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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2-21 11:53:28

前言:

為了抗議奶奶擅自替她安排的婚姻,
嬌嬌大小姐華安可在婚禮當天毅然決然演出離家記。
好不容易搭上了開往台北的列車,安可鬆了口氣,
往旁邊一瞥,卻頓時傻眼!
天哪,怎麼有個虎背熊腰的大男人在座位上哭哭啼啼?
瞧他盯著雜誌,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也太猛了吧?
幸好這傢伙愛哭歸愛哭,正義感還是有的。
看她被混混騷擾,立刻義不容辭地上前幫忙「打」發。
嗯……瞧他一副老實相,應該可以信任吧?
反正她第一次上台北,人生地不熟的,
不如就賴著他,到他家住上一陣子吧!
什麼?他還開了一家甜點屋?
感恩哪∼這下她連工作都有著落啦!


第一章  

  台北

  每天下午,「元寶甜點屋」總會傳出一陣甜甜的烘焙香味,讓原本不算車水馬龍的巷弄立刻人聲鼎沸,所有顧客自動排成一長條人龍。

  「欸……」某個不小心騎機車經過的仁兄,好奇地停下車回頭張望。「他們在排什麼啊?為什麼大排長龍?」

  「嗄?」坐在後座的女友跟著回頭,一看到眾人排隊的目標,她立刻眼睛閃閃發亮,興奮地嚷道:「啊!原來元寶甜點屋在這裡!」

  「元寶甜點屋?」男子聽了一頭霧水。「很有名嗎?」

  「你很沒知識喔,竟然連元寶甜點屋都不知道?」她對男友的孤陋寡聞大感不可思議。「它豈只是有名而已,有錢還不一定買得到ㄟ!」

  「怎麼可能?」在台灣怎麼可能有「有錢也買不到」的店?

  「你沒看到那麼多人在排隊呀!」女子趕緊跨下摩托車,往隊伍直衝。「你等等,我也要去排……」

  「喂……」看著女友義無反顧、勇往直衝的身影,男子的腦袋裡閃出一大串問號。「有這麼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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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間,在「元寶甜點屋」後頭約三十坪大小的烘焙房裡,朱人中正拿出最後一批烤好的古典法式巧克力蛋糕,華麗精緻的小蛋糕跟他壯碩的外型形成強烈對比。

  他用粗壯的手指小心地捏著夾子,挾起一塊蛋糕放在盤中,用叉子切了一小塊試味道--甜而不膩的濃濃巧克力香,吃到最後有淡淡的酒香,嗯……成功。

  「端出去吧。」

  「好。」小助理阿德趕緊拿來一個大盤子,輕手輕腳地將蛋糕一一擺上,再快速地端到前場,供客人選購。

  「老大,你不是要趕去車站搭火車嗎?」店裡第二把交椅的烘焙師傅阿正提醒他時間不早了。明天在高雄即將舉辦台灣一年一度的西點蛋糕創意比賽,朱人中獲邀擔任評審。

  他抬頭看了牆壁上的時鐘,這才嚇了一跳。「糟糕!快來不及了。」趕忙到休息室換下廚師服,急著趕去火車站搭南下高雄的火車。

  阿德不明就裡地問:「老大,既然比賽是明天才舉行,你明天早上再搭飛機去就好了啊,幹麼非要急著今天下去不可?」

  「因為……」說到這個痛處,人中欲言又止,有些難以啟齒。

  「那是因為老大不敢坐飛機啦。」阿正替他回答。

  「嗄?!」阿德不敢置信地發出驚歎。「那你是怎麼去法國學藝的?」難不成是用飛的?

  「登機前,我把能喝的、不能喝的,全都灌進嘴裡,就這麼一路昏睡到法國。」說到自己無法克服的弱點,他也很無奈。

  「……」不會吧?這麼大個子的人,竟然會怕坐飛機!

  「不聊了,我還要去趕火車,阿正,明天就麻煩你了。」阿正是他一手帶出來的,手藝還不錯,只是還沒有獨挑大樑過。

  「我會努力的。」阿正戰戰兢兢地回答。明天等於是他最大的考試,若是能通過顧客舌頭的考驗,就表示他的手藝已經出師了。

  「星期一見嘍。」朱人中背起小行李袋,跟同事們揮手道別後,隨即大步邁出店門,招來一部計程車,直奔台北火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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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南

  這是位於市中心的一幢獨棟豪宅,終年緊閉的大門,透露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距離感。屋裡的擺設以豪華取向,在在彰顯主人的財富和地位。

  「我根本不想結婚,可是奶奶完全不聽……」華安可心情煩悶地來到庭園散心。「怎麼辦……」這個星期天就是她的訂婚宴,她只剩下幾天可以遊說奶奶,但她實在沒把握。

  從小,奶奶以培養她成「淑女」為己任,嚴格要求她的言行舉止,讓她變成一個不會哭、不敢笑的傀儡娃娃,就算心中有氣也只能暗自煩惱。

  今年安可大學一畢業,奶奶便開始積極幫她物色結婚對象,並且自作主張幫她定下一門親事,對象是一家同為食品工廠的二少東--賈豪新,但她根本不想嫁他。

  打從看到賈豪新的第一眼,安可就覺得毛骨悚然,直覺想逃離;想到自己即將嫁給他,她的心情直直落,悶到不行。

  信步走到僻靜的庭園一角,尋求一個獨處的空間,沒想到她偏愛的角落已經被人佔領了,她失望地轉身正要往回走,卻聽到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你真的要娶她?」

  咦?這不是……

  她好奇地停下腳步,小心地靠近聲音來源--

  「當然,要不然怎麼取得她們家的財產啊?」

  「可是……我擔心你會假戲真做……」

  「傻瓜,我最愛的人當然是妳啊!」男子的甜言蜜語爐火純青。「若不是妳,我還坐不上這個位置呢,等到我掌握實權,立刻就把她趕走,讓妳當名正言順的少奶奶。」

  女子被哄得茫酥酥,但仍然嬌嗔道:「你們男人最會說謊……」

  「放心啦……」男人將她的抱怨全吻住,這是讓女人閉嘴的最佳妙方。

  無意中發現這個秘密的安可,壓抑著澎湃的心跳,再度循原路,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房間。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就是衝著財產來的!安可不但不憤慨,反而有發現事實真相的快感。「太好了,這下子,我就有說服奶奶的理由了!」

  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會是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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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可在門外深呼吸好幾口氣,鼓足勇氣敲門進入一個豪華房間,裡頭站著一個年輕女子,正在幫安坐太師椅上的華蔣玉雲捶肩。

  看到嚴厲不好親近的奶奶,她的神經開始緊繃,心跳因害怕而加速。

  「有事?」華蔣玉雲厲眼一抬,立即將安可的勇氣細胞全部嚇死,一個不留。

  華蔣玉雲是「華氏企業」的現任掌門人,私底下,大夥兒都偷偷稱呼她為「老佛爺」,因為她的個性就像慈禧太后一樣霸道又跋扈,非常難纏。

  「華氏」是歷史悠久的家族企業,經營飲料食品產業,在南部頗具盛名;自從獨生子和媳婦二十年前雙雙因為車禍去世後,華蔣玉雲責無旁貸地扛起家族企業,照顧唯一存活下來的孫女華安可。但是她高高在上的態度,遠遠拉開祖孫之情。

  「我……我……」

  華蔣玉雲又是一瞪。「有話快說!說話吞吞吐吐,像什麼樣?」

  「我……」安可深呼吸好幾口氣,再度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心聲。「我不要嫁給賈豪新!」昨天不小心發現那個「秘密」,等於給她一個好理由回絕這樁婚事。

  這個星期天即將舉行她的訂婚宴,這是她最後遊說奶奶的機會,事關自己的終身大事,她必須克服害怕面對奶奶的恐懼,為自己爭取。

  「豪新的條件這麼好,妳為什麼就是不喜歡他?」賈豪新是她物色好的孫女婿人選,不只長相俊美,工作能力強,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願意入贅。

  就算安可不同意這樁婚事,她仍自作主張地選了一個黃道吉日,決定在自家庭院席開百桌宴客,邀請所有南部有頭有臉的人物來參加。

  「他是為了我們家的財產才跟我結婚,根本不是真心想娶我!」說話的同時,安可的眼睛意有所指地瞪著服侍奶奶的貼身女傭--銀琴,觀察她的反應。

  當她昨天聽見跟賈豪新密謀的人竟然是銀琴時,受到不小的震撼,怎麼也無法相信最受奶奶寵愛的銀琴會做出背叛奶奶的事!

  聽到安可的指控,銀琴的手頓了一下,但隨即不動聲色地繼續按摩,彷彿事不關己,裝聾作啞的工夫,讓安可大開眼界。

  「又是誰在妳耳邊嚼舌根?」華蔣玉雲沒發覺銀琴的異狀,一心認為是有人造謠生事。

  「是……我親耳聽到的。」但她不敢說是自己偷聽的,因為「淑女」不能做出偷聽的行為。

  「哼……」華蔣玉雲冷哼一聲。「妳也太小看奶奶了,以為這麼說我就會上當?」

  「奶奶,我說的全是真的!我昨天親耳聽見賈豪新和銀琴在後院裡--」

  「嗚……」安可話都還沒說完,銀琴已經未語淚先流,哭得好委屈。「小姐,妳不想跟賈先生結婚,也不要編出這種故事害人,妳明明知道這麼說會害死我……」

  「安可!」華蔣玉雲也認為這是孫女的拒婚之詞,大為震怒。「妳讓我太失望了,為了不想結婚,竟然編出這種謊言?!」

  「奶奶,我說的都是真的……」安可又急又氣,不懂奶奶為什麼寧可相信「外人」,不相信自己的親生孫女。

  「別說了,事到如今,容不得妳說不!豪新是我選中的,絕對不會有問題。星期天的訂婚宴一定要照常舉行!」

  站在華蔣玉雲身邊的銀琴,此時還抽抽噎噎哭得好可憐,可眼裡卻藏不住得意的神色--

  照顧這個老太婆五年,她比誰都懂得討老太婆的歡心,就算是華安可這個親孫女都不一定鬥得過她。

  接下來,等豪新取得華家產權,這個家的女主人就是她了!

  「奶奶……」奶奶的一意孤行讓安可心灰意冷,令她心中的計劃加速成形--

  她要追尋屬於自己的人生,絕不當利益婚姻下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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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向門禁森嚴的華家,在訂婚宴的今天門戶大開,讓一輛輛名貴的轎車川流不息地駛進,將佔地數百坪的臨時停車場擠得水洩不通,整個宅邸熱鬧非凡。

  無視於前頭熱鬧歡樂的氣氛,頂著一張新娘濃妝的安可,借口要自己一個人著裝,乘機將其他幫忙的人趕出房門,進行「逃婚計劃」。

  這兩天,奶奶派銀琴跟前跟後,完全剝奪她獨處的自由,這是她為自己所爭取到的最後機會,最多只有十分鐘的逃亡時間。

  她神色慌張地從衣櫃裡挑選幾件最「樸素」的衣服放進行李袋,再從衣櫃抽屜裡拿出一個裝著現金的小紙袋,裝進行李袋的最底層。然後手忙腳亂地拉起床單,拿剪刀剪成六個長條,緊緊打個死結,連結成一條長布條。

  一切準備就緒後,安可緊張地來到位於三樓的窗戶邊查探,眼見四下無人,她趕緊將布條的一邊綁在笨重的化妝台桌腳,另一邊拋出窗外,拿起行囊,來到窗邊,往窗外看了一眼……

  「哇……好高喔……」距離地面有六、七公尺ㄟ!很恐怖溜……

  怎麼辦?要跳嗎?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小姐,妳穿好禮服了嗎?需不需要我幫忙?」銀琴前來催人了。

  安可趕忙隨口應付。「不用,就快好了……」

  「那我先下去,五分鐘之後再來接妳,客人都在等了。」

  「好。」

  銀琴的聲音讓她下定決心,深呼吸一口氣,手腳並用,慢慢爬上窗台,雙手緊緊握住布條,雙腳跨出窗外,用雙腳撐著牆壁,緩緩往下滑動。

  她一步一步慢慢往下移動,就在她的手快要支撐不住自己的重量時,右腳終於踏到地面,安全到達。

  再次抬頭,看著住了二十幾年的「家」,她一咬牙,義無反顧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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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老夫人,恭喜呀……」

  「恭喜恭喜……」

  「謝謝……」來自各界的貴客恭賀、道喜聲不斷,讓華蔣玉雲一向嚴厲的臉孔,難得笑得合不攏嘴。「請進、請進……」接到邀請函的賓客,幾乎都很賞臉地出席,這點讓她很滿意。

  她身穿棗紅色暗色珠花的合身旗袍,雖然年紀已有七十好幾,但因保養得宜,看起來只有五十歲出頭。

  「奶奶,您穿旗袍真好看呢,身材比年輕人還好耶!」准孫婿賈豪新放下手邊的接待工作,重心全擺在伺候老佛爺身上。

  他在家中排行老二,家業繼承權根本輪不到他,但是他聰明得很,立志娶個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最好是家裡沒有男丁繼承的人家,過濾幾個南部的大戶人家之後,華家理所當然地成了他「下手」的目標。

  華家雖然不是最有權勢的人家,但是人丁單薄,完全符合他的條件,更不用說華安可還是眾所皆知的美女。

  他在看到安可的第一眼就挑中她了。她的美麗讓人賞心悅目,絕對是最好的裝飾品;更別說娶了她就等於撿到一大筆家產,就算條件是入贅,他還是賺到了。

  華蔣玉雲笑得合不攏嘴。「呵……你的嘴真甜……」

  「我說的都是實話,您看起來比我媽還年輕,不過,您可別告訴她喔。」

  「你喔……」賈豪新總會逗得她心花怒放,這也是她挑中他當孫女婿的主因,畢竟哪個人不想聽好話呢。

  「奶奶,」賈豪新看了手錶一眼,提醒道:「是不是要請安可出來?時間差不多了。」

  「我已經讓銀琴去叫她,應該就快好了……」

  「老夫人,不好了……」此時,銀琴神色驚慌地一路喊了過來。

  華蔣玉雲不悅地轉過身,嚴肅地拉下臉訓斥道:「幹什麼大呼小叫,像話嗎?!」跟她這麼多年,還不知道她的規矩嗎?

  「是,對不起……」銀琴立即低著頭道歉。

  「什麼事?」

  銀琴附在她耳邊輕聲報告道:「小姐不見了。」

  華蔣玉雲震驚地大聲反問:「妳說什麼?!」抬頭一看,發現賓客的眼神都好奇地投向這邊,趕緊將銀琴帶到無人的角落,厲聲質問:「小姐怎麼會不見?不是叫妳派人守在她房門口,好好看著她嗎?」

  喜宴就快開始了,竟然演出「逃婚記」,教她的臉往哪兒擺?

  「我是守在門口啊,可是小姐是爬窗戶逃出去的……」她在門外等了快十分鐘,又再度敲門,竟然沒人應門,這才叫人撞開房門,卻已不見華安可的蹤影。

  「該死的丫頭!竟然做出這種沒家教的舉動?」華蔣玉雲又氣又急。「這附近都找過了嗎?」

  「附近都找遍了,都沒有小姐的人影……」

  「繼續給我找!」華蔣玉雲氣急敗壞地發出追緝令。「就算翻遍整個台南,都要給我找到人!」

  就不相信一個沒單獨出過家門的千金大小姐,有辦法逃出她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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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可一路倉皇地趕往火車站,雖然搭飛機會快一點,但是會留下紀錄,到時候「老佛爺」就能輕易追蹤到她的去處,她不能冒這個險。

  好不容易終於來到車站,站在大廳看著人來人往的旅客,她卻茫然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走,只能彷徨無措地站在入口處。

  不會吧?才剛踏出「投奔自由」的第一步,就碰到問題?

  打從一出生,她就是標準的千金小姐,生活起居大小事都有專人照料,唯一需要她親自動手的就是刷牙、洗臉和洗澡、穿衣服。事實上,如果她願意,連這些「差事」都可以讓人代勞。

  看來,「獨立」並不如她原本想像的容易。這是安可逃家後所得到的第一個體認。

  雖然擬妥逃亡計劃,但也只是大方向,至於細節問題,從沒單獨出門過的她,根本沒有概念該怎麼做,就連最基本的坐車要買票都不知道。

  「小姐,妳在找什麼?」駐在車站的警察「北北」看她一臉茫然,主動上前詢問。

  這年輕女孩化得一臉漂亮的濃妝,頭髮還慎重地盤了起來,插上鑽飾,看起來很像新娘子呢。

  安可回頭看見叫住她的是一名警察時,大大鬆了一口氣,暗罵自己笨,有事找警察準沒錯,竟然連這點基本常識都忘了。

  她優雅地點個頭打招呼。「你好,我想要搭火車。」大戶人家出身的氣質硬是不同凡響。

  「妳要去哪裡?」

  「呃……」她謹慎地故意說謊。「台中。」

  「喔,妳要先買票……」警察極有耐性地跟她說明,並詳細地指路。「火車已經到了,就快要開了,妳趕快去第一月台搭車,過了剪票口就是。」

  「謝謝。」跟警察道謝後,安可排隊買了票,一拿到票,立刻拉起礙事的長裙極盡可能地奔跑。不像以前在學校上體育課時的敷衍,她生平第一次跑得這麼拚命,其實也的確在拚命沒錯,否則一旦被逮到,永無翻身之日。

  喘著氣爬上列車,安可拿著車票,穿過一節節車廂,找尋自己的座位,在一個靠窗的位子落坐,將行李袋抱在腿上。此時火車緩緩開動,望著窗外越來越遠的熟悉景物,她的心中憂喜參半,但是喜絕對多過於憂。

  奶奶現在應該已經發現她逃婚,以奶奶愛面子的個性,一定氣壞了。

  活該!誰教奶奶寧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孫女,哼。

  她突然有種惡作劇的快感,長久遭到壓抑的身心,終於稍稍解脫。

  她終於自由了!

  長久以來,奶奶將訓練她成為淑女視為唯一目標,規定她只能穿長裙,說話要輕聲細語,笑不露齒;長久在奶奶的嚴格訓練下,她已經忘了該如何釋放情緒,忘了何謂喜怒哀樂。

  「算了,不想了。」煩人的事暫且擺在一邊,她興奮地東看看、西望望,打量車廂內部和乘客,這節車廂共有五十個位子,乘客連她在內,只有三個人,彼此都坐得很開,互不干擾。

  突然,有其中一名乘客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那個男人坐在距離她座位後方三排靠左側的走道位子,擁有魁梧壯碩的體格,但這並不是吸引她的主要原因,讓她看得目不轉睛的主因是--

  他在哭!

  一個大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哭得如此淒慘,連連擦濕了好幾張面紙,怎不教她側目?

  他應該是失去至親或是摯愛的人,才會哭得這麼傷心吧?

  看他無視於旁人的眼光,哭得如此豪邁,安可心中多少有些羨慕。

  真好,我也該學學……

  「小姐……」此時車廂裡另一名乘客看上她嬌美可欺的外表,見獵心喜,上前搭訕。

  安可抬頭,看到一張獐頭鼠目的臉,立即皺起眉頭,冷漠地將頭轉向窗外,不予理會,希望這個登徒子會識相離開,這招用在以前追她的男生身上,一直都很有效。

  可惜,這男人並不是她學校裡那些教養良好的男同學--

  「小姐,一個人喔?妝化得這麼漂亮,要去約會喔……」那男人臉皮超厚,自動自發地坐在她身旁的空位,還露出一臉噁心的淫笑,甚至伸出鹹豬手,摸上她粉嫩的臉。

  「你幹麼?!」她大驚失色,立刻拍開他的毛毛手,驚惶地瞪著他。光天化日之下,這人的行為未免太過囂張了吧?

  「我想幹麼?嘻嘻……」淫笑讓他的臉看起來更加噁心。「妳說呢?」色心一起,又仗著車廂裡面沒幾個人,男人膽子大得很。

  「你……」沒碰過這類險境的安可,一臉驚恐地拚命往座位裡頭縮,試圖拉開距離。「別過來!」

  她想大聲喝斥,可是奶奶的庭訓就像是符咒般,讓她做不出惹人注目的丟臉舉動,只能小聲斥責,希望他知難而退,可惜事與願違。

  「呵呵……別裝了啦……」色狼完全不把她的軟弱拒絕當回事,甚至認為她欲拒還迎,興奮地步步逼近……

  「啊……」安可驚慌地舉起袋子擋在身前,勉強當成盾牌擋住攻擊。「不要……」明知現在應該大聲求救,可是十幾年的教育讓她猶豫不決,就是做不來丟人的事。

  怎麼辦?面子問題和個人安危,哪個重要?她陷入兩難的掙扎……

  此時,她的腦子裡頭突然有一個聲音響起,像是當頭棒喝--

  拜託,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管什麼面子、淑女?華安可,妳中奶奶的毒太深了!

  沒錯!她既然決定要過一個不一樣的生活,幹麼還把奶奶的話當聖旨捧著?

  「救命……」下定決心,她趕緊站起來朝著後排那個「壯丁」揮手求救。

  「妳……」色狼被她的舉動嚇到,趕緊跟著站起來查看,防備地看著車廂裡另一名乘客。發現他依舊低著頭沒啥反應後,他才又安心地貼近一大步,露出猥褻的笑容。「沒有人會自找麻煩的啦,妳就不用多費心,好好陪我吧……」

  「你作夢!」安可拍開他的毛毛手,不放棄地再度對著後面的仁兄放聲大叫。「喂,救命啊……」可惜那個人仍像是老僧入定般,動也不動。

  不會吧?她都喊得這麼大聲了,他竟然沒反應?難不成……他是聾子?!

  這下糟了……

  「呵……我就喜歡辣一點的……」她的抵抗讓色狼更加興奮,伸手將她抱個滿懷,但是有個行李卡在中間,讓他無法一親芳澤。「真礙事!」他一把奪下行李,用力往後丟。「現在,再也沒有東西妨礙我們了……呵呵……」

  「別碰我……」安可眼看求助無效,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氣,拚命抵抗,伸手對色狼的臉就是一陣亂抓,幾道血痕隨即出現。

  「痛……」色狼吃痛地停下動作,一手摸上臉頰,看到手上的血跡後,表情益發猙獰。「妳這個婊子,看我怎麼收拾妳……」他發狠地揪住她的雙手,打算霸王硬上弓。

  雙手被制伏,力氣又沒色狼大,安可只能強作鎮靜,狠狠地瞪著他。「放開我!」她拚命扭動身體掙扎,要她乖乖屈服,沒那麼容易。

  雖然奶奶一心一意想將她訓練成淑女,但她骨子裡的叛逆基因正因為這次的逃婚而開始滋長呢。

  「放開妳?呵……」色狼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仰天長笑,可是沒幾秒笑聲便戛然而止,換成淒厲的喊痛聲。「啊∼∼痛啊∼∼痛痛痛∼∼」他的手被人從背後狠狠拽開。

  逃過一劫的安可,驚愕地抬頭看著及時趕到的救命恩人--

  是剛才那個哭得慘兮兮的男人!他好高又好壯喔!嬌小的她,只能拚命仰首才能看到他的臉。

  雖然他兇惡的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和紅通通的鼻子,看起來非常怪異而且可笑,但卻是她見過最帥的男人。

  他絕對是上天派來解救她的天使!

第二章  

  朱人中一把揪起色狼的衣領。「王八蛋!你想幹什麼?!」

  剛剛他哭得非常專心,完全沒發現這裡的情況,直到差點被一個行李袋丟到,他才驚醒,三步並作兩步地衝過來相助。

  「你……我……沒……」沒想到半路會突然殺出一個程咬金,而且還這麼「大叢」,色狼被嚇得臉色發白,語無倫次。

  「還沒有?!」朱人中將色狼揪到眼前。「我明明看見你在騷擾她,竟然敢跟我說謊?」

  他的語氣雖然兇惡,但是搭配哭太久的鼻音,顯得有些可笑。但是色狼卻一點都笑不出來,他的臉已經因缺氧而脹得通紅,雙手掙扎著想要扳開朱人中的手,可惜撼動不了分毫。

  「我……我快不能呼吸了……」

  「不能呼吸?那正好!」朱人中一個拳頭狠狠地打在色狼頭上。「你這種垃圾,死一個算一個!」對付色狼,他一點都不手軟,強勢的態度跟剛剛痛哭的模樣判若兩人。

  「對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饒了我吧……」

  「還有下次?!」朱人中的拳頭又威脅地揚起。

  「啊……」色狼雙手捂著頭,害怕地說:「沒……沒……沒下次……」

  朱人中轉頭問向受害者--

  「怎麼樣?要不要把他交給警察?」

  「ㄟ……」安可思索幾秒,做出最不甘心的決定。「這次就放了他吧。」雖然很想將這個壞人剁成肉醬,但若是鬧上警局,她可能會曝光,畢竟她現在是逃亡之身,不能見光,一切要以「大局」為重。

  「好。」朱人中又轉過頭望向色狼。「聽到沒?這次就先饒了你,下次再讓我遇見,我一定揍死你!」

  「不……不敢了……」一獲得自由,色狼立刻逃到其他車廂,在下一個停靠站下車,不敢稍做停留。

  厚∼∼他剛剛真的以為自己會被打成肉餅,那個男人的眼神簡直像是要殺了他似的,真的好可怕啊……

  「謝謝。」危機一解除,安可立刻向救命恩人行九十度鞠躬道謝。「非常謝謝你的幫忙。」

  「沒什麼啦……」朱人中不好意思地跟著彎腰鞠躬,卻沒發現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過於靠近,說時遲那時快,他的前額已經猛地撞上她的後腦勺,發出好大的聲音--

  叩!

  「喔!」

  「痛……」

  兩人雙雙抱頭呼痛,安可更是痛得眼淚狂飆……

  喔!他的頭還真硬ㄟ!她不住揉著後腦勺的腫包,痛得眼淚不由自主地直直流,好痛哪……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不曾害過女孩子哭的朱人中顧不了自己額頭的紅腫,手忙腳亂地拚命道歉。

  「我沒事啦……」她被他誇張的反應差點逗笑,這人還真好玩耶。

  他摸著自己的頭,剛直的臉滿是歉意。「對不起喔,我的頭比較硬……」

  「你的額頭也撞紅了,應該很痛吧?」他額上的紅腫看起來不比她後腦勺的小啊。

  「不、不痛……一點也不痛……」他緊咬著牙,才能強忍著不伸手去揉它。

  「我有帶萬金油,搽一搽會好一點,可是我的袋子……」不知道被色狼丟到哪裡去了?

  她向四周張望,找尋自己的行李袋………

  糟糕,行李袋中有她全部的財產,要是不見了,接下來她要怎麼過活?

  「是這個嗎?」朱人中旋過身,在座位底下撿回一個袋子交給她。「我剛剛差點被這個打到。」若不是因此被驚醒,他也無法及時從色狼手中救下她。

  「太好了!謝謝!」安可感激地雙手捧回行李袋,將袋子放在椅子上,拉開外層拉煉,找出一瓶萬金油交給他。「你搽一搽吧。」

  「不用了啦……」

  「怎麼可以不用?都腫起來了耶!」她乾脆將瓶子打開,用手指挖了一些替他塗上。「會下會太用力?如果會痛要告訴我喔。」她小心地替他按揉,深怕弄痛他。

  從小在奶奶耳提面命的強力播送下,「淑女下可以跟陌生男人太過接近」的教誨,已經深植她的思想。這是她第一次跟異性這麼接近,就算是差點成為她未婚夫的賈豪新,她都沒讓他碰過小手。可是,這個陌生男子身上卻有種讓她安心的因子,讓她忍不住想要主動靠近他……

  咦?奇怪?她忍不住好奇地在他身上嗅著,這男人身上怎麼會傳來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很好聞……

  「不會……」她的貼近讓他的臉頰泛紅,呼吸急促。這是第一次有女生對他這麼溫柔,讓他受寵若驚。

  他雖然長得不錯,但是跟四個出色的兄長相比,他沒有大哥的沈穩,二哥的俊美,也沒有三哥的優雅,四哥的性感,相形之下,憨厚不懂得交際的他,成為家裡最沒有特色的一個。

  「你的臉好紅,會熱嗎?」替他搽完藥後,安可才發現他的臉已經紅得跟關公一樣。

  「不、不會……」他從口袋裡掏出手帕,猛擦熱得跟蒸籠一樣的臉。「這邊沒有人坐吧?」他指著走道另一旁跟她同排的座位。

  「沒有。」

  「那我先坐這裡。」他扳起隔在座位中間的扶手,自動當起她的門神,以免又有不識相的人來找她麻煩。

  聰明的她,立即猜出他的想法,對於他自然的體貼,非常感動。她立刻移到靠近他的走道位子,方便跟他攀談--

  「我叫做華安可,你呢?」這個男人長相端整,眼神正直,一看就覺得值得信賴。

  一開始,他是個哭得很淒慘的「愛哭鬼」,接著就變成拔刀相助的「俠士」,現在又成為一個憨厚害羞的大男孩。如此多變的樣貌,讓她忍不住想要一窺究竟。

  「我叫朱人中。」她專注直接的眼神,讓他害羞得不敢跟她對望。

  「你也住台南嗎?」

  「不是。」他搖搖頭,老實回答。「我住台北,昨天有事到高雄,今天搭車回家。」

  「高雄?!」她好奇地問:「你為什麼不坐飛機?」高雄到台北,坐火車有點遠呢。

  「呃……」他尷尬地頓了一下,最後還是據實以告。「我不敢搭飛機……」黝黑的臉皮微微泛起紅暈。

  「喔……」嘻,這個人還真老實哩,有問必答。「對了,你剛才在哭什麼?」

  「啊……」他的臉更紅了,下好意思地低下頭。「妳看到了?」

  「嗯。」哭那麼慘,誰都看得到吧。

  「是……是……」他吞吞吐吐,不好意思說出真正原因,怕被笑話。

  「呃……對不起,你不方便說就算了……」她突然發覺自己的行為根本就是在刺探隱私,能讓一個大男人當眾痛哭,應該是非常傷心的事情,怎能對一個陌生人說呢?

  「不是啦……」他不好意思地起身走回原本的座位,拿來一本雜誌交給她,不好意思地承認:「我是因為看到這篇報導……」

  她拿起雜誌,看到標題寫著「忠犬救主,輪下斷魂」。她繼續讀完全文--

  駕駛逆向行駛開進小巷,險些撞到一名李姓孩童,所幸李童飼養的狗在千鈞一髮之際撲向他,將他推開,可是狗兒卻無法及時跳開,不幸被當場輾斃……

  「你……」她不敢置信地再次確認。「是為了這篇報導……」她承認這的確是一則會讓人心酸的新聞,但一個大男人為了這篇報導哭得那麼傷心,未免太誇張了吧?

  「嗯……」朱人中萬分不好意思地點頭承認。

  他也知道自己太過誇張,但他天生就容易受感動,淚腺又特別發達,只要稍稍受到感動,眼淚就不由自主地開始泛流,他也拿自己的「特異功能」很沒轍。

  「你做什麼工作?」他的「尺寸」很大只,應該是從事勞力方面的工作吧。

  「喔……我經營一家西點蛋糕店。」

  她詫異地瞠大眼。「蛋糕店?!」難怪他身上會傳來香甜的味道,原來是糕點的香味。但要把粗壯的他跟蛋糕這職業聯想在一起,實在有點難度ㄟ。

  「嗯,很多人都說我做的蛋糕還不錯。」說起自己的強項,他的神情一變,不再靦腆無措,煥發出自信的光采。

  「真的?!哇,我好想吃喔……」她最喜歡吃甜點了,可是奶奶不准她吃,擔心她的身材變形。

  「可以啊,妳有時間可以過來我的店裡試試,我請客。」

  「哇……」安可露出難得的真心笑顏。「太棒了!我最喜歡吃蛋糕了……」

  「……」她初綻放的美麗歡顏,猛地撞擊朱人中的心--

  她長得好漂亮!雖然妝化得很濃,但還是很漂亮。

  這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女生的長相,向來遲鈍的心,首次被異性挑動,有了不一樣的頻率……

  「喂,你怎麼了?」發現他眼神呆滯,安可伸手在他面前揮了一下。

  「沒……」他不好意思地又紅了臉。「沒什麼……」

  「ㄟ……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安可有些遲疑地開口。

  「當然,沒問題。」

  「請問你店裡有缺人嗎?」若是能在他店裡工作,就真是一舉數得了,不但可以賺取生活費,又可以吃免費的糕點,而且有他在身邊,她會安心許多。

  「沒有耶……」他一向大方,給員工的福利良好,所以人員只進不出,幾乎沒人願意離職。

  「蛤∼∼」她失望地叫了一聲。「可是我沒有工作經驗,第一次到台北又人生地不熟,要怎麼找工作呢?聽說在台北找工作有很多陷阱,好像很恐怖耶……」她喃喃自語,聲音卻控制得「嘟嘟好」,可以清楚傳到他耳裡。

  依她的觀察,他的心超軟,使出「以退為進」的方法絕對有效。

  「呃……」果然,朱人中向來拿弱者沒轍,他考慮了幾秒,迅速做出決定。

  「如果妳不介意當個服務生,那就請妳來我的店裡幫忙。」

  台北找工作的陷阱的確特別多,況且她的長相太過甜美可人,難保不會遇到類似今天的騷擾,還是暫時讓他保護會安全些。

  「可是……你店裡不是沒缺人嗎?」雖然「詭計」得逞,但如果他真的有困難,她也不好勉強人家。

  「沒關係,店裡最近的生意很好,我正擔心服務人員的工作量太重呢。」以店裡的收入,再多請十個服務生都沒問題。

  「真的嗎?謝謝!」想像將來的工作環境是被可口的蛋糕圍繞,安可忍不住漾出一臉幸福的笑容。

  這次逃家真是逃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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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這裡就是台北呀!」第一次來到台北,安可好奇地東張西望。「跟台南好像沒什麼不同嘛……」就是人多一點,車多一點,房子高一點。

  「妳沒來過台北嗎?」她好奇的反應全入了他的眼。

  「印象中沒有……」就算有,也一定是她父母在世的時候,她不記得了。

  「妳在台北有親戚或是朋友嗎?」

  「沒有。」她搖頭。為了安全,絕不能洩漏行蹤。

  「那妳要住哪?」他比當事人還緊張。

  「我會找家飯店暫時住一陣子。」她跟奶奶出門旅遊都是住飯店,安全又舒適。

  她的決定讓人中瞠目結舌。「飯店?!」真是大手筆耶!

  「對啊……除了飯店,我也不知道還能住哪裡……」從小到大,她只住過家裡和飯店。

  「可是住飯店一個晚上要好幾千元,妳的錢夠嗎?」

  「夠……」她直覺地應了一聲,但隨即反問另一個重要的問題。「對不起,我還沒請教你要付我多少薪水?」她身上雖然有十幾萬元,但可能住不了太久。

  「四萬吧。」這已經是很高的價碼了。

  「嗄?這麼少?!」比她一個月的零用錢還少耶!

  「會少嗎?」朱人中也嚇了一跳。「這已經是業界最高的薪資了耶。」

  「這麼一來,我就不能住飯店了,還能住哪呢……」傷腦筋。

  「我家還有空房間,妳若不嫌棄,就先來我家住吧。」放她一個人在街頭遊蕩,他不放心。反正他流浪狗、貓都在撿,不差多撿個人。

  「會不會造成你的不便?」他願意收容,她當然高興,但已經麻煩他太多,不太好意思。

  「沒關係,我家大得很,不在乎多住妳一個。」

  「太好了,謝謝你!」他身上有股讓人安心的元素,讓她不再彷徨無依,無形之中放心多了。

  「呃……可是有件事,要請妳多多體諒……」想起「家醜」,讓他頭很痛。

  「什麼事?」

  「如果……」雖然覺得丟臉,但他還是事先提出警告。「我爸爸對妳說出一些不禮貌的話,請妳不要放在心上。」

  九個多月前「貳週刊」一篇報導,完全改寫朱家兄弟的命運,不想結婚的他們被老爸朱富貴下達結婚令,奇怪的是,前面四個兄弟果真陸續遇到他們的真命天女,只剩下他還「待字閨中」。

  既然他目前是家中僅存的單身漢,老爸自然每天對他耳提面命,將催婚當成口頭禪,就連老哥們也都跟老爸站在同一陣線,炫耀他們的婚姻是如何的幸福,每天在他面前上演親密畫面,讓他眼睛不知往哪裡擺。

  「什麼意思?」難道他父親跟她奶奶一樣霸道不講理嗎?

  「唉……妳看到我爸就會知道了……」家醜不可外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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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人中帶著安可搭計程車回家,看到他住的地方,就連看慣豪宅的安可都瞠目結舌,發出驚歎--

  「你家好大!」甚至比她家還大!「原來你是富家公子喔?」她忍不住上下打量一身休閒裝扮的他,最讓她納悶的是,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出來「富家公子」的跡象。

  南部地廣人稀,住大房子還沒那麼稀奇;但台北就不一樣,寸土寸金哪!

  「家裡的兄弟多,需要大一點的空間。」他替她拿著行李,走在前頭。

  「你們家是做什麼的?」以西點蛋糕店的收入不可能養得起這棟房子,他父親應該是某某財團的負責人吧。

  「我們家的兄弟都是做吃的。」他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

  「真的?」她不信地反問道:「做吃的有這麼好賺嗎?」她家也是從事食品工業,這幾年卻經營得很辛苦耶!

  「以後有空我會帶妳去我哥哥開的餐廳坐坐,妳就會知道原因。」他不是故意賣關子,而是不喜歡炫耀自己的家世。

  「嗯。」也好,反正她暫時會將這裡當作棲身之所,不急著走。

  看來她「挖」到一個不得了的人物喔。他就像一座深藏不露的寶山,每知道他鄉一些,她就多一分驚奇,趁這段時間,她想多瞭解他一些。

  朱人中帶著安可進玄關,只見朱富貴閒閒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雙腳放縱地跨在茶几上,這情景若讓老媽看到,免不了一頓好罵。由此可見,老媽不在家。

  「老爸,我回來了。」

  「喔……」朱富貴隨口應了一聲,目光依然停在電視上,顯然電視節目比兒子有趣多了。

  「媽呢?」

  「拉你那些嫂嫂們去參加一個什麼慈善晚會,反正是捐錢的地方就是了。」他的親親老婆最喜歡「回饋社會」,只要她高興,他也由著她。

  「喔。」他轉頭跟安可說:「我先帶妳去房間休息。」

  「……等等!」朱富貴這時才發現安可的存在,他整個人立刻彈跳起來,眼睛閃閃發亮,衝到他們面前。這是人中第一次帶女孩子回家,怎不教他意外。

  「人中,這個小姐是誰啊?」朱富貴上上下下打量著安可。

  「她是華安可小姐……」

  「喂……」朱富貴開玩笑地推兒子一把。「她不會是你從誰的婚禮上搶來的新娘吧?」瞧她臉上還化著濃濃的新娘妝哩。

  這是玩笑話,卻說得安可心一驚。

  「你別胡說八道啦!」老爸的口無遮攔是他們朱家的家醜。「她是我店裡新來的員工,今天剛從台南上來,還沒有找到住處,所以暫時先住我們家。」

  「朱伯父,您好。」安可沒忘記該有的禮貌。

  聽到安可即將在他家住上一段時間後,朱富貴更是眉開眼笑地擠開兒子,湊到她面前。「妳好,歡迎妳來我們家住。」

  這個女孩雖然化著濃妝,但仍看得出來她長相漂亮,又有氣質,再看她身上的穿著打扮,應該是大家閨秀。配他們家這個二愣子,真是浪費!

  「謝謝……」安可明顯被朱富貴的過度熱情嚇到,忍不住退到朱人中身邊,尋求安全台感。

  原來她想錯了,朱爸爸跟奶奶是完全不同的類型,天差地別。

  「別客氣,妳要住多久都可以,最好是住一輩子!啊哈哈∼∼」朱富貴笑到差點缺氧。「哈哈∼∼」連呆頭鵝老五都有對象,這下子總算全部「出清」完畢,真是老天保佑啊!

  「……一輩子?!」他是開玩笑的吧?她怎麼可能叨擾他們一輩子?

  「別理我老爸,他老年癡呆了。」朱人中很不客氣地吐老爸槽。

  朱富貴忿忿地賞他一個爆栗。「臭小子!誰老年癡呆?我還年輕得很!」

  「嗅!」人中吃痛地揉著頭頂,抱怨道:「老爸,你怎麼又打我的頭?很痛耶!」

  「活該!」朱富貴又免費賞他一個。「誰叫你亂說話!」他是家中的土霸王,除了老婆和女兒以外,他誰都不怕。

  「很痛耶……」人中趕緊跳開一大步,離虐待狂老爸遠遠地,以免頭又被當成木魚敲。

  「你以為這個距離我就打不到嗎?看我的無、影、腳!」他跟著三媳婦臨黛玉學了幾個月的跆拳道,目前腿功大增,經常拿兒子當練習對象。

  「老爸,你真踢啊,看我的……」只見朱人中左閃右躲,避開老爸的攻擊,兩人你一來、我一往,繞著客廳追來跑去。

  站在安全地帶的安可羨慕地看著他們父子倆之間的「互動」,這在她家是不可能發生的情形,起碼在父母去世以後,就沒再出現過。

  她真的很羨慕能擁有像他們這般「熱絡」的家庭氣氛,不像奶奶家,嚴肅又死氣沉沉,說是豪華的牢籠還合適些……

  父子倆終於打完一個段落,回到原位,人中首先發現她的沈默--

  「安可,妳怎麼啦?」

  「沒事……」硬擠出一個笑容。

  「坐了那麼久的火車,一定是累了啦。」朱富貴指揮兒子。「人中,趕緊帶她去房間休息。」

  「走吧,我帶妳去房間。」朱人中替她拿起行李。

  「伯父晚安。」安可有禮貌地跟朱富貴道晚安後,才跟著朱人中上二樓。

  「呵……」朱富貴笑得合不攏嘴。「這個女孩不錯,人中撿到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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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中帶著安可來到朱寶兒未出嫁前的房間。「這是我妹妹結婚前住的房間,妳看看還缺什麼,我去幫妳準備。」

  「你有幾個兄弟姊妹?」

  「我有四個哥哥和兩個妹妹,妹妹是一對雙胞胎。」說起寶貝妹妹,人中憨厚的臉上浮上一片溫柔。「她們都很漂亮,是我們全家的寶貝,一個叫元兒,一個叫寶兒,我們家餐廳的名字都是以她們兩人的名字起的。」

  「元……寶……啊!原來你家就是元寶集團?!」她驚訝得張大嘴。

  就算再怎麼不問世事,安可也聽過這個響叮噹的名號。它旗下餐廳的料理都貴得要命,但是人氣超旺,奶奶曾有好幾次想去嘗鮮,都訂不到位子哩。

  「嗯。」他老實承認。

  「你果然是富家公子!」「元寶集團」是台灣飲食業界的龍頭老大,規模比她們家大多了,營業收入更是她家所不及。

  「別這麼說,我只是個蛋糕師傅啦……」他的個性平實,不喜歡這些浮誇的名號。

  「我知道了!」她突然想到。「你的蛋糕店就是那間超有人氣的『元寶甜點屋』,對不對?」

  「妳聽過?」

  「當然。」她用力地點頭。「有一陣子,你的店幾乎天天上電視,看到那些裝飾漂亮的甜點,害我差點對著電視流口水,看起來都好好吃喔!」

  「謝謝。」被她這樣大力讚美,他不禁不好意思起來。

  「欸?」她又想起來另一件重點。「這麼說,我就是要去那家店工作嘍?」

  「ㄟ,是啊……」

  「哇∼∼太棒了!」她興奮得手舞足蹈,放聲大叫,將奶奶每天掛在口中的那些「淑女教導守則」全都拋諸腦後。

  「有這麼值得高興嗎?」她誇張的反應讓他很好奇。

  「當然哪!」她的表情好認真。「元寶甜點屋耶!只要一想到能夠每天被那些蛋糕包圍,我就覺得好幸福喔∼∼」她沈醉到眼睛微瞇,兀自笑得開心。

  「呵……」她誇張的反應讓他也忍不住笑了,她真的好可愛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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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2-21 12:15:58

第三章  

  隔天早上,人中梳洗好後,先偷偷到飯廳打探,發現沒人後,才來到安可的門口,輕敲兩下--

  「安可?妳醒了嗎?」

  「等一下,我馬上好。」她笨手笨腳地將棉被迭成一團,這才打開房門,很有禮貌地跟他道早。「早安。」

  原以為換床她會睡不著,沒想到一覺到天亮,這是自從她得知自己被奶奶「賣」了之後,幾個月以來,睡得最好的一晚。

  「早……」沒料到會看到一名陌生的清麗佳人現身,他有些錯愕。「妳……妳是安可?」

  「呃……」看到他驚愕的表情,她不好意思地承認。「我昨天的妝太濃了……」昨天她忙著逃命,完全忘了自己的臉上頂著大濃妝,就這麼一路從台南上來,直到昨晚要洗澡的時候才發現,真是丟臉到極點!

  「妳這樣很好看,化妝不好看。」他老實地說。卸下濃妝的她,有股清新脫俗的美,幾乎讓他看傻了眼。

  「……」很少有人會這麼「白目」,當著對方的面說實話,但他就是這樣的人。他的坦白讓她覺得好極了,因為她討厭虛偽。

  「下去吃早飯吧。」怕她「初到貴寶地」會不自在,他刻意挑餐桌邊沒人的時候接她下樓用餐,以免被他的家人嚇到。

  「好。」她順從地跟在他身後,低著頭慢慢走下階梯。

  他真的好高大,可是動作卻非常輕巧,一點也不遲鈍,就像一隻大熊。

  「嘻……」他真的很像熊呢!

  「妳在笑什麼?」他站在階梯口等她,剛好看到她偷偷竊笑的模樣。

  「沒……沒有……」像是做壞事被當場抓到,她羞赧地滿臉通紅。

  他沒再多問,領著她來到空無一人的餐桌……呃,原本應該是空無一人才對……怎麼--全家都在場?!

  「欸?」人中的嘴因驚訝而張大。「你們不是都出去了嗎?怎麼又……」偌大的圓桌邊竟然擠滿了人,全家出動,一個不少。

  可惡,一定是老爸那個廣播電台說的!

  「……」安可愣住,看著滿桌的人,已經被這陣仗嚇到。

  朱家老大朱海東說話了。「你第一次帶女孩子回家,我們怎麼可以不跟人家打招呼呢?」

  他們剛才全部故意躲起來,等到人中快下樓時,才全部坐好,等著看戲。

  「沒錯。」老二朱天南說話一如他的人,簡潔有力。

  老四朱地北突然站起來,越過人中,給安可一個熱情的擁抱--

  「美麗的小姐,妳好啊!我是地北,歡迎來到朱家!」

  「欸……」突然被人「襲擊」的安可,傻立在當場,這個人是……?

  「四哥!」朱人中趕緊撥開地北,救回呆滯的安可,將她藏在身後。「你幹麼?!」

  「不過是打個招呼嘛,幹麼那麼小氣?」理直氣壯的咧。

  「四嫂在瞪你了。」

  「喔。」一句話,成功地讓花心老四乖乖回座位。

  人中只顧著前頭的地北,卻忘了家裡還有另一匹狼,他從兩人背後突襲,拉起安可的手,印上一個吻--

  「可愛的小姐,歡迎妳……」

  「三哥……」有一堆愛作怪的家人,人中只覺得頭好痛。「怎麼連你也來湊熱鬧?」

  「有客人來家裡,當然要熱烈歡迎嘍!」

  「對呀,這是你第一次帶女生回家,我們當然要全家出動,以表尊重啊!」朱富貴當然沒錯過這場好戲,推開兩個兒子,學地北也來個熊式的擁抱。「安可,早啊,妳不化妝漂亮多了。」

  這句話倒是跟人中一個樣--

  老實過了頭!

  「伯父,早……」一早就被一堆人當猴子觀賞,摟來抱去,讓安可有點頭昏。

  他們家的人口,未免太多了……一點點吧?

  「安可,這些都是我家人。我老爸,妳昨天見過了,我媽……」就算再不願意,人中還是將他又愛又恨的親親家人,一一介紹給安可認識。

  「安可,歡迎妳來,有什麼需要,儘管說。」朱家真正的老大--玉滿堂代表一大夥人發言。

  「謝謝伯母。」

  「好了,散會。」看到「未來媳婦」的模樣後,玉滿堂滿意地下達驅散指令。

  「欸?」朱富貴不依。「人家還想跟安可培養感情嘛……」

  「一下子出現這麼多人,你不怕把人家嚇跑?」玉滿堂冷冷地提醒。

  「對厚!」朱富貴這才想到陣容的確太過龐大,趕緊開始趕人。「去去去,你們趕快走……該上班的去上班、該煮飯的去煮飯,別留在這裡嚇人!」

  「老爸,你才是最嚇人的,好不好?」老四不怕死地反駁。

  「兔崽子,你說什麼?有膽再說一次……」父子倆一路追打出去。

  「不打擾你們了,下次有機會再聊……」其他的嫂嫂們見怪不怪地跟安可打過招呼,各自離開,不到五分鐘,飯廳只剩下他們兩人,剛才的吵鬧好像只是一場夢。

  「你們家……每天都這麼熱鬧嗎?」安可的確有些被他們家的龐大陣容嚇到,雖然他曾說過他家的人數眾多,但是全聚在一起,真的很嚇人。

  「不可能每天啦,平常大家都各忙各的,要像今天這樣全部湊足不太容易。一定是我老爸一個個通知,才會……」唉,有那種老爸,真是「家醜」哪。

  「你們家很幸福……」雖然吵鬧,但是每個人的相處非常融洽,讓人羨慕。

  「是很幸福,就是吵了一點。」他帶她來到餐桌,替她拉開椅子。「想吃稀飯還是麵包?」他們家的餐點每天都是「中西合璧」,滿足所有人的需求。

  「嗯……稀飯吧。」不是他做的,她沒興趣。

  他舀了一碗稀飯給她,輕聲提醒。「小心,有點燙。」

  「嗅,」她才碰到碗,立刻喊疼。「好燙!」一輩子沒幹過粗活的她,手的肌膚比一般人還細嫩,非常怕燙。

  「我看看……」他趕緊放下碗,拉起她的手,原本白白嫩嫩的左手食指果然紅通通。「糟糕,都紅了,趕快衝冷水……」三步並作兩步,他連拖帶拉地抓著她的手,快步到水龍頭下衝水。

  「這樣會不會痛?」他輕輕握著她的手,小心控制水量,怕水的衝勁會弄痛她。

  她傻傻地搖頭。「不會……」

  看著她白嫩如蔥的玉指染上一抹粉紅,朱人中心疼下已。「對不起,我應該先攪拌涼了再給妳的。」

  「是我自己太怕燙,不關你的事。」明明是她自己太沒用,他卻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讓她更是過意下去。

  他的溫柔宛如在她的心底投進一顆小石頭,掀起陣陣漣漪,一圈又一圈,久久下散……

  怎麼會有這麼溫柔的人?讓她……讓她……

  ;趣痛下痛?」持續沖水三分鐘,直到紅腫不再,他才稍稍安心地問道。

  「不痛……」她不只手指不痛,就連原本因奶奶一意孤行逼她結婚所受的痛苦,似乎都跟著不痛了,全都是因為他的溫柔。

  「那就好。」他自然地牽著她回到座位,拿起她的碗,又拿來一雙筷子快速地攪拌碗裡的稀飯,直到稀飯下再冒煙,才交給她。「已經不燙了,妳慢慢吃。」

  「謝謝……」她感動地接過已經溫涼的碗。他的體貼讓她的心暖烘烘,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貼心,讓她的眼眶有些熱……

  雖然出身有錢人家,但她卻嚴重缺乏親情。奶奶從來就不是一個好親近的人,不曾與她輕鬆地談天,有的只是訓斥;家裡的傭僕,態度雖然對她很恭敬,但是沒有一個人是真心關心她,他們只把照顧她當作是一件工作。

  而朱人中,一個昨天才認識的陌生人,卻給了她最真誠的關懷和體貼,教她如何不心動?

  糟糕,她是不是喜歡上這個溫柔的大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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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過餐後,人中開車載著安可來到店裡,將她介紹給所有的同事認識--

  「這位是新來的外場服務人員,華安可。」

  「ㄟ?老闆,我們有缺人嗎?」店裡頭資歷最久的服務人員淑玲,納悶地提出疑問。

  因為朱人中的堅持,店裡面的服務人員全都是僱用單親媽媽,他說這是為辛苦的單親媽媽所保留的工作權利。可是……為什麼突然找來這麼年輕的小姐,難道她也是單親媽媽?

  「呃……」他眼神閃爍,吞吞吐吐地解釋道:「她是我爸朋友的女兒,從南部來台北找工作,所以……我就請她來店裡幫忙。」這是他想了一整個晚上,好不容易才編出來的理由。

  「喔……」雖然不相信他編的故事,但是淑玲很給面子,沒有拆穿,露出一個親切的笑臉迎接安可。「歡迎妳。」

  「謝謝。」安可略顯拘謹地微微彎腰致意。

  「淑玲姊,麻煩妳帶她熟悉一下工作內容。」

  「沒問題。」

  「安可,妳就跟著淑玲姊學習,她是我們這裡最資深的員工,不會的就問她。」

  「好。」這是她的第一個工作,她一定會好好努力的。

  「那我去後面忙了,妳自己小心一點。」雖然對她是一百萬個不放心,但是有工作在身,人中只能再三叮嚀。

  「老闆∼∼」他提心吊膽的模樣讓淑玲忍不住虧他道:「放心啦,難道我們會把她吃了?」不過是相隔幾公尺的烘焙房和店面ㄟ,他也太誇張了吧?

  「喔……」人中這才不好意思地躲回後頭的烘焙房。

  看他走進去,淑玲才開始向安可講解工作內容--

  「基本上我們都是分工合作,沒有特定的工作內容,舉凡擦玻璃、洗盤子、整理環境,都是我們的工作,只要誰有空,就隨時去支援需要幫忙的人。」

  「好,我知道了」

  淑玲點點頭。「好,我們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開店了,」她交給安可幾張報紙和一瓶清潔劑。「能不能麻煩妳先去擦玻璃?」

  「請問……」安可滿是不解地看著報紙。「要怎麼擦?」用報紙擦窗戶?她倒是第一次聽說。

  「先在玻璃噴幾滴清潔劑,然後拿報紙用力擦乾淨。」淑玲拿過清潔劑和一張報紙,親自示範擦玻璃的動作。「就像這樣,清楚嗎?」

  「可以。」安可學著淑玲的動作,但是不習慣做這等粗活的她,動作看起來笨手笨腳的,玻璃有越擦越髒的傾向。

  「沒關係啦,」看安可露出沮喪的模樣,淑玲拍拍她的肩膀,體貼地安慰她。「我們剛開始也都是這樣的,慢慢就會習慣。」

  「謝謝……」安可頷首,更賣力地擦拭玻璃,擦得她手部肌肉酸痛,終於有一片乾淨的玻璃門呈現眼前。

  哇!好有成就感喔!

  「不錯喔,繼續加油。」一名經過的員工,笑笑地給她打氣。

  「謝謝。」店裡融洽祥和的氣氛讓她放鬆戒心,她很喜歡這家店的員工和工作氣氛,他們都很親切溫柔,就像人中一樣。

  淑玲做完自己分內的準備工作,再度回到手腳遲鈍的安可身邊幫忙,邊擦玻璃邊聊天--

  「人中老闆真的是一個好人喔!」店裡難得有年輕小姐,而且還是一個大美人,淑玲忍不住想替好心的老闆牽線。

  「我知道。」她也受過他許多照料,怎會不知道他是個好人。

  「我們這些歐巴桑都是單親媽媽,而後面那些做蛋糕的師傅和學徒,幾乎都是有過前科的,雖然他們都已經改過自新,但還是沒什麼人敢聘用。要不是老闆好心提供機會,我們根本找不到工作。」單親媽媽和坐過牢的人,基本上都是企業不喜歡僱用的一群人,怕麻煩。

  「咦?」她倒不知道這些事情呢。

  「其實我們多多少少都曾受過老闆的幫助,尤其是我,若不是老闆出手相助,我可能早就被我前夫打死了。」淑玲幽幽地說起自己的往事--

  「我曾是受虐婦女,每天被拳打腳踢是家常便飯。有一次,我前夫又喝醉酒,在大街上對我拳腳相向,路過的人避之唯恐不及,沒人肯伸出援手,就在我以為那天會被打死的時候,老闆出現了,一出手就將我前夫打到十公尺外。」雖然已經事過境遷,如今說起來仍心有餘悸。

  安可像是聽著一個驚險緊張的故事,急著追問:「後來呢?」從小被捧在手心呵護長大的她,不曾聽過這麼「刺激」的經歷,她碰過最刺激的事,就是昨天的一切。

  「老闆硬拖著我前夫,又扶著我到警察局報案,當他知道我經常被打後,立刻勸我離婚,並出錢幫我請律師,讓我永遠脫離我前夫的魔掌,還安排這份工作給我,他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對於朱人中,淑玲絕對是心存感激,她相信店裡的其他人也是抱持同樣心態。

  「妳離開那種會打女人的男人,是正確的,那種人根本不能叫做男人,應該把他關起來才對!」安可對她的遭遇大表同情。

  「呵……」聽了她的評語,淑玲忍不住輕笑。「妳說的話跟老闆當年所說的,幾乎一模一樣ㄟ。」

  「這叫做英雄所見略同。」聽完淑玲的故事,朱人中在她心中的評價又更高了,他果然是個難得一見的大好人!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他是個心地善良、又有正義感的好人,要不然昨天就不會出手相助,只是沒想到他竟然好到這地步,讓她忍不住「肅然起敬」!

  很多有錢人做善事是沽名釣譽,並不是真心關心弱勢團體;可是他不同,他給予最直接有力的幫助,卻不要求回報,也不會四處吹噓。

  遇上他,是他們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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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天後

  「謝謝,歡迎再度光臨……」這句話是「完寶甜點屋」開店營業後,店裡最常聽到的話。

  顧客魚貫地進入店裡選購,排隊結帳,由淑玲和另一位較資深的員工曉芳操作收銀機,安可和另外兩人負責裝袋、交貨。

  安可站在櫃檯後面,右手拿個夾子,左手攤開紙盒,小心地將蛋糕放在裡面再封合紙盒,謹慎地有如對待易碎物品。

  一整天下來,她的臉笑僵了,聲音啞了,腿又酸又麻,但她仍硬撐著。

  雖然經過一個星期的訓練,她已經比較上手,但跟其他人熟練的動作比起來,還是屬於遲鈍一族。

  認真說起來,跟大小姐的悠閒生活相比,上班真的很辛苦,不但要「陪笑」,而且薪水又不高,但是她卻很滿足。因為她不再是「櫻櫻美黛子」、不事生產的米蟲,她正靠著自己的雙手賺錢,養活自己。

  她喜歡工作中的自己,很有成就感。

  「累不累?」朱人中硬是把龐大的身軀擠進櫃檯最裡面,站在安可身旁。

  這幾天,他只要一得空,就會出來蹓躂,後來甚至不等出完最後的糕點,就迫不及待地又來到前頭探望她。

  「不累。」安可嘴巴說話,手也沒停著,不算熟練地將蛋糕放進紙盒中,再裝進提袋裡,將提袋交給顧客,最後免費送上親切的笑容--

  「歡迎再度光臨。」

  「這份工作做得還習慣嗎?」他順道接手裝盒的工作,動作比她還俐落。

  「習慣。」她回他一個甜美卻帶著疲倦的笑容,繼續接過紙盒放進提袋,轉交給顧客,兩人合作無間。

  「那就好……」安可巧笑倩兮,再度將人中迷得神魂顛倒。

  打從他救了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將她視為自己的責任,無法棄她於不顧,想將她綁在身邊隨時照顧;雖然他不是第一次出手救人,卻是第一次這麼在意一個人。

  「老闆,你很厚此薄彼喔!」曉芳手裡敲著收銀機,嘴巴也沒閒著,開始糗他。

  「對呀,我剛來的時候,你都沒有這麼關心過我耶!」淑玲也加入調侃的行列,紆解工作壓力。

  這裡每天要服務的顧客很多,工作量不算輕,可是老闆人好,同事也好相處,薪資給的又高,幫助不少需要這份工作的家庭。

  「嘿嘿……」碰到娘子軍,嘴拙的他只有苦笑的分。還好員工們都很尊敬他,只會虧虧他,並不會太欺負他。

  在他的幫忙下,動作加快不少,不到七點,店裡所有的糕點都賣完了。

  跟其他沒有買到的失望顧客說抱歉後,甜點屋打烊休息,所有的員工一起清洗所有的餐盤和用具,人中當然也在裡面,雖然他根本不需要做這些雜務。

  「老闆,這裡我們來洗就好了啦!你先帶安可回去。」淑玲一心想將他們送作堆。

  「不用啦……」雖然她們都很好相處,但是安可不敢恃寵而驕,隨便拿喬。

  「沒關係啦!妳不是還沒逛過台北嗎?讓老闆帶妳去走走。」

  朱人中點頭,問安可道:「怎麼樣,想不想去逛逛?」今天比平常早賣完,還可以去街上逛一逛。

  「想。」一張小臉雀躍地閃閃發亮。她想去逛逛,最重要的是跟他一起到處逛逛,這種感覺就好像--約會。

  「那就走吧。」只要是她的願望,他都會替她完成。

  「可是……丟下工作不做,可以嗎?」

  「沒關係,一下子就洗好了,你們去玩吧!」其他人也跟著附和,大家對這一對樂觀其成,極力想撮合他們。

  朱人中替她做決定。「既然如此,妳就謝謝淑玲姊他們的好意嘍!」

  「謝謝你們。」她禮貌周到地彎腰敬禮後,才跟著他離開。

  他們兩人一走,店裡立刻響起三姑六婆熱烈的討論聲--

  「經過一個星期的觀察,你們覺得安可怎麼樣?」

  「偶覺得安可很不錯耶!個性好,長得又漂亮。」

  「跟老闆很配,郎才女貌。」

  「老闆每次一看到她,就一臉呆杲的,應該很喜歡她喲!」

  「嗯,我也這麼覺得溜!」

  「那就……把他們送作堆吧!」

  「好主意!」所有人異口同聲地贊同,無異議通過。

第四章  

  「哈啾!」車子裡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噴嚏。

  「你還好吧?是不是冷氣太冷了?」人中連忙伸出手調整按鍵,將車裡的溫度調高兩度。「有沒有好一點?」

  「好多了,謝謝。」

  「想去哪裡逛?」

  「我對台北不熟。」應該說是完全沒概念才對。

  「那……」他也很少逛街,不過多少知道台北目前最有名的血拼地點。「我們去信義計劃區吧?那裡有很多百貨公司,很熱鬧。」

  「好啊,我正想買一些比較輕鬆休閒的衣服。」這幾天下來,她發現自己的衣服都太過「隆重」,一點也不適合現在的生活。

  「好。」朱人中立刻在下一個路口右轉,開往信義計劃區的方向。

  「你是在哪裡學做糕點的?」連續幾天聽到員工們談論他的溜I功偉業」,安可對他更是好奇,想親耳從他口中知道更多,早就將奶奶經年累月的囑咐拋諸腦後

  淑女不能碎嘴--淑女不能八卦!淑女不能對異性表現出太多的興趣!

  哼,她才不管!她就是想知道所有跟他有關的一切、一切……

  「我當完兵後,就去法國拜師學藝。」

  「法國?」她很納悶。「你不是不敢坐飛機嗎?怎麼去法國?」

  說到這個,他的臉微紅,不好意思地坦承道:「上機前,我就吃了一堆暈機藥、酒啊,讓自己一路昏睡到目的地。」

  「你為什麼會怕坐飛機?」一定有原因。

  「小時候,有一次我們全家搭飛機出遊,那是我第一次坐飛機,結果卻遇上超級亂流,飛機搖晃得好厲害,所有的東西都飛過來、拋過去,我還被砸中頭,當場血流如注。」想起那段驚魂記,他仍心有餘悸。

  「哇……還好你沒事。」她可以想像那是怎麼樣驚心動魄的場面。

  「但我卻得了恐機症,再也不敢搭飛機。」從此以後,他這個弱點就成了家人的笑話。

  「沒關係,還有其他的交通工具嘛。」安可試圖安慰他。

  「我也是這樣告訴我那些哥哥的,但還是被他們嘲笑……」這年代,不敢坐飛機的人,哪兒都去不了。

  「別理他們。」竟然敢嘲笑她心目中的英雄?可惡!

  她語氣申明顯的保護意味,讓朱人中的心陡地一緊。

  這是第一次有人想要保護他,而且還是個嬌弱的小女人,這種感覺好奇怪,卻又好好,讓他的心花朵朵開。

  這是他第一次跟年紀相近的異性這麼親近,也是頭一回跟異性說這麼多話,原以為會很緊張,手足無措,結果卻是出乎他想像的自在。

  「淑玲姊她們告訴我好多關於你的事喔!」安可如數家珍地報告。「她們說你幫她逃過家暴,不只是她,就連曉芳阿姨也讓你幫了很大的忙,還有我們店的糕點師傅,他們都是有過前科的人,是真的嗎?」

  「唉呀……」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頭。「那些都只是舉手之勞,算不了什麼啦……」

  「不!」安可認真地猛搖頭。「對你來說,也許是舉手之勞的小事;但是對接受你幫助的人來說,你就像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天使喔!」

  「我沒你說的這麼好啦……」再被讚美下去,他的臉都要冒火了。

  就著車裡昏暗的光線,她還是輕易發現他的不自在。在粗獷的外表下,他不僅有顆體貼敏感的心,而且臉皮超薄,動不動就臉紅,真可愛!

  雖然相處時日不多,但隨著對他的瞭解增加,她發覺自己越來越喜歡他了,畢竟,要喜歡這個心地善良又容易害羞的大個子,真的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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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中陪安可逛了幾家店,買了幾套比較休閒的衣服後,兩人便到百貨公司的地下街吃晚餐。吃著熱呼呼的韓武泡菜鍋,安可突然提議--

  「想不想看電影?」她不想這麼早回去,還想跟他多相處。

  「好啊,你要看哪一部?」

  「ㄟ……」安可歪頭想了想。「我不知道現在有哪些電影上映耶?」

  「沒關係,華納威秀的選擇很多,可以挑部你想看的。」

  享用完晚餐,兩人慢慢走到電影院,朱人中拿了一份節目表。「你想看哪一部?」

  「嗯……」她仔細地翻了翻,最後選定一頁。「看企鵝寶貝好了。」

  「好巧,我原本就想來看這一部。」

  「我知道。」安可笑瞇咪地說。

  「欸?我有跟你說過嗎?」他應該沒跟任何人提過吧?

  「沒有。」她慧黠一笑。「我知道你喜歡動物嘛。」

  「喔……嘿嘿……你好聰明……」他抓抓頭傻笑。「對了,你要不要去隨便逛逛?我去排隊買票就好了。」

  「不要。」她拉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買票。」沒有他在身旁,她沒有安全感。

  「也好。」放她一個人,他也不放心。

  還好今天不是例假日,排隊的人不多,很快就輪到他們,買了兩張原文發音的電影票,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片子是花了十二年的時間在南極拍攝的,算是一部紀錄片,只是導演用心地將它剪輯成一部「朝聖之旅」,那是每隻皇帝企鵝每年都會舉行的一次旅行,再巧妙地以企鵝爸爸、媽媽和小孩的角度來描述它們每一段旅途的心情。

  看到企鵝父母們為了小企鵝所付出的辛勞,讓安可很感動。可是她的感動絕對遠遠不及身旁的人中,因為他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身上的兩包面紙都不夠他用。不得已,她只好拿出乾淨的手帕交給他--

  「給你。」

  「謝謝……」他只要看到這類感人的電影,眼淚就像浪潮一樣狂奔,完全不受控制。

  對於他的反應,安可完全能理解。如果他連看到一篇「忠犬救主」的報導都可以哭得肝腸寸斷,那他今天的反應就不算奇怪。

  說真的,現在還能上哪兒去找這種真性情的男人?

  跟那些所謂「精明幹練」的人相比,她更喜歡他的善良純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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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電影,朱人中的鼻子果然已經紅通通。

  他不好意思地對安可笑笑。「企鵝爸爸和媽媽真的好感人……」

  「嗯。」的確,看到它們不顧一切地呵護自己的寶貝,確實讓人很感動。

  「它們圓滾滾的模樣好可愛,等到DVD出來,我一定要去買一片留作紀念。」雖然已經步出戲院十分鐘,但是他的腦海裡仍是那些圓滾滾,動作可愛的企鵝。

  「嘻……」他的反應讓她忍不住笑出聲,在她眼裡,他就像那些皇帝企鵝一樣,體型壯碩,心地純真,非常可愛。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被她一笑,他這才發覺自己又失控了,滿臉尷尬。「我哥哥他們也常說我很可笑……」

  「我並不是在取笑你,只是覺得你跟皇帝企鵝一樣可愛。」

  「我怎麼能跟它們相比,它們比我可愛多了,而且我沒辦法像它們一樣四個月不吃東西,我一定會餓死。」

  「哈……」安可忍不住又笑出來。他真的太可愛了!「對了,你聽得懂剛剛的法文嗎?」既然他曾去法國求藝,法文應該不錯。

  「可以,我曾在法國住了三年的時間。」

  「巴黎嗎?」

  「嗯。」因為有名的糕點店都在巴黎。

  「真好,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巴黎耶……」年輕女孩總是想要體會浪漫花都的魅力。

  「下次有空,我可以帶你去巴黎看看。」

  「真的嗎?你不可以騙我喔!」

  「我從來不說謊的。」他滿臉認真地為自己做保證。

  「我知道你不會騙人,只是……我奶奶……」一想到奶奶和那樁婚事,她就心煩。

  「你奶奶怎麼了?」這是她第一次提到家裡的事。

  「她逼我結婚,嫁給一個我不喜歡的男人。」對他,她可以放心地坦承一切,因為她相信他。

  「逼婚?!」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停了一下,立刻急著追問:「那結果呢?」她被迫結婚了嗎?

  「碰到你的那一天,剛好是我的訂婚宴,我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離家出走……」

  還好!朱人中暗自慶幸,鬆了一大口氣。「那你跟他……你算是他的『未婚妻』嗎?」那三個字,像是一根刺卡在他的喉嚨,也卡在他的心頭。

  「應該不算吧。」她是這麼認為的。「我沒有參加訂婚宴,也沒有跟他完成訂婚儀式,應該不算吧。」

  「可是名義上應該算吧?因為你奶奶已經把你許配給他了……」認真說起來,安可已經是名花有主。

  「我不管,反正我是不會嫁給他的。如果奶奶還是一意孤行,我就永遠不回家!」

  聽到她的心意如此堅定,他不安的心總算可以暫時放下,但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

  「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給那個人,可以試著跟你奶奶溝通……」他們家雖然總是吵吵鬧鬧,但很多結論都是吵出來的。

  「我試過了,」她無奈地搖搖頭,打斷他的話。「但奶奶根本不聽,只是一味地認為這是為我好。所以我才只好選擇逃婚啊!我知道這是下下策,但是我沒有其他辦法可想……」

  「你父母呢?他們沒替你爭取?」

  「他們在我小時候就因為車禍去世了,否則我也不用離家出走……」倘若爸媽還在,她應該不會被逼婚。

  「那個男的……條件很好嗎?」對於她那個「未婚夫」,他忍不住有了一較長短的心態。

  「他叫賈豪新,企業家第二代,在家中排行老二,有企管碩士學位。」她據實以告。

  「條件聽起來……」他的語氣帶著酸澀。「很不錯嘛……」起碼比他好多了。

  他雖然曾到法國學藝,但正式學歷卻只有專科,可能連安可都比不上,更別說那個叫賈豪新的男人。

  他向來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喜歡跟別人比較,也不在乎輸贏,就連以前參加糕點比賽,他都沒有這麼在意過:只有賈豪新,他不想輸,也不能輸!

  「那些都只是外在條件,對我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就算賈豪新的條件再好,對她都沒有吸引力,只要一看到他,她就想逃。

  「怎麼說?」

  「我很怕他。只要他一接近我,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不知道為什麼,她對賈豪新就是懷有一股莫名的恐懼。

  「我總覺得他不懷好意,好像在算計什麼。而且我還親耳聽到他跟奶奶的貼身傭人密謀我家的財產,他根本是看上財產才要娶我的。」

  「你沒跟你奶奶說嗎?」

  「我說了,但她根本不相信我的話。」說到這裡,她忍不住搖頭歎氣。「在她的心目中,我還比不上這兩個外人……」

  「怎麼會這樣……」難怪她會逃婚了。「對了,你家的公司是……?」

  「華氏食品。」

  「喔∼∼原來你家就是華氏食品?」那是一家老字號的食品公司,只可惜自從前一任掌事者去世後,公司的情況每下愈況,不復以往榮景。

  「這樣吧,我請幾個跟業界比較熟的朋友去查一查賈豪新的底細,並請他們留意他的一舉一動,總要搜集一些可靠證據,才可以讓你奶奶信服。」要是能讓她奶奶一腳將賈豪新踹出家門,那就更好了。

  雖然才跟安可認識沒幾天,但他的心卻自作主張地填滿她的倩影;滿到他在工作時會想她,睡覺時會夢到她,時時刻刻都想著她。

  他很清楚自己對賈豪新懷著莫名的敵意,全是因為安可的關係;就算她說不想嫁給賈豪新,但賈豪新還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對於佔有這個頭銜的男人,他都不會有好感!

  「謝謝。」遇上他,是她此生中最大的幸運,他絕對是她命中的貴人。

  這一個星期,他儼然成為她的保護者,不論發生什麼事,她知道他一定在她身後守護著,讓她無後顧之憂。

  雖然才認識他沒幾天,但她卻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認識他好久、好久,久到願意將終身托付給他。只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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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幾天了,怎麼還沒找到人?!」華家大宅內發出一陣怒吼。「你們真是一群飯桶!」

  大廳裡,華蔣玉雲安坐在太師椅上,身後站著賈豪新和銀琴,下面有四個人排排站,全低著頭聽她訓話。

  距離安可失蹤已經過了好幾天,雖然訂婚宴當天是以她身體不舒服搪塞過去,但是這幾天安可的「避不見面」,已引起一些不太好聽的揣測,對華家的聲譽造成不小的傷害,這是重視門風的華蔣玉雲萬萬不能接受的家醜。

  「奶奶,不要生氣,氣壞身子就不好了。」站在她身後的賈豪新,這幾天總是隨侍在旁,很得華蔣玉雲歡心,儼然成為她的支柱。

  「教我怎麼不生氣!」她這三天氣到血壓急速升高,差點中風。「安可這丫頭,真是氣死我了!」

  「奶奶,您就別氣了。」他轉頭向銀琴示意。「銀琴,你趕快幫奶奶舒鬆筋骨,免得奶奶被安可氣出病來。」

  「好。」銀琴極有默契地配合。「老夫人,您別氣壞身子了。」

  「呃……老夫人,其實我們今天從火車站的警察那裡有打聽到一點訊息……」此時底下有一個人畏畏縮縮地報告道。

  「那就快說啊,還在等什麼!」賈豪新代華蔣玉雲發言,主子的派頭倒是十足。

  「有一個駐站警察記得,那天有個長得很像小姐的女孩有去車站搭火車……」這幾天地毯式的搜索,總算有些眉目。

  「警察有沒有說她搭車去哪裡?」華蔣玉雲心急地追問。

  「他記得是台中。」

  「太好了。」終於找到一絲線索。「你們立刻加派人員去台中找人,但是切記,絕對不可以大張旗鼓。小姐失蹤的消息,不准洩漏出去,知道嗎?」

  「知道了。」幾個人趕緊出門辦事。

  「奶奶,既然已經找到安可的下落了,您就放寬心吧。」華安可逃婚,他比誰都不爽,顏面大失,但是他聰明地掩飾住心中的不滿,扮演乖巧的孫女婿,畢竟他可不容許即將到手的財產飛掉。

  「唉……」經過這幾天的折磨,華蔣玉雲憔悴許多。「豪新,我還想多休息幾天,這陣子公司的事就麻煩你了。」

  賈豪新的眼角閃過一抹精光。「奶奶,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守住公司,不會讓您失望的。」當然,是「守」在他的名下。

  「唉……這幾天還好有你跟銀琴在,否則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安可這次鬧失蹤,讓她六神無主,裡裡外外多虧有他和銀琴幫忙處理,才讓華家沒停擺。

  「奶奶,您千萬別這麼說,這是我該做的。」

  多虧華安可的出走,才讓他早一步掌控公司的實質運作,說起來,他倒要謝謝那個不知好歹的臭丫頭呢!

  只是,他對她逃婚這件事非常不爽,等他得到實權,絕對要讓她嘗嘗惹到他的下場!

第五章

  晚上七點多,賣掉最後一塊蛋糕,安可跟其他服務人員不住鞠躬,向其他沒有買到甜點的顧客致歉,等到客人們一臉懊惱地離開後,才在玻璃門外掛上「休息」的牌子,開始清理內務。

  「今天又沒得吃了!」看著空無一物的蛋糕盤,安可滿臉失望。

  原本以為來這裡工作可以吃蛋糕吃到飽,可是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美了,因為員工只能吃賣剩的糕點,可是店裡的生意卻好到不像話,害她連蛋糕的屑屑都沒得吃!

  嗚……現實跟預期相差太多,她真想哭啊∼∼

  「安可,妳還在肖想沒賣出去的蛋糕啊?」烘焙房的助理阿德忍不住潑她冷水。「別作夢了啦,比中樂透的機率還低。」

  他在這裡工作一年了,每天都是像今天一樣大排長龍的驚人景觀,從來沒有賣剩的情形發生過。

  「說的也是……」安可失望地又歎了一口氣,來這裡工作半個月了,對於每天門庭若市的驚人場面,她還是歎為觀止。

  店裡的糕點不但每天都賣得一個不剩,還有許多「鎩羽而歸」的客人鍥而不捨,隔天再來排隊,非買到不可。

  「安可,」淑玲提議。「如果妳真的很想吃蛋糕,跟老闆說一聲,請他讓妳先留幾塊,老闆的心很軟,一定會答應的啦!」

  「這怎麼好意思?」哪有員工先將商品「暗蓋」?這麼厚臉皮的要求,她做不出來。

  「老闆雖然心很好,可是有時候滿遲鈍的,有些話若是不跟他明講,他不一定會發覺。」淑玲顯然話中有話地提醒。

  這半個月來,店裡的歐巴桑都很關心他們兩人的感情進展,但讓她們失望的是--還處在渾沌未明的時期。

  依她們的觀察,這兩人明明郎有情、妹有意;但以她們對朱人中的瞭解,若要這只呆頭鵝做出告白的舉動,是不可能的任務!

  既然如此,只好由安可主動出擊嘍。

  「……」安可聽出她的話中話,心裡一驚,難道她們看出自己對人中有好感?

  淑玲微笑,索性把話再說明一點。「老闆是個好人,絕對值得妳爭取。」

  「欸?剛剛有人提到我嗎?」說人人到。

  「安可她……」

  「別……」安可以為淑玲要說出她對他的感情,慌張地阻止淑玲繼續往下說。

  「妳怎麼了?」只要跟她有關,他都無法等閒視之。

  「我……」

  「她說很想吃店裡的東西,可是每天都賣光光,她到現在還沒有吃過呢。」淑玲代她回答。

  呼……還好……安可鬆了一口氣,回頭正好看到淑玲對她眨眨眼。淑玲一定知道自己的心意了啦,好丟人喔!

  人中看看空無一物的蛋糕盤,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我今天有多做一些,沒想到還是賣完了,真是對不起。」

  「不用為了這個跟我道歉啦……」哪有老闆會因為生意太好而跟員工道歉,傳出去不讓人笑掉大牙才怪。

  「可是妳當初不是說過,希望可以每天吃到我做的糕點嗎?」他清楚記得她曾這麼說,才會每天盡量多做一些,只是永遠不夠賣。

  「是沒錯啦。但也沒辦法,誰教店裡生意太好……」

  「這樣好了,以後蛋糕一出爐,妳就先選幾個想吃的留著吧。」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解決之道。

  「欸?可以嗎?」一張俏臉興奮得閃閃發亮。

  「當然可以。」早知道幾個蛋糕就能讓她高興成這樣,他一開始就該這麼做了。

  「老闆,那我們呢?」其他「肖想」店裡蛋糕很久的店員也想分一杯羹。

  「你們也想吃店裡的蛋糕?怎麼不早說呢?」

  「不好意思嘛……」都不夠賣了,哪好意思再跟客人「搶」東西哩。

  「好。」他隨即釋出大利多。「以後在開店以前,你們都可以免費挑選店裡的產品,但是一個人一天最多只能拿三樣喔。」

  「耶,太棒了!」眾人發出歡呼聲。這下終於不用再望著蛋糕流口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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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天要吃藍莓起士和蒙布朗。」自從人中「施恩」後,每天開店前,安可便迫不及待跑到烘焙房點選當天要吃的甜點。

  「哇!好好吃喔!」拿到蛋糕,安可當場咬了一大口藍莓口味的起士蛋糕。

  「酸酸甜甜,口味香濃卻不會黏膩,好吃。」

  看到她滿足的吃相,人中也跟著開心,但仍忍不住懷疑--

  「妳都吃不膩嗎?」有人捧場,他當然高興,但是她連續一個星期,每天吃兩個不同口味的甜點,仍讓他佩服不已。

  她一臉不可思議地反問:「每天吃這麼好吃的東西,怎麼會膩?」為了證實自己所言不虛,三兩口就解決一塊蛋糕,還意猶末盡地舔著唇。「真好吃。」

  「妳這裡沾到奶油了。」他自然地用手替她擦去唇角不小心留下的奶油,輕輕的碰觸讓她有如被電到,一陣酥麻。

  第一次被人「電」到的安可,傻愣愣地發呆。

  為什麼有被電到的感覺?難道這就是人家所謂的「觸電」?

  「安可……」看她的表情有些呆滯,人中擔心地問:「妳怎麼啦?」

  「沒……沒什麼?」總不能說被他電到吧?「沒事啦……」沒想到,話才講完,她的腹部突然一陣痙攣,立刻痛得她站不起身,抱著肚子蹲下--

  「痛……好痛……」

  糟糕,她「那個」好像來了!

  每次生理期來都會痛得她死去活來,以前傭人都會事前燉四物湯給她喝,可以讓她稍解疼痛,如今她逃家在外,只能自求多福。

  「妳怎麼了?」人中緊張地跟著她蹲下,其他同事也都關心地圍了過來。

  這三個禮拜相處下來,他們都很喜歡長相甜美又有禮貌的安可。

  她勉強擠出苦笑。「我……沒事……」

  「怎麼會沒事?妳都冒冷汗了!」他當機立斷。「我現在就帶妳去看醫生!」他抬起她的手,想抱起她。

  「不用啦……」她想要抵抗,但還是被他輕而易舉地抱了起來。

  「不要硬撐,身體不舒服就要看醫生。」說完就要走出門。

  「等等……我是……」她尷尬得一張俏臉紅通通,不得已只好附在他耳旁,輕聲說出原因。「我是『那個』來了啦……」

  「哪個來了?」朱人中完全聽不懂暗示,納悶地反問。

  旁邊的員工們一聽,立刻瞭然地代替一臉尷尬的安可回答:「老大,就是『大姨媽』嘛!」

  「大姨媽?」朱人中更是不懂了。誰是大姨媽?大姨媽來,為什麼安可會痛?

  阿德受不了,說得更白。「唉喲,就是女生每個月都會來的月經嘛!」

  「喔……」他總算聽懂了,臉轟地脹成紅番茄,他是個臉皮很薄的人,光聽到「月經」這個字眼,都會讓他滿臉通紅。

  安可的臉紅也不遑多讓,生理痛被拿來當眾討論,而且還是在眾男人之前,更讓她窘得恨不得挖個地洞躲起來,真是的,不如讓她「屎」了吧。

  「妳人不舒服,我先抱妳去休息室休息。」他不是女生,不知道月經來會痛,

  不過看她臉色蒼白,冷汗直冒的模樣,應該很痛才對。

  「可是……我沒有……那個……」又是一個讓她很難啟齒的字眼。

  「沒有……哪個?」怎麼那麼多「那個」啊?

  一旁的阿德索性替她回答。「衛生棉啦!」他年紀雖小,但顯然比他老大見多識廣。

  「阿德,你既然知道,就去幫她買吧。」人中命令道。他從來沒買過,怕自己無法完成這個超級任務。

  「我不要,很丟臉耶!」要他一個大男生去買衛生棉,丟死人了!

  「那……」人中頭轉了一圈,相中最老成持重的阿正。「阿正,麻煩你……」

  「我不敢。」還沒等人中說完,阿正先回絕。要他殺人放火,他可能眼睛眨都不會眨一下,但要他去買衛生棉,打死都不要。

  「沒關係,我自己去買……」安可掙扎著想離開他溫暖的懷抱,要男人去買衛生棉,的確很為難。

  朱人中猛搖頭。「不不不,不行,妳躺著休息,我去買。」他先抱著她到休息室,隨即匆匆忙忙往最近的超商沖--

  衛生棉,我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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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商店,朱人中也不敢問店員,還好他的視力良好,努力地開始搜索「衛生棉」,終於在第三排上層看到一個紙盒寫著斗大的「衛生棉」三個字。

  「找到了。」他鬆了一口氣,又羞又急,滿臉通紅地拿了一包到櫃檯結帳,低著頭不敢看店員的反應。

  付完錢,他隨即以最快的速度衝回店裡,交給安可。「是這個吧?」

  「謝謝。」安可感激地接過紙盒,趕緊拿著紙盒到廁所,沒想到打開一看,竟然是衛生棉包裝的棉花糖!

  「怎麼會這樣?!」安可的額頭頓時佈滿黑線。

  她只好暫時再以衛生紙更換,帶著拆開的紙盒走出廁所,苦著臉走到正在裝飾蛋糕的朱人中身旁,小聲地說:「你買錯了啦,這是棉花糖……」

  「棉花糖?」他傻傻地接過紙盒,指著上頭的字。「怎麼會?它上面明明寫著『衛生棉』啊!」

  「老大,」阿德又說話了。「這是最近新出來的糖果啦,網路上很紅喔!」

  「沒關係,我再去買。」苦命的朱人中再度出動,目標依舊是超商。

  這次他學乖了,不再自己瞎找,為了避免又買錯,他直接走到櫃檯,紅著臉問:「小姐,我要買女生月經來要用的衛生棉。」說得這麼明白,不可能再買錯了吧。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整間超商還是都聽得到,所有人的視線紛紛往他身上掃,讓他更覺尷尬。

  「……先生,你要找的東西在第四排裡面的角落。」櫃檯服務人員終於反應過來,跟他指示方位。

  「謝謝。」他走到第四排貨架,看到一包包小型塑膠袋包裝,立刻拿起一包,紅著臉跑回櫃檯。「請問,妳說的是這種嗎?」他得小心求證,不能再買錯了。

  「對……」年輕的女服務人員尷尬不已。

  「喔……」朱人中放心地回到原處,看著琳琅滿目的不同包裝,一張俊臉滿是茫然,一一拿起來研究。「嗯……有日安型、夜安型,還有加長型,奇怪?怎麼這麼複雜?有什麼不同?……算了,我每一種都買一包,總會買對。」下定決心,他快速地將架上所有不同的品牌和尺寸各拿一包,抱到櫃檯結帳。

  在他排隊等著結帳時,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盯住他手中一包包的衛生棉,大家不禁好奇,他一個大男人買那麼多衛生棉做什麼?

  被人當成「怪咖」看的人中,則是臉紅紅,頭低低,心裡已有決定--

  這家超商,他再也不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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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可!」人中提了兩大袋的各式衛生棉衝回休息室,將塑膠袋裡頭的物品一一拿出。「這裡面應該有妳要的吧?」

  「不好意思,又給你惹麻煩了……」看著攤在面前的衛生棉,她心裡滿是感動,一個大男人去買衛生棉,需要很大的勇氣,沒有幾個男人願意做,而他竟為她做到了。

  「不會啦……」為了她,再丟臉的事,他都願意做。「妳好好休息,不用出去幫忙,我會跟外場的人說一聲。」

  「謝謝。」

  「妳每次……都會這麼痛嗎?」看她痛苦的模樣,他的心也緊緊揪著。

  「嗯。」安可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沒辦法減輕或是避免嗎?」

  「以前我家的人會在來之前幫我燉四物湯,我喝了之後就不會痛。」

  「四物湯……」他暗記在心底。「嗯,那妳好好休息吧,我先去忙了。」

  「等等……」她急忙叫住轉身要走的他。

  「還要我幫妳買什麼嗎?」

  「我問你喔……」她吞吞吐吐地問出非常在意的問題。「你會幫其他女生買衛生棉嗎?」

  「除了妳以外,沒人要我幫她們買。」

  「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人請你幫她買呢?」

  雖然不懂她為什麼這麼堅持要答案,但他仍老實回答:「不會吧……」想到稍早的場面,他寧可跟幾個大漢對決,也不要去買女性用品。

  「那……你為什麼……為什麼願意幫我買?」她支支吾吾好久,終於將問題問完。

  「ㄟ……」朱人中想了想。「因為他們都不願意去買啊……」

  「除了這個以外呢,難道沒有別的原因?」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他困擾地抓抓頭。「別的原因?沒有了啊……」

  「喔……」他的回答讓她像是洩了氣的皮球,失望到極點。

  她還以為在他的心裡,她是特別的,所以他才願意跑腿,沒想到他只是因為沒人要去幫她買,不得已才……

  虧她剛剛還為了他買來的衛生棉而感動得要命,真像個白癡!

  「妳怎麼啦?臉色很蒼白耶!」

  「……」安可將頭撇向一旁,沮喪到不想跟他說話,心情煩躁到想咬人出氣。

  他不明就裡地看著她,一臉擔憂地提議道:「妳是不是很不舒服?我先送妳回家休息好不好?」

  「不好。」他的溫柔和體貼讓她更煩悶了。

  她一直知道他是個善良的人,就算在火車上是別的女人被找麻煩,他也會上前搭救,最後帶回家住……

  在他心中,她跟淑玲姊或是跟其他人並沒有什麼不同,都是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對象,一點也不特別!

  想到這裡,她突然覺得心好酸,沮喪到想哭……

  「安可,妳怎麼啦?真的那麼痛嗎?我立刻帶妳去看醫生……」看她掉眼淚,他急得團團轉,一把抱起她就要往外衝。

  「喂!」她嚇了一大跳,連眼淚都嚇停了,猛地大叫。「放我下來啦!我沒事……」

  他停下腳步,不確定地看著她蒼白帶淚的臉龐。「可是妳看起來很痛苦……」

  「我只要咬人就會不痛了。」安可故意出了一個難題給他,看他要怎麼回應。

  在奶奶的「教義」裡,淑女是不能有情緒的,形於外的喜怒哀樂都是禁忌,所以淑女絕不能在外人面前哭、笑、叫……

  但在朱人中面前,她都做盡了。

  在他面前的她,可以盡情解放自己的情緒,做真正的自己,這是她一直渴望的生活方式。

  「真的?」他放下她,懷疑地問。

  「嗯。」雖然知道這很誇張,但她還是故意用力點頭。

  「喔……」沒想到,他的反應竟然是鬆了一大口氣,立刻大方地伸出左手。「那給妳咬吧。」他完全相信她的話,天真的以為她可以咬人止痛。

  「欸?」不會吧?他竟然相信她的鬼扯?

  「趕快咬吧,妳可以用力一點沒關係,只要能讓妳不痛……」話還沒說完,朱人中又被她滴滴答答的淚水嚇慌了手腳--

  「怎麼了?又痛了是不是?趕快咬吧,咬了就不痛了……」他將手臂湊到她嘴邊,等她張嘴,結果卻讓她的淚掉得更凶了……

  「嗚i……」他為什麼要這麼溫柔?

  她喜歡他,想要他只屬於她一個人,他的溫柔只能為她一個人所有,可是……可是……

  他並沒有跟她一樣的感情!

  「安可,妳……怎麼了?」沒應付過女人,尤其是遭逢生理期的女人,讓他一個頭兩個大,完全摸不清頭緒。

  「你……」她鼓起勇氣,拽抽噎噎地問:「到底有沒有女朋友?」淑玲姊曾說他很遲鈍,不說明白,他是不會懂的。既然如此,她只好挑明問了。

  「沒有。」他沒有跟女生交往的經驗,也沒有什麼特別興趣,跟女生比起來,他覺得研究糕點的做法還比較有趣一些。

  「那你……喜不喜歡……我?」一問出口,她的小臉立刻紅得像粉嫩嫩的水蜜桃。

  「喜、喜歡……」他黝黑的臉,今天一直都維持在又黑又紅的狀態。

  他知道,早在相遇的那一天,他就喜歡上她了。她柔弱中帶著堅強的美麗模樣,讓他的心思總是不小心跑到她身上,無法專心工作。

  「那我……」她不好意思地欲言又止,希望他能明瞭她末說出的話。

  可惜,她碰上的是呆頭鵝一隻--

  「妳怎麼樣?」他完全在狀況外。

  「厚∼∼」她又氣又急地將話說得更白。「我可不可以當你的女朋友啦?」真會被他氣死!

  「……」終於清楚接收到她的告白,他有些傻愣愣的。她的意思是,她想當他的女朋友嗎?

  難道說,她也喜歡他?!

  這個突如其來的驚喜,炸得他滿腦豆花。

  她這麼漂亮、這麼可愛,竟然會喜歡他?這是真的嗎?

  「到底可不可以嘛?」等不到他的回答,她又羞又惱地再度問了一次。

  他不說話,一臉傻呼呼的笑,到底是什麼意思?要或不要,總要給個答案吧?

  「可以,當然可以!」他笑得好開心,滿口答應,但下一秒,隨即換上黯然的表情。「可是……妳的婚約……」

  「我不承認那個婚約!」她堅定地說:「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有權決定自己的婚事,我要自己選擇喜歡的對象!」

  「可是……妳奶奶……」她的話雖然讓他感動,但他比較喜歡名正言順,最好是經過她奶奶同意。

  「無所謂!如果她執迷不悟的話,我就來個先斬後奏!」離開奶奶的「魔掌」後,她的思想更獨立,不再畏首畏尾。

  「先斬後奏?」

  「只要我跟別人結婚,她就拿我沒轍,總不能逼我離婚吧?」

  「可是,妳還是希望得到她的祝福吧?」

  「我不在乎……」她逞強地否認。

  「安可,」他將她摟進懷裡。「我喜歡妳,未來也想跟妳一起度過,但我同樣希望能得到她老人家的認可,這樣我才會覺得更踏實。」他是個務實的人,也是個死心眼的人,一旦喜歡上一個人就不會改變。

  她緊緊抱住他。「可是我不想回去,我擔心……」她雖然要爭取自己想要的幸福,卻還沒有培養足夠的勇氣去面對奶奶。

  「放心,等妳準備好了,我跟妳一起回去。」他當然不會讓她獨自面對。

  「真的?!」她欣喜地抬起頭來望著他,一雙大眼高興地眨呀眨。

  「當然!」他的眼神堅定沈穩。

  「太棒了!」她高興地嚷著。「只要有你陪我,我就不怕『老佛爺』了!」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覺得勇氣百倍,誰都不怕。

  「老佛爺又是誰?」不會又是「那個」的代名詞吧?

  「老佛爺就是我奶奶,因為她很霸道,又愛要派頭,所以我們私底下都這麼叫她。」

  「喔……」

  「你看到她就會知道,她真的很像慈禧太后喔。她的眼神很凶,只要被她一瞪……」安可故意雙手拉起眼角吊著,學著華蔣玉雲兇惡的表情,模樣維妙維肖。

  「我就渾身發抖,什麼話都不敢說。」

  「以後,妳不敢說的話,我替妳說。」

  安可放心地笑了。「看到老佛爺之後,也不可以反悔喔。來,打勾勾……」她伸出右手,跟他的小指相纏。「反悔的是小狗。」

  「反悔的是小狗。」

  「嘻……你真好,我好高興認識你……」她滿臉幸福地趴在他寬闊的胸前,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腰,聞著他身上終年不散的香甜氣息。

  「我……」突然,朱人中小心翼翼地問道:「可以吻妳嗎……」他的臉紅通通。

  「……嗯。」安可嬌羞地點點頭。

  得到同意,朱人中慢慢低下頭,安可也微閉著眼睛緩緩迎上去,就在唇辦即將相遇的那一秒……

  叩!

  「痛……」原來缺乏經驗的兩人,沒有控制好距離,人中的牙齒撞到安可的嘴唇。

  「對不起,有沒有怎麼樣?」人中緊張地看著捂著唇的她。

  「沒事……」過了幾秒,安可忍不住笑了出來。「哈∼∼」他們也太能撞了吧?連接吻都能相撞!

  「妳還好吧?」

  「沒事,我只是想到我們第一次相撞……」

  「呵……那次的確很好笑。」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人中,」安可突然感性地看著他說。「我很高興那天遇到你……」

  「我也很高興那天及時幫了妳……」他再次緩緩低頭,這次,終於準確地吻中目標。他輕輕地將自己的熱情傳送給安可,溫暖了她,腹部的悶痛竟然也慢慢減輕了……

  原來他的吻,跟四物湯一樣有效耶!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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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2-21 12:17:41

第六章  

  開店前三十分鐘,安可快速端來一盤盤的糕點上架,夾子、盤子準確地放在正確位置,俐落的身手跟剛來的時候,不可同日而語。

  「安可!」

  才放下最後一盤焦糖布丁,淑玲突然衝過來--

  「剛剛曉芳打電話來說她兒子發高燒,臨時無法過來,妳能接替收銀的工作嗎?」

  「好啊!」安可立刻點頭。「沒問題。」

  「那我教妳怎麼操作。妳看,先按這個鍵,之後打上價格,再按這個鍵就會跑出總額,收了錢之後再按這個,就會跑出發票……」淑玲清楚地講解操作流程。

  「這樣懂了嗎?」

  「嗯,我試試。」她雀躍地站到收銀機前,按照淑玲剛才所教的程序,一個動作不差,正確無誤地演練出來。「這樣應該沒錯吧?」考記憶,她從來不是問題,要不然去年怎麼可能以第三名的好成績畢業。

  「妳真厲害耶!」淑玲驚訝地讚歎。「我當初摸索了快一個小時才上手,妳竟然看一遍就會了,真聰明!」

  「還好啦……」安可微笑。出來「混」了一個多月,她的應對變得比以前輕鬆自在,不像剛來時拘謹客套。

  「安可,我覺得妳變很多喔!」

  「欸?」她納悶地低頭看看自己。「只有衣服跟以前不一樣吧。」以前她都是穿端莊的淑女洋裝,現在改換輕鬆的休閒服,就這樣而已,沒什麼不同啊。

  「我不是指妳的穿著打扮,是說妳給人的感覺啦,跟剛來的時候完全不太一樣。」

  「有嗎?」

  「當然有!」淑玲肯定地回答。「妳剛來的時候,雖然臉上都帶著笑容,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種距離感,跟這裡的感覺有點格格不入,好像是外星球來的。」

  「外星人?」是指她嗎?淑玲的比喻讓她忍不住笑出來,第一次有人說她是外星人!

  「對呀,反正跟我們不是同一掛的就對啦。」淑玲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那個時候的妳,就像是流落民間的公主,雖然不會刻意擺架子,但是言行舉止之間,自然流露出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氣質,讓人不敢靠近。」

  「現在呢?」她急忙追問。「我現在還會給妳這種感覺嗎?」那種氣質是奶奶高壓統治下逼出來的,她亟欲擺脫。她討厭那樣的自己,會讓她想起奶奶。她不想成為像奶奶那樣的人!

  「現在當然不會啊!」淑玲肯定道。「妳現在已經是我們的一員了,怎麼會是外星人呢?」

  「喔……」這算是讚美嗎?

  「妳沒發覺妳現在的表情比較豐富嗎?」看出她的疑惑,善於察言觀色的淑玲又進一步說:「妳現在會笑、會鬧,整個人有生氣多了,我喜歡這樣的妳。」

  「謝謝!」安可高興地笑開了。「我也是。」淑玲的話等於是肯定了她現在的生活方式。

  「那就好。」原本還擔心自己交淺言深,會讓她下高興哩。「對了,妳跟老闆的交往還順利吧?」

  「咦?」安可的眼睛瞪得好大。「妳怎麼知道?」她沒說,他更不可能說,那……淑玲姊怎麼會知道?

  「呵呵∼∼」淑玲得意地笑了。「妳別小看我,我消息最靈通了!」其實安可生理痛的那天,她曾擔心地到休息室探望,剛好看到他們「親親」的那一幕,這才確定他們終於接上線了。

  「淑玲姊……」安可的臉立刻染上粉嫩的桃色,就像她的心一樣。

  「妳們在聊什麼?」每天開店前一刻,人中都會抽空來前頭看看安可,剛好看到她一臉甜蜜幸福的笑容。

  「沒什麼。」淑玲跟安可極有默契地相視一笑。

  「喔。」人中道:「今天曉芳請假,外場只有四個人,會辛苦一點,麻煩妳們了。」

  「我們以前還不是只有四個人,安啦!」

  「那……我忙完就過來幫忙。」生性害羞的他,不敢在外人面前對安可有任何親暱舉動,只能用一雙黝黑的眼眸深深地望著她,眉目傳情。

  「嗯。」接收到他濃濃的情意,她回了一個超甜蜜的笑。

  「拜託,你們兩個不要在這裡影響士氣好嗎?」淑玲受不了地說道。

  「喔……」人中這才轉身走回烘焙房,看那依依不捨的模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要上戰場呢。

  「各位,開店時間到了,加油喔!」

  店門一開,早已排隊等候良久的客人魚貫湧進,眾人立刻忙得連說話聊天的時間都沒有。

  忙著包裝、收錢、交貨,現場只能用一個「忙」字來形容,忙到快「花轟」。

  「安可,妳很厲害耶!不但管收銀機,還可以幫忙包裝,手腳很快喔!」淑玲對於她今天的表現,只能以敬佩來形容。

  「對呀,若不是安可幫忙,我根本來不及。」一個負責封裝的人員慶幸地道謝。「安可,謝謝妳呢!」

  「別這麼說啦,這是我該做的。」她只是盡力做好分內的工作,沒想到會得到大家的肯定,這絕對是忙了一整天最大的回報,也是她離家一個多月的最大收穫。

  忙了一天,就在糕點快賣完的時候,一個等著結帳的年輕女子認出安可來,立刻驚訝地喊道--

  「欸?!妳不是華安可嗎?」

  突然被人叫出姓名,安可訝異地抬起頭,竟看到以前的高中同學。「……李芳儀?!」世界還真是小!

  「妳怎麼會在這裡工作?不是聽說妳訂婚了嗎?怎麼會在台北?妳奶奶知道嗎?」李芳儀劈頭就問了一堆問題。

  以前在高中的時候,華安可就是有名的千金大小姐,上下學都有司機接送,老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看起來很高傲,讓人不敢親近。

  「對不起,我現在正在工作,沒辦法跟妳聊天。」安可被問得心慌意亂,只好擺出淡漠有禮的態度。

  「喔……那我走了……」李芳儀匆促地拿了找零和包裝好的糕點離開,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前些日子才聽說華家辦了一個盛大的訂婚宴,讓她們這些出身平凡的同學又羨又妒,可是後來好像就沒下文,聽說是准新娘失蹤了,但一直沒有得到華家的證實。

  好巧不巧,今天竟然被她撞見,原來華安可「逃」到台北了!

  「太好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李芳儀的眼中有著算計的光芒。如此一來,她就可以乘機跟華家要點酬勞,那麼她朝思暮想的LV包包就有著落了!呵呵∼∼

  李芳儀一離開,安可立即衝到烘焙房,投入朱人中懷裡--

  「人中,我的行蹤被發現了,怎麼辦?」她的聲音隱隱發抖。

  「哎喲∼∼好熱情喔∼∼」阿德還不知死活地糗她。

  「你欠揍啊!」阿正代替老大扁人,並替他們清場。「走了啦,還看!」他將所有的人帶開,留給兩人一個清靜的地方。

  「什麼時候的事?」朱人中鎮定地問道。

  「就在剛剛,我以前的高中同學來買東西,認出我……她一定會跟奶奶通風報信……」安可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沒關係,讓她來吧。」人中冷靜地說。

  「可是……」

  「我請人調查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再過幾天就可以有完整的報告出來。」

  「太好了!」她很高興事情有進展,可是一想到奶奶的強勢作風,她的臉立刻黯淡無光。「奶奶一定會硬把我帶走……」她不想離開這裡!

  「只要妳不想走,沒人可以帶妳離開。」他有保護她的自信和把握。

  「嗯。」他的話立刻安下了她慌亂失措的心,偎在他寬闊安全的臂彎裡,她覺得沒有人可以傷害自己。

  「我們回家吧。」他穩穩地牽緊她的手。

  「好。」她喜歡他說的「回家」,才短短一個月,朱家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經凌駕在「華家」之上。因為在朱家,她得到的溫暖和關懷,似乎比住了二十多年的自家還多……這真是太諷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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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擔心了,凡事有我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安可始終愁眉不展,讓人中也輕鬆不起來。

  可惡!沒想到那個「老佛爺」會帶給安可這麼大的壓力。他如果早點認識安可就好了,她就不會獨自承受這麼多痛苦和悲傷。

  「嗯……」她強自振作,試著想一些好事轉換心情。「我跟你說喔,我今天終於發現自己的重要性。」

  「怎麼說?」他順著她的話題問。

  「以前呀,我總覺得自己是多餘的,這世上多我一個或是少我一個,都不會有影響--」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人中打斷--

  「誰說的!」他表情超認真地反駁。「我不准妳這麼想!」

  「別急,我剛剛說的是以前。」他對她的在乎更是她的定心丸。「自從離家後,我逐漸脫離奶奶的魔掌,想法和個性也慢慢變得越來越像我自己。尤其是在店裡工作後,接觸到很多妤夥伴,肯定我的付出和努力,我終於發現自己存在的價值,不再是個可有可無的米蟲。」

  「妳本來就不是米蟲!」任何對她有侮辱意味的話,他都不愛聽。「那是因為以前沒有讓妳發揮的機會,其實妳是很有才能的。」

  「呵……只有你會這麼說。」明知這是安慰她的話,仍讓她心情愉悅。

  「才不是只有我這麼說,就連淑玲姊都說妳很厲害呀。」人中認真地說。「她說妳過目不忘,事情只要教過一遍,就可以上手,非常聰明。」

  「真的?」淑玲姊的話,應該不會是安慰之詞,可信度比較高。

  「我也有讚美妳,妳怎麼就沒這麼高興過?」人中很不是滋味地提出抗議。「妳比較在乎淑玲姊喔?」他竟吃起淑玲的醋來了。

  「嘻……」第一次看他鬧脾氣,安可覺得很好玩。「你吃醋啦?」

  「……對。」雖然不好意思,但他還是老實承認。

  「別生氣嘛……」他真可愛。「因為淑玲姊不會騙我,所以她的讚美可信度比較高嘛!」

  「我也從來不說謊騙人啊!」

  「我知道。」她當然知道他是個老實過頭的人。「可是你喜歡我,難免會說些安慰的話讓我開心。但淑玲姊就不同了,她是個外人,沒必要說謊讓我開心嘛。」

  「這麼說還差不多……」她的解釋迅速消去他的不滿,因為她將淑玲姊歸為「外人」,這麼說,在她心目中他就是「內人」嘍!這句話,比任何解釋都有效。

  「其實,我一直很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如果不是你給我工作,我下會找回自信,若不是你喜歡我,我可能還在自怨自艾……」

  「我沒有做什麼……」

  「有。」她肯定地用力點頭。「你一直默默守護著我,給我源源不斷的勇氣,這比什麼都重要。」她情不自禁地傾身吻了一下他的臉頰。「人中,我愛你。」

  一個多月來的相處,不知不覺中,她對他越來越倚賴,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也越來越重要,重要到她不敢想像沒有他的日子要怎麼過。

  她愛他,不能沒有他!這是她剛剛體認到的事實。

  有了這個體認,她突然發現沒有任何人事物比失去他更讓她恐懼,就連天生對奶奶的畏懼,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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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歷疲憊的一天,深夜,就在安可準備關燈休息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叩!叩!

  「安可……妳睡了嗎?」是人中。

  「還沒……」她拖著沉重的腳步下床開門。

  「來。」他手上端著一碗黑色的藥湯。「這是四物湯,我已經放溫,不會燙手了,妳慢慢喝。」

  上個月親眼看過她痛苦的模樣,他的心緊緊揪著,恨不得代她受苦,知道四物湯可以減輕她的痛苦,當然要替她準備。

  為了算女人的經期,他特地上綱查相關資料,大略算出她這次來的日期,還事先在記事本上做記號,以免忘記準備。

  她害羞地接過湯碗。「你怎麼……」記得他上個月曾問過,她還以為他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他竟然記在心上,還特地熬給她喝!又是一個讓她感動不已的貼心舉動。

  「趕快喝吧,涼了會更苦。」

  「是你自己去買四物的嗎?」慢慢喝著,溫暖的液體緩緩流過四肢百骸,讓她的心暖烘烘的。

  他雖然不懂得甜言蜜語,但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給予最適當的呵護,比一些光說不練的人,好太多了。

  「嗯。」

  「對不起,又讓你難堪了。」一個大男人去中藥店買四物,跟先前去超商買衛生棉一樣,讓人尷尬;更何況他的臉皮向來又薄,可以想見他一定又是滿臉通紅。

  「習慣就好。」經過這幾次的訓練,他的臉皮厚了一點。

  安可喝完藥湯,把碗放到床邊的桌上,坐在床鋪上,對著他招招手。「人中,你過來。」一個計劃迅速在她腦裡成形,她打算付諸行動。

  「嗯?」他乖乖坐在她身邊。

  安可用雙手繞到他的頸後,拉下他的頭,定定看著他。帶著淡淡藥味的呼吸,瀰漫在兩人的鼻息間,逗得他渾身癢癢的。

  「妳……要跟我說什麼?」人中臉部潮紅,全身發熱,覺得呼吸急促,連心臟都好像要跳出來了。

  「你喜歡我嗎?」她的唇幾乎要碰上他的,搔得他的唇好癢,撩撥他勃發的情慾。

  「喜歡……」

  「那……你愛我嗎?」她的唇貼得更近了。

  「愛……」答話的同時,人中同時佔領了她的唇,並再也忍不住地將她壓倒在床上。他用壯碩的雙臂撐起身體,呼吸粗重地確認--

  「安可……我可以嗎……」只要她說不,他一定會強忍住,不會冒犯她。

  「當然……」她的回答是拉下他的頭,再次吻上他。

  她有預感,明天奶奶就會找上門,以奶奶的個性絕不會善罷甘休;她要生米煮成熟飯,讓一切成為事實,不要有一絲絲遺憾。

第七章  

  雖然昨晚睡不到幾個小時,但人中卻覺得精力充沛,彷彿吃了亢奮劑,天未亮就完全清醒,看著窩在他懷裡酣睡著的嬌顏,心中是全然的滿足。

  一直以來,他都很滿意自己的生活,不管是和樂的家庭還是得以盡情發揮的工作,都讓他很滿意。可是心底深處,有個角落卻是空虛的,不知道缺少了什麼,總讓他若有所失,直到遇見了安可。

  她的出現,填滿了那一小塊空白,讓他的心充實圓滿,再無所求。

  萬分不捨地下床穿戴整齊後,人中又坐回床上,俯下身子輕輕吻上她粉嫩的臉頰,輕聲呼喚--

  「安可……醒醒……」

  「唔……不要吵啦……」安可嚶嚀一聲,伸手一陣亂撥,又翻個身繼續睡。她全身酸疼,而且很睏,還想睡……

  「安可……」見她仍兀自睡得香甜,玩心一起,朱人中惡作劇地用他的鬍渣輕輕刷過她的粉頰,擾人清夢。

  「好刺……」睡得正好,臉卻一再被「扎」,安可氣惱地睜開愛困的雙眼尋找「兇手」,赫見一張笑臉橫在眼前,她的睡蟲立刻全都被嚇跑--

  「你……」她這才想到昨晚發生的「好事」,俏臉一片嬌紅乍現,雙手羞怯地捂著臉。「不要看啦……」

  「喔?」朱人中故意拉開她的手,深邃黝黑的眼眸盯著她益發紅艷的美顏。

  「為什麼不要看?」他就是貪看她嬌羞的醉人模樣,深深為她迷醉。

  「你……討厭啦……」怎麼才過了一夜,二愣子就變成愛作弄人的痞子?

  「我愛妳……」禁不住佳人自然流露的魅力,人中再度低頭攫住她嬌艷的紅唇。

  當初若不是她先開口,他絕不敢提出交往的要求。只因她太美、太好,讓他不敢奢望擁有,直到現在,他仍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擁有她。

  她是上天賜給他的珍寶,他絕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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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可,是不是有什麼喜事?妳今天看起來特別漂亮耶!」淑玲的眼睛非常利,看出今天的安可有種說不出來的嫵媚。

  雖然她本來就長得很美,但今天的她多了一股嬌媚的女人味,讓眾人的目光只能緊盯著她不放。

  「對呀,連我都快被迷住了喔!」曉芳立刻附和。

  「沒有啦……」她的臉又是一片酡紅,低垂著頭,不敢抬頭見人。

  「好了,我們別鬧她了,準備開門做生意啦!」淑玲是過來人,大略猜出昨晚有「好事」發生,善良地放她一馬。

  「我來。」安可自告奮勇地起身,拉啟大門,在門外掛上營業中的牌子,送上最美的笑容--

  「歡迎光臨!」

  顧客們爭先恐後地湧進,紛紛拿起夾子跟托盤,眼明乎快地挾起喜歡的糕點放進托盤,晚一步,就有可能立刻被別人搶走。場面雖亂,但亂中有序,隊形迅速而有效率地往前推進。

  突然,門外傳來激烈的爭執聲--

  「你們插什麼隊呀?」

  「誰要插隊?我們是要去裡面找人!」

  「騙誰呀?」

  「就是說咩,老套!」

  「讓開!」

  「開什麼玩笑?才不讓!」

  「奇怪……我去看看外面是怎麼回事?」店外異於平常的爭吵,讓淑玲納悶地皺起眉頭,決定出面處理。

  以前也發生過插隊事件,但顧客們都會自行解決,協力把插隊的人打發,不像今天,似乎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對不起,公平起見,請大家依序排隊好嗎?」走到店外,她發現前段隊伍有兩個人不守規矩地想強行擠進,才會引起衝突。

  「我們要找人!」其中一個年輕男子大聲吼。

  來找人的?瞧這兩人的臉上都帶著怒意,讓她不由得懷疑他們根本是來抓逃犯的。

  「請問你們要找誰?」

  「華安可!」

  「叫她出來!」另一名看起來很有威嚴的老婦人終於開口,態度非常不可一世。

  淑玲好奇地打量眼前這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妳是……?」看她的裝扮和高傲的態度,應該是有錢人家的貴婦人。

  「哼!」華蔣玉雲的反應則是冷哼一聲,外加一張臭臉。

  昨天晚上接到一通自稱是安可高中同學打來的電話,她說在台北看到安可,但要匯十萬塊錢到她戶頭才願意說出安可的下落。

  她立刻要人將款項匯出去,也拿到安可的落腳資料,今天一早立刻搭飛機過來逮人。

  厚!這老太婆給人的感覺真差耶!淑玲被她的態度氣到,直接揮手趕人。「我們這裡沒有妳要找的人,你們快走!」安可已經是店裡重要的一分子,他們當然要替她掃除前來找碴的壞人。

  「妳知道我是誰嗎?」第一次被人這麼無禮對待,華蔣玉雲氣炸了。

  「我管妳是誰!」淑玲的態度也很強勢,跟她槓上了。「要買蛋糕請排隊,不買的話,請不要擋路!」

  「對,不買就趕快閃人,不要擋在這裡!」立刻有一大票人聲援淑玲。

  「妳!」華蔣玉雲差點腦充血。

  「怎麼回事?」安可不解為什麼連淑玲也跟外面的人吵起來,趕緊出來查探狀況,沒想到竟然會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人--

  「奶奶?!」她果然找上門了!

  這個無禮的老太婆是安可的奶奶?!淑玲詫異地來回看著這兩個看起來很疏離的祖孫,她們的反應一點也不像親人。她發覺事情不對勁,趕緊進去搬救兵。

  「馬上跟我回去!」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或關切的問候,華蔣玉雲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命令。「堂堂華家的千金,竟然在當服務生,傳出去能聽嗎?」

  「我不……」長久生活在「高壓統治」下的陰影,乍見華蔣玉雲,安可就忍不住想逃,連話都說不出來。

  「快點!」華蔣玉雲不耐煩地喝斥。「還愣在那裡做什麼?」

  安可深呼吸一口氣,壓抑不停抖動的身軀,鼓起勇氣回絕。「……我不要。」雖然聲音微顫,但她還是說出來了。

  「妳說什麼?」竟敢抗拒她的命令!

  「我說我……」

  「安可,妳還好吧?」人中一聽到淑玲通報安可的奶奶找上門,立刻衝出來,將她攬在懷裡,給她最強而有力的支持。

  他來了!靠在他寬厚的胸膛,聞著他身上傳來的糕點香味,安可忐忑又害怕的心,總算稍稍平靜下來。

  只要有他在,她覺得自己立刻勇氣百倍。

  「你是誰?」看著他們兩人親暱的舉動,賈豪新心裡很不是滋味。他雖然喜歡華家的財產多過於她,但是自己的「所有物」被別人霸佔,是男人都忍不下去!

  「我們到裡面說話。」人中攬著安可的肩率先走進店裡的休息室,愛面子的華蔣玉雲遲疑了幾秒也走進去,賈豪新只得跟上。

  一踏進休息室,華蔣玉雲的眼睛因不滿而瞇起。「妳給我過來!隨便跟男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她對孫女說話永遠都是用命令句。

  「他叫做朱人中,有名有姓,不是隨便的男人!」倚在他懷裡,安可無畏地回視奶奶,還宣佈一則會讓華蔣玉雲抓狂的消息--

  「而且,他是我的男朋友。」以前只要被奶奶一瞪,她就忘了要說什麼,這是她第一次完整地表達心裡的話。

  「男朋友?!」華蔣玉雲氣急敗壞地質問道:「妳忘了妳有婚約在身嗎?」

  「那是奶奶自作主張安排的婚事,我不承認。」

  「我管妳承不承認,現在華家還是由我當家,我說了算!」

  「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我要自己選擇結婚對象。」

  「妳要自己選擇結婚對像?哼,妳說的是這個做蛋糕的嗎?妳還真有眼光!」在華蔣玉雲的眼裡,蛋糕師傅是低下層次的行業,她壓根兒瞧不起。

  「妳……」人中才想說什麼,卻被安可又急又氣的話打斷--

  「人中是最頂尖的甜點師傅!」

  「哼,」華蔣玉雲冷哼一聲。「再怎麼好也比不上豪新!」

  「妳錯了,是賈豪新比不過他!」不說別的,光是人品就差了十萬八千里!

  「妳說我比不上這傢伙?」自視甚高的賈豪新哈哈大笑。「哈哈∼∼真是個大笑話!」

  「笑什麼?在我眼中,你連他一根頭髮都比不上。」

  「有沒有搞錯?!妳竟然說我比下上一個做蛋糕的?」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忍受這種說法,尤其是像賈豪新這麼自負的男人。

  「做蛋糕的又怎樣?起碼他是憑自己的實力賺錢,不像你……哼!」她不層地冷哼一聲。「你根本就只想靠女人發財,吃軟飯,沒出息!」

  賈豪新氣到快吐血。「妳--」

  「夠了!」華蔣玉雲不耐地打斷他們的爭執。「安可,立刻跟我回家,我可以不追究妳離家出走的行為。」

  「不要老是對我用命令的語氣,我是人,不是狗!」安可累積了二十幾年的怨恨爆炸了。「妳有問過我的意見嗎?從來沒有!」眼淚不由自主地掉落下來,她傷心極了。

  「安可……」人中心疼地將她摟進懷裡。

  「放開她!」賈豪新伸手想奪回安可,但還沒碰到她一根寒毛,手就被人抓住,狠狠一拽--

  「你離她遠一點!」人中表情非常兇惡。

  「痛……」握著差點被折斷的手腕,賈豪新畏於人中的氣勢,沒種地挨著華蔣玉雲站著。

  「安可,妳今天若不跟我回家,就永遠不要進華家,華家的財產,妳一毛錢都拿不到!」華蔣玉雲下達最後通牒。

  「我根本不想要華家的財產……」安可滿臉悲哀,輕輕地說:「奶奶,妳從來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她要的是會關心她的家人,不是錦衣玉食。

  「妳到底走是不走?」華蔣玉雲沒心情聽她囉唆。

  「那個地方,不是我要的家。」安可給了華蔣玉雲一個決絕的回答。

  「既然如此,妳就永遠不要回來,我不認妳這個孫女!」華蔣玉雲氣沖沖地轉頭就走。

  賈豪新不甘心就這麼離開,但攔不住華蔣玉雲,只得像只哈巴狗似地跟在她身後離開,但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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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氣……」奶奶一離開,安可立刻窩在他懷裡發洩積壓了十幾年的怨恨。

  「別氣了,我會心疼的。」

  「她每次都不聽我說話……」

  「沒關係,我會認真聽妳說話。」

  「她從來不問我的意見……」

  「我一定以妳的意見為主。」

  「我討厭當淑女。」

  「那就不要當,妳已經很好了。」

  「我根本不要她的錢!動不動就拿財產威脅我……」

  「妳不要拿她的錢,我給妳。」

  「……」安可突然抬起頭,好笑地瞅著他。「你要給我多少?」

  「全部都給妳。」

  「全部?」他名下的資產,不比「華氏」少耶!「那你不就一無所有?」

  「我只要有妳就夠了!」

  一句簡單卻又動人的情話,讓安可再度淚如雨下。

  自從父母去世後,她一直有個心願,希望有人認真聽她說話,真心關懷她,將她放在心上,但是,這個願望從來沒有實現過,直到他出現。

  他是第一個真心對待她的人,她真的好愛好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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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走出店外,賈豪新開始進行遊說工作。「奶奶,我們就這麼離開好嗎?」開玩笑,如果沒有華安可,他要怎麼拿到華家的財產啊?

  更何況,白白將華安可讓給那個「肌肉男」,他不甘心!

  「你沒聽到她剛剛說的話?快把我給氣死了。」向來高高在上,鮮少被人忤逆的華蔣玉雲,想到就生氣。

  「一定是剛剛那個男的教壞安可的。」

  「沒錯,要不然她不敢這樣跟我說話!」

  「奶奶,我有個方法可以讓安可自願回家。」

  華蔣玉雲急切地問:「什麼方法?」再怎麼說,她只有安可這麼一個親人。嚴厲,是為了讓安可成材,可惜安可不明白她的苦心。

  「我有朋友是個記者,我們可以……」他說出自己的計劃。

  「這樣不好吧?這個方法也許可以害到那個男的,但是同樣會傷到華家的名聲……還是想別的方法……」華蔣玉雲向來將名聲視為第一生命,不容侵犯。

  「奶奶,這個方法快又有效,而且您放心,我會讓我朋友寫出我們想要的內容,絕不會傷害到華家的聲譽分毫。」賈豪新使出三寸不爛之舌遊說。

  「這……」

  見她的心意有所動搖,他又加把勁。「奶奶,安可如果不回來,我怎麼當您的孫女婿?公司的員工也不會服我的。」

  「……好吧。」考慮半晌,華蔣玉雲終於讓步。「但是新聞稿要先讓我看過。」事關重大,小心為上。

  「沒問題。」賈豪新露出得逞的冷笑。華安可,妳這輩子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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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人中,你給我下來!」一大清早,好久不見的「朱家獅吼」再度重出江湖。

  「老爸,你小聲點,不要嚇到我老婆肚子裡的孩子。」老大朱海東溫柔地扶著懷孕六個多月的親親老婆凌未央下樓。

  「對不起、對不起……」一提到未出生的寶貝孫子,朱富貴馬上換上一張和藹可親的臉。「未央,我的金孫有沒有被嚇到?」

  「沒事。」未央早習慣公公「率真」的個性。

  「那就好……」

  「老爸,你一大早在吼什麼?訓練肺活量啊?」老四朱地北被老婆於熏衣拖下樓,呵欠連連地抱怨。「害我不能好好『做人』。」

  「你胡說什麼啊?」這話立刻惹來於熏衣的嬌瞋和一頓好打。

  「沒你們的事,你們現在趕快回房繼續……去去去……」少了一個製造孫子的機會,讓朱富貴忍不住扼腕,立刻反手將他們推回房間。

  「老爸,什麼事啊?」事件主角在全家都幾乎到場後,才打著呵欠姍姍來遲,後頭跟著睡眼惺忪的安可。

  「喂!」朱富貴火大地將手上的「水果日報」丟給人中。「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報紙說你搶人家老婆?」

  他納悶地攤開一看,只見頭條新聞斗大的標題赫然寫著--

  朱家老五搶別人老婆

  站在他身旁的安可當然也看到這聳動的標題,兩人趕緊往下看內文--

  【本報訊】據可靠消息來源指出,「元寶集團」五公子未人中,明知華安可(華氏千金)已有婚約,仍使計誘拐逃婚,年長的華家i事者華蔣玉雲因此大受打擊,健康亮起紅燈,殷切期盼孫女迷途知返……

  「胡說八道!」看完報導,人中大動肝火。「竟然編出這種無中生有的謊言!」用屁股想也知道,「可靠清息來源」非華蔣玉雲和賈豪新莫屬。

  向來愛面子的奶奶竟然爆料給八卦新聞,讓安可很不能理解,應該是「有心人士」在旁鼓動,至於「有心人士」是誰,連猜都不用猜。

  「到底是怎麼回事?」老五能夠「把」到如花美眷,朱富貴比誰都高興,但若是強奪人妻,則又另當別論。

  「老爸,事實絕對不像報紙上寫的那樣,根本是胡謅。」

  「那你告訴我,事實是怎樣?」

  「這……」人中看看安可,事關她的隱私,他不便回答。

  「伯父,事情是這樣的……」安可不想讓人中為難,主動說出逃婚的始末,以及昨天奶奶尋來的情況。

  在她訴說的同時,人中都緊緊握住她的手,給予她最直接的支持。

  「這麼說起來,這樁婚事是妳奶奶自己一頭熱,擅作主張決定的?」

  「從頭到尾,我都反對這件婚事。」

  「那妳願意嫁給人中嗎?」這是他最在意的問題。

  「……嗯。」她嬌羞地紅了臉,但仍堅定地頷首答應。

  「好!」他滿意地哈哈大笑,並許下承諾。「只要妳願意嫁給人中,沒人可以跟我搶妳這個媳婦!」

  安可和人中相視一笑,朱富貴開通的態度讓她放下心中的大石頭,還好他不像奶奶那般守舊又不通人情。

  「人中,恭喜啦!」

  「眼光很好喔!」

  「我挺你到底。」

  「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告訴我一聲。」

  幾個兄長紛紛表達支持之意,讓人中感激地笑了。「謝謝。」團結一致,炮口一律對外,這就是朱家處理問題的態度。

  安可羨慕地看著他們一家和樂,雖然一見面就鬥嘴,感情卻越吵越好,碰到問題,絕對力挺到底,這就是她心中「家」的感覺。

  「妳怎麼啦?」人中看出安可眼中的落寞。

  「我很羨慕你擁有這麼好的家人……」

  他輕點一下她挺俏的鼻頭。「傻瓜,他們也是妳的家人啊!」

  「沒錯,歡迎加入『朱』的行列。」熱情的老四首先歡迎新成員。

  「老四,拜託你說清楚,是『朱家』的行列,不是『豬』的行列。」優雅的老三立刻糾正他的用字。「少一個字,意思差很多!」

  「沒關係啦,重點是安可明白我的意思就好。」老四滿不在乎地笑笑。「安可,歡迎成為我們家的一分子喔!」

  「謝謝……」她終於擁有一個家,而且還附送一群可愛的家人……真好!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2-21 12:19:03

第八章

  「奇怪?今天竟然還有賣剩的耶!」打烊後,幫忙收拾的阿德不可思議地嚷著。

  淑玲警告地白他一眼。「你很吵耶!剩下可以拿回家吃啊,不好嗎?」這幾天「水果日報」都有相關的後績報導,對甜點屋的形象損害很大,排隊買蛋糕的顧客少了很多,生意當然大受影響。

  「幹麼這麼凶嘛?」阿德無辜地問。

  「你不看書,起碼看看報紙吧。」

  「什麼報紙?」從不看報紙的阿德完全在狀況外。

  「這幾天有報紙亂寫,破壞老闆的名聲。」曉芳忿忿不平地握緊拳頭。「一定是那天來的那兩個人支使……」

  「曉芳,別說了……」淑玲下巴暗示地指向一臉愧疚的安可。

  「對不起,給你們惹麻煩了。事實上……」

  安可歉疚地低頭道歉,並大略說出事情經過,不希望人中被人誤解。

  「真是太可惡了!到底是哪家報紙亂寫的?我去拆了報社!」曾經「混」過的阿德,暴戾之氣猶存。

  「阿德,別鬧了……」

  「我沒有胡鬧!老大跟安可明明是兩情相悅,為什麼把他們寫成這樣?太過分了!」他是很講義氣的,當初若不是老大收容,他可能又得走上不歸路。

  「沒錯,老大是我們的恩人,我們當然要替他報仇!」

  「對,我們走……」幾個年輕衝動的小伙子,拿了掃把和拖把就想去找人拚命。

  「等等!」剛好從後面走出來的人中,及時擋住這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輕輕地拍拍他們的肩。「謝謝,你們有這份心就夠了。」

  「老大……」

  他牽起安可的手。「這是我跟安可的問題,我們自己會解決。」

  「老大,你們兩個儘管去愛,我絕對挺你們到底!」阿德的用字雖粗俗,但心意卻是百分百。

  「我也是。」其他員工紛紛表達支持之意。

  「謝謝你們……」

  「喲……還剩那麼多啊……」說人人到,此時華蔣玉雲和賈豪新無視門上的「休息」牌子,依然推門進來,看到架上還有剩餘的糕點,賈豪新一臉幸災樂禍--

  「生意也不怎麼樣嘛?哈哈∼∼」

  「你欠扁啊!」阿德立刻火大地衝上前,抓起他的衣領。「是不是你在背後搞的鬼?嗄?」

  「你幹麼?」賈豪新是個沒碰過這種場面的公子哥,差點沒嚇破膽,之前囂張的氣焰立刻都沒了。「放開我……」

  「放開他!」習慣發號施令的華蔣玉雲又開口,以為阿德會跟其他那些靠她吃飯的人一樣聽話,但她錯了。阿德不層地瞥她一眼,分明不將她放在眼裡--

  「妳以為妳是誰啊!我幹麼聽妳的話?」

  「你這個流氓!」向來高高在上的華蔣玉雲,何曾遭受這等待遇,差點氣得口吐白沫。

  「沒錯,我就是流氓!」阿德故意把賈豪新的衣領拉得更緊。「我還可以當場勒死他給妳看!」

  「……你敢!」

  「要不要試試?」

  「不要啊……奶奶……救命……我還不想死!」賈豪新嚇得兩腿發軟,扯著喉嚨放聲哀嚎求救。

  「阿德,」人中終於開口。「別鬧了,放了他吧。」

  他早就看這兩個人不順眼,但是礙於其中一個是安可的奶奶,不能出言頂撞,正好藉由阿德整整他們,稍微替安可出出氣。

  「哼……」阿德不甘心地用力甩開賈豪新,讓他差點跌個狗吃屎。「要不是我家老大開口,我就真的勒死你!」

  「安可,這就是妳交的朋友?一點水準都沒有!」華蔣玉雲惱羞成怒地將氣全出在安可身上,對她發怒。

  「請不要這樣說!就算是奶奶,也不能侮辱我的朋友!」安可毫不畏懼地回視她。

  「妳離家出走以後,儘是認識這些壞朋友,難怪氣質變差了,還敢跟我頂嘴!」華蔣玉雲將安可的改變全都歸罪於交到壞朋友。

  「奶奶,我再說一次,他們全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希望再聽到任何侮辱他們的話!」安可毫不妥協地再度提醒,氣勢不輸給華蔣玉雲。

  「妳……」輸給她的氣勢,華蔣玉雲只能用奶奶的身份來壓人。「這就是妳對奶奶說話的態度嗎?」在她面前,安可一直是個唯唯諾諾的孩子,她還以為安可沒什麼個性,沒想到……

  「那麼,妳曾用『奶奶』的身份關心過我嗎?」她的語氣聽起來很悲哀。

  「誰說沒有?我一直很努力將妳教導成為一個淑女,這還不叫關心嗎?」這是華蔣玉雲第一次正視安可的問題回話。

  「所謂的關心是用心聽我的真正需求,不是憑妳個人的喜好規定我要做什麼。」

  「我這麼做還不是為妳好!」

  「不要每次都說是為我好!其實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妳自己的面子,妳把面子看得比我這個孫女還重要!」安可一舉將心裡頭的抱怨全都說出來。「就拿這件婚事來說,不管我怎麼反對,妳就是堅持己見,這就叫做為我好嗎?」

  「那是因為豪新是個好對象,學歷好,家世背景也不錯……」

  安可不耐地打斷她對賈豪新的讚美。「我說過他跟銀琴圖謀下軌,奶奶,妳為什麼就是不相信我的話?」

  「銀琴……」經由安可的再次提醒,她才想到最近豪新跟銀琴之間真的有些怪怪的,有好幾次她發現他跟銀琴背著她竊竊私語,只是她這陣子的心思都放在尋找安可身上,根本沒心力想那麼多,這麼說起來,當初安可的話並不是毫無根據……

  「妳別胡說!」賈豪新心虛地大嚷,緊張地辯駁。「奶奶,妳不要相信她的挑撥,這是她編出來的謊話……」

  「豪新,你幹麼這麼緊張?」他異於平常的反應,讓華蔣玉雲更覺得可疑,但她聰明地不動聲色。

  「奶奶,妳會相信我吧?」

  「我當然相信你。」回答的同時,她仔細地留意他的反應。

  「太好了……」他大大地鬆口氣。

  「你好像鬆了一口氣?」他所有細微的反應都入了她的眼,心裡的疑惑慢慢擴大。難道安可說的是真的?

  「沒……」賈豪新的眼神閃了好幾下,臉上的笑容也有些不自然。「我只是很高興能有奶奶的信任啊……嘿嘿……」

  華蔣玉雲聰明地就此打住,不打草驚蛇,將目標轉回安可身上。「妳寧願在這裡打雜,也不願意回家當大小姐?」

  「與其回去當個傀儡,我寧可留在這裡,我很喜歡這個工作,更喜歡靠自己雙手賺錢的感覺。」不管奶奶是否聽得進去,她都要明白說出心裡的想法,不再悶在心裡頭。

  說她完全不留戀那個住了二十幾年的地方是假的,但是她現在已經找到更重要的人,心底早已有了取捨。

  「那我呢?妳忍心放我自己一個人在台南嗎?」突然之間,華蔣玉雲的氣勢盡消,看起來就像個孤苦無依的老人家。她再怎麼意氣風發,也已經是個七十幾歲的老人,圖的就是兒孫滿堂,怎麼會想將唯一的孫女逼出家門?

  「奶奶……」這是安可第一次看到她示弱,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我就妳這麼一個孫女,一心將妳教導成為一個讓人羨慕的名門淑女,沒想到反而讓妳討厭……」華蔣玉雲越說越覺得悲哀。難道她的做法……真的錯了嗎?

  安可擔憂地看著她。「奶奶,妳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一向強勢的人突然變了樣,確實讓人不知所措。

  「安可,跟我回家吧……」華蔣玉雲苦著一張臉,第一次低聲下氣,眼睛還泛著淚光。「我只是希望唯一的孫女能回家啊……」

  「這……」安可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樣的奶奶,經過一個多月的磨練和外界生活,她已經不怕強勢的奶奶,但是對於示弱的奶奶,卻讓她完全沒了主意,只好求助地望向人中,卻看到他的眼眶泛紅--

  完了,她竟然忘了他拿弱勢族群最沒轍!

  「奶奶!」說時遲,那時快,人中激動地握住華蔣玉雲的手,提出建議。「奶奶,妳要不要也來住我家?」反正他家很大,不在乎再多個人來住。

  「不……」他的熱情讓華蔣玉雲愣了一下。「不用了,我習慣住自己家裡。」這個男人的眼神好率直,也難怪安可喜歡他了……

  「這樣啊……」人中想了幾秒鐘,突然轉過頭對安可說,「安可,妳先跟奶奶回去吧。」

  「咦?」安可嚇了一跳。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附在她耳旁小聲說:「放心,我朋友已經掌握到所有的資訊,這一、兩天資料就會齊全,一拿到資料,我會立刻下去妳家提親。」

  「……我知道了,我等你。」方才看到奶奶傷心的模樣,她也不忍心讓老人家失望。

  「安可,妳願意跟我回去了,是不是?」華蔣玉雲臉上的驚喜絕對不是裝的。

  「我會先回去住個幾天。」

  「那我們趕快走吧。」擔心事情又變卦,華蔣玉雲拉著安可的手就往外走,害得她失去跟人中道別的機會。

  「我不會讓她回來了。」臨走前,賈豪新留下一句曖昧不明的話,就一臉得意洋洋地快步跟著她們離開。

  「老大,你真的要讓安可跟他們走嗎?不怕她又被逼婚?」阿德有話直說。

  「這……可是她奶奶那麼傷心……」他也捨不得她離開,但是他更不忍心讓一個老人家傷心。

  「那個男的最後說的那句話,讓我覺得怪怪的耶。」淑玲也表達意見。

  阿德的警告更直接。「你最好明天就去接她回來,要不然搞下好就再也見不到安可。」

  「我馬上打電話催資料,明天就搭飛機下去。」

  「老大……你不是不敢坐飛機嗎?」

  「呃……」人中愣了一下,隨即下定決心。「為了安可,我會努力克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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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可,妳若是不想嫁給豪新,這件婚事就取清吧。」當她們回到華家,華蔣玉雲將安可留在房間單獨說話。「我會跟豪新說清楚。」

  「奶奶……」安可不敢置信地瞪著她。「妳是說真的嗎?」

  「嗯……」華蔣玉雲的態度不再強勢。「我已經想通了,強逼的婚姻不會幸福,妳就嫁給自己想嫁的人吧。」

  回來的這一路上,她認真地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正如安可所說,她從來沒將安可的話放在心上過,所有的決定都是她說了算,包括安可的婚事。

  雖然她一直認定豪新是個好對象,但是現在不比從前,婚姻不再是父母說了算的媒妁之言時代,她不能再一意孤行,否則真的會失去唯一的親人。

  「太好了!謝謝奶奶!」她忘形地一把抱住華蔣玉雲,過了幾秒又突然放開。

  「啊……對不起,我……」淑女不能喜形於色,她竟然犯了奶奶的大忌。

  「妳不喜歡做淑女也沒關係……」華蔣玉雲將她抱回懷裡,首次為自己的行為道歉。「我記得好像沒有這樣抱過妳,真是對不起……」

  「奶奶……」她的鼻頭酸酸的,這是她第一次有「奶奶」的感覺。

  書上的奶奶都是和藹可親,但是自己的奶奶卻是霸道獨裁,讓她一度懷疑這個奶奶是別人冒充的。

  直到今天,她才終於有了夢想中的奶奶。

  此時,躲在門外偷聽的賈豪新,臉色益發凝重……

  不行,他不甘心煮熟的鴨子飛了,他不答應!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出狠招。到手的肥羊,他絕不會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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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當華蔣玉雲和安可要管家安排司機載她們出門時,卻被一口拒絕--

  「對不起,妳們不能出去。」

  「我們為什麼不能出去?」華蔣玉雲不悅地反問。

  「是……」管家低頭不敢看她。「賈先生下的命令。」

  「豪新?」華蔣玉雲不相信地確認。「你說這是豪新的命令?」

  「……是的。」

  「你領的是我的薪水還是賈豪新的?竟然聽他的命令!」

  「老夫人,他們雖然是妳僱用的,也是領妳的薪水,卻是豪新給他們加薪,妳說,他們聽誰的呢?」慢慢自樓梯下來的銀琴,一反以前的順服,態度極為惡劣。

  華蔣玉雲怒斥。「妳這是什麼說話態度?別忘了我是這裡的主人!」一個下人敢用這種態度跟她說話,真是反了!

  「妳以為在這個家,妳還有實權嗎?真是笑死人了!哈……」

  在一旁靜靜觀察一陣子的安可,終於開口:「妳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心中有個不好的預感。

  「告訴妳們也沒關係。」銀琴一臉得意地宣佈道:「豪新已經將屬於華家的產權全部變更到他名下了。」

  「不可能!」華蔣玉雲不相信地否認。

  「我騙妳幹麼?他上個星期就開始進行了。」

  「別想唬我!」華蔣玉雲慶幸地說:「印鑒還在我手裡,沒有我的同意,他不能做變更。」

  「妳說的是這個嗎?」銀琴亮出手上的印章。

  「妳……妳竟然偷我的印章!」

  「別說得那麼難聽嘛,不過是借用,用完之後就會還妳,不過等他完成過戶程序,這顆印章也沒用了,哈哈∼∼」

  「……」受到最寵信的人背叛,讓華蔣玉雲一下子遭受太大的打擊,血壓突然沖高,她的身體晃動了一下,突然往前傾倒,還好安可快一步扶住她的身子,扶她到椅子坐下--

  「奶奶,妳還好吧?」

  「沒想到我會引狼入室……我應該早點聽妳的話,就不會……都是我的錯……」臉色蒼白的華蔣玉雲流下悔恨的眼淚,但為時已晚。

  她們現在不但被軟禁,連家產也沒了,完全不知道未來會怎樣?

  「老太婆,千金難買早知道,已經太遲了!哈……」銀琴的笑聲更是囂張。

  「從現在開始,我們已經不需要再看妳的臉色過日子了,真是爽啊!」

  「妳以為賈豪新會好好善待妳嗎?」安可的話冷冷地刺穿銀琴的美夢。

  「妳想挑撥我跟他之間的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因為他愛的人是我!」銀琴放大聲音,不知道是說服別人還是自己。

  「妳錯了,賈豪新那個人,誰都不愛。」

  「安可,還是妳瞭解我。」剛從外面進來的賈豪新正好聽到她的話,爽快地承認。

  「豪新!」銀琴飛快地跑到他身邊,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臂膀,緊張地問:「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啊!」

  「別跟我打馬虎眼,快說啊!」

  「我不會娶妳的。」本來不想這麼早攤牌的,這可是她自己逼他說的。

  銀琴不接受這個答案。「你說過只要你得到財產就會娶我,你忘了嗎?」

  「我隨便說說妳也信?如果不是需要妳去偷老太婆的印章給我,我幹麼跟妳耗,妳也太好騙了吧……哈……」

  「你這個騙子!」銀琴不甘心被人耍弄,發瘋似地伸出手往他的臉猛抓,賈豪新閃避不及,被她抓出好幾道血痕。

  「妳鬧夠了沒!」費了好大的氣力,他才制伏她的張牙舞爪。「本來我想好聚好散,給妳一大筆錢的,現在已經不想給了。」

  「你想過河拆橋?!」

  「別說得那麼難聽嘛,我只不過是忠於自己的想法而已。」賈豪新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

  「你這衣冠禽獸!」

  「把她趕出去!」將爭吵不休的銀琴交給其他人。

  「是。」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將銀琴架出去。

  「賈豪新,你會不得好死……」

  「好了!」銀琴被架出去之後,賈豪新回過頭,露出奸詐的笑容。「吵人的蒼蠅終於消失,我們也可以好好談談了。」

  華蔣玉雲突然衝向前掐住他的脖子。「賈豪新,把我的財產還來!」

  「臭老太婆,妳找死!」賈豪新毫不手軟地推開她,讓她差點跌倒。

  安可快一步扶住奶奶,怒罵道:「賈豪新,你是不是人哪?!好歹我奶奶也照顧過你,你竟然恩將仇報,果然是衣冠禽獸!」

  「罵得好!」他不但不覺得羞愧,甚至還樂得鼓掌叫好。「既然如此,我就讓妳做我這個禽獸的妻子吧。」

  「你作夢,我不會嫁你!」

  「哼,這次可由不得妳!」他得意地冷哼。「妳以為逃得出去嗎?」

  「你……」經他這麼一提,她才想到現在這屋子裡都是他的人,她不可能逃得出去,不過,她還有一張王牌。「沒關係,人中會來救我!」

  他笑得更大聲了。「那也要他進得來才行啊!哈哈∼∼」

  「他一定可以。」她對人中有信心,他從沒讓她失望過。

  「妳……」她對朱人中全然信任的態度再度惹惱賈豪新,他一把抓住她。「反正我娶妳娶定了!」

  她毫不畏懼地瞪著他。「我就算死都不會跟你結婚!」要她嫁給賈豪新這個壞蛋,她寧可自殺!

  「妳如果死了,這個老太婆也別想活!」賈豪新好詐地拿華蔣玉雲的命做威脅。

  「你真的是個不折不掃的大壞蛋!」這已經是安可罵人的極限。

  「而妳,即將成為我這個大壞蛋的老婆,哈哈∼∼」

  「是嗎?那也要看我答不答應!」此時,人中的聲音宏亮地從門外傳來,後頭還跟了一群「元寶甜點屋」的員工。

  「人中?!」安可一聽到人中的聲音,立刻推開賈豪新,撲進他的懷裡嚎啕大哭--

  「你終於來了……」強忍的恐懼和擔憂,在看到他的這一刻全部潰堤。她就知道他會及時趕到!

  「對不起,我不應該建議妳回來的,害妳受驚嚇了。」他將她抱得好緊,失而復得的喜悅讓他幾乎又想哭了。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看到這幾個人,賈豪新有大事不妙的感覺。

  阿德將銀琴推出來。「多虧你要趕這個女的走,我們才能乘機進來。」

  「他們擅闖民宅,趕快報警抓人!」吃過悶虧的賈豪新不敢跟他們起正面衝突,只好叫手下報警。

  「不需要,」人中涼涼地說。「警察馬上就會趕來了。」

  「你叫了警察!」賈豪新做賊心虛地反問:「為什麼?」

  「還用問嗎?當然是為了抓你這個奪人家產的大壞蛋。」

  「我……」賈豪新被人中篤定的語氣嚇愣了一下,但隨即恢復信心。「我是合法取得所有的財產,法律上我絕對站得住腳。」

  「是嗎?」人中發出冷笑,側過身讓身後的人露臉。「你認得他嗎?」

  「……王律師!」賈豪新驚訝地看著來者,是他聘請的律師,為他做過戶手續的人。「你怎麼會來?難道是被他們抓來的?沒關係,我們可以告他們擄人……」

  「我早就要求我幾個朋友幫我留意你的動向,在察覺你的不良企圖時,他們已經早一步要求王律師假意配合,將所有的資料搜集留存。」

  賈豪新急紅了眼。「那……我要你處理的轉讓文件……」

  「原封不動地躺在我的抽屜裡。」王律師接下來又說出一個讓賈豪新膽戰心驚的消息。「我已經依照你給我的資料,擬好控告你竊取華家財產的狀子,現在應該已經送到地檢署了。」

  「你、你們……竟敢聯手整我,我要你們的命!」

  一下子從天堂掉到地獄,讓賈豪新失了心智,他猛地撲上前,想抓住安可,還好人中武藝高強,三兩下就制伏住他,順便賞他兩拳,讓他暫時直不起身。

  「阿德,他由你看著,千萬別讓他跑了。」

  「沒問題。」阿德很高興地接手新任務,抽出賈豪新的皮帶綁住他的手,再拿他當椅子坐著。「看你怎麼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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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將一行人全部帶回警局問訊,做完筆錄以後,賈豪新因罪證確鑿,被收押禁見。

  人中特別放了員工三天假,還付住宿錢,讓他們好好在台南古都玩玩,算是員工旅遊。而他自己則負責送華蔣玉雲祖孫回家。

  「謝謝你……」折騰了半天,華蔣玉雲顯得很疲憊,但沒忘了跟恩人道謝。若不是朱人中及時趕到,還暗中請朋友幫忙,華家就毀在她手裡。

  「奶奶,不要跟我道謝啦!這是我應該做的。」人中的臉皮薄,最受不了被人當面道謝。

  「你這個人很老實,安可看人的眼光比我好多了……」想到自己之前的一意孤行,華蔣玉雲既羞又愧。

  「奶奶,別說了,過去就算了。」安可不忍她再自責下去。「是賈豪新太奸詐,妳才會被他蒙騙。」

  「我老了,也糊塗了,不能再繼續管理公司了。」華蔣玉雲很有自知之明。「人中,我想將公司交給你,你願意接嗎?」

  「我?!」人中受寵若驚,隨即搖頭。「我不行啦!我沒有管理的才能。」他很清楚自己的能耐。

  「可是你們家是餐飲業的龍頭老大,你的蛋糕店也很賺錢……」

  「我是靠手藝,不是管理,要我管理一家公司,我真的不行。」

  「那……公司要怎麼辦?總不能關了吧?」

  「奶奶,讓我來吧。」安可自告奮勇。

  「妳?!」華蔣玉雲意外地瞪著她。「可是妳一個年輕女孩子……」

  「現在有很多女老闆啊,只要能力夠,性別不是問題。」人中替安可說話。「而且安可很聰明,我相信她可以的。」

  「她如果接這份工作就得住在台南,那你們怎麼辦?總不能分隔兩地吧?」華蔣玉雲又提出另一個實際的問題。

  「這……」這倒是一個大問題,兩個人面面相覷。

  「沒關係,我週末假日可以上台北看你,坐飛機,一個小時就到了。」安可想出折衷之道。

  「我搬來台南住。」人中考慮幾分鐘,做出決定。

  「不行啦,你的店要怎麼辦?」安可比他還緊張。

  「阿正負責台北那家店,我來台南開分店。」也該是讓阿正獨當一面的時候了。

  上次他到高雄做評審,阿正的表現可圈可點,這幾個月阿正還開發幾樣新品,反應相當不錯,他早就計劃讓阿正獨立門戶,這麼一來,一舉兩得。

  「嗯,以阿正的手藝,倒是可以接下你的工作。」安可吃過阿正做的糕點,很能認同他的實力。

  「太好了,就這麼說定。」華蔣玉雲總算完成一樁心事,只是心頭還有一個遺憾。「可惜你不能入贅……」她知道不能太貪心,只是華家的香火……

  「這……」人中不敢輕易做出承諾,畢竟這是個大問題。

  「奶奶,只要是我的孩子就好了嘛!姓朱或是姓華,不要太計較。」

  「我知道……」華蔣玉雲沒再多說,但是眼裡的失落讓人中很不忍心,他決定回去跟老爸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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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家現代化的廚房裡,設備比一般餐廳還講究許多,此時朱富貴吹著口啃,全心放在爐火上正在燉煮的雞湯,這是特地為了大媳婦熬煮的補品。

  兩個月後他就要當爺爺了!他的「逼迫」總算開花結果,嗚……他終於要抱孫子了!

  而此時一路從台南搭飛機回來的朱人中,一進門將行囊放在客廳,就開始找人--

  「老爸,你在哪裡?」這幾天,他留在台南幫安可善後,今天才回台北,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老爸談入贅到華家的事情。

  「我在廚房!」朱富貴的吼聲從廚房傳出來。

  「老爸……」快步走到廚房,察言觀色。「你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錯喔?」

  「對呀,再過兩個月你大嫂就要生了,想到白白胖胖的孫子,我的心情當然好嘍!」拿著湯瓢舀起一小匙湯放進小碟,試試味道。「嗯,好喝。」滿意地關上爐火。

  「老爸,安可的奶奶已經同意我們的婚事了。」人中聰明地選擇先報告喜事。

  「太好了!」朱富貴樂得合不攏嘴。「接下來就要趕快安排你們的婚事,一定要在過年前完成!」五個兒子終於全部出清完畢,真好!

  「可是……她奶奶……」他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接下來的壞消息不知要如何開口。

  以老爸的個性,聽到奶奶的要求,絕對會吼到他耳鳴,光想就頭皮發麻……

  「她奶奶怎樣?要聘金嗎?沒問題,要多少,我都答應。」

  「她不要聘金。」

  「那她要什麼?」

  「她要我……」人中話還沒說完,朱富貴就如他所料地哇哇大叫--

  「要你?!」怎麼可以?

  「可是她只有安可這個孫女……」

  「就是因為她只有安可這個孫女,才不能把你給她啊!」朱富貴急得直跳腳。

  「她都那麼老了,怎麼可以跟自己孫女搶老公,真是為老不尊!不行,我去找她理論!」說完,他拿著鍋鏟就往外衝,還好人中聽出不對勁,趕緊將他拉回來--

  「老爸,你在說什麼啊?」他怎麼有聽沒有懂。

  「你不是說那個老太婆要你嗎?那安可怎麼辦?」朱富貴很認真地提出警告。

  「我告訴你,我要的是安可這個媳婦,不是那個老妖怪!」

  這……這是什麼跟什麼啊?!這個老爸……

  「老爸,你聽錯了啦!」人中只覺得一群烏鴉飛過頭頂,好氣又好笑地解釋清楚。「我是說,她奶奶希望我能入贅到華家。」

  「喔……」朱富貴呼出一大口長氣。「說清楚嘛,差點嚇死我!」

  「那……」人中小心為上,緩緩退開一步,屏住呼吸又問了一次。「你覺得呢?」

  「這還用問嗎?」朱富貴受不了地瞪他一眼。「當然是好啊!」

  「嗄?」朱富貴的回答大出人中的意外。「你……你答應……」

  「當然。」朱富貴理所當然地攤攤手。「一個笨兒子換一個漂亮的兒媳婦,這麼好的交易,我當然答應,連考慮都不需要!」

  「老爸!」老爸的解釋讓人中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他有這麼惹人嫌嗎?

終曲  

  一年後

  兩個女生騎著小綿羊,在台南市的街道中快速穿梭--

  「喂,快點,晚了會買不到耶!」

  「不會吧!真有那麼誇張嗎?」

  「我朋友說台北的元寶甜點屋每天都這樣。」

  「那是台北人愛一窩蜂,台南人才不會啦!」

  「是∼∼嗎∼∼妳看前面……」

  「哇……好多人喔!他們……在幹麼?」

  「排隊啊!」

  「排隊?妳是說排……元寶甜點屋?不是還沒到嗎?」那家店在距離一百公尺遠的轉角耶!

  「妳現在知道台南人也愛嘗鮮了吧!」

  「喂,有沒有上千人哪?」只見大批人潮將不算鬧區的街道擠得水洩不通,大排長龍的場景移師台南,不讓台北專美於前。

  「我只擔心我們……買得到嗎?」

  「好像很難耶……」嗚∼∼人家想吃蛋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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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朱人中,恭喜啦!」朱地北故意喊他身份證上的全名來挖苦人。

  「四哥,歡迎……」人中完全不在意地露出開心的笑容,帶著他通過人滿為患的百坪賣場,來到員工休息室,輕敲門板--

  「安可,我可以進去嗎?」

  「可以。」門內的安可已喂完母乳,懷中的嬰兒睡得正香甜。

  地北一進門,看到安可懷裡的小嬰兒,一臉渴望地問:「我可以抱她嗎?」

  「當然可以。」安可毫無異議地將女兒交給他。

  「還是女孩子可愛,難怪老爸會鬧脾氣。」昔日的花花公子,抱起嬰兒有模有樣。

  「老爸還在生氣?」自從得知安可生女兒,朱富貴已經鬧了一個月的脾氣。

  「當然嘍!唯一的孫女竟然姓華,他氣到快腦充血咧!」朱家目前有五個孫子,就是沒有一個女的,讓有嚴重「重女輕男」情結的朱富貴嘔到最高點。

  「嘿……」人中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我怎麼知道會生女的……」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啊。

  「因為這個小可愛的出生,我們幾個兄弟每天被老爸逼著做人,而且還規定只能是女的。」老爸的「老番顛」,讓他們幾個兄弟再度陷入火坑。「所以老爸要我來告訴你,下次再生女的,一定要讓她姓朱!」

  「喔……」人中認命地點頭。為了老爸,他會努力再「做出」一個女兒。

  「話我已經帶到了。」看到可愛的嬰兒,地北心癢難耐。「現在,我要趕回家繼續做人,讓我的親親老婆也生一個女兒來玩玩……」他將小女嬰還給人中,立刻行色匆匆地往外走,趕著回家「增產報國」。

  「ㄟ?這就 走了……」不會吧?他還停留不到十分鐘耶!

  「人中……」安可起身抱住他的腰。「對不起,為了我,你要離鄉背井住台南,兄弟也是難得見上一面……」

  兩人結婚後,依然住在華家大宅,安可接手「華氏」,遭遇到不少困難,但在他的支持和鼓勵下,她慢慢克服難關,目前「華氏」已經漸漸步上軌道。

  這段期間,人中暫時放下開店的準備工作,一直陪在她左右,直到公司進入狀況,他才著手開店事宜,一切以她為重。

  這種好老公,打著燈籠也找不到。能嫁給他,是她的福氣。

  「沒什麼啦,反正我現在比較敢坐飛機,隨時可以去台北看他們。」

  「你會不會後悔答應我奶奶的無理要求?」

  「我從不做後悔的事。」他的腦筋很直,只要選定的路,就會一直走下去。

  「就算被人在背後叫吃軟飯的,也不覺得委屈?」每當她聽到有人這麼說他,一定氣到上前去跟那個人理論,他們根本不知道所有的實情,憑什麼這麼說他?

  「不會,只要能跟妳在一起,我就覺得好幸福。」他根本不在意別人怎麼說。

  「我也是,我好幸福……」打從認識他的那一天起,她就跟幸福牽上線了。她知道,他們會一直幸福下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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