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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2-21 14:22:58

前言:

身為國際知名畫家,又擁有令人垂涎不已的俊美外貌,
再加上隨性不羈的風格,軍司簡直成了所有女性的夢想。
可惜這麼完美的男人,卻有一點很不man,那就是——
他是個道地的大路癡,連個地下道都能讓他迷路到天邊!
這天他決定再次挑戰認路,果然又以悲劇收場,
沒找到該去的高級餐廳,反而到了家小巧精緻的咖啡店。
這店裡的咖啡難喝程度可說全球無敵,讓人很難不發火,
但女老闆花朵倒是年輕貌美、氣質高雅,
完全符合他尋找已久的模特兒形象。
他才正擔心不知能不能說服這位花小姐讓他作畫,
哪知道她不但一口答應,還叫他到店裡來同住?
喂喂,這是怎麼回事?是他太沒魅力,她太沒神經,
還是這一迷路,讓他到了只有小白兔沒有大野狼的星球?


楔子

  暖色系的裝潢色調,加上幾盆生意盎然的名貴蘭花,讓花家超過百坪的大客廳顯得溫暖迷人。

  義大利進口絲面沙發上坐了四女一男,其中四雙眼睛聚精會神地定在今天的召集人身上,臉上都寫滿了好奇外加納悶。

  想到這個花家最閒的人竟然會有大事要宣佈,還嚴重到要全員到齊召開家庭會議,眾人都不禁又是害怕又是期待。

  「我要開咖啡館。」今天的主角花朵,也是花家的大女兒,終於作出重大宣佈。

  跟家中其他精明又幹練的成員比起來,她少根筋的散漫個性算是一個特例。因為是早產兒,小時候她的健康情況並不好,因此得到最多的「關愛」,舉凡生活大小事,都有人替她負責張羅,雖然是家中長女,卻因生活能力太低,成為家中的閒人一隻。

  「你要開咖啡館?」花俊男傻愣愣地瞪著這個沒什麼生活能力的大女兒。「多多,你不是不喝咖啡的嗎?」

  多多是花朵的小名,她從小體質虛弱,不適合喝刺激性飲料,咖啡就是其中一種。

  花俊男是花家的大家長,有著保養得宜的健碩體格,看不出來已經年過五十。他是建築業界的強人,不只身材壯得像熊,性格也是絕對的強悍,只有在面對嬌妻和三個寶貝女兒時,才會變成繞指柔。

  「咖啡館很有氣質啊。」她的想法一向簡單,簡單到天真的地步。

  大學畢業一年多,胸無大志又被家人保護過度的花朵,一直在家當米蟲,多多少少跟家人的刻意縱容有關。

  二妹一畢業就在自家公司從基層做起,現在已經負責整個公司的行銷企劃,就連今年才大四的三妹,也是從學生時代就在公司幫忙,只有她,不曾出外工作過。

  雖然沒什麼好或不好,畢竟父母和妹妹都沒意見,但她總覺得這樣的人生似乎有些無趣,才會想開家店玩玩,隨便什麼店都可以,只要簡單就行,反正她又不是以賺錢為目的。

  「氣質」?!有人會為了「氣質」這個理由去開店嗎?在場的其餘四人,臉上頓時爬滿了黑線。

  「多多,你……會沖咖啡嗎?」花媽納悶地提出最直接的質疑。別說沖咖啡,她這女兒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連燒開水都不會哪。

  「會啊!反正把磨好的咖啡粉和水倒進咖啡壺,就會有咖啡跑出來不是嗎?沒問題的啦。」花朵笑得很是輕鬆。

  「大姊,你應該開花店吧?」二妹花蕾提出異議。

  這個迷糊大姊是不是搞不清楚「廚房」和「花圃」啊?她每天待在花圃的時間超過五小時,廚房卻是沒踏進過一步欸。

  「花是用來看的,怎麼能賣呢?」花朵的理由很有她一貫的想法,但就是邏輯不通。

  「這樣好了,大姊,你先沖杯咖啡給我們試喝看看吧。」三妹花心看她一臉堅決,只好先測測她的能耐。

  「沒問題,我今天剛買了一個咖啡壺,我這就去煮給你們喝。」花朵興沖沖地拿出嶄新的摩卡壺,走進廚房,隨心所欲地直接倒進半包咖啡粉和四杯水,放在小瓦斯爐上煮,連濾網都忘了放,沒一會兒,咖啡香氣瀰漫,她將煮好的渾濁咖啡分別倒進四個杯子裡。

  「你們喝喝看,這是頂級的哥倫比亞的翡翠山咖啡豆喔。」她把咖啡端給眾人,驕傲地介紹手中的咖啡出處。

  「哇,好香喔……」四人迫不及待地各拿一杯,加上奶球和糖包,立刻不怕燙地喝下──

  「惡……」所有人有志一同衝到廁所狂吐,吐完後紛紛癱在沙發上哀嚎──

  「我的天哪,好難喝……」

  「快,打電話叫救護車,我不行了……」

  「也幫我叫一部……」

  「我也要……」

  「呃……」花朵愣愣地看著自己製造出來的混亂,不禁懷疑──

  「有這麼嚴重嗎?」

第一章

  充斥著水泥建築和玻璃帷幕的都市叢林,一到夏天,冷氣壓縮機的熱氣拚命往外擠,台北盆地瞬間變成一個道地的大悶鍋,幾乎把路人給悶熟。

  軍司剛走出涼爽的空調大樓,陽剛味十足的挺直鼻樑上架著一副淺色墨鏡,鏡片下的眼眸畏光地瞇成一條直線,迎面撲來的熱浪將他所剩無幾的耐性燃燒殆盡,讓他極度不爽地放聲咒罵──

  「這是什麼鬼天氣!存心熱死人嗎?」

  怕熱的他穿著無袖亞麻上衣,寬鬆的及膝短褲,高大俊挺的身影讓經過的人都忍不住側目,驚艷地回頭多看好幾眼。

  軍司擁有一張女人愛慕、男人嫉妒的俊美臉龐,雖然此時臉上有幾天沒刮的鬍渣,頭髮也因為懶得整理而任其自由發展,卻恰好讓他原本偏中性的俊逸五官多了幾分頹廢的男人味,因而更加迷人。只不過,他粗暴的言語讓這完美的形象瞬間幻滅。

  「現在是七月啊……」不熱才奇怪咧。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的小李,只敢小小聲提醒。

  軍司是近幾年在國際迅速竄紅的畫家,他呢?則是一個苦命的經紀公司小小助理。

  軍司的畫作以風景實物為主,尤其偏好枯旱的大地或是白茫的冰原雪地,畫風犀利寫實,完整呈現大自然索然的一面,但又帶著不可思議的生命力。

  他總會在畫作不起眼的角落增添一股旺盛的生機,比如枯樹上的綠芽,掙脫出冰雪的小花,或是沙漠中的仙人掌,讓人深深感動,這也是他的作品獲得極高評價的原因,只要落上「C.S.」,也就是他的名字縮寫,每幅畫作就是數百萬元起跳。

  「我管他幾月,這麼悶熱就是不對!」蠻橫到天氣都歸他管似的。

  「……」可憐的小李只能苦著一張臉,什麼話也不敢多說。

  藝術家通常都有些脾氣,軍司當然也不例外,而且還是其中之最!

  他非常怕熱,這也是他這幾年躲到山裡過著半隱居生活的原因之一。除此之外,他的脾氣更不是普通的暴躁,看不順眼就破口大罵,公司裡有幾名女同事,從剛開始的見獵心喜,到最後一聽到他的名字就嚇得皮皮剉。

  通常像軍司這種「大咖」,都是由他的老闆劉光群親自負責,但不幸的是劉光群很不負責任地出國度蜜月,自己去happy卻不管他們這些可憐員工的死活,害他這個可憐蟲被硬生生地推上火線,獨自面對這個號稱最難纏的大客戶,每次都被吼到耳朵轟隆作響。

  「畫展場地由你們決定就行,以後別讓我為了這點小事下山。」軍司臭著一張臉,滿臉不耐煩地怒斥:「我付錢給你們,就是讓你們幫我處理這些小事的!」

  「這怎能算是小事……」小李還是只能小小聲地反駁。

  軍司耳朵尖得很,立刻不悅地瞪了小李一眼。「你在嘟囔什麼?」

  「沒什麼……」即使透過墨鏡,軍司的眼神依然讓小李不自覺地縮了一下,但是仍鼓足勇氣催畫。「對了,大師,這個月底前你還要補上一幅畫……」

  目前軍司完成十九幅畫,老闆劉光群認為「十九」這個數字太零碎,強力要求再增加一幅,湊成「二十」,有好事成雙的涵義在裡面,當然,催畫這個「重責大任」也一併移交到他頭上。

  嗚……他好命苦啊!

  軍司瞪了小李一眼,逕自走下台階,不對這個要求作出任何實際的回應。

  他最近沒啥靈感,沒有動筆的慾望。

  「大師,計程車在路邊叫就好了,你要去哪裡?」小李趕緊追下去,叫住他正往左轉的腳步。

  「我要去對面喝杯咖啡。」軍司繼續往不遠的地下道方向行走,目標是對面路邊的一家連鎖咖啡店。

  他有嚴重的咖啡癮,每天都要由咖啡喚醒腦袋,要不然就會整天昏昏沉沈,無法清醒,就像現在一樣。

  「我陪你過去。」小李驚惶地跟上他的腳步,不敢讓他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外。

  這個大師不但怕熱、脾氣暴躁之外,還有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缺點,那就是……路癡。

  沒錯,軍司是個道道地地的大路癡。就算只是過個地下道到馬路對面,他都有本事搞到不見蹤影,還得出動警察幫忙找人。

  「你很煩欸!」軍司不爽地回過頭瞪著他。「不要一直跟著我!」

  「可是我聽老闆說……」小李忍不住笑地說出流傳在公司內部的最大笑話。「你上次也曾經要過地下道,結果過到警察局去,哈……」

  「劉光群這個混蛋!」軍司咬牙切齒地罵著出賣自己的多年好友。「等他回來,我非宰了他不可!」

  「呃……」小李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出賣老闆,趕緊掩嘴。

  「你回去忙你的,我自己可以過馬路!」軍司惱羞成怒地嚷道。

  說來也奇怪,他可以在叢林、沙漠和雪原自由來去,從來沒有迷路的問題,但一碰到人造的建築物和馬路,他就沒轍,完全被困在「都市叢林」之中。

  「還是讓我陪你過去……」小李就是不放心。

  「去去去……」軍司不耐煩地揮手。「少囉唆,我自己一個人就能搞定。」他要過的是地下道,又不是迷宮,幹麼這麼大驚小怪。

  「可是……」

  「夠了沒?」軍司舉起右手的拳頭,威脅地揚一揚。「再囉唆,我就宰了你!」

  「好吧,如果你不小心又迷路了,一定要打手機給我……」拳頭比人家小,小李就算再不放心也只能妥協。

  「煩!」弱點不斷被人提及,軍司極度不爽地甩頭就走,邁開大步走進地下道,看到第一個出口就直覺往上走,開始找尋剛才鎖定的餐廳招牌,可是走了一百多公尺,就是沒有看見先前那家連鎖咖啡廳的招牌。

  「搞什麼?」不相信自己又迷路的軍司,四處張望,奇怪的是怎麼也找不到那家咖啡廳。「怎麼會找不到?我就不相信!」

  他轉回頭,又走向另一邊路口,還是沒找到那塊招牌,他站在車來人往的大馬路旁,兩道濃眉幾乎連成一條直線。終於他的臉色越來越臭,眉頭越皺越緊,忍不住爆出怒吼──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他納悶地看著矗立在各個路口的地下道入口,表情除了茫然還是茫然。「搞什麼鬼?欸?我剛剛是從哪一個入口進地下道的?」

  剛才他很有「志氣」地拒絕小李的帶路,因為他不相信過馬路再叫部計程車這種連小學生都會的「任務」,他會辦不到。

  但事實證明……他果然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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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軍司無力地詛咒,對像不知道是悶熱的天氣,還是沒有方向感的自己。「我到底在哪裡?」

  胡亂轉了半個小時,還是找不到那家咖啡廳的招牌,結果就是完全的迷路,但他又不想打電話跟小李求救,因為太丟臉了。

  「算了……」既然不知道身在何處,他索性連路也不找了,順著感覺在巷弄裡隨便亂走。僻靜的巷弄遠離外頭車水馬龍的吵雜聲,彷彿是另一個世界。

  「原來台北也有這樣的地方!」僅容一輛車通過的狹窄巷弄,兩旁種滿足以遮蔭的大樹,消了不少悶熱的暑氣,慢慢地在樹蔭下走著,他的心情也跟著轉好不少。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被眼前一棟兩層樓的紅頂白牆房舍吸引。

  「欸?在這個路段竟然有歐式建築,真稀奇。」仔細一瞧,門外還掛著一塊原木招牌,寫著「花屋」。

  「『花屋』?這是什麼店?賣花的嗎?」管他的,先進去再說。

  他老實不客氣地跨進綠色大門,經過開滿不知名紫紅色小花的庭院,走進涼爽的屋內。一進屋,他就聞到淡淡的咖啡香味,五張原木桌全部擺在靠窗的位置,可以清楚看到庭園的美景,感覺非常的歐洲,非常的舒服。

  他自動挑了個靠角落的座位坐下,屋外的好景色一絲不漏地全都納入他的視線,包括一個蹲在花圃旁埋頭苦幹的嬌小身影。

  「沒想到今天的迷路,倒是迷得恰到好處。」否則以他迷路的功力,要他特地找,絕對找不到這個地方。

  據他判斷,這屋舍佔地起碼超過兩百坪,在這寸土寸金的台北市區,雖然是巷弄之內,光是地皮也值不少錢,怎麼有人捨得開一家沒什麼客人的咖啡館?

  這間屋子除了他以外,屋裡沒有半個人,連個服務生都沒有……

  「服務生?」說的也是,他已經在椅子上坐了大半天,竟然沒有半個人出來招呼他。「搞什麼?人都死光啦?服務這麼差,難怪沒客人!」

  勉強多等了五分鐘,他的耐性終於告罄,火大地站起來衝到庭院外,站到那名「園丁」旁邊狂飆──

  「喂!這家店是怎麼回事?客人上門了,竟然沒人招呼,乾脆關門算了!」

  「噢!」戴著大草帽的花朵,被突如其來的吼聲嚇了一大跳,跌坐在地,可憐兮兮地抬頭看著他。「你……你要喝咖啡?」

  這個人好凶喔!

  「廢話!」軍司火大地又吼。「我不喝咖啡,來這裡做什麼?」

  「你……可以自己煮……桌上有咖啡壺……」

  「哪有咖啡廳要客人自己煮咖啡的?那我在自己家裡煮就好,幹麼還來這裡?」他惱火地打斷她的話。

  「可是……」

  「別再可是,馬上煮一杯咖啡給我!」他霸道地打斷她的話,說完便轉身走回屋內的座位,大剌剌地等她送咖啡過來。

  「這個人真霸道……」被吼得莫名其妙的花朵,只得歎口氣,無奈地站起來,拍拍沾在褲子上的塵土,慢吞吞地收拾耙土和除草的工具。

  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都是那麼優雅迷人,可惜有人完全無法欣賞──

  「你慢吞吞在摸什麼摸?還不趕快進來煮咖啡!」軍司打開窗戶對著東摸西摸的花朵又是一陣大吼,最後還附上「砰!」的關窗聲作為背景音效。

  「喝!」花朵再度被他的吼聲嚇到,雙手一鬆,所有的器具又掉到地上。「幹麼這麼大聲?喉嚨不痛嗎?」

  避免再一次受驚嚇,她只好先放下手邊的收拾工作,進去安撫那個火爆男,以免他將屋子給拆了。

  「請問……」她慢慢走到他面前,輕聲細氣地確認。「你真的要我幫你煮咖啡嗎?」

  「廢話!」他沒好氣地隔著墨鏡賞她一個白眼。

  這女的真不是普通的白目!沒看到他已經在發火了嗎?竟然還問這個白癡問題。

  她滿臉無奈地說:「好吧,希望你不要後悔。」

  她已經盡了提醒的義務,他還是非要她煮不可,那後果就由他自行負責嘍。

  「後悔?」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請問你想喝什麼咖啡?」就算是面對史上最大的「澳客」,她的態度還是非常有禮貌,完全沒得挑剔。

  「隨便,只要好喝就行。」軍司對於她的服從非常滿意,蹺起二郎腿,就等咖啡送上。

  「好喝啊……」這可就有點難嘍!花朵面有難色地想著。

  她緩緩地走到工作台後面,不熟練地倒著咖啡粉和水,再拿出一個英國古董骨瓷杯,倒進煮好的香濃咖啡,放在托盤上端過去給軍司。

  說了聲「請慢用」後,她馬上躲回工作台後方,把手放在電話上,戰戰兢兢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要是他出現異狀,就得馬上撥電話求救。

  軍司端起咖啡杯,飄揚的香氣讓他滿意地嘴角微勾,他深深地吸口氣,這才心滿意足地喝了一大口──

  「惡──難喝死了!」他的臉立刻皺成一團,招牌大吼隨即出籠。「怎麼苦成這樣?還滿嘴渣,這是藥水還是咖啡啊?」

  「你……還好吧?」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一臉苦瓜的他,考慮著要不要叫救護車。

  「你給我過來!」他坐在位子上粗暴地吼道。

  「你要不要去醫院……」

  「我叫你過來,沒聽見啊?」他的怒火越燒越旺,吼聲足以跟雷聲相比。

  「呼……」她放心地鬆了一口氣,來到他面前,綻開安心的笑靨。「你還能吼這麼大聲,身體應該沒問題才對,太好了。」

  他是第一個喝了她煮的咖啡後,還能生龍活虎大吼的人,生命力真是旺盛啊!

  「好你個頭!」他差點被她氣得口吐白沫。「你技術這麼爛,怎麼敢來當店員?你老闆是白癡啊?怎麼會僱用你?」若不是他的腸胃夠強壯,絕對掛急診。

  「我剛剛有問你要不要自己煮,是你堅持要我煮的欸,怎麼能怪我?」她滿臉無辜,小小聲地反駁。

  「不怪你怪誰?」他打雷般的聲音硬是壓過她嬌柔的嗓音。「開店做生意,居然要客人自己動手,哪有那麼好賺的生意?」

  「可是menu上明明寫著DIY……」

  「我沒看見!」他高傲地揚起鼻樑。

  管她有沒有寫,沒看見最大。

  「在這兒啊,你看……」她翻開桌子上的menu,指給他看。「我們每張menu都有寫喔,這是『花屋』的特色……」

  「什麼特色?分明是因為你不會煮才搞出這個噱頭,你該不會是這家店的老闆吧?」他相信沒有一個老闆會笨到僱用這種員工。

  「欸?」她一臉崇拜地望著他。「你怎麼會知道?好聰明喔!」

  當初她開設這家咖啡店,只是為了想開而開,從沒考慮過自己的技術,更沒想過會不會賺錢,若不是父母和兩個妹妹因為喝了她沖的咖啡而差點送急診,她絕對會繼續「毒害」其他人。最後還是腦袋靈活的三妹想出DIY這個點子,才讓她順利當上咖啡店老闆。

  有了那次經驗,沒人敢再讓她碰咖啡壺,熟客也「耳聞」過她的「壯舉」,寧可自己來,久而久之,這裡變成台北唯一的DIY咖啡館,也有了固定班底,畢竟在台北市區要找到這麼幽靜的地方,並不容易。

  「你……」軍司嘴角抽搐。沒想到瞎貓碰到死耗子,竟然讓他給猜中了。

  「我的客人都知道來『花屋』要自己煮咖啡,就當作是在茶藝館泡茶,有時候他們也會帶來一些特別的咖啡豆,讓大家一起品嚐。」

  「喔?這倒是不錯……」欸,不對!他怎麼可以讚美她?他應該要因為她的笨手笨腳而大發脾氣才對啊!

  他馬上擺出極度兇惡的表情,第一次抬頭正視這個差點害他掛急診的笨蛋,破口大罵──

  「你這個白癡……欸……你」突然間,他驚愕地張著嘴,愣愣地望著她。

  「我?我怎麼了?」她不解地跟他對看。

  「你……你要不要當我的模特兒?」軍司激動地抓住她的肩膀。「我想畫你!」他消失許久的作畫慾望,突然回來了。

  她長得很美,而且是那種清雅的美,就像粉色的荷花,嬌艷卻又清新。瞧她,長髮烏黑亮麗,披散在肩後,小小的瓜子臉,柳眉,細長的鳳眼,小巧的鼻和粉嫩的唇瓣……怎麼看她都像是誤闖時空的古代美女,讓他很想將她的美留在畫布上。

  一直以來,他的畫作主題都是以景物為主,不曾畫過人物,因為沒有人讓他有想畫的慾望……不,認真說起來,她並不是第一個勾起他繪畫慾望的人。

  在他尚未成名之前,曾在國外遇上一個非常有「維納斯」感覺的性感女子,名叫凱薩琳,可惜她瞧不起當時沒什麼名氣的他,不但不答應,還羞辱了他一頓。他會有今天的成就,說起來有一部分要歸功於那個女人的刺激。

  從此以後,他對人物,尤其是女人,可以說是敬謝不敏,直到遇見眼前的她。

  「模特兒?」她納悶地問:「什麼樣的模特兒?」

  「我是個畫家。」他輕描淡寫地說明自己的身份。

  「喔,好啊。」她很爽快地答應。

  「好?!」這下子換他傻眼,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惱意湧上心頭,脾氣也跟著冒上來。「我說我是畫家,你就相信?如果我是壞人,或是專門畫裸體的話,你要怎麼辦?」這年代竟然還有這種天真到近乎蠢的人,真是奇葩!

  「喔……」花朵聳聳肩。「那你是壞人嗎?」

  「當然不是。」

  「你要畫裸體嗎?」

  「沒有。」

  「既然你不是壞人,也不畫裸體,我還怕什麼?」她的語氣還是一貫的溫柔緩慢。

  「呃……話不是這麼說啊!」被她一堵,他愣了幾秒才找到話回答。「世上沒有人會承認自己是壞人的好不好?」

  「喔……那就不要吧。」她很好說話,馬上改變決定。

  「喂……」聽到她反覆的回答,他又有意見。「一下答應,一下又拒絕,你這人怎麼這麼沒原則!」

  「那麼,請問一下,我該怎麼回答你才好?」她澄澈的漂亮眼眸直直地望著他,認真地反問。

  她答應,他生氣;她說不好,他也惱火,到底是想怎樣嘛?

  「……你當然要答應當我的模特兒。」他愣了好幾秒才回答。

  「可是你剛剛不是說……」

  「第一,你已經答應我。第二,你也證明我不是壞人。」他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所以,你當然要當我的模特兒。」

  「你很缺模特兒嗎?」看了他破舊邋遢的穿著,她得出一個結論──他一定很窮,窮到請不起模特兒,才會找上她。

  「我會缺模特兒?!哈哈……」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我要多少有多少,怎麼可能會缺模特兒?」

  「喔?」她狐疑地看著他。既然不缺模特兒,幹麼找她?

  「我騙你幹麼?」竟然懷疑他的能耐!「你到底要不要當我的模特兒?」

  「好,我答應就是了。」花朵認為他絕對是打腫臉充胖子,明明找不到模特兒才找上她,還要誇口說大話。

  男人果然很愛面子!老爸也是,每次都說不怕老婆,但是只要老媽一拉下臉,哪一次不是乖乖聽話。

  「那好,你明天到我的工作室……」

  「不行,我要看店。」

  「不能找人幫你看店嗎?反正這裡也沒什麼生意。」

  「不行。」這點她很堅持。雖然這是一家完全沒賺頭的店,但畢竟是由她負責,她就要盡老闆的本分。

  「啊?那我不就要下山……」這下換他頭痛了。

  他實在很不想再到市區來,不只是天氣悶熱,複雜的道路也是他的致命傷,他可不想每天花一、兩個小時在找路上頭。

  「你不住在這附近嗎?」

  「我住在山上。」其實他住在新店山區,並不會非常遙遠。

  「山上!那很遠欸……」她想了想,突然高興地拍手。「有了!你要不要住這裡?二樓有空房間。」

  看他的穿著打扮,應該是沒什麼錢的落魄畫家,才會住在山上,那她就來個舉手之勞,也許可以培養出一個了不起的未來大畫家呢。

  「住這裡……」他開始認真考慮她的提議。這裡環境幽靜,如果住在這兒,他就不需要來回奔波,倒是一個不錯的方法。

  「好吧,既然是你求我住的,我就勉為其難住下來吧,不過我要先回去拿畫材,明天再過來。」雖然心裡很滿意她的安排,但他還是表現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欠扁模樣。

  「那我等一下就先把房間整理整理,換上新的棉被和被單,你明天來就可以住了。」他這種囂張的高姿態,若是別人可能早就發火,但花朵不是一般人,她完全沒有受欺負的感覺,態度還是一貫的溫柔親切。

  「你安排就好。」他對住宿問題不是太在意,因為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急需解決──「現在告訴我,該死的廁所到底在哪裡?」

  剛才那口咖啡的「毒性」開始發揮,他不行了……

第二章

  「你看他一臉兇惡樣,一定是個壞人。」

  「哪有人在屋裡還戴墨鏡的,一定是因為他的眼神太邪惡。」

  「鬍渣也不刮一刮,穿著像個流浪漢,說他是畫家,我才不信!」

  「沒錯,他一定是來騙吃騙喝,不然就是想騙財騙色,多多,你不要上當了!」

  昨天聽花朵說要當某人的模特兒,還要讓那人免費住在店裡,花蕾和花心當然放心不下,非得跟著她來好好「鑒定」一番。兩人當著軍司的面,你一言、我一語,將他批評得一無是處,無非是想讓好說話的大姊看清他的「真面目」。

  「喂!」軍司越聽越火大,眉毛越挑越高,太陽穴的青筋也隱隱浮現。「你們說夠了沒?」

  他沒說話,她們就旁若無人地批評起他來了,是怎樣?當他不在場嗎?

  不但說他像壞人、像個流浪漢,還說他是因為眼神太邪惡才戴墨鏡,來騙吃騙喝、騙財騙色,他看起來有這麼不堪嗎?

  「還沒。」花蕾和花心毫不給面子,異口同聲地回道。

  「我沒有必要坐在這裡聽你們胡說八道!」如果她們是男人,他早就開扁了!

  他昨天拖著拉完肚子的虛弱身體,坐上計程車回到山裡的住處,一回去就昏睡不醒,可見「毒咖啡」的效力有多強。

  今天起床後,趕緊將畫具和材料準備好,隨便抓幾件衣服塞進一個破旅行袋,就叫了計程車趕下山,結果一進門就被這兩個不知打哪來的女人評頭論足,他的心情怎麼可能會好得起來。

  「你可以走啊。」花蕾不客氣地指向大門。

  「別忘了把你的垃圾一併帶走。」花心指著地上兩坨破舊的行李。

  軍司的火氣越燒越旺,臉色也越來越鐵青,以他目前在畫壇的地位,模特兒要多少有多少,雖然花朵是他目前唯一想畫的人,但沒必要為她在這裡受氣,大不了不畫。

  他也是有脾氣的!

  他冷著一張俊臉,拿起地上的「垃圾」,轉身就往外走。

  「等等,對不起……」花朵趕緊擋在他面前,先替妹妹的出言無狀道歉,再轉頭數落氣焰高張的妹妹。「蕾蕾,阿心,你們說得太過分了啦。」

  她知道家人總是將她保護得無微不至,甚至可以說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所有的路都替她先鋪好,連會擋路的小石頭也清得一乾二淨,就算她有任何意見也會被勸退,久而久之,她變成一個沒有聲音的人,因為講了也沒用。

  從小到大,她並不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好,悠遊自在,要什麼有什麼,沒得嫌。可是最近,她漸漸感到不滿足,總覺得心靈無所依托,這也是她開這家咖啡店的原因,希望能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

  她不想再當「溫室裡的花朵」了。

  「多多,你竟然為了一個陌生男人凶我們?」花蕾滿臉受傷地看著一向好聲好氣的大姊。

  雖然多多大自己一歲,但是自小就身體不好又嬌小的她,看起來反而比較像妹妹,打從上小學起,就是自己在照顧她,今天竟然被凶,怎不教她難受?

  「就是說啊。」小妹花心也是一臉不平衡。「你一向好說話,又不懂得拒絕,我們是擔心你受騙欸。」

  「對不起……」花朵馬上跟妹妹們道歉,她心裡也很不好受。「蕾蕾,阿心,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可是我可以自己……」做決定。

  只可惜這句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另一個大嗓門給蓋過──

  「你們煩不煩?」軍司火大地打斷花朵的話。「她已經是大人了,可以自己做決定,你們幹麼還把她當成長不大的小孩看待?」

  大吼過後,他也對自己的行為很是不解。

  以他的個性,被人這麼糟蹋,他絕對是拍拍屁股走人,才不管她挽不挽留。但她無助的神情卻硬是拖住他的腳步,讓他反而留下來替她大抱不平,他是哪根筋不對了?

  花朵驚訝地看著他。他怎麼會知道她的想法?他們還稱不上認識呢!

  「你懂什麼?」花蕾的嗓門不比軍司小。「多多從小就體弱多病,被我們保護得好好的,什麼社會經驗都沒有,很容易受騙的!」

  「依我看……」一名好畫家必須有優秀的眼力,而他當然不會缺少這項特質。「不懂的人是你們。」

  「你說什麼?」花蕾咬牙切齒地瞪著他。

  「她已經夠大了,別把她當成幼稚園的小孩。」他一語中的。「你們動不動就拿自己的想法套在她身上,規定她要做這做那,她有多無奈,你們都看不出來嗎?」

  「多多?」花蕾錯愕地看著花朵,不敢置信地問:「你對我們的關心,覺得很無奈嗎?」

  「我……」花朵再度陷入掙扎,如果她承認,會傷害到最親愛的妹妹,可是她又無法否認他的話。

  一直在旁冷靜觀察的花心,雖然是家中年紀最小的成員,卻是頭腦最精明冷靜的人,她清楚從花朵的臉上看出平常忽略的痛苦掙扎,不禁又將視線轉向軍司,眼神中多了一絲欽佩。

  這個男人,絕對不是簡單人物。

  「蕾蕾,他說得沒錯,多多已經是大人,有足夠自主的能力,我們不能老是替她做決定。」個性獨立的花心,說出公道話。

  她自己也是打從上國中就自己做決定,沒道理要二十幾歲的多多還要凡事聽命於家人,這對多多並不公平。

  「可是……」

  花心輕拍還有話要說的花蕾,轉向軍司,一臉嚴肅地說道:「我鄭重警告你,雖然我們尊重多多的意見,讓你住在這裡,但並不代表我們相信你,我們還是會暗中查看,一旦發現你有任何不良企圖,你就給我小心一點!」

  「拜託,你們連續劇看太多了是不是?我只是想畫她,沒有其他企圖!」

  有這兩個「戀妹情結」的女人在一旁盯著,想要追這個「多多」,還真的要非常有毅力才行。

  聽到他聊勝於無的保證,花心這才稍稍放心,轉向眉頭深鎖的花朵──

  「多多,對不起,我們都沒發現你的痛苦。」她是他們全家捧在掌心呵護的小公主,不該出現這種表情。

  「不會的!」花朵連忙搖頭。「大家都是關心我,我懂,真的!」

  「那就好。」花心拉著還不想走的花蕾,經過軍司面前,以只有他聽得到的音量,再次提出警告。「你最好別耍花招,否則,你就等著被追殺吧!」


  目送兩名態度囂張的女人離去,軍司放下行李,找張椅子坐下,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喂,你那兩個姊姊,保護欲未免太過了吧?」

  第一次有人,還是女人,而且是兩個女人,竟敢跟他當面嗆聲。真不知道該說她們夠帶種,還是沒大腦?他如果真想怎樣,她們遠水救得了近火嗎?

  「嗯……」花朵一臉無奈地作出第N次澄清。「她們兩個是我妹妹。」

  第一次見到她們三姊妹的人,都會作出相同的錯誤解讀,不論是嬌小的個子,還是怯弱的性子,的確都讓她看起來比較像妹妹。但偏偏她是花家老大,一個沒什麼用的花家老大。

  「妹妹?」他的眼睛瞪得老大。「你說……她們是你的……妹妹?」

  「脾氣比較火爆的那一個是我大妹花蕾,另一個是我小妹花心。」

  「……」他啞口無言,她們家的排行應該顛倒過來才對吧。

  冷靜的花心最像老大,而火爆的花蕾還是排行老二,而她,這個最需要呵護的多多,當然就是老么嘍。

  「你們家一個叫花蕾,一個叫花心,你呢?該不會叫花朵吧?」他打趣地問。

  「咦?」花朵的臉上立刻滿是佩服崇拜。「你真的好厲害喔!連我的名字都可以猜得到!」

  「……」他再度無言。這個花家老爸取名字也太有邏輯可循了吧,花朵,花蕾,花心,真是太佩服他了。

  「你呢?你叫什麼名字?」對於這個一眼就看出她心事的男人,她充滿好奇。

  他雖然看起來很像流浪漢,但是談吐卻一點也不粗俗,還有著過人的觀察力,說出的話,往往一針見血,讓人無法反駁。

  「我叫軍司,軍人的軍,司是司儀的司。」

  「軍司……」她暗暗念著他的名字,牢牢記在腦裡。

  「欸。」軍司點點頭,問道:「你店裡什麼時候人比較多?」現在時間接近中午,店裡還是沒有半個客人,他昨天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到的,一樣沒客人。

  「差不多下午三、四點左右。」也就是一般的下午茶時間。

  「以後我就選在上午作畫。」這段時間沒人打擾,正好。

  「我要做什麼?我的意思是說……我要做什麼裝扮,或是擺什麼姿勢?」她沒有當模特兒的經驗,完全沒概念。

  「都用不著,我討厭刻意擺的姿勢,難看死了。」他崇尚自然,況且他想畫的就是她自然的模樣。「你平常早上都在做什麼?」

  「整理花圃。」咖啡店裡並沒有什麼工作需要她做,客人全都自己來。不管是收拾杯盤,甚至清洗,還是上甜點,就連收錢也是他們自己來,但讓她納悶的是,每天的收入都比她預期的多。

  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花圃,替換店裡的花草植物,這是她唯一引以為豪的能力,只要經過她照料的植物都很健康,花也開得特別漂亮。

  「那我就畫你整理花圃的模樣。」他開始在腦海中架構,一個出水芙蓉般的美女,站在花團錦簇的花園中,那幅畫面一定很美。

  「到時候我會滿身大汗,手跟臉都會沾上土,不好看吧?」她從不擔心自己的美醜,只是懷疑這樣的畫面會好看嗎?

  「你沒聽過『認真的女人最美麗』這句廣告詞嗎?」

  「沒有。」她幾乎不看電視。

  「花朵小姐……」他無力地搖頭,有點惱。「你就不會配合一下嗎?你這種回答,我很難接下去欸。」

  她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對不起……」她很少跟人家聊天,沒什麼經驗。

  「拜託,你不需要為這種事跟我道歉。」她有禮得過頭,讓一向不注重禮儀的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喔……」她受教地點點頭,現學現賣。「那我收回我的道歉。」

  「……」軍司的額頭又冒出好幾條黑線。

  怎麼人家說什麼她就都照做?她也太好說話了吧?害他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對了,你吃飯了沒?我這裡有剛剛才出爐的甜點,你要不要嘗嘗看?」店裡的甜點都是她跟特約的糕點名店訂購,每天會訂四種不同口味的蛋糕和一些小餅乾,供客人點選。

  「你做的嗎?」想到昨天的咖啡,他心有餘悸,表情很扭曲。

  看到他懼怕的神情,她覺得很好笑,能讓一個大男人怕成這樣,她真不知該不該覺得驕傲?

  「不是啦。」她趕緊澄清。「我跟蛋糕店訂的,很好吃喔,要不要試試?」

  「男人怎麼可以吃甜點!」他偷偷嚥了一口口水,故意別開視線。「嘖!」

  甜點是他的罩門,偏偏這個嗜好實在很不man,讓他死都不願意承認。

  「真的啊?好可惜喔,這家的提拉米蘇非常好吃欸,帶點淡淡的苦味,很適合搭配咖啡。」說完,她拿起一塊鋪滿巧克力粉的提拉米蘇,當著他的面舀一口送進嘴,甜美的好滋味,讓她笑瞇眼。「雖然每天吃,還是覺得好好吃喔!」

  「喂……」他的臉部線條看起來有些僵硬,幾乎像是抽筋。

  「嗯?」她納悶地抬起臉看著他。「你怎麼了?對不起,能不能麻煩你拿下墨鏡,我看不太清楚你的表情。」

  「看清楚了嗎?」他拿下一直掛在鼻樑上的墨鏡,讓她清楚看見自己眼底的惱怒。

  「清楚是清楚,但我不知道有沒有看錯?」他的視線利得像要殺人欸。

  「喔……」看來她還不算太笨。「告訴我,你看到什麼?」

  「你好像不是很高興,對吧?」她小心翼翼地詢問。

  「你的解讀能力還不算太差。」

  「你的不高興跟我有關嗎?」

  聽他的語氣,他惱怒的對象似乎是她。可是……奇怪?她應該沒惹他吧?她有點鈍的腦子想不出個所以然。

  「廢話!」他非常不爽地點明自己不高興的原因。「雖然我說不要蛋糕,但身為主人的你,總要以客為尊,禮貌地拿一塊給我吧?」

  「可是你不是說男人不吃甜點……」他剛才明明是這麼說的啊。

  「剛剛是剛剛,現在是現在。」他大牌地挑了一個好位子坐下,命令道:「現在拿一份給我試試!」

  「一下不要、一下又要,誰說女人善變,我覺得男人更善變。」她小聲咕噥,但還是乖乖奉上一份提拉米蘇。

  他老實不客氣地接下,先吃下一大口,才開口。「你說話就不能大聲點嗎?悶在嘴裡,誰聽得見?」

  「喔……我怕說出來會傷到人……」

  「你悶在心裡假裝沒事,直到忍不住爆發出來,這樣的傷害不是更大嗎?」他邊說邊吃。「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才正常,要不然這個世界就太可怕了。」

  「……」她不發一語,靜靜思考他說的話。

  一直以來,她擔心辜負別人的心意,總是不好意思拒絕,結果搞到最後,不但自己疲累,更傷了真心關愛她的人。

  難道……她的想法錯了嗎?

  想到稍早蕾蕾和阿心受傷的表情,她突然有種深刻的領悟,原來有些話不說出來,到最後反而更傷人。

  沒想到讓她有這個領悟的,竟然就是眼前這個說不喜歡蛋糕卻又吃得津津有味的怪人,他還滿厲害的嘛!

  此時,軍司已經三兩口把整塊蛋糕吃光,意猶未盡地舔舔嘴角的奶油,滿意地點點頭。

  「這家蛋糕店的水準還可以。」甜而不膩,好吃。

  「你根本就很喜歡吃蛋糕嘛。」從他吃的速度和滿意的表情,花朵就算再遲鈍也看出這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誰……誰說我喜歡吃,我只是……不、不討厭……」他有些口吃地硬拗。

  她拿出另一種口味。「你要不要試吃這個新口味的水果塔?」通常她會叫三種店裡反應不錯的蛋糕口味,再請店家推薦一個新口味。

  「好吧,既然你拜託我,我就勉為其難試吃一下吧。」話還沒說完,他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接過來,咬了一大口。

  「欸……?」她有求他嗎?明明很愛吃,卻偏偏死鴨子嘴硬,這個男人真是死要面子啊。

  不過這個愛面子又喜歡吃甜點的男人並不是毫無優點,至少,他幫她打開了「溫室」的門。

  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欸……你真的是畫家?」

  「幹麼?你也染上你妹妹的疑心病啦?」他吃完水果塔後,又自動自發地拿了一塊藍莓慕斯「試吃」,對於她的「疑問」不是很在意。

  他這次還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找到一個很「對味」的模特兒,不但勾起他的創作欲,還能提供他最愛吃的甜點。

  「不是……我是想,你倒很像是……」她毫不扭捏地說出心中的想法。「天使?」

  「咳咳!」聽完最後兩個字,他一時岔氣,突然被蛋糕噎到,咳得臉紅脖子粗,差點成為第一個被蛋糕噎死的大男人。「你……咳……水……水……咳……」

  「水來了。」她動作迅速地倒來一杯水。

  他搶過水杯,狠狠喝下一大口解除危機之後,再度發飆──

  「你白癡啊!有天使長得像我這樣的嗎?」第一次有人用「天使」這個字眼來形容他,若不是知道她的腦袋瓜不夠靈活,他鐵定認為她是故意嘲諷。

  「說的也是,你這麼邋遢,的確不太像。」她老實承認。

  「喂!」他惱火地抗議。「我這叫頹廢,不是邋遢,你懂不懂?」竟敢當著他面說他邋遢!

  「有什麼不一樣?不就是不修邊幅嗎?」她一臉疑惑。

  「不一樣!」他自有自己的一套解讀。「『頹廢』是崇尚自然,『邋遢』才是不修邊幅。」

  「是這樣的嗎?」她還是一臉呆呆。

  「聽我的準沒錯。」軍司一副我說了算的表情,又跩跩地下令道:「現在帶我去我未來的房間吧,我想先睡個午覺。」

  「喔,房間在二樓,請往這邊走。」她乖乖在前頭帶路,沒有被人指使的不悅,彷彿照他的話做是理所當然。

  對於她的「逆來順受」,他很是驚訝。

  從她和兩個妹妹的打扮判斷,她家就算不是豪門,也絕對算得上是有錢人,更何況她還是個美女;一個有錢的美女竟然這麼好說話,怎不教他驚訝?

  在他印象中,千金小姐都很難伺候,更何況是漂亮的千金小姐,但她一點都不難搞,甚至還有些呆呆的,呆得很可愛。

  嗯……有意思!這個千金小姐很特別,特別到讓他有些在意。

  她不只外表吸引他,就連帶點矛盾的內在也很吸引他。也許,畫她的同時,會有其他意外的收穫也說不定。

  他已經開始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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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2-21 14:24:51

第三章

  下午三點以後,原本空無一人的「花屋」,客人一個接著一個湧進,半個小時內,所有的座位都已坐滿。

  奇怪的是,身為老闆的花朵卻一點也不忙,悠哉游哉地在櫃檯喝花茶聊天,只不過,她的身旁圍了一大堆「醉翁之意不在咖啡」的男人,都是衝著這位美麗老闆來的。

  這裡的熟客有九成以上是男人,他們都會自己動手煮咖啡,就算是初來乍到的客人,也有熱心人士教導,幾乎不需要花朵出馬,所以基本上,她在店裡還是「閒人」一隻,唯一的工作就是負責「陪笑」。

  當軍司睡了一個又甜又沈的午覺醒來,打著呵欠走下屋外階梯,打算到店裡找點吃的填填肚子時,看到的就是這幕讓他心情沒來由迅速轉壞的畫面。

  有五、六個男人將櫃檯團團圍住,對著花朵大獻慇勤──

  「多多,你試試這圓月燒好不好吃?我看網路介紹這家是人氣名店喔。」常客A一臉靦腆地拿出排了一個多小時買的限量商品。

  「多多,你上次不是說這家的鹽酥雞好吃嗎?我今天又排隊去買了一份。」常客B不落人後地奉上一包香噴噴的鹽酥雞。

  「多多,這是我特地請人從瑞士帶回來的巧克力,你吃吃看好不好吃?」常客C捧上一盒價格不菲的頂級巧克力。

  「喔……」不忍心拂逆別人的好意,她向來照單全收,就算並不喜歡,也一定說好吃,這就是她的個性。

  誰知,另一隻黝黑的手硬是蓋過她白嫩嫩的小手,快一步攔截了「貢品」。一回頭,只見軍司當著所有人的面旁若無人地大口試吃──

  「太甜了,味道不怎麼樣嘛。」這是吃完半包圓月燒得出的結論。

  「這鹽酥雞的味道還不錯,要是能多加點辣椒粉,那就更棒了。」三兩下吃完一包鹽酥雞,他中肯地提出建議。

  「嗯……這巧克力好吃,就是少了點,不過癮。」他迅速吃光一盒價值上千元的巧克力,意猶未盡地舔舔嘴角殘留的巧克力屑。

  不到五分鐘,「貢品」全進了他的肚子,讓所有人都傻眼,只能傻愣愣地瞪著這個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程咬金。

  花朵滿臉佩服地看著他,每次被迫吃下別人的東西,不管好不好吃,她都只能讚美說好,從來不敢批評,他怎麼敢當著人家的面說實話啊?

  「我是買給多多吃,又不是給你……」常客A瞪著手上辛苦排隊買來,卻被一個陌生男人吃了一大半的甜餅,表情除了錯愕,還是錯愕。

  軍司不屑地賞他一個白眼。「我都嫌不好吃了,你說她會喜歡嗎?要不是肚子餓死了,我還不屑吃哩。」

  常客A大受打擊,哀怨地捧著被人嫌棄到不行的半包餅退到一旁。

  「我的鹽酥雞是買給多多吃的,你怎麼可以搶走?」常客B一臉憤恨地瞪著眼前高他半個頭的陌生男子。

  「對呀,我的巧克力也不是買給你吃的,你憑什麼搶去吃?」常客C更是氣惱,那可是連他自己也捨不得吃上一口的超貴巧克力,竟然被這個臭男人一下子就吃光光,他好心疼啊。

  「因為我餓了。」軍司的答案簡潔有力,卻讓所有「受害者」氣得想揍人。

  「肚子餓就可以搶別人的東西吃嗎?」損失最慘重的常客C開始跳腳。

  「吃都吃了,你們想怎樣?」強行吃了別人的「貢品」,軍司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聲音甚至比「受害者」還大,眼睛還惡狠狠地瞪著人哩。

  他脾氣本來就不好,沒睡好跟肚子餓的時候,更是沒人敢惹。但他很清楚他現在的壞心情跟睡眠和飢餓無關,而是被一個女人給氣的,一個笑臉燦燦的白癡女人。

  她沒事幹麼對男人亂笑?牙齒白呀!

  「嗄?」聽到他蠻橫無理的反問,眾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你到底是誰?」自從「花屋」開幕以來,常客C幾乎天天準時來這裡報到,這個態度囂張的男人是三天前才出現的,每次來都看到他緊黏著花朵不放,但沒人知道他是誰。

  「我?」軍司指著自己的鼻子,眼睛轉了一圈,嘴角多了一抹詭笑,故意說了一個非常曖昧的答案。「我是她的同居人。」

  「同居人?!」聽到他的宣言,所有的男人一起驚呼,有志一同地全擠到櫃檯前,圍著花朵追問:「多多,他說的是真的嗎?」

  「嗯,他就住在樓上,可是……」她還沒說完,店內已經哀叫聲連連──

  「不會吧?」

  「我不相信!」

  「怎麼可能?!」

  「她都親口承認了,你們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利用花朵腦筋不會轉彎的個性,成功地耍了這班臭男人,軍司笑得可賊了,揮手趕人。「全都回自己位子坐好,別在這裡吵!」

  把眾人趕開,少了一群色狼環伺,空氣新鮮多了,他的心情也跟著變好。

  花朵納悶地看著笑得一臉開懷的軍司,不由得跟著露出笑容。

  「笑什麼笑?牙齒白呀!」看到她美麗的笑臉,好不容易轉好的心情又馬上變壞。「不要隨便亂放電!」

  「我哪有?」她一臉無辜。

  「我一進來就看到你對他們幾個傻笑,還說沒有。」他指證歷歷地反駁。

  「開門做生意,當然要笑臉迎人啊。」這不是做生意的基本道理嗎?

  「就算你不笑,他們也會上門。」同是男人,他怎會看不出他們的心思?這些男客的目標全都是她!

  花朵聳聳肩。「我雖然是這家咖啡館的老闆,可是我不會煮咖啡,幾乎什麼事都不用做,如果我的笑容可以讓客人開心,那也很好,這表示我不是一無是處。」她的笑容藏著淡淡的自嘲。

  「人家說什麼,你就信,你白癡啊!」軍司的招牌吼聲又出籠,而且這次是對著她的耳朵,吼得她耳膜轟隆隆作響。「你如果一無是處,這些人幹麼死纏著你不放?全台北市又不是只有你這家咖啡館!」

  她藏在心底的自卑,他看到了。雖然她藏得很深,但她任何細微的想法反應,都逃不過他銳利的眼。

  「……謝謝。」她微微一笑,笑容裡滿是感動。

  她知道不論自己做什麼,家人們即使懷疑她的能力,都會給予最大的支持。她當然感謝家人無條件的支持,但這不是她最想要的。

  她要的只是一個肯定的聲音,就是這麼簡單。二十多年來,沒有一個人肯定過她,第一個肯定她的人,就是他。

  一個看起來粗枝大葉,愛吼亂叫的粗人,但她知道,他的心思可能比任何人都還要細膩。

  「謝什麼。」俊臉猛地微紅,軍司有些窘地吼道:「我肚子餓了,陪我去找點吃的!」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他拉了她的手就往外走。

  「嗄?多多竟然跟這個男的出去?!」店裡的男客人不敢置信地面面相覷,臉上滿是失望傷心。

  花朵雖然脾氣很好,也幾乎算是有求必應,但唯一的例外就是她從不接受任何人的邀約,更不會丟下店不管,跟一個男人外出。

  難道她跟那個男人真的是同居的關係?

  「我不要∼∼啊∼∼」

  「天哪∼∼」

  一陣陣哀嚎聲自「花屋」傳出,淒慘得有如發生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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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不可以……放開我的手?」花朵從小被當成公主般寵愛保護,沒有一個男人曾越過花家四大護法的關卡,更別說像這樣拉住她的手不放,抽都抽不回來。

  他修長有力的手指穩穩握住她的小手,熱熱麻麻的感覺不斷透過兩人交握的手傳到她的心,讓她的心口不斷顫動,呼吸變得急促,有點不舒服。

  「我不要。」軍司的回答還是一貫的簡潔有力,手上握得更緊。「不想放。」

  她的手柔若無骨,細嫩滑膩,讓人愛不釋手,他怎麼可能放開。

  「你……」他這人好霸道喔!她又羞又惱,遇到這個無賴,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她再怎麼反應遲鈍,也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他們倆非親非故,他這麼拉著她的手在大街上走,不好吧?

  「我怎樣?」他滿不在乎地笑著反問。「很無賴是嗎?」

  她一臉呆呆地瞪著他,眼底又多了幾分崇拜。「哇……你怎麼知道?」

  「你……」這個小傻瓜,竟然真的在心裡暗罵他無賴,而且還輕而易舉被他套出來,讓他哭笑不得。

  不過,這個容易上當的小傻瓜,就跟她柔嫩的小手一樣,讓他有點上癮了。

  「你要這樣一直握著我的手嗎?可是好像有點不太方便欸……」看著兩人緊握的手,種種預設狀況湧上她甚少動用的大腦,讓她眉頭微擰。

  「哪裡不方便?」第一次看她臉上出現這號表情,他忍不住好奇是什麼大事困擾她。

  「比如說……上洗手間啊。」總不能牽著他一起進女廁吧?

  聽了她的「煩惱」,他欲哭無淚,沒好氣地回道:「你放心,到時候我絕不會跟著你的。」他又不是變態。

  跟他交往過的女人,沒有一個不嫌他不浪漫的,沒想到這位小姐比他還糟,浪漫的「牽手」被她講得像是上了「枷鎖」,有這麼慘嗎?

  「那就好。」她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顯然這個問題真的很困擾她。

  這個天兵!真是被她打敗了。

  看來如果不給她一個好理由,不知道她又要說出什麼讓人哭笑不得的聯想。

  「其實……」他裝出一臉無奈的表情。「我會牢牢握住你的手,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我是標準的路癡,只要出門就會迷路,如果沒有牽你的手,我擔心自己又會走失。」雖然這是他羞於啟齒的「隱疾」,但為了光明正大握住她的手,他不惜出賣自己。

  「原來是這樣啊,沒問題,我牽著你走。」她「反客為主」,轉而握住他有力的手。「這樣你就不怕迷路了。」助人為快樂之本嘛。

  「謝謝,你真好心。」奸計順利得逞,美人小手在握,他的心情大好,但沒忘了提醒。「我不希望讓別人知道我這個丟臉的毛病,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喔。」

  他不是怕家醜外揚,而是怕別人有樣學樣。他到現在才知道,自己的佔有慾這麼強,而且對像還是昨天才剛認識的女人。

  「沒問題,我絕不會跟別人說的。」男人都是很愛面子的,她知道。「對了,你不是說肚子餓嗎?想吃什麼?」

  「現在四點多,吃太多晚餐會吃不下……」他抬頭剛好看到前面不遠的一個招牌。「這樣好了,先吃個炸雞填填胃吧。」

  他強行帶她出來,主要目的並不是為了吃東西,而是不想她再跟那些客人閒扯,看得他心煩,至於吃不吃東西,倒是其次,反正他剛才已經吃了一些「貢品」填胃,不算太餓。

  「好啊。」她好久沒吃炸雞了。

  當他們兩人手牽手走進店裡,排隊點完餐,軍司端著餐盤找了空位坐下,看她眉開眼笑,拿起一塊炸雞秀氣地咬著,他嘴角忍不住跟著上揚,問:「你在笑什麼?」

  「我們家很少吃炸雞,因為炸雞不夠健康,但是我很喜歡吃。」她慎重地又咬了一口,像是品嚐什麼山珍海味。「嗯∼∼好好吃喔∼∼」

  「這家店應該請你拍廣告的。」看她吃東西,真是種視覺享受,她的表情彷彿是吃著世間最美味的食物,讓人忍不住跟著流口水。

  「我家人不會答應的。」她在街上曾碰過不少星探要發掘她當藝人,但那些人全被她的家人嚇到不敢再上門。

  「我也不會。」他完全認同地附和。

  咖啡店裡頭那些男客就已經夠礙眼,如果她去拍廣告,鐵定會招來更多狂蜂浪蝶,到時候他豈不是要趕到手軟。

  「我要不要拍廣告,關你什麼事?」她的反問非常直接,直接到讓軍司接不下話。

  「這……」他愣了好幾秒,才找了一個理由硬拗。「當然不行啊,你忘了你答應當我的模特兒在先,怎麼可以又接別的工作?」

  「嗯,你說得對。」對她來說,承諾就是承諾。「你放心,沒人找我拍廣告,就算有,我也不會接。」

  「這才對……欸,怎麼這麼吵?」他的注意力被櫃檯的吵鬧聲分散,不悅地瞪過去,只見一對年約五、六歲的兄妹正哭得好傷心,旁邊還有三名不良少年正在對著小兄妹大聲吼叫,一旁的民眾紛紛躲避。

  軍司生平最討厭欺負弱小的行為,馬上起身走過去,及時抓住正要走出門的其中一名少年的肩膀──

  「你給我等一下!」

  他的手勁很大,被制住的少年不得不停下腳步。「你這個老頭,抓我幹麼?欠揍喔?」三人仗著人多勢眾,凶巴巴地亮拳頭示威。

  「你閉嘴!」軍司一吼,兇惡的模樣讓三名不良少年不敢再出聲。

  他才二十八,竟然叫他老頭,光是這點就夠欠揍了。

  「你們在哭什麼?」軍司轉而問著小兄妹,語氣雖然刻意放柔,但聽起來還是很兇惡,嚇得小兄妹哭得更厲害了。

  「你們別老是哭,說話啊,否則我怎麼知道是怎麼回事?」他一急,語氣更凶,小兄妹更是嚇得不敢吭聲。

  「弟弟,妹妹,」隨後趕來的花朵蹲下身子,拿出面紙替小兄妹擦眼淚,輕聲細語地詢問。「告訴阿姨,你們在哭什麼?」

  坦白說,當花朵看到軍司見義勇為的行徑,她並不驚訝,甚至認為這正是他會有的反應。

  「他們……撞掉我的……炸雞……那是給……媽媽吃……嗚……」哥哥手上拿著一塊沾滿灰塵的炸雞,哭得好傷心。

  「哇……媽媽沒炸雞吃……哇∼∼」妹妹一聽也跟著大哭。

  「是誰撞到的?說!」軍司猜出大概,緊抓著那人的肩膀,稍一用力就聽到那惡少痛苦的哀嚎。「不說,我就折斷他的骨頭。」

  「是我……是我……」那名被抓疼的惡少趕緊承認,以免皮肉受苦。

  被軍司惡狠狠的模樣嚇到,三名不滿十五歲的青少年嚇得不敢亂動,還以為遇上某個黑道幫派的大哥。

  「我看到你不但沒道歉,還吼他們。怎麼?以為你拳頭大嗎?要不要跟我比一比?」軍司的手勁又更加重,讓那名少年痛得大呼小叫。

  「不……我錯了……對不起……」少年只覺得肩膀快脫臼,大聲求饒。

  軍司粗魯地將那人的頭轉向小兄妹。「你要道歉的對象是他們,再說一次。」

  「對不起……」

  軍司用力推開惡少,讓他跌坐在地,緊接著伸出手掌。「錢拿來。」

  少年以為遇到搶匪,只好乖乖掏出裝滿錢的皮夾交給軍司,才想逃跑,又被叫了回來──

  「給我回來!」軍司沒好氣地說:「我錢包還沒還你們,跑什麼跑?」他從皮夾裡掏出一張一百塊的紙幣,連同皮夾一併交給惡少。「去買兩塊炸雞還他們!」

  「是。」惡少乖乖聽話,趕緊排隊買了兩塊炸雞交還給小兄妹。

  「好了,你們可以走了。」軍司終於放行,但沒忘提出警告。「你們如果敢再欺負弱小被我撞見,我就打斷你們的手!」

  「是。」三名少年大氣不敢喘,立刻飛也似的逃開,幾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了,沒事了。」軍司蹲下高大的身子,仍高小男孩一大截,但起碼沒那麼嚇人了。

  「謝謝叔叔。」小男生很有禮貌地鞠躬,小女生仍害怕地躲在哥哥背後。

  看到他們兩人破舊的衣著,軍司若有所思地問:「你們剛剛說是要買炸雞給媽媽吃,那你們吃了沒?」

  「……沒有。」小兄妹一起搖頭,聞著手中袋子裡炸雞傳來的香氣,不斷嚥著口水。「我們的錢不夠,我媽媽……」

  小男孩開始描述家裡的狀況,原來小兄妹的父親去年因病過世,現在是靠母親一個人四處打零工賺錢,生活很清苦。小兄妹拿出存了一個月的零用錢,好不容易買到一塊炸雞,要拿回去給辛苦的母親加菜,誰知竟被撞倒在地上,才會傷心地痛哭。

  聽完小兄妹的狀況,軍司馬上轉身去排隊買了一桶炸雞和三個漢堡交給小兄妹。「這些拿回家跟媽媽一起吃。」

  「媽媽說不可以拿別人的東西……」

  「沒關係,拿回去。」軍司堅持地將袋子交給男孩,拍拍兩個小孩的頭。

  「謝謝叔叔。」小男孩又鞠個躬,才接過袋子,臉上首次展現小孩子的天真笑容。

  花朵著迷地看著一臉溫柔跟小兄妹說笑的軍司,沒想到說起話來粗聲粗氣的他,會有這麼溫柔的一面,讓她無法移開視線,只能定定地看著他,而她這才發現,他長得很好看!

  粗濃的眉讓他看起來很有男子氣概,濃眉底下卻有一雙比女人還漂亮的眼睛,深邃迷人的眼眸和濃密的長睫毛,柔和他臉部過於陽剛的線條。再加上他高於一般人的強健體格,總是鶴立雞群,人群中怎麼看都會先注意到他的存在。

  她突然發覺自己的心跳有些失序,越跳越快,尤其是當他們兩人的視線不小心交接時,她的心差點跳出喉嚨。

  她對感情一向遲鈍,雖然知道來咖啡館的客人很多是衝著她來的,但她就是無動於衷,只將他們當成「顧客」看待,總會不自覺地拉開一道無形的距離。可是她竟然會不自覺地想親近他,還讓他住在店樓上,那裡可是她的城堡呢。

  這麼說,她對他算是另眼相看嘍!

  看著專注跟小兄妹說話的他,她的心又開始浮動,連忙將注意力轉到小兄妹身上,轉身走到櫃檯借了筆和紙,寫下自己的聯絡電話和花屋的地址,將紙條交給小弟弟──

  「你拿這張紙給媽媽,請她來找我。」她打算幫小兄妹的媽媽找一份安穩的工作,安插一份工作對她家來說,並不難。

  「好,阿姨再見,叔叔再見。」小兄妹揮了好幾次手才離開。

  「你要幫他媽媽介紹工作,對吧?」軍司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

  「你真的好神喔,連這個都猜得到!」對於他細膩的觀察力,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剛剛看他插手這對小兄妹的事,其實她的心深受震撼,尤其是看到其他冷眼旁觀的人們,他的見義勇為更顯得難能可貴。

  以往對於事不關己的事情,她也不會多看一眼,總認為那不關她的事;但經過剛剛小兄妹這件事後,她才發覺自己對週遭的事物太冷漠,她並沒有認真體驗生活,只活在自己的狹隘世界,不曾關心過外界。

  但是軍司不同。她發現他雖然外表粗魯凶暴,但內在卻是一個溫柔細心的人,要不然他不會注意到細節,更不會猜中她的心思。

  他一直用心在觀察他所處的世界,而且認真參與,她很欣賞這樣的他,甚至想要學習他的生活態度。

  「當然。」如果連她這點心思都看不出來,他也不用混了。「我看……讓他們的媽媽在咖啡店裡幫忙,怎麼樣?」他動起歪腦筋。

  他雖然住在樓上,但總不能時時看著她,若是能多一個「女保鑣」,他就不用擔心她獨自處在「狼群」裡。

  「可是我店裡沒什麼工作欸……」連她自己都閒閒沒事做,怎麼請人?

  「你可以請她幫忙打掃店裡店外的環境和清洗杯盤,總不能老是讓客人自己動手吧?」他又接著說:「再說,她的住處應該也在這附近,剛好可以就近照顧小孩,一舉數得。」

  「嗯,你說得沒錯。」她贊同地點點頭。「就照你說的做。」

  她越來越佩服他了,不但聰明,還富有正義感,而且……只要跟他對上眼,她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速,害她現在根本不敢跟他對看。

  她是怎麼啦?難道是身體又變差了?

  「哼,我說的話會有錯嗎?」奸計得逞,軍司明明很得意,卻故意擺出跩跩的表情。

  這麼一來,就算他沒守在她身邊,也多了一個保鑣看守,如果能讓那兩個小孩也來湊一腳,就近當個「報馬仔」,那就更萬無一失了。

  他絕不會讓其他臭男人搶走他的最佳模特兒,她可是他的專屬模特兒呢。

  但,他只將她當成模特兒嗎?

  他露出有些奸詐的笑容。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嘍!

第四章

  清晨的曙光灑落在色彩繽紛的花圃中,朵朵迎著陽光盛開的花卉看起來更加閃閃動人,但是再怎麼嬌美的花兒,一與蹲在一旁拿著花剪的女子相比,立刻變得黯淡無光。

  在一片爭妍鬥艷的花叢裡,花朵依然是最顯眼的存在,清麗動人的美麗臉龐比盛開的玫瑰還嬌艷。

  穿著一身米白棉麻休閒褲裝的她,正低著頭優雅地做著園藝工作,讓人驚訝的是就算整天在泥土裡打滾,除了雙手外,她依然像是剛洗完澡般乾淨清爽。

  只不過她這幾天的表現有些不正常,平時做慣的工作竟然做得「二二六六」,不是水澆太多,就是將剛冒出芽的花苗當成草拔掉,整個早上下來,一事無成。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看著我?」她終於忍不住出聲,可憐兮兮地問離她兩公尺,隔著畫架盯著她的「禍首」。

  這幾天,試吃完蛋糕充當早餐後,軍司都會擺上畫架,開始盯著她猛看,害她有如被盯上的獵物,心跳加速,什麼事都做不好。

  他失笑。「可是,不看你我要怎麼畫?」

  沐浴在陽光下的她,全身染上一層淡淡光暈,無瑕得有如女神降臨,美麗不可方物,讓他捨不得移開視線,貪看了她兩小時,畫布還是空白的。

  「你畫好了嗎?可不可以讓我看看……」她沒讓人畫過像,好想看看他筆下的自己會是什麼模樣。

  「不行。」他趕緊阻止她,以免被發現自己的「一事無成」。「我的規矩是沒畫好前,不能讓人看,否則作品會失敗。」

  「喔……」她失望地輕歎一聲。「那你什麼時候可以畫好?」她好想看呢。

  「很難說。」他聳聳肩。「當年達文西畫『蒙娜麗莎的微笑』,就花了三年以上的時間,一幅偉大的作品是急不來的。」

  當他有靈感時,一天就可以完成一幅畫,但也曾經半年沒有作品。不過,對於畫她,他有十成的把握可以在短時間內完成,但前提是不能被她的美麗迷惑,否則只要一看到她就發呆,三年也無法完成。

  「那你可不可以幫我拍照,再拿我的相片畫?我實在不習慣讓人盯著看。」她退而求其次,做出另一個要求。

  「不行!」他斷然拒絕。「相片是死的,我要畫的是活生生的人。」他的畫作強調的是生命力和原創性,怎麼可以照著相片畫?

  「那我可能沒辦法當你的模特兒……」她開始後悔接下這份差事了。

  「你想反悔?」

  「不是反悔,是我根本做不來嘛……」被他一看,她就全身僵硬,什麼事都別想做。

  「不行!」他忿然拒絕。「你已經答應我了,就得做到。」

  既然被他看上,哪能讓她溜走,她乖乖認命吧。

  「喔……」這也不行,那也不成,想到自己就像供人觀賞的稀有動物,綁手綁腳,好不自由,一張俏臉瞬間變成苦瓜臉。

  「你幹麼皺著眉頭?」他起身蹲到她身旁,明知故問。「不怕長皺紋啊?」

  她敢怒不敢言地瞅著他,靈動的大眼看起來含冤帶怨,微微噘著唇的可憐模樣更是迷人,讓他怦然心動,頭不受控制地低下,吻上她嬌艷欲滴的紅唇。

  她的唇比他想像的還要甜美柔軟,有淡淡的巧克力味,對了,是剛剛試吃的巧克力蛋糕的味道,高雅的香甜滋味,就像她的味道,讓他只想一口吃了她……

  他在幹什麼?突然遭受攻擊,花朵有幾秒鐘的呆滯,然後,她做出最直接的反應──

  「噢!」下一秒,他半彎著身子,雙手摀住重要部位,五官痛到揪成一團,過了好幾秒才擠出一句完整的話。「你……幹麼踢我?很痛欸!」

  她竟然踢他最脆弱的地方,痛死他了!

  「對不起……很痛嗎?」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她擔心自己下腳太重,趕緊靠近他,關切地問道。

  當初教她這個絕招的二妹花蕾說過,如果碰到登徒子就用這招,而且下腳一定要狠,才能收到最大的效用,但她好像踢得太重了。

  「廢話!」他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身體還是痛苦地微微彎曲,他就不信有哪個男人可以忍受這一腳。

  沒想到她竟會來這一下,而且還毫不留情,他不相信以她的智商可以想出這個絕招,一定有人教壞她,要是讓他找出那個「損友」,非好好回敬不可。

  「可是……誰教你偷親我?」她吶吶地指控。

  「我哪有偷親你?」他不但矢口否認,還一臉無辜地裝可憐。「你嘴角有蛋糕殘渣,我是好心替你『清理』,竟然被你當成壞蛋,我真倒楣!」

  他敢以他全部的財產打賭,依她單純的思想,絕對挑不出他的語病。

  「啊……原來是這樣……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好心……對不起……」她果然信以為真,還羞愧地頻頻道歉。

  「算了,誰教我雞婆。」他故意裝出氣惱地將頭轉向另一邊,完全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她真的很好騙!連這種蹩腳的理由也信。不過正因如此,他更要好好看著她,免得被別的壞男人騙走。

  他已經看上她了,她就只能是他的!

  「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你不要生氣了啦。」被耍得團團轉的花朵趕緊移動腳步繞到他面前,再度鞠躬道歉。

  「以後還會不會隨便誤會我?」他跩跩地用鼻孔看人。

  「不會了。」她猛搖頭。

  「那就好,哪,你親我一下,算是賠禮。」他指著自己的臉頰。

  雖然很想指嘴巴,但怕她不上鉤,只好退而求其次。

  「欸?為什麼?」她納悶地瞪著他的臉頰,不能理解為什麼要親他臉頰賠禮?

  「你傷到我的心,總要補償吧?」他說得理所當然,甚至狡詐地使出以退為進的奸計。「算了,我不過是個借住在這裡的窮畫家,哪有資格要賠償,就算被你誤會,也只能咬牙忍下……」

  「別這麼說,我補償你就是了。」說完,她馬上踮起腳尖,在他右邊的臉頰印上一個輕輕的香吻,粉嫩的臉頰頓時染上暈紅。

  雖然只是輕輕碰到他的臉頰,就足以讓她臉紅心跳,呼吸急促,要不是她並沒有心臟方面的疾病,她真的會以為自己心臟病發了。

  這幾天,她的身上彷彿被裝上探測雷達一樣,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的神經就能敏銳地監測到他的存在,敏感到讓她不知所措。

  她不敢肯定這種不知所措的感覺是不是「喜歡」,但她可以確定的是,自己絕對不討厭他,甚至還滿喜歡他的陪伴,只要心跳不要每次都跳那麼快就好了……

  「喂!你在幹什麼?」

  花蕾一進門就看到這畫面,立刻不分青紅皂白把皮包往軍司的後腦勺甩去,正中目標。

  她一直都不放心花朵留一個陌生男人在這裡,每天總要跑過來「偵查」好幾次,今天總算讓她當場抓到他意圖不軌的證據了!

  「噢!」頭部突然遭受重擊,軍司有幾秒鐘的時間眼前一片黑暗,什麼東西也看不到,之後才是疼痛襲來。「痛……好痛……是誰……」他彎下身子,抱頭哀叫。

  剛剛才被踢到重要部位,現在又被K到頭,他今天到底是走什麼霉運!

  「你這個色狼,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這下被我抓到了吧!」花蕾馬上將花朵護在身後,強勢地擋在兩人中間。

  「阿司?蕾蕾?你們怎麼了?」花朵納悶地探出頭來詢問,不知道花蕾為什麼火冒三丈,也不知道軍司為什麼一臉痛苦地抱著頭?

  「你幹麼打我?」他火大地站起來,一臉要找人拚命的狠相。「還打那麼大力,會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他的後腦勺不但腫了一大塊,頭還有點暈眩,可見得她下手一點都沒留情,痛死他了。

  「蕾蕾,你打他?」花朵馬上越過花蕾,來到軍司面前,探手摸著他低下的頭,明顯的突起讓她很擔心。「啊!腫起來了!要不要去看醫生?」

  「死不了的啦!」軍司還沒回答,花蕾就先開口,語氣非常不友善。「禍害遺千年有沒有聽過?」

  「喂,我是哪裡惹到你?你給我說清楚!」從沒給過他好臉色看就算了,還動手動腳,她若不是多多的妹妹,他絕對會以牙還牙。

  花蕾走到畫架前,看到只有寥寥數筆的畫布,發出冷笑──

  「哼,花了那麼多天只畫出這幾筆,我就知道你說要作畫只是一個幌子,你果然是個騙吃騙喝的大騙子!多多你看……」花蕾將畫布轉向花朵,得意地說:「你被他騙了,他根本不是畫家,他是個騙子!」

  「軍司,你是畫家嗎?」花朵看著軍司,認真地問道。

  「沒錯,我是個畫家。」他也無所畏懼地跟她對看。

  「蕾蕾,他說他是畫家,我相信他。」她轉向妹妹,相信他的話。

  「多多……」對於大姊的好騙,花蕾很沒力。「他說什麼你就信?那我說他是一個騙子,你又怎麼說?」

  「他沒有騙我。」

  「還說沒有!」花蕾簡直快被單純的姊姊氣炸。「他說他是一個畫家,事實證明,他根本不是畫家,這還不叫欺騙嗎?」

  「請問你從哪一點證明我不是畫家?」軍司啼笑皆非地問。

  「這種程度的畫,還敢自稱畫家,我隨便畫都畫得比你好。」花蕾嗆聲。

  「蕾蕾,我記得你以前在學校的時候,美勞的分數是全班最低的欸,你真的會畫畫嗎?」少根筋的花朵忍不住納悶地問道。

  花蕾有審美觀,可是畫出來的東西就是跟腦子想的差很多,若不是美勞課不會當人,她絕對會創下紀錄,成為第一個美勞被當的學生。

  「多多,你能不能不要說話!」真的會被這個少根筋的大姊給氣死,竟然在外人面前拆她的台,到底是幫哪邊啊?

  「哈……多多,我越來越喜歡你了。」軍司笑著將花朵擁得更緊,這個沒心眼的女人實在太可愛了。

  「嗄?」花朵驚訝地瞪著他。他說他喜歡她?是真的嗎?

  他並不是第一個對她告白的男人,卻是唯一讓她心動的一個。

  「喂,你騙得了多多,但騙不過我!」花蕾防備十足地盯著他。「說,你接近多多有什麼目的?」

  「我只是單純地喜歡她,想接近她,這個答案可以嗎?」他大剌剌地說出心裡話。

  「你想騙誰呀!」花蕾不屑地嗤道。「你是不是想藉由多多跟花家攀上關係?我告訴你,你作夢!你這種騙子,我見多了。」

  「你不覺得自己的說法很矛盾?口口聲聲說多多很好,那為什麼我接近她一定是別有目的?我就不能是因為喜歡才接近她的嗎?」

  「你本來就是別有所圖才接近多多的!」花蕾堅持。

  「你有什麼證據?」

  「那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你不是騙子?」

  「你要我怎麼證明?」

  「你不是說你是畫家嗎?馬上畫幅畫證明給我看,否則就請你走人,不准再留在這裡騙吃騙喝。」花蕾的方法很簡單,是或不是,立見分明。

  軍司想了一下,點頭答應。「……好吧。」

  他雖然討厭被人強迫,但無端被冠上「騙子」的稱號,更是讓他不爽,如果一幅畫能讓他洗刷「罪名」,那就畫吧。

  他拿起畫筆,沾上油彩,在畫布上揮灑線條,沒有幾分鐘,就畫出幾朵清雅動人的蘭花,最後才在畫布的下方角落署名「C.S.」。

  「怎樣?花蕾小姐,我的作品入得了你的眼嗎?」他故意調侃地問。

  他對自己的作畫能力非常有信心,就算是寥寥幾筆,也是一幅佳作。

  「哇!你畫得好棒喔。」花蕾還沒回答,花朵率先毫不吝嗇地讚美。「這是我看過畫得最有韻味的蘭花了。」

  她雖然不懂畫,但也看得出他繪畫技巧純熟,他不只畫外表,連花的精神都畫進去了,他絕對是個一流畫家。

  「喜歡嗎?」他嬌寵地問著花朵。這蘭花就像花朵給他的感覺,清雅脫俗。

  「我好喜歡喔,可以讓我掛在店裡嗎?」畫布上的蘭花比真花還要真實有韻味,讓她愛不釋手。

  「當然可以,這幅畫本來就是要送你的。」

  「我要趕快找人裱框,掛在店門口,讓每個人一進門就看得到。」

  「隨你安排,你喜歡就好。」他的畫一向被掛在大廳中央當主角,對於她的安排,他習以為常,沒什麼特別感想。

  他的畫讓花蕾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一時之間又想不起在哪兒看過,最後她看向署名,忍不住驚訝地喊道:「你是C.S.?」

  她雖然對畫家沒什麼特別印象,卻知道這號人物,因為他的作品太搶手,她的幾個大客戶都以擁有他的畫而自豪。

  「嗯,我就是C.S.。」他大方地坦承。既然她知道自己是誰,應該可以洗刷「騙子」的污名了吧。

  「什麼是C.S.?」花朵好奇地問這對峙的兩人。她也看到畫的角落有C.S.這兩個字母,但不懂那有什麼涵義。

  「C.S.是我的名字縮寫,只要是我的畫,都會這樣落款。」軍司輕描淡寫的解釋,沒有在自己的名氣上做文章。

  「你很有名嗎?」看蕾蕾驚訝的樣子,好像也知道他的名號。

  「小有名氣吧。」跟畢卡索和達文西等人比起來,他只能算是小有名氣。

  他的低調倒是讓花蕾多了一絲絲好感,起碼他沒有拿自己的名號唬哢多多,吹噓一番,這點還有些可取。

  「哼,就算你是C.S.,但不代表你已經獲得我的信任。」知道他的身份後,花蕾的臉色稍霽,但嘴裡還是沒好話。「我還是會隨時觀察你,你給我小心一點。」

  撂下話後,花蕾再三囑咐花朵要小心,才依依不捨地離去,讓軍司受不了地嘟囔──

  「怎麼走到哪兒,都有人找麻煩啊……」

  自從跟花朵在一起後,他的麻煩隨之而來,前幾天才應付過那一群不懷好意的客人,今天又來一隻母老虎,真不知道還會遇到什麼麻煩人物。

  他們以為這樣刁難他就會讓他放棄花朵嗎?哼,未免太小看他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引起他興趣的女人,他絕不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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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多,這個燈不亮,可能是燈泡壞了,你有沒有備用燈泡?」身為「食客」的軍司,多多少少要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

  「燈泡?」她茫然地跟他對看。「我不知道欸,每次燈壞掉,我都打電話叫人來修。」

  「這種小事,以後我來做就行,幹麼多花錢請人,浪費。」他搬來一張椅子,脫了鞋站上去,三兩下就拿下壞的燈泡。

  「你會修電燈?!」她的眼睛發亮,眼底滿滿寫著崇拜。

  「當然。」花朵崇拜的眼神,讓他的下巴越揚越高。

  「好厲害喔。」她雙手合掌,崇拜的電波繼續放送。「那水龍頭呢?這幾天外面澆花的水龍頭嚴重漏水,每次都積了一大片水窪,你也會修嗎?」

  「我試試……」就算他以前沒修過,這時候也絕不能承認,以免減了自己的英雄形象。

  他找了幾件工具來到有問題的水龍頭前,敲敲打打,一不小心,水龍頭竟然真被他修好了,這下子,他連尾椎都翹得半天高。

  「修好啦!」哇哈哈∼∼他現在才知道自己這麼強!

  「真的耶!」轉著不會再漏水的水龍頭,她興奮地轉身給他一個擁抱。「你好棒喔!」

  「沒錯,我是最棒的。」他當然不會錯過她的主動投懷送抱,順勢摟上她纖細的腰,享受她自然的馨香。

  「喂……你放開啦……」她心跳加速地掙扎,他的手彷彿帶著電流,一股又麻又熱的感覺從腰際傳到全身,讓她渾身酥軟,幾乎癱在他懷裡,心臟快跳出來了。

  「你討厭我嗎?」他抱得更緊。

  「不……討厭……」就算受人要脅,她還是實話實說。

  「那,你喜歡我嗎?」他小心翼翼地進一步詢問。

  「嗯……」她想了良久,終於回答。「我不知道欸……」

  「不知道?!你怎麼會不知道?」他無法接受這個答案。

  「我沒有喜歡過男生,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啊!」她雖然不知所措,但還是老實回答。

  「喔……那你告訴我,我這樣抱你,你有什麼感覺?你要一字不漏地告訴我喔,這樣我才可以替你作判斷。」

  「我會心慌意亂,心跳得很快,但又有種安全感,讓我很安心。」她誠實地描述心裡的感覺。

  她雖然不習慣被人抱著,但並不討厭他的懷抱,溫暖而讓人放心。

  「那就是了……」他滿意地宣佈答案。「你喜歡我。」

  「咦?」他這樣就能診斷出結果?

  「你能忍受其他男人像這樣抱你嗎?」

  「不能。」光想像就起雞皮疙瘩。

  「那就對了。」他笑得可得意了,把她摟得更緊。「你如果不喜歡我,怎麼可能讓我接近你呢?你說是不是?」

  「嗯……」聽他這麼一說,好像沒錯。

  這麼說,她對他的感覺就是喜歡嘍!難怪會一被他盯著看,就全身不對勁;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的眼睛就自動鎖定他;一靠近他,她全身就開始發熱……

  原來這些反應就是喜歡?

  釐清自己的感情後,她反而輕鬆多了,不再掙扎,舒服地窩在他的懷裡,彷彿這原本就是她的位置。

  「多多,」他得寸進尺地索吻。「我想吻你……」

  「嗯……」她嬌羞地閉上雙眼,等著他慢慢接近,只可惜……

  「對不起,請問……花小姐在嗎?」一個年約三十幾歲,看來憔悴但容貌清秀的女子,畏怯地走進花圃,打斷兩人的溫存時光。

  「啊!」花朵倏地從他身上彈開,臉上有醉人的美麗紅暈,軍司則是氣得臉色發黑。

  可惡!是哪個不長眼的笨蛋敢壞他好事!

  「啊!媽媽,就是這個漂亮姊姊和凶叔叔。」昨天的小男孩從母親的背後探出頭來,「指認」道。

  「喂!」軍司不滿地抗議道:「什麼叫做『漂亮姊姊』和『凶叔叔』?我跟她只差幾歲欸!還有,我哪點凶了,你說啊!」

  「媽……」小強被他凶凶的模樣嚇到,跟膽小的妹妹一起害怕地躲到母親背後,尋求保護。

  「對不起、對不起,小孩子不會說話……請你原諒……對不起……」秀蘭嚇得臉色發白,馬上彎腰代兒子道歉。

  「我……」

  「他是開玩笑的,你們別當真。」軍司還沒說完,花朵已經先他一秒開口,溫柔的語氣比他的話還有效果。「他這人說話就是大嗓門,其實沒有惡意,你們不要被他兇惡的外表給唬住了。」

  「什麼兇惡的外表!被你們這麼一講,我活像是個大壞蛋似的。」軍司不滿地抱怨。

  「你看起來的確很像大壞蛋。」花朵實話實說,他的外表的確很像黑道大哥。

  「喂……你越來越大膽嘛,嗯?竟敢說我是大壞蛋。」

  「我是說你看起來像壞人,又沒說你是壞人,你幹麼對號入座?」她笑得很輕鬆,絲毫沒將他的威脅放在心上。

  雖然跟他相處沒幾天,但她已經看清他的「本性」,他是個面惡心善的好人。

  「我發覺,你越來越不怕我了。」他的表情很複雜,有無奈,有戲謔,還有更多的喜悅。

  他討厭畏畏縮縮、唯唯諾諾的女人,花朵雖然外表看起來很軟弱,卻是唯一敢在他面前直言的女人,雖然嚴格說起來,這跟她少根筋的個性比較有關係,但不管怎麼說,他發覺自己越來越喜歡她,卻是不爭的事實,如果他喜歡的女人怕他怕得要死的話,那還有什麼搞頭?

  「你本來就沒什麼可怕的啊。」她是真的不怕這個面惡心善的大男人,否則也不會喜歡上他。

  「你的意思是……」他不懷好意地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就算我吻你,你也不怕?」

  「討厭!」摀住耳朵,她羞怯地嗔他一眼,展露難得的嫵媚風情。「不要這樣,我怕癢!」

  他傻愣愣地看著她柔媚的模樣,有股衝動想將她此刻動人的模樣畫在畫布上,一定比蒙娜麗莎還迷人。

  「那個……請問,你要我來,不知道有什麼事?」秀蘭滿是擔憂地打斷兩人的打情罵俏。

  花朵不再搭理身旁那個老是擾她心神的男人,轉頭跟小兄妹的母親談正事。「你好,我就是花朵,我想請你替我工作,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當然……當然願意,謝謝!謝謝!」突來的好消息讓秀蘭喜極而泣,只是猛道謝。

  「你能來幫我,我才該感謝你呢,『花屋』一個星期營業六天,星期天休息。來,我帶你看看週遭環境,順便跟你介紹你的工作內容。」花朵親切地跟秀蘭解說,突然轉頭指派軍司一個工作。「這對小兄妹就麻煩你先照顧一下嘍,你可不要又一臉凶巴巴,嚇壞小孩喔。」

  說完,她便帶著惶惶不安的秀蘭往店外花圃走,獨留一對驚恐的小兄妹給軍司。

  「你……」她這一記突如其來的回馬槍還真夠嗆,軍司瞪著兩個不到他腰的小鬼,惱火地問。「你們到底在怕什麼?我有那麼凶嗎?」

  「有!」兩個小兄妹異口同聲地回答之後,馬上有志一同地追上花朵,尋找庇護。「漂亮姊姊……」

  他們年紀雖小,但顯然也發覺只有這個漂亮姊姊可以制得住凶叔叔,當然要找對靠山嘍。

  「你們這兩隻小鬼,給我離她遠一點,尤其是你這隻大的!」軍司故意兇惡地抱住小強,將他往空中拋,但隨後又將他穩穩接住。

  「啊……」剛開始小強很害怕,放聲尖叫,但幾次之後,他知道自己沒有危險,反而愛上這個拋高高的遊戲,開始嚷著:「我還要玩!我還要玩!」

  「我也要。」小芳也伸長手要軍司抱抱,跟他玩遊戲。

  「好,換你。」軍司抱起小芳,將她輕輕拋高又接住,逗得小芳開心地哈哈大笑,花圃中瞬間充滿孩童的歡笑聲。

  「我好久沒看見小孩這麼高興,謝謝你們……」秀蘭感激地哭了。

  自從她老公三年前死後,原本窮困的日子更辛苦了,經常繳了房租之後,母子三人就沒有錢吃飯,好幾次她想帶著小孩尋短,但又不忍斷了小孩的未來,還好如今苦盡甘來,他們一定是老天送給她的貴人!

  「這一切都是緣分。」花朵親切地笑著,看向正跟小孩玩得氣喘吁吁,卻又笑得開懷的軍司,她的表情更溫柔了。「因為我們有緣……」

  她口中的「緣分」說的當然不只母子三人,因為,她的眼神正望著軍司。

  她跟店裡其他男客認識的時間比軍司久多了,但進駐她心中的人卻只有軍司,可見得,「緣分」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

第五章

  一把軍司畫的那幅蘭花裱好,花朵立即將它掛在店裡最顯眼的位置,每個客人一進店門看見這美麗的畫作,心情也不禁跟著綻放,紛紛駐足觀賞。

  「多多,這幅畫真美!」

  「在哪兒買的?是哪個名家畫的?不便宜吧?」

  「這是阿司畫的喔!」花朵與有榮焉地介紹身旁的軍司,兩人親匿地牽著手,所有人都看出他們已陷入熱戀,所幸男客人們都頗有風度,雖然失望,但沒人口出惡言,頂多只是虧他幾句。

  「這是阿司畫的?!」幾個最近常來的女客人崇拜地看著軍司,對他更加仰慕,纏著他說話──

  「阿司你好棒喔!」

  「能不能幫我畫一張畫像啊?」

  她們是跟著男的朋友一起來,不同於男客人將焦點放在女老闆身上,她們都被軍司頹廢的貴族氣質吸引,成了他的仰慕者。

  「對不起,我從來不畫人像畫的。」軍司語氣雖然客氣,但十分堅決地回絕。

  「啊……好可惜喔。」

  「咦?」明明有畫啊!花朵錯愕地跟他對看,看到他調皮地眨眨眼,這才明白他是故意說謊拒絕她們的,心裡不禁有種竊喜的愉悅感。

  這麼說起來,她是特別的嘍。

  她看得出最近很多女客人是衝著軍司來的,每次看到她們纏著他說話,雖然他都會刻意保持距離,但她偶爾還是會覺得不舒服,有種心愛東西被搶走的感覺。

  「我覺得這幅畫的畫風似曾相識,好像在哪兒看過……」一名對藝術品頗有研究的客人老徐皺著眉頭,仔細看著畫,終於發現角落的署名,對著軍司興奮地大嚷:「原來你就是C.S.?!難怪我覺得你的畫風很熟悉!」

  「你也知道C.S.嗎?」花朵驚訝地問。她是前幾天才從蕾蕾口中知道C.S.這個名號,沒想到店裡也有客人知道,這表示軍司很有名氣嘍。

  「當然知道。」老徐興奮地臉都紅了。「多多,你知道光是這幅畫的價格,就超過好幾百萬欸,你賺到了。」

  「好幾百萬?」花朵更是一臉驚愕。「你說阿司的畫值好幾百萬?」他的畫這麼值錢嗎?

  「其是畫得還不錯啦,但要這麼貴嗎?」其他客人也很懷疑。

  「拜託,以C.S.的畫來說,這個價位還算便宜哩。」老徐顯然對C.S.的行情很有研究。

  「C.S.是誰啊?」其他人對藝術品沒什麼研究,納悶地問。

  「你們竟然不知道C.S.?」老徐一臉不敢置信地大嚷。「他是目前最炙手可熱的畫家,尤其是在歐美市場,他的作品非常搶手,每一幅畫都要十萬美金起跳,有些甚至破百萬呢!」

  「哇!」其中一名客人聽了以後,雙眼立刻寫滿金錢符號,諂媚地巴在軍司身上。「喂,老哥,畫幾幅給我過過癮吧。」

  「別傻了!」老徐有如專業解說員,一字一句都頗有份量。「C.S.的畫之所以值錢,就是因為產量不多,才顯得珍貴。」

  「喔……好可惜喔。」失望聲連連。

  軍司因為一幅畫,地位大大提高,不再是眾人口中的窮畫家,而是畫價好幾百萬的名畫家。

  「阿司,我記得你快要辦個展了,對不對?」老徐一轉向軍司,語氣都變了,恭敬地像在跟頭號偶像說話,聲音還因為興奮而發抖。「雖然我買不起,但我一定會去看的。」

  「謝啦。」軍司沒有因為身份曝光而拿翹,態度還是跟以前一樣「大而化之」。

  他又跟眾人寒暄幾句,才走到一臉若有所思的花朵身旁,輕輕環抱著她。「你在想什麼?」

  「嗯……我現在才知道你的畫這麼值錢……」

  「我也曾經窮過、苦過,一整年賣不出一幅畫,每天只能啃吐司,還好我有一位朋友認識幾個懂畫的有錢人,鍥而不捨地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推銷我的畫,我才能有今天。」他口中的朋友就是劉光群,也就是他現在的經紀人。

  「如果我能早點認識你,也許就能幫上你一點忙了。」

  「我倒覺得我們現在認識的時機剛剛好。」他就事論事地說。「如果我以前遇到你,一定沒信心追你,可能會白白錯過你。」

  「為什麼?」

  「我以前是窮小子,如果追你,肯定會被人說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或是別有所圖接近你,惹來一堆閒言閒語。」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有錢人。」她早在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前就喜歡上他了,又不是因為他的身價才對他另眼相看。

  「我知道你不會在乎我的身價。」他愛憐地吻著她的額頭。「但我希望自己可以讓你無憂無慮地過好生活,就像現在一樣。」

  「我不喜歡像個玻璃娃娃被人捧在手心,感覺好沒用。」跟他的傲人成就相比,她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會寵你是因為你值得寵啊!」他以為她只是在撒嬌,沒有多加留意。

  望著他充滿自信的俊臉,她知道自己越來越喜歡他,卻也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像他這麼優秀的人一定很多人喜歡,這點從那些女客人愛慕的眼光就可以知道。

  他的優秀讓她自慚形穢,她擔心他總有一天會發現自己的一無是處,受不了她的孤陋寡聞而離開,到時她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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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明山擎天崗的草地上,有好幾個風箏正在空中飛揚,一輛紅色轎車經過,車上的小孩爆出驚奇的叫聲。

  昨天晚上,軍司看出花朵的情緒有些低落,提議星期天出來走走,兩人帶著秀蘭母子一起出遊,當然是由認路能力比較好的花朵開車。

  「軍叔叔,那個是什麼?」小強好奇地指著半空中的東西。

  「是鳥嗎?」小芳也問。

  「那是風箏。」軍司耐著性子回答,指著在草地上的人群。「你們看那些人,就是他們在放風箏。」

  「軍叔叔,我們可以放風箏嗎?」小強趴向前方的駕駛副座,滿臉希冀地問。

  「可以嗎?」小芳也跟著問。

  由於母親要辛苦賺錢,他們幾乎沒有出門郊遊過,更別說放風箏,看得他們一臉羨慕。

  「小強,小芳,不可以吵。」秀蘭趕緊制止孩子們的請求。

  「沒關係,我們就是要去放風箏的啊。」軍司笑笑地回道。

  「耶!好棒!」不只是小兄妹,就連花朵也高興得叫了起來。「太好了!」

  「你也喜歡放風箏嗎?」他寵溺地看著她粉嫩的笑臉,表情非常溫柔。

  「我沒放過風箏,不過看起來好像很好玩。」

  「等一下你試試就知道好不好玩嘍。」

  車子一停好,軍司馬上帶著小兄妹去選購三隻風箏,有小強的皮卡丘,小芳的蝴蝶,和他自己選的老鷹,帶著眾人來到一處比較少人的空地。

  「小強,我幫你拿著風箏,我一說跑,你就努力往前跑,邊跑邊放線,知道嗎?」軍司充當教練,指導他們玩法。

  「知道!」小強認真地點頭。

  軍司將風箏拿高,測試著風向,只聽他大喊了一聲「跑!」,便放掉手上的風箏,皮卡丘風箏果然順著風勢慢慢往空中飛。

  「啊!飛上去了!飛上去了!」小強停下奔跑的腳步,興奮地大叫。

  「你現在要慢慢放線,它就會越飛越高。」軍司來到他身邊教他怎麼放線。「懂了嗎?」

  「懂了。」

  小芳拿著自己的蝴蝶風箏奔過來。「軍叔叔,換我了。」

  「小芳,你要高高拿著風箏,叔叔一說放,你就放手,知道嗎?」他考慮到小芳還太小,無法控制線軸。

  「知道。」小芳拚命踮著腳,將雙手舉高,努力抬高風箏。

  「我要跑嘍……放!」當他一說放,就拚命往前跑,手上的線也跟著慢慢放,沒一會兒工夫,蝴蝶就飛得跟皮卡丘一樣高。等到風箏飛穩之後,他將蝴蝶風箏的線軸交到小芳手上。「你要牢牢握住,可以慢慢放線,就像這樣,會嗎?」

  「會!」小芳開心地拿著線端,開始操控風箏,看到風箏越飛越高,她的笑容也越咧越大。「我的飛得比哥哥高喔!」

  「哼,看我的,我馬上就贏你。」隔了十公尺遠的小強不甘示弱地嗆聲。

  花朵專注地看著玩得很開心的三人組,注意力幾乎都放在那個高大的孩子王身上。

  他的熱情潛移默化地感染了她,讓她開始學會付出關心,不再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咖啡館的氣氛也有些改變,變得更加融洽,纏他的女性客人增加了,男客人不再只是繞著她打轉,而是將那裡當成他們的休憩場所。

  這一切的改變,都是因為他的出現,他改變了店裡的氣氛,也改變了她。

  她決定讓自己變成一個配得上他的好女人。至於是什麼樣的好女人呢?嗯……她還在想……

  「多多,謝謝你帶我們出來,這是我們全家第一次出來玩。」看到小孩開心的面容,秀蘭心中充滿感激。

  「你幫了我很多忙,是我要感謝你才對。」雖然秀蘭才來半個月,但已經完全熟悉店裡的事務,比她這個只會幫倒忙的老闆好太多。

  想到這裡,花朵又沮喪起來,她真是個手腳很笨的人哪。

  「你花錢請我來工作,那是我應該做的。」秀蘭是個懂得感恩的人。「況且,我以前也很認真替老闆工作,但是沒有一個老闆會替我做這些。」

  「這都是軍司安排的,你要謝,就謝他吧。」充其量,她只是將他們載上來的司機而已,若不是軍司是嚴重的路癡,可能也輪不到她開車。

  「我當然也要謝謝他,你們兩個都是我的貴人。」

  「別再說什麼貴人,我說過這是緣分,是我們有緣。」

  「軍先生是個好人,他雖然外表看起來很兇惡,但是心地善良體貼,比許多偽善的人好太多。」秀蘭為了生存在社會打滾,看過太多偽君子,跟那些人比起來,軍司高貴多了。

  「我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她比誰都清楚,要不然也不會喜歡上他。

  「你也是一個大好人,你們兩個很速配。」這兩人在秀蘭眼中不只是恩人,更是一對金童玉女,看到他們交往,她比誰都高興。

  「可是……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他。」花朵稍微透露了一點自己的心事。

  「誰說的?你們兩人郎才女貌,而且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這就夠了,哪有什麼配不配的問題,你不要聽人胡說。」

  「沒人跟我說這些,是我自己想的。」花朵自卑地說:「他人好,又會畫畫,我什麼都不會。如果不是我父母有錢,我也沒辦法開店……」

  「我不這麼想。」秀蘭說出自己的想法。「很多有錢人只考慮到自己,像你跟軍先生這麼有愛心的人,太少了。軍先生會畫畫,但你會種花,我沒看過比你還會照顧花的人,只要經過你的手,花就開得特別漂亮,這不就是你的專長嗎?」

  「ㄟ……對耶,我很會種花。」花朵果然單純,秀蘭三言兩語,就讓她放開心。「這點阿司就不行了。」

  此時,軍司突然湊近她耳朵問道:「你說我什麼不行?」

  「厚!」花朵嚇了一跳,猛拍胸口嬌嗔。「你嚇到我了啦!」

  「對不起,我幫你拍拍胸口收驚。」

  他作勢伸出祿山之爪,果然被她笑著拍開──

  「你不要鬧了啦!」

  「那你告訴我,你剛剛笑我什麼不行?」他故意鬧她。「你難道不知道說男人『不行』是最大的侮辱嗎?」

  「是嗎?我不知道欸!」不會種花有那麼嚴重嗎?她不安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說你不行的,雖然你真的不行……」

  「你到底在說什麼『不行』,給我說清楚,否則我就證明我的能耐給你看!」軍司看到秀蘭已經識相地離開,說話開始不正經。

  「我是說你種花不行。」她無辜地說。「人家是說實話啊。」

  「原來是說這個啊,我還以為你是說別的哩。」

  「什麼別的?」她好奇地追問。

  「就是那個……」他在她耳邊輕聲回說出限制級的答案,聽得她耳朵立刻轉紅。

  「你好討厭……」她嬌羞地推開他,滿臉通紅地瞪他一眼。「人家才不會想到那裡去!」

  他們兩人的親密關係頂多只到接吻和抱抱,她就已經覺得很刺激了,根本沒體驗過他剛剛說的「床上翻滾」運動。

  「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被我教壞?」他故意壞壞地建議。「怎麼樣?等一下我們可以下山試試我的能耐喔。」

  「厚……不跟你胡扯了啦!」她趕忙閃避他誘惑的眼神,以免噴鼻血。

  「好啦,不鬧你了。」軍司拿出老鷹風箏,交給花朵。「要不要玩?」

  「好啊,可是我不會……」

  「很簡單,玩就會了。我拿著風箏,我一說跑,你就往前跑,記住,要邊跑邊放線。」軍司將風箏拿高,順著風,大喊:「……好,跑!」

  花朵一聽到號令,馬上往前跑,可是她的運動神經實在太差,跑沒幾步,低跟涼鞋一扭,身體拐了一下,整個人立刻往前撲倒。「……啊!」

  軍司在她跌倒的前一秒,抱住她往前撲倒的身子,及時救了她,可是他的右肩卻因此撞到地,忍不住輕呼出聲。「噢……」

  「你怎麼了?」她聽到那聲輕喊,趕緊低頭查看他的傷勢。「有撞傷嗎?」

  「沒,我沒事。」軍司為了讓她安心,露出一個笑容。他不著痕跡地試著轉動右邊肩膀,隨之而來的刺痛卻讓他眉頭皺了一下。

  糟糕,肩膀好像真的撞傷了,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作畫?

  「你呢?有沒有受傷?」他不去想自己的肩傷,關心地查看她的手腳,動作非常輕柔。「腳呢?扭傷了嗎?」

  「嗯……沒事。」她的心又是一動,還有陣陣酥麻從他碰觸的地方傳到心口,像被電到一樣,她覺得全身無力。

  完了,被他一碰,她就開始想入非非,她好像變成色女了。

  「鞋子脫掉,穿這種鞋子根本沒辦法跑。」哪有人穿低跟涼鞋來爬山的啊。

  「可是,我沒打過赤腳啊……」

  「試試看,赤腳踩在草地上,很舒服的。」他率先示範,脫掉球鞋,在草地上踩幾下,強力建議。「雖然有一點刺刺麻麻,但很舒服的。」

  小強和小芳有樣學樣,跟著將鞋子一脫,也在一旁起哄。「哇……刺刺的,好好玩!」

  「多多,來嘛,試試看。」軍司繼續向花朵鼓吹。

  「好吧……」花朵小心翼翼地脫下右腳的涼鞋,試踩在草地上,刺刺麻麻的感覺立刻自細嫩的腳底傳來,讓她不適應地馬上縮回腳。「噯!」

  幾秒後,她又緩緩踩上草地,習慣了以後,才放下左腳,慢慢地走動。

  「怎樣?感覺不錯吧?」

  「嗯……」習慣草地後,她漸漸喜歡踩在草地上的感覺,臉上的笑容跟著放大。「好舒服!」

  「現在再試試,我一說跑,你就往前跑。」他再度將線軸交到她手上,以左手拿高風箏,沒讓她看出肩膀的異狀。

  「好。」她緊握住線軸,認真地做出預備跑的動作。

  風一來,軍司一聲令下,她便努力地往前跑,可是速度實在太慢,動力不夠,風箏掙扎地飄了幾秒鐘就搖搖晃晃地墜落,她不灰心,又試了幾次,卻怎麼樣也飛不起來,終於她挫敗地抿著唇,將線軸交還給他──

  「我不想玩了。」她真的很笨,連小芳都不如。

  他將風箏放在她手上。「你拿著風箏,我來跑。」看過她跑步的方法,他相信她的確沒有運動神經。

  「我不會……」

  「你還沒試呢,別那麼容易就把自己判出局。」他給她一個鼓勵的笑。「舉高一點,風箏才飛得遠,有我在,絕對沒問題。」

  她沒什麼信心地拿高風箏,等待他的指示。

  他站在五公尺遠的距離,等待風起,當一陣輕風吹起,他立刻大喊。「放!」

  他快速往前跑,手上的線跟著放,風箏順著風勢越飛越高,越飛越高……

  「來,換你玩。」他繞回來,把線軸交給她。

  「不了……我擔心我一玩就會掉下來。」她不敢接手,深怕自己的「奶油桂花手」會帶衰。

  「別擔心,有我在呢。」他將線軸塞進她手心,握著她的手,教她如何藉由拉扯控制遠端的風箏。

  他的貼近挑動她敏感的神經,擾亂她的注意力,根本看不到天上的風箏,只能感受他厚實的胸膛不斷傳來的熱氣,大熱天裡,她竟然忍不住顫抖。

  一碰到他,她就好想吻他、抱他……

  完了,完了,完了,她真的變成大色女了!

  「我不想玩了……」擔心自己演出「餓女撲郎」的戲碼,她決定離他遠一點。

  「為什麼?不好玩嗎?」他沒看出她扭捏的心事,不明所以地問。

  「不是啦……」這麼丟臉的理由,要她怎麼說得出口嘛。

  「那是為什麼?」

  「唉呀,你別問啦!」她用力推開他,卻剛好撞到他右邊的肩膀,痛得他忍不住叫出聲──

  「噢!」他痛苦地按著右肩呻吟。

  「你怎麼啦?我弄痛你了嗎?」她焦急地蹲在他面前,不知所措。

  她並沒有很用力推呀!怎麼會這樣?

  「軍先生,你還好吧?」秀蘭跟小強還有小芳也顧不得玩,全都擠過來,看到他一直按著右肩,好奇地問。「你肩膀受傷了嗎?」

  「我沒事……剛才玩得太用力,拉傷肩膀肌肉。」他隨便找一個理由解釋。

  花朵若有所悟地看著他的肩傷。「你是不是剛剛救我的時候受傷的?」她記得他剛剛跌倒時曾捂著肩叫了一聲,應該是那時受的傷。

  「這只是小傷,回去貼個貼布就好了,沒事的。」他聳聳肩,滿不在乎地說。

  「對不起……」知道自己害他受傷,她難過得眼眶都紅了。

  「別哭……我不是說我沒事嗎?」

  「可是……」

  「我們趕快下山,我知道有家推拿診所不錯,也許去給醫生按摩一下就好了。」秀蘭提議。

  「沒那麼嚴重啦,小強他們還沒玩夠……」

  「我們下次再來玩,今天先去治療你的肩膀。」花朵難得強硬地打斷他的話。

  「好吧,就依你。」他一來因為肩膀實在疼痛,二來不想違逆她的好意,只好妥協。「小強,小芳,對不起,我們下次再來放風箏。」

  「好。」兩兄妹很乖巧,沒有吵鬧,依然開心地收拾風箏的線,接受提早回家的決定。


  「對不起,都是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什麼事都做不好,才會害你受傷。」趕回台北的路上,花朵還是非常自責。

  「別再這麼說,我會生氣喔。」他正色道:「我寧可自己受傷,也不願你受任何傷害,你懂嗎?」

  「可是你的右手受傷了,還能畫畫嗎?」就她所知,他現在畫的這幅畫,是為了畫展用的,還沒畫好呢。

  「我覺得應該只是扭傷,推拿一下,應該就沒事了。」他將左手放在她操控駕駛盤的手上。「我很高興能保護你,這點傷是值得的。」

  「嗯……」她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水,又被他這句話給惹了出來。他這不是存心害她哭嗎?她知道她的家人一直都很保護她,但他們的保護跟他的又有些不同,她相信他將她的安危放在他個人安全之上,害她的心又失控了。

  這樣她怎麼可能不愛上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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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肩膀還會痛嗎?」花朵送軍司回房間,替他貼上貼布後,不放心地再三詢問。

  他們一下山就到秀蘭所說的那間診所,但是星期天休診,只好到藥房買貼布和噴劑,讓他暫時止痛。

  「好多了。」這是他一貫的標準答案,就算肩痛有越來越嚴重的現象,他還是仍舊對她笑著,彷彿什麼事也沒有。

  「你要不要睡個午覺?」她沒照顧人的經驗,不知道該怎麼做。

  「好啊,可是我要你陪我睡。」他故意鬧她,不希望她一直陷在害他受傷的愧疚感裡頭。

  「好。」

  「喂,我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她二話不說地答應,反而讓他嚇到了。

  「沒關係,我想陪你睡。」否則她回去也會不放心地一直想。

  「你回去吧,我沒事。」他揮動左手趕人,他可不想乘人之危要脅,這麼沒品的事,他做不出來。

  她自動自發脫鞋,爬上床躺下,拍拍身旁的空位。「快點來睡吧。」

  「你不怕我吃了你?」

  「不怕。」就算他吃了她,她也不怕,因為她心甘情願。

  「唉……偏偏這個時候,我卻動彈不得,真是可惱啊。」他跟著脫鞋上床,懊惱地嘟囔。

  「你說什麼?」她小心地靠近他,右手輕輕放在他的胸上,以免碰痛他的肩膀。

  兩人靠得這麼近,她的心跳理所當然又加速,但同時又有種讓人好安心的感覺,讓她的心跳慢慢回復正常速度。

  說真的,打從第一眼見面,雖然他一臉兇惡,但她卻一點都不怕他,更何況是現在,她更是相信他絕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情。在他懷裡,她很放心。

  「我說……」軟玉溫香自動送入懷,讓他稍解遺憾,伸出左手環住她的腰,為彼此調好一個最舒服的睡姿。「睡覺吧。」

  他肩膀一動就痛,除了睡覺還能做什麼?

  「好。」她果真乖乖閉上眼,像只小貓咪舒服地窩在他懷裡睡覺,一點防備都沒有,沒幾分鐘,她的呼吸變得細而綿長,表示真的已經睡熟了。

  「喂……」軍司苦笑。美色當前,他怎麼也睡不著,但她卻可以呼呼大睡,這不就表示他一點誘惑力都沒有嗎?

  能得到她充分的信任,他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眼前粉嫩嫩的小臉,依然睡得安穩,濃密的眼睫毛動都不動,彷彿天塌下來也不怕。

  他愛憐地在她額頭輕輕印上一個吻,她是他最珍愛的寶貝。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2-21 14:25:55

第六章

  花朵剛移植好幾株香檳玫瑰,將土填平,還來不及澆水,身體已經落入某人的懷抱,接下來就是一陣天旋地轉的熱吻,吻到她天昏地暗,喘不過氣來。

  「你……你的肩膀……好一點了嗎?」今天一大早他就去秀蘭介紹的診所做推拿,醫生說有輕微挫傷,這幾天最好不要動到肩膀。

  「好多了。」軍司繼續往她馨香的頸項進攻。

  「可是醫生說……你的肩膀不能亂動……」

  「所以你要乖乖站好讓我親。」他皮皮地說。「我這幾天什麼事也做不了,只好跟你玩親親嘍。」

  他的自制力一向是他最自傲的優點,當年在學畫時,就算面對性感模特兒,他依然可以面不改色、冷靜作畫,但是這份自制力,卻是一碰到花朵就破功。

  雖然她戴著草帽,穿著長袖上衣,全身像粽子一樣包得緊緊的,但他就是不受控制地受她吸引。

  「你……」她羞得滿臉通紅,拚命扭動想擺脫他的「糾纏」。「別……這樣,小強他們馬上就來了。」

  「來得正好,我剛好可以乘機教他怎樣把妹。」他全然沒將她的警告當一回事,繼續進攻,享受她的甜美滋味。

  「別鬧了啦。」她閃到一旁,躲他遠遠地,以免又被纏上。

  「好吧,我們來說正事。」他一臉正經地立正站好。

  「真的?」看他難得正經的模樣,她也正襟危坐地洗耳恭聽。「什麼正事?」

  軍司朝她眨眨眼。「我們去泡溫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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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因為軍司的一句話,幾個小時後,兩人來到了台東知本溫泉。

  「陽明山跟北投也有溫泉,為什麼我們要到台東泡呢?」

  搭上飛機,飛到台東機場,直到坐上計程車來到知本溫泉,花朵還是充滿疑惑。

  就算醫生說他的肩膀需要泡溫泉才能好得快,也不用大老遠跑到知本泡吧?

  若不是她聰明地來個先斬後奏,晚上再打電話回家報備,她那些保護過度的「護衛」,絕對不會批准她外宿。

  還好她在「花屋」有放備用衣物,否則連換洗衣物都沒得準備。

  「醫生說台東知本溫泉的水質對治療神經痛比較有效,他建議我去那裡泡。」他面不改色地扯謊。

  當他知道這幾天無法作畫後,第一時間就是想到要好好利用這幾天出去散心,於是上網查了住宿資料也立即做出安排,他有信心可以成功騙倒花朵。

  「喔。」果然,她完全沒有懷疑地接受他的說辭。

  「你來過知本嗎?」他背著輕便的行囊,牽著她的手,慢慢走向今晚落腳的旅館。

  「沒有。」日本去過好幾次,知本倒是沒來過。

  「既然沒來過,乘機來看看不是很好嗎?你看這家溫泉旅館怎麼樣?喜不喜歡?」兩人走進一間很有日式風味的大木屋,迎面撲鼻而來的木頭香味,讓人神清氣爽。「這是醫生介紹我來的,他說這裡的溫泉水質最好。」

  其實這間旅館是他昨天上網查到的,但他當然要推給醫生嘍。

  這是一家以精緻和舒適聞名的溫泉旅館,為了維護服務品質,旅館不接團體客,一天只接二十組客人,雖然價格不菲,但住過的客人都給了相當高的評價。

  「喜歡,這裡的感覺很舒服。」旅館大廳全都是原木建造,氣質淳樸。

  辦完Check  in的手續後,旅館人員帶他們來到一間小木屋,窗外是一大片翠綠山林,石砌的浴池周圍全被林木擋住,可以放心地泡露天溫泉。

  「阿司你看,可以在這裡泡溫泉ㄟ。」花朵興奮地走到陽台上的浴池,伸手試著溫暖的溫泉水。「可以一邊泡,一邊看風景,真棒!」

  「你敢泡嗎?」他帶她來這裡,本來就沒安什麼好心,但他很懷疑她有意識到自己目前的「處境」。

  「為什麼不敢?」她一派天真地笑著。「你看,旁邊都被樹木擋住,沒人看得到啊,很安全的。」她完全沒有想到,最危險的「色狼」就在身旁。

  「……」這隻小笨羊果然沒有考慮他的存在。

  他右手雖然還不方便,但已經恢復不少,要吃了她可是完全沒問題,她這麼不設防,他很為難欸!

  不吃,對不起自己的身體。

  吃了她,又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吃?還是不吃?

  「……吃吧。」她期盼地看著他,等他的回答。「好不好?」

  「什麼?」他驚愕地睜大眼看她,她聽到他心裡的掙扎了嗎?還是他說出口了?

  「我說……我肚子餓了,我們找點東西吃吧。」她重複一次剛剛說的話。

  「喔……」他失望地垂下肩。原來她是說吃東西,他還以為她突然開竅了哪。

  「怎麼?你不想吃東西嗎?」他看起來沒什麼興趣。

  「想,當然想。」只不過他現在最想吃的是「她」,跟食物無關。

  「那走吧。」她興高采烈地牽著他走出房門。「我剛剛看到旅館後面有登山步道,我們吃完飯上去走走,好不好?」

  「好……」她都開口了,他能拒絕嗎?

  「爬山回來剛好可以泡溫泉,晚上一定很好睡。」她已經安排好今天的行程。

  「……你說得沒錯。」錯的是他將一切想得太美好。

  原以為這趟溫泉兩日游,可以演出香艷刺激的戲碼,讓兩人的關係更進一層,但他卻忘了考慮她異於常人的反應。

  看來這趟就真的只能泡泡溫泉、爬爬山,其他的,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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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這裡風景真好,空氣又清新,好舒服喔。」飯後,兩人順著步道散步,花朵像是破繭而出的蝴蝶,雙手展開,迎著風又跑又跳,笑得好開心。

  點點陽光透過樹葉灑落在她身上,亮影躍動,忽隱忽現,讓她看起來有如林中精靈,這動人的一幕直擊他的心,他恨不得自己手上有畫筆,可以畫下這一幕美景。

  這半個多月,他一直在注意她,不論是花圃裡認真工作的她、被眾人圍繞著靦腆的她、還是被他擁抱著嬌羞的她,每個她都很美,他也曾試著畫下,但構圖總覺得有些單調,無法讓他滿意,直到看到這一幕。

  他終於找到適合她的背景。

  藍天,陽光和森林,她則是自由穿梭在林間的精靈,讓這片山林活了起來。

  「……你在想什麼?」她玩累了,回到他身邊,剛好看到他在沉思,不敢打擾他,靜靜地坐在他左邊,直到他回神。

  「我真希望現在手上有畫筆,可以畫下這一片山林和精靈。」他摟著她的肩,吻著她因運動而沁著紅暈的嫩頰。

  「精靈?」她驚訝地查看四周。「這裡有精靈嗎?在哪裡?我怎麼沒看到?」

  「呵……」她的傻氣讓他忍不住笑了。「她躲起來了。」

  「精靈長什麼樣子?」她信以為真,認真地詢問。

  「她長得很美,是我所見過最美的。」他也一臉認真地看著她回答。

  「那……你喜歡她嗎?」聽他讚美別人,就算是精靈,都會讓她有些吃味,心底酸酸的。

  「當然喜歡。」她就是他心中的精靈,他怎麼會不喜歡?

  「噢……」原本的喜悅都沒了,她像洩了氣的氣球,渾身無力。

  「怎麼?吃醋了?」他明知故問。

  「嗯,我不希望你喜歡別人……」她悶悶地老實回答。

  「傻瓜。」他寵愛地將她摟得更緊。「我說的精靈就是你。」

  「騙人,我又不是精靈。」

  「剛剛你在前面奔跑的模樣,在我眼中,就像是精靈一樣美。對我來說,你就是我的林中精靈。」

  「真的?」他不是故意讓她高興的吧?

  「我騙你幹麼。」

  「這麼說……你剛剛說喜歡的人是……我?」她的心一下子脹得滿滿的,就像充飽氣的氣球,直想往上飛。

  「當然是你。」他隨即吻上她紅艷的唇,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才放開她。「你這下可以放心了吧,我的小醋桶。」

  「我才不是小醋桶呢。」只不過是吃了一點小小的醋罷了。

  「還說不是,我現在還聞得到酸味呢。」他故意作弄她。

  「哪有?我怎麼沒聞到?」她用力地吸了好幾下。

  「全都在你身上,你自己怎麼聞得到。」

  「沒有啊……」她舉起手來用力聞,又低頭聞衣服,直到看到他偷笑的表情,才知道自己又被他騙了,惱得起身走人。「你又騙人!我不理你了啦……」

  「好……別生氣,我不鬧你。」他趕緊上前牽住她的手,以免小醋桶滾下山不理人。「我們下山洗溫泉吧,這個時候涼涼的,泡起溫泉應該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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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泡吧,我去外面走走。」回到小木屋裡,軍司不想乘機佔她便宜,擠出最大的風度說道。

  「可是……我不敢一個人在這裡,我會怕。」這裡不是她熟悉的地方,一個人在這裡,好可怕。

  「嗄?」她知道她在說什麼嗎?

  「你在房間裡面陪我好不好?」雖然她希望他能在外面陪她一起泡,但是男女有別,她再怎麼無知也知道不可行,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要知道他在一牆之外,她就會放心不少。

  「這……」她以為他是聖人嗎?竟然指派這麼一個超級任務給他?

  「好不好嘛?」她天真無邪的雙眼盯著他,讓他實在說不出一個「不」字。

  「好……」這個回答很無奈,也很無力,這簡直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考驗。

  「太好了!謝謝!」

  她興沖沖地拿了換洗衣物走到陽台,心滿意足地吹著晚風泡溫泉,全然沒想到一牆之外的苦命男,只能望牆興歎。

  最喜愛的女人在外頭洗澎澎,他卻奉命顧門,什麼事都不能做,甚至連想都不能亂想,以免做出「色狼撲羊」的舉動。他只好躺在雙人大床上,望著天花板,除了歎氣,還是歎氣。

  原訂的浪漫溫泉之旅完全變調,變成溫馨家庭聚會,怎不讓他哀歎連連?

  「阿司?你還在嗎?」泡了半天沒聽到他的聲音,她有些害怕地半起身叫著他的名。

  「我在這裡。」就算心裡再不平衡,他還是以她為第一優先考量,不會故意惡整她。

  他的聲音立刻撫平不安的情緒,她放心地又躺回浴池,一臉幸福地笑著。「阿司,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安排這次的旅遊,我好高興。」家人都有正事要忙,她不想去打擾他們,他們也不放心她跟別人出遊,所以她很少出來遊玩。

  「你高興就好,找一天,我們再去其他地方走走。」他的臉上也浮上溫暖的微笑,不再哀怨。「反正咖啡館現在有秀蘭可以幫忙,你就不用被綁住了。」

  「可是……我喜歡被綁住的感覺。」

  「為什麼?」他不懂為什麼有人喜歡被綁住。

  「那表示我被需要。」一直以來,她雖然被層層保護,但她卻覺得自己不被需要,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就算少了她,沒有人會受影響,世界依然照常運作。

  「嗄?」被綁住等於被需要?向來隨心所欲、自信滿滿的他,一時聽不懂這個「被需要」的理論,也很難理解。

  「你需要我嗎?」

  「需要啊。」雖然聽不懂她問這話的意思何在,但他仍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就好。」她滿意地笑了。只要他需要她,那就夠了。

  「好什麼?」他聽得莫名其妙,但沒想太多,像個老媽子般地嘮叨。「你不要泡太久,皮膚會發皺,會脫水,泡夠了就起來……」

  耳邊聽他發自內心的關懷,她笑得好甜、好甜,希望能一輩子都聽他嘮叨。

第七章

  「阿司!阿司!」

  一大早,花朵拿著報紙,著急地用力拍打他的房門。

  隔了好一會兒,全身上下只穿著一條短褲的軍司終於拉開房門,一臉睡眼惺忪,猛打呵欠。

  「呼……哈……多多……?什麼事啊?」

  前幾天借口肩痛偷閒到台東度假,眼看再一個星期就要開畫展,他最後一幅畫還沒有著落,這幾天只好開夜車趕工,昨晚幾乎一夜無眠,快到凌晨才入睡,嚴重睡眠不足。

  「有人刊登尋人啟事找你欸!登在頭版,而且還是半版版面,各大報紙都有登喔!」她趕緊將報紙交給他。「哪,你看。」

  有人花大錢登報找他?應該是劉光群那傢伙搞的,只有他才會花那麼大手筆做這種白癡事。

  軍司懶懶地接過報紙,果然看到偌大的版面中只寫了兩行斗大的字──


  軍司,你混到哪裡去了?限你兩天內跟我連絡,否則我拆了你的狗窩!

                      劉光群


  「果然是那個豬頭!」登成這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倒了多少債哩。

  「怎麼了?有麻煩嗎?」她擔心地問。

  「沒事。」他只是想宰了劉光群那個豬頭。不僅身材像豬,就連頭裡裝的也是豬腦,真是個大豬頭!

  「你要不要現在就打電話給他?」

  「沒關係,我待會兒再打,讓他多等一會兒,急死他。」登這麼大的廣告,害他在全國民眾面前丟臉,他非好好整回來不可。

  「來,你的早餐。」她遞上一個小型保溫鍋。「你昨天不是說想吃皮蛋瘦肉粥嗎?我請我家的廚子特別為你做的,你吃吃看,好不好吃?」

  「謝謝。」他接過保溫鍋放在一旁,摟住她的腰曖昧地說:「不過……我現在比較想吃你。」

  一說完,他毫不浪費時間,立刻印上她的唇。一陣熱吻過後,連他也差點喘不過氣了。「多多……我真想吃了你……」

  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在考驗他的克制力,目前是節節敗退,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可是我聽說人肉是酸的,不好吃耶。」她嬌憨地回答,臉上有著激情後的紅暈。

  「誰說的,你就是甜的啊,難道是我的舌頭出問題?我再試試……」

  「別,別吃我,你還是吃粥吧。」怕他真的將她給吃了,她趕緊拿起保溫鍋擋在兩人中間。

  「好吧。」他果真好心地放開她,自動自發打開保溫鍋,挑動味蕾的香氣瞬間瀰漫整個房間。「嗯……真香。」他拿張椅子給她,自己也坐在另一張椅上,拿起湯匙,開始進食,顯然很滿意粥的口味。

  「你的畫進行得如何?順利嗎?」花朵關心地問道。

  「還不錯,再一、兩天就可以完成。」他唏哩呼嚕已經吃了半鍋稀飯。

  「那……」她小心翼翼地問出心中最在意的問題。「畫完以後呢?你要去哪裡?」他留在這裡的最大目的是畫她,一旦畫作完成,他似乎就沒有繼續留下來的理由了。

  她是少根筋,但不代表她沒腦筋,從她發現自己的心意後,她就想到這個問題,不過一直沒有正視過,因為他沒認真作畫,也就沒有完不完成的問題。但現在不一樣了,自從台東回來後,他開始認真作畫,教她如何不擔心?

  她不知道他會不會為她停留?

  「看心情吧,」他以為她問的是她下一幅畫的題材,聳聳肩,一臉慵懶地回答。「也許是北極,沙漠,或是西藏,到時候再說吧。」

  他不是一個有計劃的人,簡單說呢,就是隨興,想畫什麼,就畫什麼,不會刻意安排,以免作品多了不自然的匠氣。

  聽到他的答案,她的臉色轉白……他的計劃很多,但沒有一個是留在這裡!

  這麼說,他畫完就會離開,那他們的感情呢?也跟著斷了嗎?

  「你怎麼了?臉色怎麼變得這麼難看?」他吃完粥,剛好看到她蒼白的臉色,打趣地說。「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是不是需要我的人工呼吸?」

  「你……」她想問他畫完後,他們兩人的感情要怎麼辦?但事關緊要,反而問不出口。「我……先下去整理花圃。」

  她神色倉皇地逃離房間,藉機讓自己獨處,她需要空間想想該怎麼處理這段感情。

  這是她第一次談感情,她當然希望是一段有結果的感情,但如果對方只當成是旅程的點綴和調劑,她又該如何面對?

  軍司何等敏感,馬上察覺她的不對勁,但就算他想破頭,也想不出原因,乾脆不再折騰自己的腦,利用時間再繼續作畫,看著畫布上漸漸成形的林中精靈,他的表情是十足的驕傲和滿意。

  這是他到目前以來最滿意的一幅畫作,這幅畫,將是他個人畫展的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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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你無緣無故鬧失蹤,害我提早結束蜜月旅行,你說,要怎麼補償我?」劉光群一接到軍司的電話後,馬上趕來「花屋」逮人,以免又讓人給逃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半個月,整整兩個星期欸!」

  渾身是肉的劉光群自行搬來一張椅子挨著軍司坐下,看著一臉容光煥發的「失蹤人口」,再想想自己這半個月來的煎熬,簡直氣得想開扁。

  「大不了你下次度蜜月時,我替你付旅費嘍。」安坐在椅上蹺著二郎腿的軍司,一臉無所謂地打哈哈。

  「你欠揍啊,什麼下次?你是詛咒我離婚是不是?」劉光群沒好氣地用力捶他的肩膀一下,算是替自己這幾天的操勞討回公道。

  「你這個豬頭!誰教你登那麼大的尋人啟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欠你多少錢哩。」想到自己的大名掛在各大媒體的頭版,軍司就一肚子火。「你是怕我不夠出名啊?」

  「要不是我刊登尋人啟事,你還不見蹤影哩。說到這個,喂,你該不會忘了下星期就要開畫展吧?」以軍司散漫的個性,不是不可能。

  「記得啦。」

  「那畫呢?你還欠我一幅,還記得吧?」說實話,劉光群還真有點擔心。

  「在這裡,只需要做最後修飾就完成了。」他指著身後的畫架。

  「真的?那先給我看看!我正在安排會場的擺設,要挑選擺在正中央的畫,目前有幾幅在做考慮。」通常擺掛在會場正中央位置的畫,都是具有特殊意義,或是最佳畫作,也是該會場的主秀。

  「不用挑了,我要用這幅。」

  「這麼有信心!」聽他這麼堅持,讓劉光群對他身後的畫更加好奇。「能讓我看一眼嗎?」

  軍司有個怪癖,未完成的畫,除了他自己外,絕不讓別人看。

  「你還不信任我的眼光嗎?」軍司的語氣聽起來有點不爽。

  「不是不信任,只是好奇。」劉光群老實回答。「你以前從不會特別指定哪一幅畫要擺在『主位』,難得那麼堅持,我當然想看看嘍。」

  「等我畫好會通知你拿去裱框,你就可以看到啦。」

  「好吧,我到時候再看就是了。」劉光群突然想起另一個讓他更感興趣的話題,興致勃勃地問:「剛剛我在樓下碰到的那個美女是誰?」

  「她是我的,你連想都別想。」一提到花朵,軍司的懶散不見了,全身肌肉緊繃,像戒備中的雄獅。

  「老大,你忘了我才剛結婚嗎?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你別緊張。」沒看過軍司佔有慾十足的霸道模樣,劉光群趕緊表態,以免被誤殺。

  「你這隻大淫蟲,婚前不知玩過多少女人,我就不相信你婚後會安分。」對於好友以前悠遊花叢的行徑,他比誰都清楚。

  「喂,老大,你這些話在我面前說說還可以,千萬別在我家那隻母老虎面前提,要不然我准完蛋。」劉光群面有懼色地打躬作揖,深怕某人口風不緊,自己就得受皮肉之苦。

  「很好,你總算找到一個制得住你的人。」

  「還說我咧,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劉光群忍不住好奇地探詢。「以前沒見你對女人多有興致,怎麼突然改變態度?她迷住你了?」

  「嗯,沒錯,我完全被她給迷住了。」軍司爽快地坦承,表情是絕對的愉悅。

  「阿司,你對樓下那個女人是真心的?」從沒在他臉上看過這麼清爽的表情,劉光群有些在意地問。

  「別那樣喊她,她的名字叫做花朵。」軍司不悅地糾正。

  「是。」劉光群從善如流,再度詢問。「請問,你是真心喜歡花朵小姐?」

  「廢話,不喜歡她,我幹麼一直守在這裡?」他很少在一個地方長時間停留,若不是這裡有她,他才不會留那麼久呢。

  「呵……哈哈哈……」劉光群莫名其妙地爆出大笑,笑到眼淚都流出來。

  「你他媽的在笑什麼?」軍司猜得出他在笑自己,毫不留情地賞他的頭一拳。

  「痛……你能不能小力一點,很痛……」可憐的劉光群,摸著被打痛的頭,眼角淚光閃閃。

  「你剛剛在笑什麼?」

  「我是笑……」劉光群聰明地先移到安全距離之外才回答:「你終於也碰到一個制得住你的人啦?哈哈∼∼哈哈哈∼∼」說完,還不怕死地繼續放聲大笑。

  「你如果不想要第二十幅畫,就繼續笑吧。」軍司的語氣不冷不熱,恰好是足以威脅人的溫度。

  「阿司老大,我不笑了,你看我的臉,一點笑容都沒有喔。」事關畫展成敗,劉光群繃緊臉,拚命把嘴角往下壓,不敢露出一點笑意。

  「既然找到我,你可以滾了,等到畫好,我再通知你過來取。」他立刻下達逐客令。

  「是……」碰到等於是衣食父母的軍司,劉光群只能乖乖聽話。他轉身走沒幾步,又突然折回來,滿臉興奮。「差點忘了說,凱薩琳目前在台灣,來找過我好幾次。」

  「她來做什麼?」軍司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凱薩琳就是當初不留情面拒絕當軍司模特兒的女子,多虧她的拒絕,讓他化悲憤為力量,成為現在的知名畫家。

  「她想替你辦畫展,作為今年的壓軸展覽。」凱薩琳家族經營紐約最大藝術中心,是藝術家心中的聖殿,能在那裡辦展是所有藝術家的最大心願。

  「我沒興趣。」他興味索然地拒絕。他已經過了汲汲追求名利的年紀,再說,以他目前的知名度,也不需要再錦上添花。

  「沒必要急著拒絕吧。」劉光群趕緊遊說。「只要跟凱薩琳合作,你的身價會立刻三級跳,百利而無一害啊。紐約是目前世界的藝術重鎮,凱撒琳家族經營的藝術中心又是其中之最,這麼好的機會,不要輕易放過。」

  「我不想跟那個女人合作。」

  在他尚未闖出名號,還是個潦倒的窮畫家之前,她對他愛理不睬,態度高傲,拒人於千里之外;但當他一夕成名的隔天,馬上接到她賀喜的電話,還說要做他的經紀人。前後的態度轉變之大,比沙漠的天氣還讓他難以忍受。

  他最討厭虛偽的人!

  「我知道你討厭跟外人周旋,這也是我這個經紀人的用處,沒關係,我會跟她談,你不需要出面。」能跟凱薩琳那位性感美女接觸,是天外飛來的艷福,光看她就是一種享受。

  「喂,口水擦一擦!」軍司沒好氣地提醒。「別忘了你還在蜜月期,這麼快就見異思遷,小心我告訴你老婆。」

  「食色,性也。」劉光群搬出至理名言。「況且,我又沒想要怎樣,只是欣賞也不行喔。」

  「那個女人不是簡單人物,她結了三次婚也離了三次,婚姻帶給她上億美元的財富,光靠她那張臉,她就成了鉅富,你以為你敵得過她嗎?」

  「難道要白白浪費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想到軍司再上層樓後,所隨之而來的佣金收入倍增,劉光群很難不心動。

  「該知足了。」軍司淡淡地說。「我喜歡現在的生活,錢夠用又自由,不想改變,你也不要背著我亂搞,否則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

  「知道了啦!那我先走了,有需要打個電話給我。」劉光群哪會聽不出他話裡的暗喻,他的意思是說若是自己敢背著他簽任何合約,這個經紀人也別做了。

  送走劉光群,軍司還是一臉若有所思,凱薩琳是個被寵壞的嬌嬌女,不好打發,況且她對有利可圖的事情特別執著,想當年他也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擺脫她的糾纏不清,劉光群不一定能應付得了她。

  看樣子,最後趕人的工作還是會落到他身上。

  唉……「搶手貨」還真不好當啊。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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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2-21 14:27:21

第八章

  「我今天早上碰到一個不長眼的色狼,竟然敢亂碰我,我一腳踢過去,他連門牙都斷了,真過癮!」一個跆拳道三段的女客人正在述說她的「驅狼記」。

  「嗚……光想就好痛。」一名男客害怕地捂著自己的臉。

  「我又不是踢你,你怕什麼?」

  「我怕到不敢追你呀。」

  女客嗔他一眼。「哼,膽小鬼……」

  「她的意思就是叫你放膽追,別怕!」一旁的常客笑著插嘴。

  「哇,這該不是又成了一對吧?恭喜啊!」

  自從大家知道軍司和花朵交往後,其他的曠男怨女陸續在這裡找到各自的對象,半個月來已經成就三對情侶,數量還在陸續增加中。

  花朵被店裡融洽的氣氛感染,沉悶了幾天的情緒總算有些上揚,忍不住跟著輕笑出聲。

  「你終於笑了。」一直注意她的軍司,臉部表情有些許放心。「你這幾天怪怪的,問你又不說,讓我很擔心。」

  自從劉光群登報找他後,他敏感地發覺她有些變了,變得落落寡歡,經常發現她在發呆又歎息,問她又不說,讓他心急卻又無可奈何。

  沒想到在她溫和的外表下,有這麼執拗的性子。

  「我沒事,只是得了職業倦怠症。」她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她知道他已經完成畫作,偷偷交給前幾天來找他的那名男子處理,卻神秘兮兮地不讓她看,只說再過幾天就可以看到。

  其實她並不在乎能不能看到那幅畫,只是有種被隔絕的感覺,讓她很受傷。

  自前幾天從他口中確定他完成畫之後就會離開後,她的心開始陷入愁雲慘霧,開心不起來。

  「那正好,我已經畫完了,要不要跟我到其他地方走走,散散心?」離畫展還有幾天時間,正好可以安排一趟小旅程。

  「我……」她還沒回答,一個金髮性感美女突然像一陣風似的轉到了軍司面前,旁若無人地抱著他來個嘴對嘴的見面吻,熱情十足。

  「C.S.,我終於找到你了!」雖然她說的是英文,不是每個人都聽得懂她在說什麼,但光看動作就夠了。

  這親熱的一幕,店裡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當然也包括花朵在內。

  「……凱薩琳?」軍司愣了兩秒才推開來人,看清她的臉後,表情除了一分呆愕還有三分惱恨,以及六分驚惶。他立即看向花朵,急忙推開還黏在身上的凱薩琳,拉住花朵的手解釋。「多多,你不要誤會,我跟她沒什麼……」

  「放開我!」花朵無法忍受被他碰觸,猛地甩開。

  這個外國女人憑什麼抱他、親他?而他又為什麼讓她抱、讓她親?

  她看了好生氣、好生氣,她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氣到胸口快炸了,但她不知道該如何發洩怒氣,只好任由胸口的怒火繼續悶燒,臉色越燒越難看。

  「我沒……」軍司才想辯駁,眼角餘光一瞥,剛好看到一抹正要轉身落跑的熟悉身影。「劉光群,你馬上給我滾過來!」

  「嘿嘿……好巧……」劉光群暗暗叫苦,硬著頭皮裝傻慢慢走過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凱薩琳為什麼會知道我在這裡?你帶她過來是存心找我麻煩嗎?」他的聲音拔高,像打雷般嚇人,看得出他正處於極度憤怒的狀態。

  「我也是被逼的啊……」劉光群兩邊都得罪不起,可憐兮兮地杵在原地。

  「被逼的?」軍司火大地朝他一頓好吼。「你被她一逼就投降,那我呢?我叫你不准洩漏我的行蹤,你把我的話當放屁啊?」

  「我……」劉光群心虛地不敢回嘴。

  「C.S.,你不高興見到我嗎?」凱薩琳看出情況不利於她,凹凸有致的身子馬上往他身上揉去。「人家我這幾年可是很想你呢∼∼」

  幾年前這個東方人找她當模特兒,被她冷嘲熱諷一番,沒想到一年後,他突然闖出名號,畫價百倍成長,平白錯失一棵搖錢樹,讓她懊惱不已。

  之後也曾刻意找機會接近他,跟他談合作計劃,全被他冷淡地回絕。從來沒在情場嘗過敗仗滋味的她,不相信有人抗拒得了她的魅力,她不由得把這個不知好歹的男人給記得牢牢的,就算結了幾次婚,還是忘不了他。

  軍司毫不憐惜地推開她,不耐煩地說:「凱薩琳,我已經說過我沒興趣在你那裡辦展,你別再糾纏不清。」

  他現在只想找躲在角落的花朵好好解釋,但若是不先將凱薩琳送走,什麼事都別想做。

  「為什麼?」不曾被人這麼不留情面拒絕的凱薩琳,眼底閃過一絲惱火,但聰明的她從不讓人看到她發怒的醜惡模樣,反而露出風情萬種的媚笑。「喔∼∼我知道了,你還在氣我之前曾經拒絕過當你的模特兒,對不對?我跟你道歉,你不要生氣了嘛……」

  「你想太多了。」軍司再度將凱薩琳推開,不帶感情地說。「我根本不在乎你的拒絕,要不是你狗眼看人低,我不會有今天的成就,我倒要感謝你才對。」

  「你不原諒我也是情有可原,我不怪你,我們找個地方私下『聊聊』,我一定會讓你不再生我的氣。」她認定他因為面子問題拉不下臉,尤其是在眾人面前,於是提出曖味的邀約,明眼人一聽就知道她所謂的「聊聊」是什麼意思。

  「對不起,我沒興趣跟你私下聊聊,我甚至不想再跟你說話,我很滿意我現在的生活,不想跟你窮攪和。」他的拒絕毫不留情,甚至很不給她面子。

  「我不相信你不愛我。」沒有人見了她以後不愛上她,除非那人是瞎子。

  「我從來沒有愛過你。」他哭笑不得。他頂多只是曾被她的美貌迷住,想替她畫幅畫,跟「愛」完全扯不上關係。

  「我不相信!」沒有一個男人逃得出她的魔掌。

  「相信吧,我愛的人是……」為了根絕後患,他決定找出他最愛的女人,讓凱薩琳死心。他毫不猶豫地指向角落的花朵。「她,她才是我愛的女人。」

  聽到他的當眾示愛,花朵的表情卻是一片漠然,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沒人知道她的心正在翻攪。

  要是早個幾天,聽到這樣的當場表白,她可能會很感動,但今天她只覺得氣憤,氣憤他處處留情,被前女友找到了,竟然拿她當擋箭牌。

  原來找「模特兒」是他把妹的手段,一個地方,找一個模特兒,談一段感情,畫完了,感情也宣告結束。

  「她?!我不相信!」凱薩琳生平第一次失控地嚷道。「她只不過是個發育不良的小鬼,怎麼能跟我比?你們大家說,是不是?」

  「呃……」聽得懂英文的客人,來回看著場中各具特色的兩名美女,一個有如盛開的玫瑰,性感迷人,另一個有如空谷幽蘭,淡雅脫俗。

  她們兩人各有各的美,但若以妖媚程度和對男人的吸引力來說,凱薩琳絕對贏了一大截。

  「你看他們的表情就可以知道,我贏過這個小女生太多太多。」看到男人癡迷的眼光,凱薩琳得意非常地笑著,驕傲得像只孔雀。

  「我幹麼管別的男人怎麼想?我只知道在我眼中,她比你還美,美得太多太多。」軍司冷笑一聲,反唇相稽。

  也許大部分人覺得玫瑰較搶眼美麗,但他卻不喜歡它的張揚外放,反倒欣賞蘭花的清雅內斂,就像花朵給他的感覺。

  「你……」凱薩琳何曾受過這種侮辱,氣得全身發抖。

  「劉光群!」這時軍司的忍耐已到極限,回頭朝著經紀人大吼。「馬上把她帶走!否則畫展就別開了!」

  「是……」劉光群苦著臉走過來,站在那尊很難送走的「菩薩」面前,強擠出一個很難看的笑。「凱薩琳小姐,我們走吧。」

  「哼。」凱薩琳知道再待下去,只會讓自己難堪,乾脆有尊嚴地走人,但這不表示她放過他了。

  越是難到手的東西,她越想要,沒有一個男人逃得過她的手掌心的!


  「多多,我跟凱薩琳之間沒什麼……」好不容易送走凱薩琳這尊大瘟神,軍司立刻來到悶悶不樂的花朵面前解釋。

  「沒什麼?」她的態度是前所未有的冷淡,甚至刻意轉過身避開他。「你如果跟她沒什麼,她幹麼對你糾纏不休?」

  她的英文能力足以聽懂他們所有的對話,他還想騙她?

  「她會糾纏不休是因為她想替我辦畫展,但我不想跟她再有牽扯,早就拒絕她,她卻不接受拒絕,還追到台灣來……你不要誤會了!」他焦急地解釋。

  他從沒看過花朵的臉上出現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表情,讓他的心閃過一陣恐慌。

  該死的劉光群,幹麼帶凱薩琳那個瘟神過來?

  「怕我誤會?你做了什麼會讓我誤會的事嗎?」怕她誤會?若不是他四處留情,人家會大老遠地跑來台灣嗎?事實都擺在眼前了,還叫她不要誤會!

  花朵一反常態的伶牙俐齒,讓軍司一時無法招架。

  「我沒有……」不曾看過她這冷漠的模樣,他有些被嚇到。

  他察覺到她正在疏離他,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會有這個想法,但這個突如其來的預感讓他心驚,他只知道他必須趕緊抓住她,要不然……他極可能會失去她!

  「我們分手吧。」長痛不如短痛,誰知道什麼時候會再跑出下一個女人,她不想老是應付這種場面。

  「你在胡說些什麼?」預感成真,軍司的臉上除了錯愕,還是錯愕。

  「我沒有胡說,這是我的結論。」她的聲音沒有暖意,疏離而冷淡,就算是平常對待陌生人都還比現在有溫度。「我決定跟你分手。」

  趁她還沒有陷入太多太深之前,能斷就斷,不能斷還是得斷,雖然會傷心難過,起碼可以將傷害減到最低。

  在認識軍司以前,她沒談過戀愛,當然也沒失戀過,沒想到才剛嘗到戀愛的甜蜜,就要體會失戀的滋味。

  這麼酸澀的感覺,就是失戀的滋味嗎?

  「這是什麼爛結論,我不答應。」軍司的火爆脾氣又爆發了。「我已經說過我跟凱薩琳沒什麼,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

  從來不跟人解釋的他,已經破例做出解釋,她還想怎樣?

  「沒關係?」花朵微乎其微地輕輕搖頭。「那她為什麼來找你?」

  「我不是說了嗎?她希望我在她家的藝術中心開畫展,我沒興趣,她還是不死心地追到台灣,我又不能限制她的行動。」他忍不住為自己喊冤,台灣又不是他家的,他能限制她入境嗎?

  「你曾找她當你的模特兒,沒錯吧?」她又問,聲音多了一絲火氣。

  「沒錯,我是曾經找她當我的模特兒,但被她拒絕了。」他點頭承認之後,緊接著連忙澄清,以免加深她的妒意。

  他的回答讓花朵更添惱意。「你的意思是說我隨便,才會答應當你的模特兒嘍?」

  她從不知道自己的心眼這麼狹窄,竟然跟一個陌生的外國女人爭風吃醋!

  「我又沒這麼說,你幹麼老是扭曲我的意思?」原本就沒什麼耐性的軍司,一再遭人質疑,氣得他音量越飆越高。

  他生平最引以為豪的優點就是不說謊,就算會因此招惹麻煩,他還是會據實以告,沒想到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質疑,怎不教他生氣。

  「你凶我?」他竟然為了那個凱薩琳凶她!要說他們兩人沒什麼,她才不信!

  「我也是被你氣的!」軍司又氣又惱。「我就說我跟她沒什麼,你為什麼就不相信,一直在這個問題上打轉,煩不煩啊?」

  沒認真交過女朋友的軍司,完全不懂得要如何搞定鬧脾氣的女人。他甚至不知道女人只能哄,不能說理,否則只會越說越亂。

  「你嫌我煩?」花朵的俏臉倏然慘白,一滴淚不受控制地落下,但她馬上低下頭,悄悄抹去淚水。「好,你放心,我不會再煩你了。」

  話一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決絕的冷淡表情讓軍司心驚。

  「欸……多多……」

  他心慌地想追人,卻被好幾個怒火沖天的男人擋下──

  「多什麼多?你竟然為了一個外國女人傷害多多?」

  「更過分的是讓她哭了!」一名眼尖的客人剛好看到她落淚的那一幕,心疼地大罵。「你還是人嗎?」

  「她……哭了?」軍司錯愕地傻在當場,過了幾秒才有反應,急著想要擠開團團將他圍住的眾人。「借過,我要去找她!」

  「你休想再接近她!」眾人團結地圍住他,不讓他通過。

  「你們……」望著已看不到人影的大門外,和眼前這群想跟他拚命的男人,軍司只能歎氣。

  才惹上凱薩琳那尊菩薩,又被花朵拋棄,現在又得面對一堆怒火沖天的男人。

  他今天到底在走什麼霉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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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多?」

  剛跟工地承包商開完進度會議回到家的花蕾,才坐在沙發喘口氣,就看到花朵臉色蒼白地走進來,她立刻一臉緊張地衝到花朵身旁,急急問著──

  「多多,你怎麼啦?人不舒服嗎?怎麼臉色這麼蒼白?ㄟ……你的眼睛怎麼紅紅的?是誰欺負你?」花蕾大驚小怪地嚷著。

  從小,她就以「多多的保護者」自居,照顧多多已經變成她的習慣。

  「沒……我沒哭。」她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否認。

  「你哭了!」花蕾驚訝地大嚷。「是誰害你哭的?是誰?是不是軍司那個臭男人?該死,我去找他算帳!」她一甩頭,殺氣騰騰地就要往外衝。

  「不要……」花朵連忙拉住花蕾的手。「別去找他,我不想再見他了……」

  「沒錯,你不要再跟那個臭男人見面。」花蕾大表贊同。「我認識好幾個條件比那個窮畫家好的男人,找一天介紹給你!」她只知道軍司頗有名氣,卻不知道他的身價驚人。

  「他不是窮畫家。」花朵輕聲反駁。

  如果他繼續作畫下去,他的資產搞不好會比整個花家還大。

  「你說什麼?」花蕾沒聽清楚。

  「沒什麼,我累了,先回房間休息。」

  她覺得整個人像是被掏空,全身無力,就連爬樓梯上二樓都覺得吃力,一進房門,她就趴在床上,動彈不得。

  想到軍司,她的心臟就好像被狠狠揪住,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沒想到自己會為了一個男人這麼傷心難過。

  一直以來,她對人事物都沒有特別的好惡,她的情感一直都是淡淡的,沒有嚴重情緒起伏,不曾特別喜歡什麼東西,也不會特別討厭什麼人。

  他的出現為她原有平淡的生活帶來歡笑,讓她體驗不同的生活,更讓她學會關心別人,不再活在自己的象牙塔裡,感覺自己正在融入人群,她喜歡這個變化。

  剛認識他時,她只覺得這個人很有趣,跟她以往認識的人大不相同,雖然脾氣暴躁,但很有正義感和好心腸,要不然也不會救了小強兄妹。

  跟他在一起時,她會沒來由地開心想笑,眼睛常會不受控制地黏在他身上,不只是因為他的外貌,而是他會散發出一股讓人想親近的魅力,就連原本排斥他的咖啡館客人,最後都喜歡跟他攪在一塊,就足以證明他的特殊魅力。

  可是越發覺他的優點,她卻越害怕,害怕會失去他。因為……她配不上他。

  她什麼優點都沒有。生平無大志,沒有生活能力,更沒有工作能力,只有一張臉長得還可以,這也是他當初找上她的原因。

  但世上的美女這麼多,凱薩琳就比她漂亮許多,她的位置隨時都可能被取代,只要他找到下一個模特兒,她就會成了過去式。

  她不想自己變成愛爭風吃醋的女人,像凱薩琳那樣就太難看了。

  與其每天擔心受怕何時被取代,不如先一步做出決定,所以她主動提出分手。

  喜歡上他,到底是好是壞?她真的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已經無法回復以往無慾無求的心,因為她的心裡已經住進一個讓她無法平靜的人,再也搬不走了。

第九章

  「阿司老大,這次的展覽太成功了,才幾個小時就有十六幅畫被訂走了!」想到豐厚的佣金收入,劉光群笑到合不攏嘴。「還有那幅『唯一』,竟然有人出一億要買!你真的不賣嗎?」要是賣了,他就可以拿到一千多萬的佣金,心好癢喔。

  「唯一」是軍司出道以來首見的人物畫作,畫中的美女正是那天他在「花屋」看到的那名美女。長髮隨風飄揚,陽光灑在她細緻的臉上,柔和的光暈讓她美得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林中精靈。

  這幅畫掛在展場正中央的位置,其實就算它掛在角落,都可以吸引眾人的目光,所有人都被它細膩的畫風和隱含的深情鎖住視線,這絕對是軍司截至目前最棒的作品!

  「那是非賣品,你要我講幾次啊?」軍司不耐煩地回答,臉上不但沒有因為作品大賣的喜氣,還寫滿焦慮和憔悴。「我要你查的資料,找到了沒?」

  他被迫換上劉光群特別準備的灰色禮服,合身的剪裁襯得他結實的身材更加修長,但他生性討厭約束,領帶、領結都是他的拒絕往來物,只任由領口敞開,露出古銅色的胸口,看起來更是性感迷人,只可惜一頭亂髮和鬍渣、滿臉疲憊的倦容,讓他少了平時的英氣勃勃,多了幾分時下最流行的頹廢風。

  前天花朵離去後,他立刻被那群「親衛隊」攔住,別說追人了,差點脫不了身,若不是秀蘭和小強趕來「救駕」,他們一人一口口水,就足以將他淹死。

  原以為花朵只是鬧鬧脾氣,氣過就沒事,誰知他等了她一天一夜,她非但沒出現,連通電話也沒有,他這才發覺代志大條,想要找上她家,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她住哪裡?

  今天若不是劉光群到「花屋」半強迫將他押來,他一定會死守「花屋」的大門不放,繼續當等主人回家的忠狗。

  「你交代的事,我敢不辦嗎?」劉光群無奈地從口袋掏出一張字條交給他。「哪,這是她家的地址,還有詳細地圖。」準備齊全,以免他又迷路。

  「謝了。」拿到想要的資料,軍司轉頭就想走人。

  「喂,你想去哪裡?」見他要走,劉光群趕緊移動圓滾滾的身子擋住他。

  「找人。」軍司揚揚手中的紙條。

  「不行哪,晚一點有開幕酒會,你是今天的主角,怎麼可以不參加?」

  「我管你!」軍司好久不見的任性再度發揮得淋漓盡致。「既然是你安排的,你就自己解決,關我什麼事。而且上次找來那個瘋女人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帳呢!」

  他現在心裡頭只有一個念頭──見花朵,除此之外,他全沒興趣。

  「嗄?可是……」劉光群傻住。

  「我走了。」

  那天花朵決絕的表情,他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他無法想像溫柔可人的花朵會有那種表情,甚至懷疑自己看走眼了,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視力有2.0,不可能看錯。

  「喂……」

  「喲∼∼」凱薩琳剛好迎面走來,擋住軍司的去路,志得意滿地說。「大畫家,看到我就想走,你就這麼怕我嗎?」

  她對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認定軍司的「避不見面」是故意要引她注意。

  「你錯了!我不是怕你,而是不想看到你,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軍司沒好氣地潑她冷水。

  若不是她搗蛋,多多也不會亂吃飛醋,說來說去,都是這個女人惹的禍!

  「現在那個發育不良的小女孩又不在,你幹麼口是心非?我人都在這裡了,喜歡我就說一聲嘛,不必再玩欲擒故縱的遊戲。」凱薩琳嬌媚地瞅著他,塗著蔻丹的手指抵上他胸口的肌膚,挑逗地畫著。「只要你開口,我就是你的人了。」

  「凱薩琳.林肯小姐,你的英文能力有這麼差嗎?連最基本的拒絕都聽不懂?既然如此,我就將話說得更白一點。」軍司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清楚表達自己的立場。「我一點都不喜歡你,更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這絕對不是欲擒故縱,你聽懂了嗎?」

  如果他說得這麼清楚明白,她還是聽不懂,她就不只是智商有問題,可能精神方面也出了問題,否則怎麼會連這麼明顯的拒絕都聽不懂?

  「我不相信!」凱薩琳無法接受他的答案,美麗的臉氣得扭曲變形。「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拒絕我!」

  打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出凡的美貌和家世,讓所有男人都拿她當女王看待,沒有人敢跟她說過一句重話,更別說當面拒絕她。她無法接受!

  「是嗎?」他的表情看起來倒是很愉悅。「很高興我是第一個。」

  「你是為了那個發育不良的小不點,才拒絕我的嗎?」

  「不管有沒有她,我都不會喜歡你,更何況我現在有了她,更不可能看上你。」光是她驕縱跋扈的態度,就過不了他的第一關,就算她是天仙美女,他也沒興趣。

  「那個小不點有什麼好?我不只身材比她好,長得也比她漂亮,家裡一定比她有錢,她沒有一樣比得上我,你怎麼可能喜歡她不喜歡我?」凱薩琳顧不得旁邊慢慢聚集的圍觀人潮,為了自己的面子爭辯。

  「我承認你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各方面條件都很好,一定有很多男人緊追著不放。」他客觀地評論。

  「當然。」被他一說,她的下巴驕傲地越抬越高。「你既然也知道我的好,怎麼可能不喜歡我?你說不喜歡我,根本是在說謊。」

  「你真的說不聽欸,就算你條件再好,我對你沒興趣就是沒興趣,你要我說幾次!」軍司的耐性告罄,開始發飆。「我只找適合自己的對象,而你,絕對不是我要的對象。」

  「原來你是說真的?」她還以為他使出以退為進的手段哩。

  「廢話!」他沒好氣地反駁。「我從來不說謊話!」

  「既然如此……」凱薩琳立刻回復高傲的表情,試圖扳回顏面。「你就不該浪費我的寶貴時間。」

  「嗄?」軍司完全傻眼,想不到世上竟然還有人比他任性!「到底是誰浪費誰的時間啊?請你搞清楚!」

  「你敢玩弄我的感情,我要讓你在紐約無法立足!」為了挽回面子,凱薩琳不惜顛倒是非,出言要脅。「只要進到紐約市場,你的作品就別想炒出高價。」

  「隨你便。」他快步越過她身邊,急急朝出口走去。「我不在乎。」

  他現在只在乎能不能順利見到花朵,至於未來的「錢途」,那是劉光群該擔心的問題,與他無關。


  這一幕,有個嬌俏的身影一直默默注視,從頭到尾看得一清二楚,也一字不漏地聽進耳裡,原本抿緊的唇瓣漸漸軟化,當她隨著軍司的腳步離去時,嘴角滿意地微微揚起。

  多多的眼光不算太差,這個男人沒她想像的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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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機先生,你確定是這裡沒錯?」軍司震驚地張大嘴巴瞪著眼前起碼有兩百公尺長的圍牆,不敢相信地問著載他來的計程車司機。

  這裡雖然不是最貴的信義計劃區,但在寸土寸金的大台北地區,尤其還緊鄰大湖公園,擁有佔地超過四百平方公尺的宅邸,未免太扯了吧!

  被他一問,司機連忙拿出紙條比對門牌號碼,肯定地用力點頭。「是這裡沒錯。」

  「謝謝,不用找了。」軍司掏出一千元給司機,開門下車,震撼地看著緊閉的銅門,連司機驚喜的道謝聲和離去聲都沒聽到。

  天啊!原來多多家裡這麼有錢!他還以為她只是一般的有錢人呢。

  奇怪?她家既然這麼有錢,她幹麼開咖啡館?沒道理嘛。

  不過想想也是,以她的笨手笨腳和超難喝的咖啡,若不是有個超硬的後台供著,早就掛了,哪能撐到現在?

  走到門前,找到對講機,才伸手想按鈴,卻突然想起她前天離去時的決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然有些膽怯地縮回手。

  「你鬼鬼祟祟站在我家門口乾麼?」一個嬌嫩的女聲突然在他背後響起,嚇了他一大跳。

  軍司驚喜地轉回頭,看到一張清靈嬌俏的美麗臉龐,卻不是他朝思暮想的花朵,臉同時失望地垮下來。

  「原來是你。」他認出這個女孩是花朵的小妹花心。

  花心關上車門,面無表情地走向他。「你要慶幸碰到的是我,如果是我二姊,她可能會拿掃把將你給轟出去。」

  花蕾的脾氣火爆,對男人更是沒好臉色,常以多多的保護者自居,對於妄想染指多多的男人,絕對是來一個宰一個。

  「我想見多多。」他單刀直入地提出要求。

  「你如果有辦法,就去見她啊。」她笑咪咪,存心刁難。

  他知道從她這討不了便宜,乾脆轉身按電鈴。過了幾秒,藏有攝影機的對講機傳出聲音──

  「請問您是哪位?」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傳出。

  「我是軍司,想見花朵小姐。」

  「請等一下……」那名男子掩住話筒,依然聽出斷續的聲音,像是在跟旁人說話,沒一會兒,換上一個嗆辣的女聲──

  「你還敢來找多多?!」說這話的人當然是火爆的花蕾。

  她一聽到管家說起這個人名,立刻搶下話筒,對著對講機那頭的軍司怒吼。

  「請讓我見她,我有話要跟她說。」為了見花朵一面,向來狂傲的他難得低聲下氣。

  「你以為你是誰,多多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人嗎?」花蕾大聲回絕。

  「不管她是什麼人,我都要見她一面。」軍司的態度堅決又霸道,就算會更惹怒花蕾,他也不在乎。

  「你作夢,我不會讓你見她的!」說完,花蕾火大地將話筒砰地掛上。

  軍司頹然地看著安靜無聲的對講機,無奈地歎了一大口氣。

  住在這豪宅裡面的花朵,就像是城堡裡的公主,想見她一面比登天還難,但這可難不倒他。

  他不顧身上昂貴的禮服,大剌剌地席地而坐,安坐在正門口,閉目養神。

  「喂,你不會在我家門口靜坐吧?」花心忍不住問道。

  「沒錯,見不到她,我就不走。」他就不信等不到她。

  「你很喜歡多多?」

  「廢話,我如果不喜歡她,幹麼來這裡碰壁?」她若不是花朵的妹妹,他才懶得回答這個白癡問題。

  花心看了他良久,終於作出決定。「好吧,我帶你去見她。」

  「欸?」這下換軍司驚訝了,納悶地問。「為什麼?」她怎麼會突然這麼好心?難道她想出什麼怪招整他?

  「你不是想見她嗎?」花心不答反問。「還是你怕了?」

  「怕什麼?」他搖搖頭,悠悠地說:「我只怕見不到她。」

  這一個月住在咖啡館樓上,早已習慣花朵的陪伴,她雖然話不多,大部分都是他說她聽,但是只要她在身旁,他就覺得心很寧靜、很幸福。

  原以為自己愛流浪,認識她後才知道,他並不是愛流浪,而是找不到一個可以靠岸的地方;而她的擁抱,正是他想永遠停靠的港灣。

  「來吧。」花心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示意軍司跟她坐進車子,拿出遙控鎖開門,緩緩將車開進屋外一角的停車場,裡頭停了五輛高級名車。

  「我只能帶你進來,至於多多要不要見你,我就不負責了。」

  「謝謝。」他推開車門下車,走沒兩步,又踅回頭好奇地問。「你為什麼幫我?」

  「我很喜歡『唯一』這幅畫,更喜歡你跟那個凱薩琳說的話。」稍早她聽完他跟凱薩琳的對話後,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才會出手相助。

  「原來如此。」他露出這幾天來的第一個笑容。「謝啦,小姨子。」

  「小姨子?」這個新鮮的名詞讓花心忍不住又是一笑。「那也得等你娶到多多再說吧。」

  「我會的。」軍司自信地回道,說話的同時,人已經快步走向大門。

  這輩子,他非她莫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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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蕾蕾,是誰惹你生氣?」花朵走下樓梯正好看到花蕾在摔對講機的話筒,忍不住好奇地問。

  「還不是那個軍司!」想到那個惹花朵哭的臭男人,花蕾就一肚子火。

  「他來了!」花朵又喜又怨,一時之間,心情極為複雜又矛盾,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沒錯,不過已經被我趕回去了。」粗線條的花蕾沒有發現她怪異的反應,繼續劈頭大罵。「可惡,我應該先揍他兩拳,再讓他滾的。」

  「喔……」花朵神情落寞,找了張最近的椅子坐下,臉上掛著這兩天一直揮之不去的淡淡哀愁。

  原以為主動提出分手,掌握主控權,自己就能釋懷,不會難過,但事實證明,不管是誰提出分手,她都一樣難過。

  「你這幾天是怎麼啦?愁眉苦臉的。是不是人不舒服?」

  「我很好……」

  「好個頭!」花蕾雖然個性很粗線條,但只要事關花朵,她總會多放好幾個心眼。「你以前不會愁眉苦臉,你看你,眉頭都皺成一團!」

  「沒有啦……」她無法說出自己的心事。

  「你還在想那個爛男人?」對花蕾來說,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我……嗯。」她遲疑幾秒,還是老實承認。「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他,但就是忍不住,可是一想起他,我的心就好難受,好想哭……」

  「這……」花蕾越聽越心驚,但她故意避重就輕地說道:「哎,你會想他只是因為他是你第一個深入接觸的男人嘛,等你多認識其他男人,就會忘了他啦!」

  沒想到才一個多月的時間,多多已經陷得這麼深?那個男人是狐狸精不成?

  「是嗎?」有這麼簡單就可以忘了一個人嗎?

  「當然。」花蕾信誓旦旦地說,並且開始計劃。「我看就明天吧,我介紹幾個超優的男人給你認識,保證你馬上忘掉那個臭男人。」

  「我……」

  「我不准!」剛踏進大廳的軍司剛好聽到花蕾提的餿主意,立刻又急又氣地怒吼。

  「……阿司!」花朵驚愕地瞪著衝過來緊抱住她的軍司,表情呆愣。

  「你……你是怎麼進來的?」花蕾愣了三秒才回神,立刻氣得跳腳,撲上去要撥開緊黏著花朵不放的壞蛋。「你放開她,馬上給我滾出去,否則我就報警!」

  「我永遠都不會放開她的。」他把花朵抱得更緊了。

  「你……」

  「蕾蕾,讓他們兩人好好談談吧。」隨後進來的花心,將花蕾拉開。

  「是你放他進來的?」花蕾暴跳如雷地甩開花心的手。「為什麼?你難道不知道他害多多哭了嗎?」

  「蕾蕾,感情的事我們第三者沒法插手,要他們當事人自己去弄清楚,否則多多永遠無法走出他的魔咒。你也不想看到一個整天愁眉苦臉的多多吧?」三個姊妹中頭腦最為清楚冷靜的花心,字字切中要點,讓花蕾無法反駁。

  「可是我怕多多被欺負。」花蕾還是不放心。

  「你放心,我相信軍先生不會欺負多多。」花心自信地笑著,這點看人的自信她還有。「再說,多多是成年人了,我們不能看著她一輩子,總要讓她自己解決問題。假如結果不如人意,我們再出面也不遲啊,你說是不是?」

  「好吧……」花蕾被花心硬帶上樓前,還一臉兇惡地對軍司撂狠話。「我給你十分鐘,十分鐘一到,你就給我滾,否則我就報警抓人!」

  「哼。」軍司才不理那隻母老虎的威脅,最重要的是,他終於又回到了他的港灣。

  「你……你放開我……」花朵被抱得死緊,拚命掙扎,但卻撼動不了分毫。

  雖然喜歡他寬厚充滿安全感的懷抱,但她告訴自己不可以沉淪,否則就會像阿心說的,永遠都擺脫不了他的魔咒。

  軍司心有餘悸地將她抱得更緊。「我不放,一放開你又要躲得不見人影。」直到現在抱著她,聞著她身上的淡淡香味,他慌亂的心才能安定下來。

  「你……你來做什麼?」相處一段時間,她知道他不可能再退讓,只好試著當作他那雙大手不存在。

  「我來找回我的心。」他的手停住,轉而捧住她的臉,認真地回答。

  「你……你的心?」她傻愣愣地重複,不記得自己拿過他的東西。「我又沒有拿你的東西,你不要誣賴我。」

  「我的心已經掉在你身上,你走了,卻連我的心一併帶走。」軍司一直看著她的眼,俊臉上的表情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

  躲在樓梯口偷聽的花心和花蕾頭一次聽到有人說出這麼噁心的情話,兩人都聽得面紅耳赤。

  「天啊,這個男的還真敢講欸,我都要吐了!」花蕾受不了地搖頭。

  「等你的『他』跟你這麼說時,你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花心公道地說。

  花朵的心因他深情的話語而再度雀躍,甚至想大聲回答「我也是」,但是想到凱薩琳和無數他以前曾畫過的模特兒,她的心就涼了。

  「你不用跟我說這些好聽話,」她別開眼。「反正你的畫已經完成,我也沒有利用價值了。」

  「誰說我在利用你?」她的用字讓他聽了好火大。

  「我只是你的模特兒,畫完了,還有什麼價值?」如果還有殘餘價值,凱薩琳就不需要大吵大鬧了。

  「我只有你這麼一個模特兒!」他都說得這麼明白了,她還聽不懂嗎?

  「你……不是有凱薩琳,還有其他女人……」她越說越心酸。「反正你用完就丟,再去找其他人當你的模特兒不就得了,我相信很多人願意當你的模特兒。」

  「她們要當我的模特兒,我就要嗎?」真的會被她氣死。「我說了,我只有你一個模特兒,從我正式出道當畫家,我也只畫過你,你聽懂了嗎?」

  「你不是每到一個地方就找一個模特兒?」

  「是哪個大嘴巴跟你亂說的?」他對畫畫幾乎可以說有潔癖,竟然還被說得這麼隨便,怎不教他生氣?

  「是我自己猜的……」她小聲承認。

  「大小姐,拜託你不要沒事隨便亂猜,會害我減壽!」被她氣到沒力。

  「可是……」她反駁。「你之前不是曾經想畫凱薩琳?」這可不是她亂猜的吧。

  「那是我剛當畫家的時候,突然很想畫西洋女神的畫,一看到凱薩琳,就覺得她很有『維納斯』的感覺,我不知死活地向她提出要求,結果被她冷嘲熱諷,狠狠地拒絕了,因為我當時只是一個無名小卒。」

  「那她現在自動送上門來了,你又可以畫你心目中的女神啦!」聽到他將凱薩琳封為女神,花朵的醋桶又打翻了,氣得又想甩開他。「你放開我,去找你的女神啊!」

  「我的女神就在這裡,我幹麼去找其他人?」他終於聞到酸味,趕緊消毒。

  「誰?誰是你的女神?是蕾蕾?還是阿心?」就算是自家妹妹,她還是覺得不舒服。

  「是你啦,小醋桶。」

  「我?」

  「沒錯,就是你。」他伸出右手輕輕敲著她的額頭。「只有你才能勾起我的靈感,我看到凱薩琳,腦筋一片空白,什麼也畫不出來。」

  「所以……你來找我只是為了找靈感?」她聽了不但沒高興,反而更失落。

  「拜託,你別再胡思亂想,算我怕你成不成?」縱橫天下的無敵任性畫家,碰到花朵也只能告饒。「我來找你,是因為我愛你,我、愛、你,這三個字你聽懂了吧?」

  「你……你愛我?」她傻愣愣。

  「廢話,我如果不愛你,哪來的靈感?你以為我隨隨便便就有靈感嗎?」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的靈感是要看人的,除了你以外,我誰都沒感覺。」

  「那凱薩琳呢?你也沒感覺嗎?」對於凱薩琳那個大美女,她還是頗感威脅。

  「小醋桶……」他寵愛地輕捏她的俏鼻,再三保證。「我只對你有感覺。」

  「可是……我又沒有什麼優點,沒有工作能力,連生活能力都很差,連煮咖啡都不會,若說我漂亮,長得比我漂亮的女生多得是。我真的很懷疑你為什麼會看上我?」說到底,她就是不相信他會愛上一無是處的她就是了。

  「你的確沒有什麼生活能力,喂……別抿嘴,這話是你自己說的,我只是附和而已,好了,別生氣,讓我說完……」他親親她微噘的嘴唇,感性地說著。「但是,只要有你在身邊,我的心就覺得平靜滿足,哪兒都不想去,只想跟你在一起。」

  「是嗎?你之前不是說畫完我的畫之後,又要去其他地方,只是還沒想好去哪裡,你忘了嗎?」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我沒忘,可是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還沒說完?」

  「嗯,」他將她摟得更緊,幾乎要揉進身子裡。「不管我走到哪裡,我的身邊一定有你。你聽清楚了嗎?」

  「真的?」

  「你還懷疑啊?」事到如今,他只能使出最後一招。「走吧,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看完之後,看她還敢不敢懷疑他?

  「什麼東西?」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他拉著她,直直往外走,兩人的聲音消失在門外。

  等這對冤家走後,躲在樓梯口偷聽的兩個人,慢慢走回大廳,對看一眼,有志一同地搖搖頭。

  「我現在開始覺得軍司滿可憐的,竟然愛上多多這個超愛吃醋的女人,我看他有得受嘍。」花蕾開始同情未來的姊夫,總算不再將軍司當仇人看。

  「只要扯上感情,誰不吃醋?」花心若有所指地瞅著她。「你不也是?我記得你大學的時候有一個男朋友,名字挺好玩的,叫什麼危韋安……」

  「都已經是過去式了,還提他做什麼?」一扯到過去那段戀情,花蕾的臉馬上繃起來。

  「如果你對男人都是這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晚娘面孔,你根本別想有現在式或未來式。」

  「用不著,反正我討厭男人。」

  「你是討厭男人,還是無法忍受其他男人?你確定自己怕的是什麼嗎?」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當然看得比當事人清楚得多。

  「我……」花蕾一怔,無法回答。

  「多給自己一點機會吧。」花心點到為止,不再多說。

  蕾蕾這幾年的壓抑和不快樂,她全看在眼裡,希望多多的喜氣能延燒下去,順利交棒給蕾蕾,那就太美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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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這是我嗎?」看著自己的畫像高掛在大廳正中央,花朵驚訝地說不出話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幅畫。

  畫中的女子神似自己,但她覺得比她本人漂亮多了,看起來柔情似水,溫柔婉約,讓人好想親近。

  這真的是她嗎?

  「你懷疑我的繪畫能力嗎?」她這個真人跟畫中人長得一模一樣,她難道看不出來?

  「你把我畫得太美了……」讓她忍不住懷疑自己有這麼漂亮嗎?

  「你本人比這幅畫像還美。」他肯定地說。

  聽到愛人的讚美,她嬌羞地紅暈滿面,更加耀眼迷人,引來許多參觀民眾,尤其是男人們的強力注視,看得軍司酸氣直冒。

  「以後別在其他男人面前露出這麼嬌媚的表情。」他佔有欲十足地攬著她的腰,宣示自己的所有權。

  「我哪有?」她委屈地喊冤。她連嬌媚這兩個字該怎麼寫,都不一定寫得出來哩。

  「反正你以後只能看我就對了。」他霸道地下令。

  「還說我是小醋桶,我覺得你才是大醋桶呢。」

  「吃醋大丈夫,我就是愛吃醋,怎樣?不行?」

  「可以,可以……」她聰明地不跟一個連吃醋都敢大聲嚷嚷的男人爭辯,將話題帶到畫上頭。「這幅畫為什麼取名叫『唯一』?」

  「你是我的唯一,不取這名字,要取什麼?」這世上,他最寶貝的就是她了。

  她笑得更甜了。原來他真的將她放在心上,而且是很重要的位置。

  「我都將自己的心意公諸於世,你還有任何懷疑嗎?如果有,一次說出來,不要再疑神疑鬼。」他問得有些咬牙切齒。

  「沒有,沒有懷疑了。」打從她看到畫,又知道畫作名稱的由來後,她對他的所有懷疑已經煙消雲散。

  「那就好。」說實話,如果她還不相信,他也沒轍了。

  「你這幅畫打算要賣多少?我想買。」她可不要自己的畫像掛在別人家,說多怪就有多怪。

  「這幅畫是非賣品,我要將它送給我未來的妻子,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接受?」換句話說,接受畫就等於接受他的求婚。

  「我……願意。」她嬌羞地點頭。

  「太好了。」他高興地笑著。「我決定了,這幅畫就是我們家的傳家寶,我要讓我們的後世子孫知道,你有多美!」

  這幅定情畫他打算今天展完就收起來,他才不要擺在大庭廣眾,讓不相干的男人欣賞她的美哩。

  她是他一個人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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