裡也對薛靜姝說過,這姑娘太過單純,心思一眼就讓人看到底,別說是在宮裡了,就是嫁去一般的官宦人家,恐怕日子都不太好過,她這幾日思來想去,也不知該將她配給誰好。
  這一日傍晚,太皇太后忽然性起,要去湖上水榭裡賞荷。
  薛靜姝和沈安茜陪同她一起去。
  如今正是荷花開得最好的時候。滿池的蓮葉,托起一朵朵粉紅的嬌客。輕風吹過,圓圓的荷葉邊緣微微蕩漾,似乎是姑娘的裙擺被風揚起。
  皇帝處理完政事,也來園中陪太皇太后。
  他一來,沈安茜立刻就變得縮手縮腳,坐在一旁,一句話不敢多說,一個動作不敢多做。
  皇帝問過太皇太后的安,便坐到薛靜姝的旁邊,輕聲問她:“皇后今日感覺如何?”
  薛靜姝這幾日一直有些疲乏,白日裡還看不出什麼,每到夜晚一入睡,就睡得香甜,這幾日早上皇帝什麼時候起來上朝的,她都不知道。
  皇帝要請張之穹來看看,可薛靜姝覺得自己身體沒什麼問題,只是略有些疲憊,她之前月事來的時候,也會這樣,算算日子,這幾天就該是來月事的時間了,便沒同意。
  之前皇帝拿那種女子私密的事去問張太醫,已經讓她覺得沒有臉面面對太醫了,若此時再叫他來診脈,結果只整出皇后月事要來這麼一個結果,她怕是真的沒臉了。
  見皇帝問起,薛靜姝搖搖頭,說:“沒什麼事,陛下不必擔心。”
  湖裡荷花開得好,太皇太后看得心頭喜愛,就命人劃了小船下去摘幾朵過來。
  宮人送上來時,因沈安茜坐在最外頭,就起身接過,送到太皇太后面前。
  太皇太后看了幾眼,滿意的點點頭,又挑出其中兩朵,“這兩朵給皇后。”
  薛靜姝笑著謝恩。
  沈安茜拿著開得好的兩朵,要獻給薛靜姝。
  薛靜姝正要伸手接過,可不知怎麼的,心頭忽然泛起一陣噁心,忍了一下,用手帕捂住口鼻幹嘔。
  皇帝立刻站起來,一把推開沈安茜,“你做了什麼?!”
  “啊!”沈安茜不曾防備,整個人摔在地上,手掌手肘擦破了一大片,嚇得話都說不出來。
  薛靜姝伸手要去阻止皇帝,可腹中的翻滾終於忍不住,哇的一下吐出來。
  皇帝立刻抱起她往外跑,“快傳太醫!”
  宮女太監們聞風而動。
  太皇太后也忙叫人扶著自己跟上去。
  一時間,水榭裡的人走得精光,只剩下沈安茜一個孤零零跌坐在地上,身上火辣辣的疼,她委委屈屈地擦掉眼淚。

卷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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