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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8-28 18:29:21


  七月過半,天氣逐漸轉涼。
  回京述職的武將們,陸續抵達避暑山莊,軍中將士的演武大賽,就在夏宮附近的軍營中舉行。
  皇帝和皇后娘娘親臨軍營觀賽,諸將士自然更加氣勢高昂,雄姿英發。
  演武大賽分為騎術、射箭、比武三個部分。
  薛靜姝雖然是個外行,只看個熱鬧,但也看得出,大衍朝這些將軍們,都是有真本事的。
  前兩回過後,諸位將軍難分輸贏,如今,只剩下真身肉搏的比武了。
  因為太皇太后的託付,她特地多分了幾分關注給那位秦將軍。
  她原本看秦將軍身材魁梧,以為他在騎術等環節會吃些虧,不想人不可貌相,秦將軍的動作與技巧都十分嫺熟靈敏,令人刮目相看。
  在場的除了帝后與眾將士,還有朝廷文武百官,以及皇族宗親。
  眼下,安親王就坐在皇帝下手不遠處。薛靜姝看到他身後那個侍衛,正是疑為柳兒哥哥的那位。
  此刻,柳兒也站在薛靜姝身後,不過,她並不多看,只微微垂著雙眼。
  擂臺上打得精彩,貼身肉搏最能看出每個人的斤兩,原本不分輸贏的眾位將軍,眼下已經有幾人被打落擂臺。
  臺上站著的那位將軍武藝不凡,連挑幾人仍還遊刃有餘,終於輪到秦將軍與他對擂。
  薛靜姝睜著眼睛看得仔細,兩位將軍路數不同,秦將軍穩紮穩打,另一位將軍則機敏靈巧,靠的是巧勁。
  最終還是秦將軍略勝一籌,不過他守了一陣擂臺,還是被別的將軍擊敗了。
  十幾位將軍輪番上臺,最後臺上剩下一人,是最終的勝者。薛靜姝之前聽人傳報,這位將軍姓雷。
  雷將軍長相頗有幾分不羈,他朝帝后行了個禮,道:“陛下、娘娘,卑職在邊關之時,曾聽聞神武大將軍威名,不知今日可否讓卑職開開眼界?”
  薛靜姝有些意外,不過想來也是,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些武將們,恐怕每一個都樂於與人切磋出高低。
  皇帝緩聲說道:“厲將軍可在?”
  這話過後,場上靜了一瞬。很快,眾人看見有個身影如鳥兒一般,從遠處一棵大樹上飛速靠近,穩穩落在擂臺之上。
  厲東君到後,沖著皇帝與薛靜姝的方向拱了拱手,當是行禮。
  他這般行狀,也無人多說什麼。在場眾人都知神武大將軍這個頭銜意味著什麼,與他們這些靠軍功攢起來的是不一樣的。
  皇帝說:“厲將軍,雷將軍想與你切磋切磋,不知你意下如何?”
  厲東君上下看了看雷將軍,搖頭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雷將軍面色漲得通紅,不知是氣的還是什麼,但他也咬牙承認了,方才厲東君落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兩人武藝無法相提並論,“不錯,在下並非將軍對手,但還是想與將軍比試一二,請將軍成全。”
  厲東君看他說得認真,也吐掉嘴裡的狗尾巴草,站直了身體,說:“那就來吧。”
  兩人都可稱得上高手,他二人之間的較量,與方才眾多將軍們的比試又有所不同,看得人眼花繚亂,瞠目感歎。
  不過,就如厲東君所說,雷將軍並非他的對手,數十個回合之後,兩人已分出勝負。
  雷將軍後退一步,眼中已沒有之前的不服,心甘情願的拱手行了一禮:“在下輸了。”
  厲東君略略點頭,他的視線在場中掃過一遍,在皇后身後頓了一下,又在安親王身後頓了一下,嘖了一聲,原來那小子是安親王的人,下次遇見了,還得揍。
  皇帝說了幾句場面話,逐一行賞。
  之後的論功宴,薛靜姝不曾參加,提前回了夏宮。
  寢殿內,她稟退伺候的人,單獨留下柳兒,牽了她的手,問道:“今日你也看見他了,若什麼時候想要與他見見面,隨時來跟我說。”
  柳兒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誠實道:“娘娘,方才有個人遞了這個給我。”
  薛靜姝接過展開來,紙條上僅寫了幾個小字:寶兒,是你嗎?我是哥哥。
  她抬頭看著柳兒。
  柳兒的眼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紅了,用衣袖胡亂擦著眼淚,哽咽道:“就是他,只有哥哥會這麼叫我。”
  薛靜姝輕輕歎了口氣,親自拿了帕子給她擦眼淚,“傻柳兒,你哭什麼呢?見到了哥哥,應該高興才是。”
  柳兒咽嗚說道:“我原本以為自己不想他們,現在才發現,並不是那樣的,就算他們當初拋棄了我,我也不恨,我還是會想。”
  薛靜姝輕聲道:“既然想,就去見一見。你的父母已經不在了,只剩這一位哥哥,若不見他,以後還要後悔。”
  “可是、可是他是安親王身邊的人,安親王又是大壞蛋,娘娘你說,哥哥他會不會也成了壞蛋?他要是變壞了,我就不要他了。”
  薛靜姝輕輕笑了笑,她自然知道,安親王或許比柳兒想的還要壞,但是,為了安慰這個傻姑娘,她不介意說兩句好話。反正現在她和皇帝都已經有了防備,不怕安親王或他身邊的人有什麼舉動。
  她道:“其實仔細想來,這安親王也就好色了些,並未做別的壞事,不是十惡不赦之人。”
  柳兒吸吸鼻子,說:“好色就已經很壞了,哥哥他要是有樣學樣怎麼辦?他會不會現在已經給我娶了十個八個嫂子?”
  薛靜姝撲哧一聲笑起來,“安親王府裡的姨娘侍妾,總共加起來都還沒有十個八個,你哥哥身為侍衛,怎麼可能越過主人家去?況且,就算他真娶了十個八個,只要是兩廂情願,沒有強迫別人,那我們也不能說什麼是不是?”
  柳兒皺皺鼻子,說:“不行,他要是真的娶了十個八個嫂子,我也不理他。天底下這麼多壞男人,要是陛下也像他們一樣,娘娘可怎麼辦?”
  薛靜姝替她擦了擦哭花的妝容,笑著歎道:“放心吧,陛下不會那樣做的,你也要對你哥哥有些信心。”
  柳兒慢慢止住眼淚,想了想,又問:“我跟他見面,要是被人看見了,會不會傳出什麼對娘娘不好的話來?”
  薛靜姝道:“不會的,等你什麼時候確定要與他見面,我替你安排好,不會讓外人看見。況且,就算別人傳了什麼話又怎麼樣?我相信你不會做不利於我的事,陛下也相信我,這就夠了。”
  柳兒這才點點頭,認真說道:“那先等等,等我寫封信問他,到底有沒有十個八個嫂子,再決定要不要見他。”
  薛靜姝失笑道:“好好,都依你。”
  皇帝夜裡才回來,薛靜姝已經先安置了,但還不曾睡著。
  皇帝來時,身上還帶了些酒氣。薛靜姝披了件外袍起身,讓人去將準備好的解酒湯端來,又走上前,親自替皇帝更衣。
  “陛下喝了多少?”
  皇帝的雙眼難得有些迷離,他揉了揉額角,說:“這群人個個都是酒罈子,又全是真性子,他們來敬酒,不得不喝。”
  薛靜姝瞭解的點點頭,接過宮女遞來的醒酒湯,輕輕吹涼了,送到皇帝手邊,“陛下快將這湯喝了,不然明日起來準要頭疼。”
  皇帝一手攬著她,一手端著湯,往後退到床邊坐下,“曼曼今日還不肯喂我麼?”
  他喝了酒,氣息比平日還要灼熱幾分,薛靜姝靠在他身上,就如躺在一塊鐵板上一樣。
  而且……皇帝不知什麼時候已有了反應,下頭硬硬的抵著她。
  她紅著臉,嗔道:“陛下難道就是這樣一路回宮來的?”
  皇帝抵著她的額頭蹭了蹭,低沈地笑了笑,“不小心喝了一碗鹿酒,曼曼見諒。”
  薛靜姝見他這樣,便知他真的有些醉了,只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解酒湯,輕輕吹了吹,遞到皇帝嘴邊,“陛下快喝吧。”
  皇帝卻磨人的膩著她,搖頭道:“曼曼用嘴喂我。”
  若是平日,薛靜姝也就撂下碗不管他了,可今晚皇帝醉了酒,更加磨人幾分,也更讓人心生不舍。
  她往外看了看,見宮人們早已退下,便紅著臉,含了一口解酒湯進嘴裡,雙手搭在皇帝肩上,將自己通紅的嘴唇送上去。
  皇帝一口含住,大掌伸進她松垮的外袍裡,四處點火。
  薛靜姝忙說:“陛下等等、等等……先把湯喝了。”
  皇帝充耳不聞,企圖蒙混過關。
  薛靜姝用力掙開他,說:“陛下若不喝湯,今夜就別在我這裡安置了,省得明日起來向我抱怨,說頭疼。”
  這招果然有用,皇帝頓了一下,勉強抬起頭,接過那碗湯一口灌下,然後將碗撇在一旁,抱起薛靜姝放在床上。
  薛靜姝面紅耳赤,小聲說道:“陛下可得輕一些。”
  皇帝點點頭,摸著她的小腹道:“皇后腹中有皇兒,為了他,曼曼已經受了這麼多的罪,我自然要留心,不能讓曼曼白受罪。”
  薛靜姝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脖頸,將自己的臉埋在他頸邊,“可不單單是為了我,也為了陛下,為了我們的孩子。”
  皇帝偏頭含住她的紅唇,含糊道:“是,為了我的曼曼,為了你給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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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8-28 18:29:40


  兩日後,太皇太后突然降下懿旨,將永平郡主的四女兒,許給西北鎮關秦將軍為妻,特許秦將軍完婚後帶著家眷去邊關。
  旨意一出,不少人都在猜測太皇太后的用意。
  有人想著,是否這位永平郡主家的姑娘惹惱了太皇太后,被厭棄了,所以要將她遠遠的打發。
  也有人想,莫非這位有熊瞎子之稱的秦將軍,就此要飛黃騰達了?否則,怎麼配得上宗親之女?
  反應最為劇烈的,莫過於永平郡主本人。
  薛靜姝聽宮女來報,太皇太后懿旨剛下,永平郡主就入宮來求見,卻被太皇太后擋在宮門之外。
  郡主轉頭又要來見她,薛靜姝依著太皇太后的意思,也以自己身體不便為由,拒絕了。
  還有一人反應也不小,那就是秦將軍本人。聽說,他來向皇帝謝恩的時候,還愣愣的問皇帝,怎麼忽然要給他一個媳婦兒?
  薛靜姝好笑的看著小內監手舞足蹈的學著當時的場景。
  那永平郡主見求見無門,不知是否死心,第二天,讓她女兒沈安茜入宮。
  沈安茜來時,薛靜姝正好在太皇太后宮內。
  若是一般的女子,得知自己被許了這麼一門親事,肯定心中鬱結,茶飯不思。可是沈安茜,卻似乎是終於了結了一樁心事,臉色比上一次見時好了些,眼神也多了幾分靈動。
  她到了二人面前,鄭重跪下,恭恭敬敬地行過禮,“安茜謝太皇太后與皇后娘娘隆恩。”
  太后讓人扶她起來,賜了座,又仔細看了看她,歎道:“你母親是不是為難你了?”
  沈安茜輕輕搖頭,說:“娘要我進宮求太皇太后收回懿旨。再過一月,我就要離家了,娘心裡生氣,就讓她出出氣,以後恐怕也沒有機會。”
  “傻孩子,”太皇太后道:“不如我再下一道旨意,讓你在宮中待嫁吧。”
  沈安茜連忙搖頭:“多謝太皇太后,可是安茜當不起這樣的厚愛。況且,陪在家人身邊的時日也不多了,我想多看看他們。”
  太皇太后搖搖頭,“你娘不知惜福,有你這樣的好女兒,卻不知道珍惜,往後她會後悔的。”
  沈安茜低著頭沒說話。
  太皇太后又與二人說了會兒話,才道:“我乏了,你陪皇后去園裡走走吧。”
  “是。”薛靜姝和沈安茜一同退下。
  薛靜姝心裡知道,太皇太后要沈安茜陪她一起走走,實際上是要自己跟她說說那位元秦將軍的情況,也好讓她心中有底。
  兩人沿著水邊慢慢散步,沈安茜輕聲問道:“娘娘近來身體可好?”
  薛靜姝點點頭:“多謝你的關心,我好著呢。說起來,那位秦將軍,我也見過一次。”
  她轉頭看著沈安茜,沈安茜則低頭揪著手帕。
  薛靜姝又說:“不知你是否聽說了這位秦將軍的一些傳言?”
  沈安茜不知想到什麼,面色蒼白的點了點頭。
  薛靜姝輕輕笑了笑,“太皇太后怕你誤解,才要要我給你說一說,外面那些人的傳聞。難免有些不準確之處,也有些是別人捕風捉影,瞎說的。
  “秦將軍他身材高大,體格健壯,一張臉雖說不上英俊,但卻極富正氣。他的性格也很好,聽陛下說,他待人仁和心胸寬廣,雖然是將軍,可是被人用諢號稱呼,也一點不介意。
  “而且那日演武,我仔細看了看,將軍武藝不凡,在眾多將士中,也是極其出挑的。他家裡沒有別的家人長輩,你嫁了他,就和他一同隨軍。西北的條件是艱苦一些,但也不像別人說的那樣啃草根吃樹皮,該有的吃穿還是不愁的。”
  她邊說,沈安茜邊點頭,聽她說完,感激道:“多謝娘娘,我、我不怕苦。”
  薛靜姝拍拍她的手,笑道:“你這樣漂亮的小姑娘,誰捨得讓你吃苦?”
  沈安茜紅了一張小臉。
  她入宮時,腳步很有些沈重,出宮的時候,心裡卻已經有了幾分對將來的期待。
  眼看八月將至,夏季已經過了,到了該回京的時候。
  這幾日,夏宮裡又四處忙活起來。
  薛靜姝有孕在身,太皇太后和皇帝都不讓她多管。她便只坐在椅子上,指揮著下頭各宮各院的總管收拾整理,再聽聽他們的回報。
  皇帝對著煙波送爽殿裡特意挖出來的池子,有幾分遺憾。他當時準備與皇后共同戲水的,結果剛來夏宮,皇后就有孕了,這池子一直派不上用場,看來只能等著來年了。
  薛靜姝猜到他心裡的想法,挽著他的手臂將他拉出去,笑道:“陛下對著池子興歎也沒用,不如來替我看看,給皇兒的小衣要做什麼圖樣的。”
  她這幾日閑來無事,招來宮中尚衣局的繡娘,和人學著做衣服。
  也許是她本就有幾分天賦,做壞了兩匹綢緞之後,終於似模似樣的做出幾件嬰兒的小衣來。
  她又想更進一步,學著民間那樣,在嬰兒的衣服上繡些福祿壽喜、五毒等圖樣,好起到祈福辟邪的作用。
  皇帝把那幾件小衣裳拿起來看了看,每一件不過比他巴掌略大些。
  他腦子裡想像著日後皇兒穿著這小衣服,圓圓滾滾的模樣,心裡對皇后腹中的小傢夥也多了幾分期待。
  不過,他又想起一事,道:“皇后還不曾替我做過衣服,這第一次卻叫他占去了。”
  薛靜姝正拿著幾個繡樣比劃著,聽見這話,笑道:“就我這三兩下子,怎麼能做給陛下穿?況且,陛下這樣高大的身軀,我若做一件衣服,十天半個月都未必做得出來。”
  皇帝上前一步靠近她,跟她一起看那幾幅繡樣,說道:“我不介意,曼曼也給我做一件。”
  薛靜姝心裡想,你自然不介意,做的人又不是你。
  皇帝看她不答應,一手攬過她的腰,大掌在她小腹上輕輕撫摸,對著她的肚子說:“皇兒,快求求你母后,讓她給父皇也做一件衣服,不然,父皇就把你的衣服拿來了。”
  薛靜姝哭笑不得,“這樣的話,陛下好意思對小娃娃說,也不怕他笑話你,做爹的人,竟搶孩子的東西。”
  皇帝理直氣壯道:“皇后這話說反了。原本,皇后是我一人的,如今有了腹中的娃娃,皇后關心他卻更甚於我,是他搶走了我的曼曼。”
  薛靜姝笑著搖搖頭,“陛下莫忘了,這娃娃也有你的一半。所以這一切,可都是陛下自己造成的。”
  這話堵得皇帝無言,可事實不正是如此?若不是當初他一個勁的要停了皇后的月事,皇后也不會這麼快就懷上身孕,他也不必跟一個娃娃分享皇后。
  但說來說去,又都是張之穹的錯。他之前竟沒跟他說過,皇后懷孕之後,有這麼多不便。
  薛靜姝見他無話可說的模樣,心裡又有點軟,靠在他懷裡輕輕蹭了一下,說道:“陛下若真的想要,我便給陛下做一件裡衣吧,左右貼身穿著,做工不好別人也看不出來。”
  皇帝眉眼便又微不可查地舒展開來,低頭親了親薛靜姝發頂,道:“若曼曼覺得辛苦,便不必做了。”
  薛靜姝心裡暗笑他,嘴上說得大方,若真不給他做,不定要怎麼鬧小彆扭呢。
  她道:“不辛苦,這幾日也沒什麼事做,只等著回京了。回京之前,應該能夠給陛下做出一件來。對了,陛下先讓我量一量身量尺寸,才知道該做多大的。”
  她從面前的一堆繡品中找出量尺,讓皇帝在那兒站定,雙手張開,自己給他測量。
  因皇帝身材高大,薛靜姝的臂圍又有限,測量的時候,難免挨挨蹭蹭,近來逐漸豐腴的身子就挨著皇帝,時不時這兒子擦一下,那兒碰一下。
  皇帝喉頭上下動了幾次,薛靜姝卻還未察覺。
  到了要量皇帝胸口尺寸的時候,她不得不張開手,去夠在皇帝身後的量尺。
  這個動作,相當於她整個人緊緊的貼在皇帝身上,胸前的兩團軟肉,也隨著動作間上下蹭著。
  皇帝終於忍不住,一把摟住她,聲音微啞:“曼曼把我蹭起了火,這該怎麼辦?”
  薛靜姝一怔,隨即明白了他的話,輕輕推了他一把,嗔道:“陛下自己定力不足,卻問我怎麼辦麼?裡頭那池子裡的水正涼著呢,剛好給陛下滅滅火。”
  皇帝親了親她的臉蛋,“曼曼好狠的心。”
  薛靜姝嗔他一眼,說道:“方才要我給陛下做衣服的是陛下,忍不住起來火了也是陛下,我只不過是給陛下提議一個滅火的法子罷了,算什麼狠心?”
  皇帝忽然說道:“還有三天。”
  薛靜姝沒跟上他的步調,困惑道:“什麼三天?”
  皇帝說:“還有三天,曼曼腹中的皇兒就三個月了。張之穹說過,三個月後——”
  薛靜姝忽然伸手捂住他的嘴,面上泛起一絲緋紅,“陛下整日裡都在想些什麼?天天數著這個過日子麼?”
  皇帝親了親她的手心,認真道:“不止這個,我還想著三個月之後的時光,如此,日子才過得快一些。”
  薛靜姝一把推開他,道:“陛下還是趕緊去池子裡滅火吧,省得把我這煙波送爽殿都給點著了。”
  皇帝勾著嘴角,心想著,一會兒再把張之穹叫來,給皇后把把脈,確認是不是三天之後真的可以,若還不行,這老太醫也該告老還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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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8-28 18:29:57


  皇帝果然招了太醫來給皇后診脈,過後,趁著薛靜姝休息,他單獨把太醫叫到外殿,詢問他最關心的問題。
  張太醫額頭上冒著汗,遲疑道:“這……陛下若為求穩妥,不若再等幾天。”
  皇帝皺了皺眉,“再過三天便是三個月了,還不行麼?”
  張太醫謹慎道:“女子三個月身孕,只是估摸三個月,或許有餘,或許不足。為保萬無一失,請陛下再等些時日。”
  皇帝面無表情的坐著,不說話。
  張太醫覺得有些腿軟,大殿內分明十分涼快,但他背後,卻不斷有冷汗冒出。
  終於,皇帝說道:“你說個最妥當的日子。”
  “這……”張太醫看了看他的臉色,小心斟酌著道:“若再有個十日,應當就穩妥了。”
  皇帝又沈默了一陣,才說:“張卿記得今日說過的話,可別十日後又十日。”
  張太醫忙說:“老臣不敢。”
  皇帝擺擺手,讓他起來,“只要保得皇后這一胎順利安產,那這太醫院院使的位置,非張卿莫屬。”
  張太醫心緒激動,又跪下來磕了個頭,“老臣必不負陛下與娘娘期盼。
  ”
  皇帝點點頭,讓他退下。
  夏宮裡都已經收拾妥當,再過一日就要回京。
  薛靜姝特地又問過柳兒,是否決定與她哥哥見面。
  柳兒之前寫好給她哥哥的信,呈上來給薛靜姝看過,又由她安排人送出去。
  她哥哥昨日來了回信,薛靜姝並未拆開來看,直接讓人交給柳兒。
  柳兒說道:“哥哥說他至今仍是獨身一人,並未受那安親王的影響。”
  薛靜姝笑問:“那你決定跟他見面了嗎?”
  柳兒點點頭,“正準備跟娘娘提這事,我想等回京之後再見,這幾天宮裡都在收拾,不大方便。”
  薛靜姝點頭說道:“也好,這幾日雜務繁多,為防有些人渾水摸魚,確實不好安排你們見面。等回宮後,我便著手此事。”
  柳兒感激道:“謝謝娘娘。”
  薛靜姝點了點她的額頭,“你需要跟我也要說這個?”
  柳兒捂著額頭笑。
  薛靜姝心下有些感歎,境遇最能磨練人。從前,她和柳兒兩人是如何的隨性,不拘泥於主僕關係。如今進宮才不過數月,兩人已經這樣客氣了。柳兒不知何時,已經完全褪去了當初孩子氣的模樣,成了一名合格嚴謹的女官。
  回京時,走的是和來時一樣的路。皇家的儀仗隊伍仍然浩浩蕩蕩,唯一不同的是,因皇后有孕,抬鳳輦的人數翻了倍,升格成與皇帝和太皇太后一樣的規格。
  到達宮中,先是休整了一日。第二天,又有許多留在京城內的誥命夫人,來進宮給太皇太后和皇后請安。
  薛靜姝上午召見了半日,連她母親也見過了,下午又單獨招了薛靜婉入宮。
  薛靜婉來後,斯斯文文的給她行了禮。
  薛靜姝看她這樣,賜了座,稀奇道:“最近又在家裡學規矩了?”
  薛靜婉就如同所有的大家閨秀那樣端坐著,聽她發問,臉上露出一個苦哈哈的表情,“娘說我馬上就要成親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樣,最近,她請了當初教三姐姐規距的那個李姑姑來教我,我都挨了她好多戒尺了。”
  薛靜姝回想起李姑姑那張嚴厲的臉,也有幾分餘悸,說道:“要不要我跟母親說一說,讓她給你換一個教導姑姑?”
  薛靜婉無奈的搖搖頭,“還是別了,我已經習慣李姑姑,要是再來一位別的姑姑,又得去適應她。”
  薛靜姝道:“也是,總共也沒多少日子了,我家的妹妹,馬上就要成為別人家的新娘子哩。”
  薛靜婉低了頭沒說話。
  薛靜姝又問:“你和林二公子見過面了嗎?”
  薛靜婉聽到這個問題,臉上竟有了幾分小女兒的羞意。她揪著手帕,扭捏道:“見了,他送了我一隻小貓,毛茸茸的,很可愛,我叫它毛毛。”
  薛靜姝看她神情,就知道妹妹的心已經動了。她笑道:“見了就好,也省得某個人再哭哭啼啼的來找我,說未婚夫喜歡別人,不喜歡她。”
  薛靜婉忙撒嬌道:“三姐姐,你饒了我吧。”
  薛靜姝只是笑,心裡卻也有幾分感慨。半年前,這個妹妹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如今也要嫁人了。
  她想起一事,又問:“早上人多,我不好單獨問母親,最近府上有沒有什麼事?”
  自從上一次,太皇太后降下懿旨,把薛靜媛賜給安親王為側妃之後,大房就一直沒有動靜,不知是真的死心了,還是另有所謀。
  薛靜婉道:“最近大娘跟薛靜媛都很老實。我看薛靜媛那樣子,好像真的安心準備待嫁了,可奇怪的是,原本她不是一心想要做安親王正妃嗎,現在怎麼認命了?”
  薛靜姝卻想到了安親王的圖謀,不知道大房是否清楚安親王的野心?不過,不論她們清不清楚,只要薛靜媛嫁給了安親王,那日後發落安親王的時候,薛家必定也會受牽連。
  她雖然對薛家人沒有多深厚的感情,卻也絕不願意看著自己的骨肉親人,扯上與謀反有關的罪名。
  況且,若他們受了牽連,她自己也必定不能夠獨善其身。為今之計,只能把大房與二房徹底分開了。
  她對薛靜媛說道:“你回去跟母親說,讓她在父親耳邊提一提,就說是我的意思,咱們薛家也該分家了。”
  薛靜媛驚了一下,按理來說,她們祖父祖母還在世,斷沒有此時分家的道理,但她也沒有多問,乖乖點頭,“好,我記住了。”
  等宮裡的忙碌暫時告一段落,薛靜姝便安排柳兒與她哥哥見面。
  柳兒去時很有幾分忐忑,回來的時候眼眶通紅,臉上卻是帶著笑的。
  她興高采烈的給薛靜姝展示她哥哥帶給她的一包小食,裡頭糖葫蘆、小糖人、炒栗子、松子酥,各種各樣的小零嘴足有十來樣。
  柳兒高興道:“哥哥還記得小時候我愛吃的東西。”
  薛靜姝看她有了幾分之前的活潑,心中也替她高興。
  柳兒又說:“哥哥說他要攢錢在京城裡買房子,等到我二十五歲的時候,把我接出去一起住。不過,我跟他說,我要一直陪著娘娘。”
  薛靜姝道:“若有合適的人,不必等到二十五,我就希望你嫁了,就算嫁了人,還可以陪著我,又多了個人照顧你,豈不兩全其美?”
  柳兒只顧搖頭,“不要不要,我不要嫁。那些大男人,沒有一個比得過娘娘的,我要陪著娘娘。”
  薛靜姝失笑,心裡想,她的心性到底還小,自己可以慢慢幫她留意。
  過了幾日就是八月十五,闔家團圓的日子,宮裡不曾擺宴,讓諸位百官回去與家人團聚,一同賞月。
  薛靜姝、皇帝和幾位太妃,陪著太皇太后拜祭過月神,又吃過月餅,等太皇太后乏了,才各自回宮。
  秋日的夜裡有些涼,皇帝與薛靜姝二人同行,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掌中。
  到了棲鳳宮,洗漱之後,兩人歇下。
  薛靜珠腹中的孩子已經三月有餘,小腹微微鼓起。
  皇帝將自己的大掌貼在她小腹上,鼓起的那一處,正好貼合的落在他的掌心。
  薛靜姝心中其實有些疑惑,之前皇帝數著日子等三個月滿,看他那份難耐的模樣,她還以為一等到三個月,他就要與自己親近。卻不想,如今早已過了十來日,皇帝卻一直沒有動靜。
  不過,她疑惑歸疑惑,要她主動提出,卻又絕對不肯的。
  皇帝今日身上穿的裡衣,就是薛靜姝給他做的那一件,針腳不算細密,做工也不夠精湛,但皇帝極為喜愛,換洗之後,只要幹了就會拿來穿。
  薛靜姝見他如此喜歡,心裡計畫著,等將給皇兒的小衣繡好,再給他縫一件。
  皇帝摸夠了皇后的肚子,跟皇兒交流完了,大掌便開始,四處遊走。
  薛靜姝輕輕顫了一下,摟上他的脖頸,小聲問道:“陛下今日是不是要……”
  皇帝將她的耳垂含進口中,含糊道:“張之穹之前說過,若為穩妥,最好再等等十餘日。如今,終於到了。”
  薛靜姝怕癢,側過頭將自己的耳垂從他口中解救出來,又主動親了親他的嘴唇,小聲說道:“既如此,還請陛下憐惜。”
  皇帝低沈的應了一聲,反客為主,將她的紅唇吞入口中。
  轉眼就是薛靜婉和林家二公子成親的日子。
  因他們兩人是太皇太后賜婚,迎親當日,兩個人各自進宮,分別向太皇太后和皇帝謝恩。
  薛靜姝就在太皇太后宮內等著薛靜婉,看著她一身大紅喜服步入宮內,磕過頭之後,都來不及再說幾句話,就又被喜娘攙扶著離去。
  太皇太后眯著眼睛,歎道:“孩子們也都長大了啊。”
  薛靜姝心中也有幾分惆悵。
  她心裡想,若自己也有一個女兒,千嬌百寵的養大了,肯定是交給誰都不放心的吧。
  過了幾日,她又將薛靜婉招進宮。
  上一次來時,薛靜婉還是少女打扮,如今已宛然是一位婦人。
  薛靜姝仔細看她臉色,又問了些話,確定林家人待她不錯,才放了心。
  當第一片葉子落下的時候,沈安茜也出嫁了。
  她照例也進宮給太皇太后和薛靜姝磕頭。
  從太皇太后賜婚到她出嫁,其間不過一個來月。之所以如此倉促,都因西北邊疆離不得秦將軍,他們二人成親之後,等沈安茜回過門,馬上就要離京了。
  薛靜姝在宮內聽聞,沈安茜回門當日,永平郡主拒不見她。沈安茜流著淚在府門外磕了頭,當日下午,就和秦將軍趕赴西北。
  此一別,下一次再見不知是何時。
  進入秋季之後,日子忽然悠閒起來。
  薛靜姝多了一個習慣,清晨和傍晚愛躺在軟榻上曬太陽。
  皇帝來時,就看見她慵懶的模樣。
  皇帝上前攬過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大掌十分自然的落在她小腹上。
  薛靜姝眼睛都未睜開,懶洋洋道:“陛下整日這樣來回撫摸,可摸出什麼來了?”
  皇帝說:“每次都能察覺皇兒比前一日又長大了一些。”
  薛靜姝笑道:“哪有陛下說的那樣明顯。太醫說了,前三個月,小腹與常人無異,三個月後開始慢慢長大,等到五個月才漲得飛快。”
  皇帝說:“曼曼不信,自己來摸一摸,確實每日都看得出變化。”
  他說著,忽然眉頭微微一挑,道:“太醫說的是一胎的情況,莫非曼曼腹中真有兩個皇兒?”
  薛靜姝睜開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被皇帝放了一說,她覺得似乎果真大的有些快。
  她遲疑道:“是不是我這些日子胃口大開,肚子上長肉了?”
  皇帝說:“將太醫招來問問便可知。”
  為保穩妥,除了張太醫以外,皇帝又召了另外幾位老太醫一同前來。
  等幾名太醫分別上前診過,皇帝讓他們暫時別把結果說出來,等每個人都把完脈,才問道:“眾位太醫可診得出,皇后腹中到底有幾個胎兒?
  ”
  幾位太醫面面相覷。
  張太醫皺眉回想方才的脈相,臉上忽然一喜,說道:“陛下,依老臣看,娘娘腹中該是雙生兒,只是如今胎兒尚小,脈動較弱,不易察覺。”
  他說完後,有兩名太醫與他的結果一樣,另有兩名太醫仍認為只有一名胎兒。
  皇帝便讓他們又診了一遍,這一次,連張太醫在內,四名太醫都斷定皇后懷的是雙胎,只有另一位太醫還不能確定。
  皇帝心中便有數,讓太醫院的人回去重新商討皇后安胎方案,方才讓他們退下。
  棲鳳宮伺候的人都跪下道喜,皇帝讓賞,又叫德祿去太皇太后宮中報喜。
  眾人走後,薛靜姝仍不能回神,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小腹。
  皇帝眉眼之間有幾絲飛揚,難得帶了幾分得意道:“曼曼可聽清了,咱們有兩個皇兒,叫我說中了。”
  他回想著歷代皇帝後嗣,似乎沒有哪位皇帝的後宮妃子曾生下雙生兒。不由有些自得,諸位先祖們的後宮再繁盛又怎麼樣?那麼多人加起來,還比不過他一個曼曼。
  他摟著薛靜姝,親了親她的額頭,道:“我的曼曼可真厲害。”
  薛靜姝終於有了些反應,愣愣的轉頭看著皇帝,“陛下,我們真的要有兩個孩子了?”
  皇帝點頭,“千真萬確,四名太醫都已經確診,曼曼若不信,我叫潘神醫進宮來再診一次。”
  薛靜姝道:“不是不信,只是……”
  “只是什麼?”
  薛靜姝忽然掀開薄毯下榻,徑直往殿內走。
  皇帝立刻跟上,就聽皇后邊走邊自言自語道:“又多了一個皇兒,之前做的小衣不夠用了,還得再做一些,原本打算再給陛下做一件裡衣,現在恐怕沒有時間做了,放在一邊吧,左右也不要緊……”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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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1-8-28 18:30:11


  皇后腹中懷有雙胎,這是足以令朝堂上下歡欣鼓舞的喜訊。
  歷來皇家都以子嗣昌盛為祥瑞之兆,原本皇帝登基五六年,後宮空無一人,膝下更無子嗣,已經令許多老臣擔憂。
  這時候,別說是皇后有孕,就是一名出身低賤的宮女懷了龍種,他們恐怕也不會介意,更不要說,皇后還懷的是雙胎。
  許多夫人進宮賀喜。
  薛靜姝剛懷孕時,人在夏宮,那時候就有人要來道喜,被太皇太后以她身體不便為由推拒了,如今不好再推,況且她胎位已穩,索性在御花園中賜了一場賞花宴。
  眾位夫人看著上首端坐的皇后娘娘,心中無不感歎。
  記得娘娘剛入宮時,辦了一場迎春宴,那會兒娘娘看著雖有幾分青澀,但身上那份清冷端莊的氣質,已令人折服驚豔,如今久居上位,更添了幾分雍容,雖懷有孕,氣色卻極好,面色紅潤,皮膚光澤,美貌比從前似乎更勝一籌。
  這等的容貌與氣度,難怪能夠獨寵不衰。等皇后生下腹中雙胎,恐怕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夠撼動她的地位了。
  眾人想到此,面上越發恭敬。
  宮宴散場之後,薛靜姝單獨將秦氏留下,稟退伺候的人,問她道:“之前我與婉婉說過,要母親跟父親提分家之事,不知母親提了沒有?”
  秦氏紅光滿面,女兒貴為皇后,得寵至極,又有雙胎,如今京城內,沒人比她這位皇后的娘親更有面子了。
  她道:“我跟你父親提過一回,不過現在你祖父祖母都還健在,恐怕暫時不易辦成。”
  薛靜姝沒說什麼,卻問了她一個無關此事的問題:“母親覺得,等薛靜媛嫁入安親王府,她會安安分分做她的側妃麼?”
  秦氏立刻搖頭,“恐怕難。”
  薛靜姝點點頭,又說:“那肖家二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燈,只怕到時候,安親王府後院,會被她二人爭鬥得烏煙瘴氣。但是肖安茗畢竟是安親王正妃,入了皇家玉牒的,若薛靜媛做了什麼被人逮到,永寧郡主跟端太妃都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咱們薛府,甚至是我,都得受牽連。請母親好好思量思量其中的利害關係。薛家大房跟二房,是非得分開不可了。”
  秦氏聽了她的話,面上神情嚴肅起來,認真想了想,緩緩點頭,正色道:“娘娘說的有理,等我回去好好規劃一番,必定要說服你父親,在薛靜媛出嫁之前,就把這家給分了。”
  薛靜姝輕輕頷首,又與她說了幾句,便讓她出宮。
  她的肚子已將近五個月,比尋常孕婦五個月時大了不少,如今挺著大肚很有些辛苦,加上孕期懶散,越發不願意動彈。
  但太醫又進言,若她平日走動過少,恐怕十月後不好生產。
  皇帝聽了這話,比她還要上心,每日除了晚飯後照例跟她散步,現在上午下了朝,也要特地來棲鳳宮,拉著她在花園裡走幾圈。
  除此外,她每天還要去太皇太后宮中兩趟。
  入秋之後,太皇太后的身體看著又有些虛了。薛靜姝知道時候將到,每日都儘量去陪著她,還將給皇兒做的小衣帶去,纏著太皇太后要她給些意見。
  這一日傍晚,皇帝來到棲鳳宮,卻不見皇后,得知皇后在太皇太后宮中,他又轉向長樂宮。
  他到時,薛靜姝正跟太皇太后討論,娃娃肚兜上的蟾蜍該繡什麼樣子。
  皇帝給太皇太后請安,太皇太后靠在臥榻上,笑呵呵的讓他起來,又假意不耐煩道:“皇帝來得正好,快把皇后叫回去,鬧了我一下午,不讓人安寧。”
  薛靜姝委屈道:“我就知道皇祖母偏心,陛下一來就要趕我走。”
  太皇太后拍拍她的手,“小沒良心的,就算是偏心,我也是偏你。好啦,你如今是雙身子的人,陪我這老太婆坐了半下午,夠了,快回去休息吧。”
  薛靜姝這才笑著站起來,“那我明日再來陪皇祖母。”
  太皇太后點點頭,又叫她身邊伺候的人都小心著些。
  皇帝與皇后慢慢走過御花園,經過那一片李子林,李子樹的樹葉已經漸漸快要落光了。
  薛靜姝走到那一顆做了標記的李子樹下,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身高,轉頭笑著對皇帝說道:“我聽皇祖母說,女人坐月子的時候還能再長一長。等明年這會兒,我肯定就能超過陛下這個高度了。”
  皇帝扶著她的肚子,點點頭道:“我拭目以待。”
  薛靜姝有點犯懶,半個身子靠在他身上,讓他扶著自己走,“我最近是不是重了許多?早上起來的時候,都快看不見自己的腳尖了。”
  皇帝說:“曼曼一點也不重,是不是走累了?我抱你回去。”
  薛靜姝笑道:“太醫讓我多走走,可不是讓陛下抱著我多走走呢。再說,我現在這身子,還擔心把陛下壓趴了呢。”
  皇帝低下頭,靠在她耳邊,輕聲說道:“能不能壓趴,夜裡曼曼試一試就知道了。”
  薛靜姝推開他的嘴,輕聲嗔道:“沒個正經。”
  她說完,感覺胸口有些不舒服,極其輕微的動了一下。
  皇帝察覺到,問道:“怎麼了?”
  薛靜姝搖搖頭,“沒事。”
  其實是她的胸口有些脹,又有點癢,但這種事總不好說出來。
  夜裡,二人靠在一塊看書。
  薛靜姝想起上午時,她母親讓人遞進宮裡來的消息,關於分家之事,薛老太爺跟周老太君已經有幾分動搖,恐怕再過一段時間就能成功分家。
  她不由又想到安親王的不臣之心,小聲問皇帝道:“陛下可知安親王近日,是否有所動作?”
  皇帝吻了吻她的髮髻,說:“此事曼曼不必擔憂,老八的動向,皆在我的掌控之中。不過,我看他確實忍不了多久。
  前幾年他能忍,皆因我膝下無子嗣,若我出了事,皇位順承者便是他,所以他並不著急。
  “如今慢慢有了身孕,等皇兒生下來,再怎麼樣也輪不到他來坐這位置。我若是他,最晚在這個冬季就發動,最好的時機,是在皇祖母去世之時,那時候宮裡最無防備,我若有意外,他也可說是為了皇祖母,哀慟過甚。”
  薛靜姝雖然知道皇帝已經有所防範,但是想著這麼一個如毒蛇一般的人,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與皇帝,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皇帝將她身上的薄毯裹緊了些,安慰道:“曼曼不必擔心,不會有事的。”
  薛靜姝點點頭,往皇帝懷裡鑽了鑽。
  又過一會兒,她有些乏了,掩著口鼻打了個哈欠。
  皇帝便把手中的書合上,抱著她安置在龍鳳床上。
  薛靜姝睡眼朦朧,一粘到床就要睡去。
  皇帝跟著她上榻,手臂習慣的伸過來,一隻手讓她墊在枕頭下,另一隻手搭在她的腰腹上。
  但這一次下手的地方不太準確,不小心碰到薛靜姝胸口。她立刻疼得嘶了一聲,捂住胸口,微微蜷起身體。
  皇帝一愣,馬上緊張道:“怎麼?是不是碰到了皇后的肚子?”
  薛靜姝咬著唇,忍耐著那種難言的酸脹的痛意,等這一陣疼痛過去,才搖了搖頭,說:“沒什麼。”
  皇帝哪裡會信,動作輕柔地將她的身體展開,回想了一下自己幫才碰到的位置,問她:“是不是這裡不舒服?”
  薛靜姝見被他猜中,雖然覺得有些羞澀,但也不好再隱瞞,點了點頭,小聲說道:“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幾日有些腫脹,輕輕一碰就疼得很。”
  皇帝盯著那鼓脹的位置看了半晌,慢慢靠近一些,伸手要去解她的裡衣腰帶,“我看看。”
  薛靜姝立刻按住他的手,咬著唇說道:“陛下又不是太醫,看了有什麼用?”
  皇帝說:“我先看看,明日再去問張之穹這是什麼症狀。”
  “可別。”薛靜姝窘迫道:“我、我還是去問問皇祖母吧,或許她老人家知道。”
  皇帝掙開她的手,說:“那也先給我看看。”
  薛靜姝拗不過他,況且她這兩日獨自忍著疼痛,心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正想要皇帝安慰兩句,拒絕的心不夠堅定,到底讓皇帝脫了裡衣。
  自懷孕後,她就覺得自己的胸口慢慢開始脹大,到了近日脹得有些疼痛了,頂上的紅暈也擴大了一些,此時在燭光下,反射著一些潤澤的光。
  皇帝就這麼湊近了,眼也不眨的盯著看。
  薛靜姝忍著羞意問他:“陛下看出什麼來了?”
  皇帝煞有其事道:“我聽聞,女子有了身孕之後,雙乳便會開始分泌乳汁。此時皇后胸口脹大,裡頭必定已經充滿了汁水。皇兒如今還未出世,少不得要我來為皇后分憂。”
  他一邊說,一邊低頭慢慢靠近,用意已經再明顯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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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8-28 18:30:27


  陛下又將娘娘惹惱了。
  看著陛下對皇后娘娘百般殷勤,娘娘卻冷著一張俏臉,棲鳳宮伺候的人如是想著。
  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看得多了,她們也就習慣了。
  從一開始驚駭到不能自己,戰戰兢兢心驚膽顫,到現在,她們已經能夠眼觀鼻鼻觀心,不聞不看。只是忍不了一顆想要八卦的心,紛紛暗裡猜測,陛下到底又做了什麼?
  薛靜姝雖然冷著一張臉,但耳廓一直是燒紅的,雙眼也不敢與皇帝對視。她還擺脫不了昨晚異常羞恥的情緒。
  皇帝人前人後兩個樣,她是知道的,也早就習慣了他的不正經,但他卻一次次跌破她的底線,現在竟然連、竟然連那種事都做得出來……
  她心裡想著,止不住渾身燥熱起來,紅暈蔓延到臉上,一把推開皇帝遞來的茶點,含著水光的眼睛瞪了他一眼,起身回到內殿。
  胸口還殘留著腫脹酥麻的感覺,特別是那嬌弱的兩點,昨夜幾乎被皇帝吮吸得破了皮,明明已經那樣子求他,卻還被變本加厲地欺負。
  皇帝打著替兩個皇兒探路的藉口,對她做出這種事,以後皇兒出生,還讓她怎麼正視哺育他們這件事?
  皇帝揮了揮手,讓伺候的人都退出殿外,不緊不慢的跟著她進來。
  薛靜姝當作沒看見他,手上翻撿著給肚裡的娃娃做的小衣。
  皇帝靠過來坐在她身後,伸手將她擁住,低頭親了親她白皙地耳垂。
  薛靜姝微微一顫。自從懷了身孕之後,她覺得自己的身子似乎比從前敏感了許多,皇帝隨意的碰觸撫摸,就能讓她產生一陣顫慄。
  皇帝將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側臉蹭了蹭她粉嫩的側臉,聲音低沈道:“曼曼還不肯原諒我?”
  薛靜姝輕輕哼了一聲,“陛下說這話時,怎麼不想想昨晚對我的所作所為?”
  皇帝爽快道:“昨夜是我的錯,不過,若再來一次,我恐怕還是把持不住。”
  “你——”薛靜姝氣結,放下小衣,回身瞪著他。
  皇帝親了親她微腫的紅唇,說道:“曼曼這樣誘人,又毫無防備地躺在我身下,叫我如何忍耐。”
  薛靜姝氣道:“我對陛下沒有防備,都是因為相信陛下,哪知道陛下會做出這種、這種事來?!”
  皇帝說:“曼曼是該生氣,不過如今錯也錯了,總要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薛靜姝扇動眼睫上下看他,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湊上前在皇帝的嘴角咬了一口。
  皇帝輕嘶一聲,但沒有推開她。
  薛靜姝退開一步,看著他嘴角被自己咬出的一個小口子,既有幾分得意,又覺得有點太過孩子氣了。
  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自從懷孕以來,脾性變了很多,特別是在面對皇帝的時候,沒有了從前諸多的謹慎與考量,越發的隨性起來。
  皇帝摸了摸嘴角,問道:“曼曼這下不氣了吧?”
  薛靜姝又輕輕哼了一聲,算是默認。
  皇帝讓她痛,她也讓皇帝感同身受一回。
  於是,皇帝就頂著嘴角的小口子,招搖過市好多天,看得滿朝文武以及宮裡伺候的宮人們,一個個欲言又止,神色複雜。
  但這是皇帝與皇后之間的小情調,哪裡有外人多嘴的地步呢?
  過了幾日,安親王大婚。
  正妃和側妃同一日進門,這在從前不算少見,但如今十幾年來,也就只有這麼一回而已。
  不少人都等著看熱鬧,畢竟,安親王正妃和側妃不和睦的事,城內的人都有所耳聞。而且聽說,這位王爺似乎喜歡側妃多過正妃,只是礙于長輩的壓力,才不得不娶了表妹為正妃。
  他們還聽說,這兩位娘娘都不是省油的燈,恐怕日後,安親王府有得熱鬧了。
  果然,大婚過後第二日,就有消息傳來宮裡。
  大婚當晚,按理說安親王應該要在正妃院裡安寢,可半夜的時候,側妃身邊的小丫鬟忽然來求見,說娘娘腹痛難忍,請親王過去看一看。
  安親王這一去就沒回來,竟是直接歇在了那兒。據說安王妃脾氣暴躁,當下就把房裡的擺設摔了乾淨,又拿了皮鞭要衝去側妃院裡算帳,被身邊伺候的人好說歹說才攔下來。
  眼下,薛靜姝和端太妃都在太皇太后宮中,等著新人進宮來敬茶。
  聽說了這個消息,太皇太后眉頭便忍不住皺了起來。
  她知道指給安王的兩個丫頭都不是乖巧安分的,卻沒想第一天晚上就鬧成這樣子。
  端太妃的臉色也不好看,本來她就不喜歡薛靜媛,聽說她使了這樣的手段,半夜將兒子哄過去,心裡對其更加不屑,若不是礙于同是薛家出身的皇后在場,恐怕立刻就要交自己的不滿訴諸於口了。
  不過,在她看來,安王妃的表現也不夠大氣。成親當晚就又砸又鬧的,哪有一個王妃該有的端莊氣度?平白讓人看了笑話。
  只有薛靜姝低著頭喝茶,嘴角含笑,沒有別的表情。
  不多時,安親王帶著安王妃進宮。至於安王側妃,算不得皇家正經兒媳婦,沒資格入宮來敬茶。
  安親王昨晚洞房花燭小登科,本該是人生一大喜事,他又娶了兩位美嬌娘,更應是雙喜臨門,可看他臉色,卻不是這麼一回事。進了大殿,給太皇太后皇后端太妃請過安,從始至終,跟他身邊的安王妃肖安茗沒有半句交流。
  肖安茗心裡也是又委屈又氣憤,她記得從前八表哥對她很好,怎麼現在卻這樣對她?
  她卻不知,讓一個男人迫于壓力,娶他本不願意娶的女人,對那個男人來說是一種恥辱。
  在成親之前,肖安茗于安親王而言,是個長得還算漂亮,性格也算可愛,雖然有幾分驕縱,但還能忍耐的表妹,但成了親之後,她對於安親王,就只是一個不合他心意的王妃罷了。
  兩人行過禮,又敬過茶,太皇太后給他們賜座。
  端太妃做了婆婆,今天,就算是太皇太后也不會搶她的風頭,因此她先開口訓話道:“你們二人既已做了夫妻,以後就該相互扶持,相互敬愛才是,那些荒唐的事,不該再有第二回 。”
  安親王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嘴裡應了聲是。
  肖安茗也點點頭,但卻帶了幾分委屈喊道:“母妃,昨晚——”
  端太妃打斷她:“昨晚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時兒做的不對,可你身為王妃,也不該那樣摔摔打打,成何體統?”
  肖安茗噎了一下,十分不甘心地低下頭。她覺得自從成了親,不止八表哥變了,連一向對她和藹可親的太妃娘娘,也不如從前慈祥了。
  太皇太后打著圓場道:“端妃不必過於嚴肅,都是小孩子,打打鬧鬧就跟那小孩過家家一樣,在所難免的,等他們三人磨合一陣就好了。”
  端太妃歎了口氣,說:“我倒羨慕太皇太后,有皇后這樣的好孫媳婦兒。”
  薛靜姝輕輕一笑,說道:“端母妃這話叫我傷心,我是皇祖母的孫媳婦兒,難道就不是母妃的兒媳婦嗎?”
  太皇太后聞言笑起來,拉過薛靜姝的手親昵地拍了拍。
  端太妃也笑了,但薛靜姝的話,她卻是不敢應的。皇帝和皇后雖然尊稱她一聲母妃,她卻沒有不自量力到真的把自己當成皇帝的母親,皇后的婆婆。
  本是主角的兩個人就這樣被遺忘在一邊,上手三個人有說有笑。
  安親王倒無所謂,一邊喝著茶,一邊眼神不易察覺的往上面一個方向看去。
  肖安茗則暗恨得直咬牙。
  等安親王和安王妃告退,不多久,薛靜姝也回了棲鳳宮。
  時間已經是中午了,宮女上前請示是否要傳膳。
  薛靜姝問道:“陛下用膳了嗎?”
  宮女為防著她有這一問,早就打探清楚了,眼下忙道:“還不曾,方才崇德殿的公公來傳話,說陛下今日政務較忙,請娘娘不必等他。”
  薛靜姝便說:“擺駕外廷,在崇德殿擺膳,我要與陛下共用午膳。”
  若是先帝時期,後宮女子要去外廷,必定要先請示皇帝。但是到了薛靜姝這兒,顯然是不必遵守這個規矩的。
  伺候的人也早已習慣,不敢多問一句,忙吩咐下去準備。
  皇帝剛把一份奏摺放下,按著眉心輕輕揉了揉,就聽到皇后的聲音:“陛下政務再忙,也不該耽誤了用膳,否則身體該受不住了。”
  皇帝立刻睜開眼,起身迎上去,薛靜姝其自然地伸出手,放在他掌中。
  皇帝扶著她往一旁坐榻走,“曼曼今日怎麼有空來找我?”
  薛靜姝靠在他懷裡,側過頭含笑看他一眼,“陛下不在,我獨自一人怎麼用得下午膳。”
  皇帝一怔,皇后來找他不是沒有過,但是言語上這樣主動親昵卻不多見。
  他親了親薛靜姝發頂,忍不住問道:“曼曼這是怎麼了?”
  薛靜姝仰頭,在他嘴唇上親了一口,“我心裡高興,想要來看看陛下,想要跟陛下一起用膳,想要親親陛下,這樣不行嗎?”
  皇帝立刻回吻住她,兩人纏綿親吻了好一會兒,才放開來,都有幾分喘息。
  “行,曼曼想怎麼樣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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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8-28 18:30:42


  安親王府兩位娘娘果然不負眾望,接二連三出了不少鬧劇,著實讓京中的人多了好一番消遣。
  前兩日鬧得狠了,安王正妃親手打了側妃一個巴掌。
  卻不巧,側妃那時恰好立在臺階邊,被她一個巴掌打下臺階,立刻就給打暈了。
  等她醒來,自然又對著安親王尋死覓活好一番哭鬧。
  安親王對著美人總是心軟,看嬌滴滴的美人在自己懷裡哭得梨花帶雨,心頭怒氣湧上來,覺得那正妃確實不像樣子,立刻就要去找她算帳。
  肖安茗卻先得了消息,哭哭啼啼的回娘家找她娘去了。永甯郡主自然不能讓自己女兒受委屈,又帶著她進宮來請太皇太后跟端太妃做主。
  太皇太后這幾日聽安親王府傳來的鬧劇聽得有些煩了,索性下了懿旨,讓安親王、安王妃還有側妃三人分別禁足,這才安分了一陣子。
  宮人們怕皇后娘娘閑極無聊,都將這些事情當做消遣閒話說給她聽。
  薛靜姝想,肖安茗之前的狀況,跟她當初倒有幾分相似。
  安親王娶肖安茗是迫於端太妃的壓力,皇帝娶她是迫于太皇太后的旨意。
  兩樁婚姻,都不是出自當事人自己的意願,然而如今的結果卻截然不同。
  她這幾日聽著安親王府上的鬧劇,便忍不住想,如果當初她嫁的是安親王,現在大概也會落得跟肖安茗一樣的境地。
  唯一不同的是,肖安茗心系安王,而且不甘心被別的女子爭搶了風頭,而若是她自己,或許就會如當初設想的那樣,不爭不搶,一人一院,冷冷清清的過完此生。
  但誰能想得到,皇帝看著冷,心卻是熱的。而那安親王,表面看著和和氣氣,內心卻如毒蛇一般冷酷。
  每每將安親王與皇帝對比,越發顯出皇帝的好,也越讓她心底流露出不一樣的甜蜜。
  皇帝得了幾次甜頭,摸索出一點規律,在安親王解除禁足的時候,也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竟給人送了兩個美人作為祝賀。
  這下可好了,剛禁足完的肖安茗跟薛靜媛正卯足了勁,準備繼續戰鬥,卻發現安親王的注意已經全被新來的美人奪去。
  於是,安親王府越發熱鬧起來。
  薛靜姝知道皇帝所為,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哭笑不得道:“陛下這樣唯恐天下不亂,擔心皇祖母訓話。”
  皇帝卻說:“我不過是看老八娶了兩個新婦,卻沒一個可心的,擔心他無人伺候,給他送兩個人罷了。這是我對於手足的一片關愛之心,皇祖母又怎麼會苛責於我?”
  薛靜姝忍不住戳戳他的臉皮,說道:“這世上最尖利之物,必定是陛下的鬍子,唯有它能夠頑強的鑽破陛下的臉皮。”
  皇帝抓住她的手,啃了指尖一口,慢慢靠近,語氣有幾分危險,“我的鬍鬚尖利不尖利,曼曼試一試便知。”
  說完,他就用下巴上的胡茬,在薛靜姝脖子上胸口上一陣亂鑽亂戳。
  薛靜姝最怕癢,被他一鬧,立時就投降了,氣喘籲籲地抱著他的頭,笑得眼角泛淚,求饒不已。
  不過,她又想起一個問題:“陛下知道安親王府的情況,卻又送了兩個姑娘去,她們日後該怎麼辦呢?”
  皇帝親了親她的額頭,曼曼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心善。這世間有的是為了榮華富貴甘願一搏的人,能去伺候安王,在不少宮人看來,可比留在宮中,等到二十五歲時放出去好得多了。
  他只說道:“曼曼還有閒心關心別人,看來是我的鬍子不夠厲害。”說著抱住他的皇后又是一通搓揉。
  殿外伺候的人聽著殿內的歡笑聲,再想想同樣是奉旨取親的安親王,莫不在心裡搖頭,這就是不同人不同命啊。
  薛靜姝自從上一次安排柳兒與她哥哥見面之後,就沒聽柳兒請她再安排,忍不住問她原因。
  柳兒說道:“我畢竟入了宮,就該遵守宮內的規矩,上一次和哥哥見面已是娘娘格外開恩,日後若要再見,就該跟宮中其他人一樣了。”
  宮裡有恩典,入了宮的宮人,一年中可以與親人見一次面,一次不過一個時辰。
  薛靜姝便道:“你既然是我身邊的人,自然不必與他們一般。”
  柳兒狡黠地笑了笑,“其實哥哥偷偷來看過我幾回,不過他都躲在屋頂上沒有露面,我也不曾與他說話,這樣就夠了。”
  薛靜姝一聽,不由得想起另一個也是這般行徑的人,心中不住感歎,她家柳兒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身邊的人一個兩個的,好好的大道不走,天天攀緣走壁躲躲藏藏。
  這次談話之後不過兩天,一日裡,柳兒氣咻咻從外頭回來,一時間連稱呼都忘了改,惱道:“小姐,你說那個神武大將軍是怎麼回事,他竟然無緣無故把我哥哥給打了,還打了不止一次!若不是看見哥哥臉上的淤青,我根本不知道。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好氣呀!”
  薛靜姝一愣,心裡轉過幾個念頭,問他道:“將軍知不知道你哥哥跟你的關係?”
  柳兒皺著鼻頭,說:“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跟他都沒說過話,我問了哥哥,哥哥也說不認識他,他怎麼能夠亂打人呢?”
  薛靜姝只得說道:“他或許是看你哥哥藏在房頂樹枝上,以為他不懷好意,才會出手。”
  柳兒也知道她哥哥這麼做不合規矩,頭兩次她發現的時候,還避開了人跟他說過,以後不要再來。
  但哥哥不聽,每次躲躲藏藏的,以為她沒發現,她也沒有辦法,只得不和他說話,省得被人看見。
  可是、可是那個大將軍分明自己也是躲在屋頂上的人,憑什麼就認為哥哥是壞人呢?
  她嘟嘟喃喃說道:“他自己也爬樹,卻不讓別人爬,這也太霸道了一些。”
  薛靜姝心中也是無言,又安慰了她兩句,好在柳兒的氣來得快去的也快,很快被她安撫下來。
  夜裡,薛靜姝跟皇帝提起這事,“陛下,我可以保證,柳兒哥哥之所以躲躲藏藏,只是為了能看看柳兒一眼,沒有別的用意。”
  皇帝點點頭,屋頂上有人這種事,他早就習慣了,畢竟那麼多暗衛蹲著。安王那個侍衛還是他叫人放進來的,不然不可能來了這麼多次仍無人察覺。
  薛靜姝心裡想,看那神武大將軍的表現,顯然是對柳兒有意。不過,她試探了柳兒許多回,知道柳兒眼下並沒有想著男女之情,恐怕也明白不了那大將軍的意思,更不要說接受他。
  如今大將軍又把她哥哥給打了,以後的路恐怕更加艱難。
  她習慣性地摸著肚皮,忽然渾身一僵。
  皇帝就摟著她,立刻察覺到她的變化,問道:“怎麼?”
  薛靜姝呆呆地轉頭看他,“陛下,剛才皇兒踢我……”
  皇帝也愣了一下,隨即翻身起來掀開床帳,外頭的燭光透進來,他眼也不眨的盯著薛靜姝的肚皮。
  薛靜姝又嘶了一聲。
  皇帝看見她肚皮上有一處方才鼓了一下,忙問道:“疼不疼?”
  薛靜姝慢慢緩過神來,搖搖頭,說道:“不疼,只是方才沒防備嚇到了。”
  她說著,也坐起來盯著自己的肚子,又是欣喜又是好奇道:“陛下看見了麼?我們的皇兒會動了呢。”
  皇帝點點頭,沈默著不知在思索什麼。許久後,才見他遲疑地伸出一隻手,覆蓋在薛靜姝肚皮上。
  自從皇后有孕,肚子早已被他摸過不知多少回,然而這樣又是緊張又是期待的,卻是頭一次。
  兩個人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等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皇帝察覺掌心震動了一下,似乎被火燒了一般,立刻將手縮回去。
  他看著薛靜姝的雙眼裡,很有些驚奇,“曼曼好厲害。”
  薛靜姝什麼時候見過這樣新奇的皇帝?心裡又酥又軟,握住他的手,笑著說道:“若沒有陛下,我一個人可生不出皇兒來。”
  皇帝被她拉著用手覆蓋在她肚皮上,恰巧這時,腹中的娃娃用力踢了一腳,薛靜姝哎呀了一聲。
  皇帝忙抱起她,“是不是踢疼你了?他們怎麼這樣踢個不停,我叫張之穹來。”
  薛靜姝攔住他,說:“之前我已經請教過皇祖母,四五個月之後,胎兒在腹中有些動靜是很正常的,陛下不必緊張。”
  皇帝方才新奇的勁頭過去,眼下忍不住皺起眉頭,說:“可他們這樣踢個不停,曼曼如何休息?”
  薛靜姝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笑道:“我們大人要睡覺,皇兒們也是要睡覺的,眼下他們大約睡醒了,才活潑一些,等一會兒再睡著就好。”
  她說這話的時候,腹中兩個胎兒不知是否感覺到父母都在身邊,居然一同動了起來。
  薛靜姝輕輕咬住唇忍耐,雖然不怎麼疼,可有人在她肚子裡拳打腳踢的感覺,總是不舒服的。
  皇帝見狀,眉頭皺得更緊,忽然對著她的肚子說道:“再折騰你們母后,擔心出來父皇揍你們。”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說完之後,薛靜姝腹中安靜了一瞬,而後更加劇烈的拳打腳踢起來。
  她實在忍不得,輕輕拍了皇帝一下,“陛下別說話,我就沒事了。”
  皇帝住了嘴,在皇后沒注意到的地方,略有幾分不自在地自言自語道:“他們怎麼還打人?一點不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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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8-28 18:30:57


  大約是看薛靜媛的這一陣子,鬧得確實不像話,在她被太皇太后禁足之後,薛老太爺終於同意分家了。
  歷來兄弟分家,若父母還在,都是跟著大房長子過日子。而如今,原本的大房被太皇太后訓斥,沒有了襲爵的權利,被分出去的自然就是他們。
  至於三房,本就是庶出,不管前面兩房如何,他們總歸是要分出去的。
  等大房跟三房遷出之後,薛府內一下子就清靜下來。
  這個家具體怎麼分,薛靜姝並不關心,她只需要確定,大房已經分出去就行了。
  以後薛靜媛再鬧,或者安親王真的謀反,會受牽連的也只有大房,跟他們二房並無多大關係,皇帝也不必為了她為難。
  她執意要大房跟二房分開,最重要的一個原因也就是如此,為了不讓言官有藉口,用皇后的娘家去為難皇帝。
  分家之後,薛靜婉進宮見了薛靜姝一次。
  她嫁去林家已經將近兩個月,整個人被養得圓潤了一圈,更顯得憨嬌可人。
  薛靜姝將她細細打量過,才讓她坐下,問道:“你在林家如何?沒有人為難你吧?”
  薛靜婉搖搖頭,“沒有,娘和大嫂對我都很好。”
  薛靜姝笑著問:“那妹夫呢?他對你好不好?”
  薛靜婉微微紅了臉,“也很好。”
  薛靜姝點點頭,說:“當初太后要你跟薛靜媛換過來,我其實心頭還松了一口氣,林家的門第,在京城內雖然算不上頂好,可家風卻是難得的,家裡人口又簡單,素來聽聞林老夫人跟林大奶奶性情又直爽,家中沒有別的女眷,正適合你這樣的性子。
  “你平日裡要勤快些,多去老夫人面前請安,多陪陪她。妹夫要參加明年的春闈,你也要關心他的起居飲食,有什麼事多跟他說說,別為了一點小問題鬧彆扭,知道麼?”
  薛靜婉都乖乖點頭,“三姐姐,我記住了。”
  薛靜姝笑了笑,又說:“不過,若有人膽敢給你氣受,你也別忍著,再怎麼樣,你是我親妹妹,陛下是你的親姐夫,誰不長眼要欺負你,得先問問我的意見。”
  薛靜媛眨了眨眼睛,一臉崇拜的看著她:“三姐姐,你剛才這句話說起來,好威風,好霸氣呀!”
  薛靜姝嗔道:“我的話你記住了麼?你是皇后的妹妹,可別讓人欺負得哭哭啼啼的來找我,有什麼恩怨,當場就給他解決了,等你真的惹了什麼禍,再來跟我說。”
  薛靜婉連連點頭,“記住了,三姐姐放心,我一定不讓人欺負,丟了你的臉面。”
  薛靜姝這才輕輕頷首,一隻手不自覺的就撫上自己的肚子。
  她如今懷孕五個多月,肚子卻抵得上尋常婦人六七個月大了,坐上一會兒就覺得有些累。
  薛靜婉好奇的看著她的肚子,躍躍欲試道:“三姐姐,我可不可以摸一下?你放心,我一定輕輕的。”
  薛靜姝笑著沖她招招手,“過來,跟你的小外甥打個招呼。”
  薛靜婉走上前,小心翼翼的看了又看,才謹慎地伸出一隻手,在她圓滾的肚皮上輕輕摸了一下,馬上縮回來。
  薛靜姝好笑道:“他還能咬你不成?”
  薛靜婉嘿嘿笑了一聲,又伸出手去,想要再摸一次。這次,她的手剛碰上薛靜姝的肚皮,就覺得手心被人踢了一下,嚇得她忙往後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擺,一下子倒在地上,哎喲哎喲直叫。
  薛靜姝愣了一下,忙叫人扶她起來。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毯,她倒不擔心薛靜婉哪裡摔到了,只是卻憋不住,笑得肚子都疼了。
  薛靜婉羞窘得臉紅耳赤,但是一雙眼睛卻亮晶晶的,十分驚奇道:“三姐姐,他怎麼還會動?”
  薛靜姝好不容易才緩過來,含笑說道:“皇兒們在長身體,伸懶腰呢。”
  薛靜婉不敢再摸,只是一雙眼卻離不開她的肚子,眼中滿是驚歎。
  薛靜姝道:“不用好奇了,過一陣子等你懷孕,自己就知道這是什麼感受。”
  聽她提這事,薛靜婉紅了臉,看看四周,湊到她耳邊小聲問道:“三姐姐,只要做那種事情,就能夠懷孕嗎?”
  薛靜姝點點頭,調侃道:“只要你跟妹夫天天睡在一塊,保管你不出兩個月就懷上了。”
  薛靜婉羞澀的低著頭,揪著手帕沒說話。
  那種事,她跟他其實做得不多,因為她自己覺得很奇怪,有時候他靠過來,她就會躲開,躲不開了,才有那麼一兩回。
  本來她還苦惱,不知道要跟誰去說這個煩惱。如今聽三姐姐這樣說,好像得多做幾回才容易有寶寶,那下次……下次等他再來,自己不躲開就是了。
  樹葉逐漸落盡,第一場雪飄下來那天,太皇太后病倒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大限將至,她自己也知道,但大家都默契地從不提起。
  薛靜姝如同往常一樣,早上去給她請安,陪她坐一上午,給她喂藥說話,下午再跟著皇帝一起去一次。她如今白天在長樂宮的時間,倒比在棲鳳宮中還長一些。
  好幾次,太皇太后都看著她的肚子怔怔發呆。
  等她沒注意,薛靜姝便悄悄轉過頭去抹淚。她知道太皇太后一直等著她腹中的孩兒出來,但是,她或許已經等不到了。
  這日上午,外廷有個小內監忽然送了一封信入後宮,原來是沈安茜從西北寄回來的。
  她九月份成了親,就跟秦將軍一起趕赴西北,安定下來後,馬上給太皇太后寫了一封信,這一去一回,如今收到信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了。
  太皇太后接過仔細看了兩遍,才笑著遞給薛靜姝,說道:“小四兒是個好孩子,出去了也沒忘了咱們。”
  薛靜姝看了看,沈安茜來信,大意是說她自己已經安定好了。西北比她想像中好得多,秦將軍的將軍府雖不如京城精緻,但很寬敞,將軍對她很好。
  她信裡還說,等明年將軍回京述職,她會跟他一起回來,看望太皇太后和皇后。隨信一起寄來的,還有西北的一箱特產。
  薛靜姝笑道:“太皇太后心慈疼她,沈姑娘心中都知道呢。”
  太皇太后點了點頭,拉過她的手輕輕拍了拍,歎道:“你們都要好好的,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薛靜姝眼眶一紅,忙低下頭掩飾。
  太皇太后身體不好,她也連帶的心情低落,這幾日一直沒什麼食欲,卻硬逼著自己吃下去。
  她還懷著身孕,不能病倒,又讓老人家擔心。
  皇帝見她吃得辛苦,攬過她輕聲道:“曼曼想吃什麼,只管吩咐禦膳房去做。若實在不想吃,就罷了,別勉強自己。”
  薛靜姝搖了搖頭,強自笑道:“沒有的事,陛下多慮了。”
  皇帝說:“皇祖母年紀已經很大了,她陪了我們這麼久,是時候讓她好好歇歇,去陪陪皇祖父。曼曼還有我,不要傷心。”
  薛靜姝低聲哽咽道:“皇祖母今天盯著我的肚子看了很久,她肯定想看看皇兒長什麼樣子,我要是能早些懷孕就好。”
  皇帝親了親她的額頭,說:“曼曼有沒有聽過一種說法,家裡的長輩去世之後,如果家中恰好有孩子出生,那這個孩子,就是那位長輩的轉世。上天給了我和曼曼兩個孩子,或許就是皇祖母捨不得我們,以後還要留在我們身邊。”
  這種說法沒有根據,但薛靜姝眼下卻願意去相信,她擦了擦眼角,說:“陛下說的是,我應該開心一些,皇祖母看了也高興。”
  皇帝見她緩過來,又摸了摸她的肚子,問道:“皇兒今天乖不乖?”
  薛靜姝道:“乖著呢。陛下,我總覺得孩子們雖然還沒出生,但卻感覺得出來,似乎有一個特別頑皮些,另一個卻很安靜。那個頑皮的,必定比較像陛下。”
  皇帝立刻說道:“我從不曾頑皮。”
  薛靜姝反問他:“都說孩子像父母,頑皮的那個若不像陛下,難道是像我麼?陛下覺得我很頑皮?”
  皇帝看了看她的臉色,識相地默默搖頭。
  “這就是了,既然我不頑皮。那個孩子不像我,只能是像陛下。明日我得去問問皇祖母,陛下小時候都有哪些閃亮功績。”薛靜姝斜眼看他。
  皇帝在心裡使勁回憶自己小時候的事情。
  他是真心覺得自己不頑皮的。
  什麼上樹掏鳥蛋,下水摘荷花,躲在假山裡嚇唬過往的宮女內監,把他母妃最喜愛的一件衣服剪了給小狗做披風,將鹽撒在糕點上,命小內監吃光等等等等……
  這不都是尋常男孩子會做的事情嗎?這怎麼能叫頑皮?他可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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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8-28 18:31:12


  過了幾天就是冬至,這兩天太皇太后的精神忽然又好了一些,臉上比之前多了些血色。
  薛靜姝不願意多想,只當她是真的有所好轉。
  太皇太后說宮裡許久沒有熱鬧過,趁著冬至,把在京中的幾位王爺公主都招進宮來,辦了一場小家宴。
  外頭飛雪連天,殿內倒是暖融融的。
  薛靜姝跟皇帝一左一右,陪坐在太皇太后兩旁,底下坐著的是安親王、敏親王、安陽長公主等,以及他們的家眷。
  肖安茗跟薛靜媛也來了,至於安親王別的姬妾,則沒有資格出現在這裡。
  太皇太后之前讓他們三人禁足,本是打算讓他們安分一些,可是皇帝又賜了兩個美人,安王府鬧得比從前還厲害。
  如今,肖安茗跟薛靜媛在這大殿上,還能勉強維持平和,只是兩人的眼神官司卻一直不曾停歇。
  安親王坐在她們二人之間,仿佛沒有發現自己身邊兩個女人的暗湧,只管自己端著酒杯小酌,或者說些話逗太皇太后與端太妃開心。
  薛靜媛見他這樣冷淡,心中不由更加怨恨。
  之前剛成親的時候,安親王對她還是寵愛的,至少比對肖安茗好多了,可是等府裡來了那兩個小妖精,安親王完全被她們勾走了,對著她就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從前一個月能在她房裡歇十來天,如今有個四五天,已經算是稀罕了。
  她倒不是怨恨安親王,而是怨恨薛靜姝。因為那兩個美人是皇帝賞賜的,可皇帝無緣無故為什麼會想到賞賜美人?必定是她那位好姐姐從中作梗,見不得她得寵,見不得她好。
  她幾乎要把手中的帕子絞爛,借著掩飾往上手看去,看著薛靜姝一派雍容華貴的模樣,心內更是咬牙切齒。
  就等著吧,等看看到底是誰能笑到最後!
  目光下移,看見薛靜姝凸起的小腹,她不由也垂下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裡轉過許多念頭,忽然捂住口鼻,做幹嘔狀。
  太皇太后正與薛靜姝說著笑,忽然聽到那違和的聲音,不由皺了眉看過去,“安王側妃這是怎麼了?”
  薛靜媛又嘔了一聲,才慌忙起身,到大殿中間跪下,驚慌道:“回太皇太后,妾也不知是怎麼了,方才忽然就覺得胸悶得很,一時失了儀態,請太皇太后恕罪。”
  端太妃眉頭一動,忙問:“你是今日才覺得胸悶,還是此前就已經有了?”
  薛靜媛道:“這幾日一直不不太舒服,只是以為是小事,不曾上心,未料到如今在殿上失儀。”
  端太妃看向太皇太后,眉眼中已經有了幾分喜色,“老祖宗,您說側妃她是不是……”
  太皇太后緩緩點頭,說:“先叫太醫來看看吧。”
  小內監忙跑去太醫院傳人。殿內的人見這樣,心裡都已預料到幾分,看向薛靜媛的眼色也不太一樣了。
  沒想到,安王這位側妃似乎比正妃更早懷上了孩子,只是不知她腹中懷的,到底是男兒還是女兒,若是男兒,以後安王府就更加有好戲看咯。
  安親王則起身,親自把薛靜媛扶到自己身旁坐下。這還是今晚他第一次正視薛靜媛,她不由羞怯的紅了臉,垂著眼瞼。
  肖安茗見狀,狠狠地咬住了牙。她母親永甯郡主給她做了好幾個眼色,才將她按捺下來。
  太醫很快就來了,大殿裡所有的人都密切地關注著他的診斷結果。
  唯有薛靜媛心中有數。她早就知道自己懷孕了,在月事沒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借著回娘家,偷偷請大夫看過,否則,若沒有把握,她怎麼會在今天顯露出來?她可是忍耐了許久,打定主意要在今天好好出出風頭的。
  果然,太醫診出她已經有了身孕。
  殿裡想起許多賀喜之聲,最高興的,莫過安親王跟端太妃。特別是端太妃,之前她一直不喜歡安王這個側妃,但今天,得知她腹中有了自己的孫兒,再看她就覺得比之前順眼了許多。
  太皇太后也挺高興,當堂就賞了薛靜媛不少東西。
  肖安茗更是氣憤不已,然而她還是得強裝著笑意,甚至要去恭喜薛靜媛。
  薛靜媛享受著眾人的矚目和安王的親切關心,心中不住想著,才是她想要的,也是她該得的。
  不久,眾人散去,薛靜姝和皇帝將太皇太后送回長樂宮。太皇太后睡下後,他們兩人才離開。
  踏出宮門之前,薛靜姝忽然又回頭看了一眼。不知為何,她心裡有些不安。
  皇帝也停下來,問道:“怎麼了?”
  薛靜姝緩緩搖了搖頭。
  皇帝握住她的手,扶著她一同坐上禦輦。
  外頭寒風肆虐,好在皇帝的懷抱依然如從前那般暖和。
  薛靜姝偎依在他懷裡,輕聲說道:“陛下還記不記得,你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雪天,皇祖母要陛下送我出宮,陛下送了我一支紅梅。”
  皇帝微微點頭,“記得。”
  那一副畫面似乎還在眼前,薛靜姝淺淺的彎起嘴角,“陛下那時候為什麼忽然要送我梅花呢?我回去想了許久,那會兒,陛下大概是為了安皇祖母的心,是不是?”
  皇帝老實承認,“一半。”
  薛靜姝追問:“那另一半原因呢?”
  皇帝將她頸邊雪白的狐狸毛圍緊了些,說:“紅梅與你相襯。”
  他至今記得第一次與他的曼曼相見的場景,曼曼披了一身純白如雪的白狐披風,那會兒他就覺得,若曼曼手中再握一支紅梅,便是冬日裡極美的一幅景色了。
  薛靜姝輕輕地撫著肚子笑。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年前,也是這樣一個雪天,她匆匆從城外庵堂回來,入了皇宮,見到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那時候,她怎麼能想到,那個看著面冷的人,將會在她的生命中扮演這樣重要的角色。
  禦攆到了棲鳳宮,皇帝將她扶下來。
  她的肚子已經六個多月了,體態越發的沈重,有時候她自己洗浴,看著這麼一個碩大的肚子,都覺得有幾分怪異。
  但皇帝卻每日裡只要有空,就要抱著她,另一隻手熟練地撫摸肚子,一點都不曾介意。
  方才在家宴上,兩人都沒吃多少,眼下又叫小廚房端了幾樣吃食上來。
  薛靜姝如今的食量比當初剛進宮已經大了不少,不過,跟皇帝自然還是沒得比的。
  皇帝先讓她吃完,自己才把剩餘的一同席捲乾淨。
  夜宵用完,兩人洗漱睡下。
  薛靜姝靠在皇帝懷中,腦子裡不斷想著從前的事,忽然發現,皇帝的不寐之症,似乎許久沒犯過了。那些熏香,自她懷孕之後已經不再用,而皇帝卻沒有一點不適。
  “在想什麼?”皇帝問她。
  薛靜姝便把自己的發現與他說了。
  皇帝輕輕勾起嘴角,說:“曼曼到如今才發現麼?”
  薛靜姝道:“陛下從前睡不著是閉著眼,眼如今睡著了,也是閉著眼,我發現不了不是很正常嗎?”
  皇帝點點頭:“曼曼說的都對。”
  薛靜姝看了他一眼,“陛下這話說的,好似我本來不對,您只是讓著我,才覺得我對而已。”
  皇帝又點點頭,說:“曼曼說的也對。
  ”
  薛靜姝輕輕拍了他一下,笑道:“陛下就逗我玩吧。”
  皇帝抓住她的手親了一口,“曼曼已經許久不喊我曜哥哥了,喊一聲給我聽聽,嗯?”
  薛靜姝的手被他抓住,也不縮回來,順勢摸了摸皇帝下巴上的胡茬,“陛下馬上就要做父皇的人了,怎麼還好意思讓我喊哥哥?要是被孩子聽見,不得讓他們笑話。”
  皇帝說:“若敢笑,就打他們屁股。”
  薛靜姝聽他又說要打孩子,揚起頭就在他下巴上咬了一下,“陛下敢打他們,我就打陛下。”
  她的力道很輕,不痛不癢的,皇帝卻摸了摸下巴,幽幽歎了一口氣,“曼曼心裡,越來越沒有我的位置了。”
  薛靜姝笑道:“陛下也越來越沒有陛下的樣子了。如今竟還要跟孩子們爭,等他們大了,我必定將這些話學給他們聽,好讓他們知道,他們面上正經的父皇,底下到底是怎樣不正經。”
  “哦?既然曼曼認定了我不正經,那我若不做給曼曼看看,倒辜負了你一片期望。”
  說著,他就伸出手掌,在薛靜姝身上四處撓癢癢。
  薛靜姝到處躲,卻躲不出他的懷抱,只得服軟求饒。
  兩人正鬧著,殿外忽然傳來一陣響動。
  皇帝剛掀起床帳,就見德公公連滾帶爬地跑進來,淚涕泗流,顫抖著跪下,泣不成聲,“陛下、娘娘,太皇太后……歸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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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8-28 18:31:35


  雪下了整整一夜,整座皇城被掩蓋成一個慘白的世界。滿天飛舞的雪花,和在寒風中飄起的白練,似乎都在述說這一場冬日的悲事。
  靈堂裡跪滿了王子皇孫,殿外趴伏著文武百官,啼哭聲與哀嚎聲如浪潮一般,此起彼伏。
  帝后二人一身粗麻孝衣跪在最前頭。
  薛靜姝眼眶紅腫,面色蒼白,垂著淚,將冥幣一張張放進火盆裡。
  皇帝神色麻木,跪在那兒一動不動。
  太皇太后薨逝,按照祖制,罷朝五日,百官哭靈,停靈四十九日。
  今天已經是第二日。
  薛靜姝神色恍惚,跪立不穩,忽然往一旁倒去。
  柳兒垂首跪在側旁,發覺她的異動,低呼一聲,膝行上前將她扶住,“娘娘,您怎麼樣?”
  薛靜姝撐著她的手跪穩,輕輕搖頭,聲音嘶啞:“無事。”
  皇帝聽到動靜,醒過神來,轉頭看她,說了兩日裡第一句話,“扶皇后回宮休息。”
  薛靜姝仍然搖頭,啞聲說道:“我與陛下一起陪著皇祖母。”
  柳兒擔憂的看著她的肚子,“可是娘娘,您的身體……”
  薛靜姝低頭,撫摸著自己隆起的小腹,“皇祖母肯定也想多看看我腹中的孩兒,就讓皇兒跟我一起守著他們曾祖母吧。”
  皇帝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突然站起身。他跪了兩天,起身的時候一個趔趄,差點沒有站穩,德祿忙上前將他扶住。
  皇帝定了一會兒,將他推開,又走到薛靜姝面前,彎腰將她抱起。緩緩步出靈堂。
  薛靜姝摟著皇帝的脖頸沒說話。
  並非是她不夠自愛,拿自己的身子冒險,實在是皇帝這兩次的表現讓她心驚。
  她本就知道皇帝看重太皇太后,雖然此前,他總在安慰自己,說人固有一死,讓她不必為太皇太后的離去過於傷心。然而,等這位老人家真的離開他們之後,皇帝所展露的哀傷,卻比所有人都要深重。
  他跪在那兒兩天兩夜,不言不語,粒米未沾,滴水未進。不論是誰來相勸,他都沒有任何反應。
  薛靜姝沒了法子,只能賭一賭。賭她和孩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賭皇帝捨不得讓自己跟他一起長跪,以此來逼皇帝起身去休息一會兒。
  外頭寒風肆虐,孝衣單薄,不堪風雪侵襲,德公公連忙捧上一件狐狸毛披風。
  皇帝將薛靜姝裹緊,自己卻沒有接受任何保暖的衣物。
  薛靜姝見狀,張開手臂,展開披風,盡力抱住皇帝。
  風雪覆蓋的皇城,越發的冷清蕭條。
  禦攆載著帝后二人回到棲鳳宮,留守的宮人奉上薑茶。
  薛靜姝接過來,遞到皇帝面前,憂心忡忡道:“陛下用點東西吧。”
  皇帝看著她,許久後出了口氣,“我無事,曼曼不必擔心。”
  薛靜姝不語,只是固執地把薑茶捧在他面前。
  皇帝只得接過。
  薛靜姝看他喝下,又叫人把午膳端來。她讓伺候的宮人都退下,自己親自給皇帝布膳。
  皇帝兩日不曾進食,眼下準備的,都是容易克化綿軟的食物。
  皇帝拉著她坐下,讓她與自己共用。
  薛靜姝也不推辭,她其實沒什麼食欲,只是顧及腹中的孩子,不敢任性,勉強咽下一些。
  用完午膳,皇帝又把她抱進內殿。
  薛靜姝道:“陛下放我下來自己走吧。
  ”
  “別動,曼曼膝蓋上有傷,讓我看看。”皇帝將她放在軟榻上,除去鞋襪,卷起褲腿。
  果然,薛靜姝雪白的膝蓋上,赫然印著兩個青紫發黑的於痕,那是這兩日跪出來的。
  皇帝細細看了看,起身從櫃子裡找出化瘀的藥膏,小心翼翼地抹上一層。
  薛靜姝咬著下唇忍耐。
  皇帝道:“是我不對,不該讓曼曼陪著我受這個罪。”
  薛靜姝搖搖頭,“與陛下無關,是我這身子太嬌弱。陛下膝蓋上是不是也有淤青?我來給陛下擦藥。”
  皇帝將藥膏放在一旁,上榻摟住她,“不必了,我皮糙肉厚,並無大礙。”
  薛靜姝撫摸著他健壯的手臂,靜靜靠在他懷中,兩人都不曾說話。
  屋外寒風呼嘯而過,間或夾雜著遠處隱約飄來的哭嚎。
  大愛無聲,大悲無淚。
  自太皇太后去世,薛靜姝便不見皇帝掉過一滴眼淚。但她知道,他內心的哀痛,不比外面那些扯著嗓子嚎哭的人少一分一毫。
  她顫抖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湧到眼眶裡的淚逼回去。
  “陛下、陛下……”她在皇帝懷裡輕聲呢喃。
  皇帝沒有說話,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緊了她。
  薛靜姝用頭頂蹭著皇帝的下巴,小聲說道:“陛下跟我說說話吧。”
  “說什麼?”
  “什麼都可以。”只要能夠暫時將皇帝從哀傷的深淵里拉回來,說什麼都可以。
  皇帝擁著薛靜姝,白茫茫的腦海裡,忽然湧現出許多從前的事,快樂的,愛傷的,憤怒的,絕望的。
  他緩緩開始述說,從他記事的時候說起,三歲,五歲,八歲,十歲……
  大衍朝皇子皇女都由其生母撫養,隨著皇帝的母親麗妃從盛寵,到失寵,再到冷宮潦倒,皇帝身為六皇子的待遇,也一降再降。從被眾人追捧,到漠視,再到受人欺淩,直至後來,太皇太后憐惜這個不起眼的皇孫,他的境遇才又開始好轉。
  他說起自己從前的這些經歷,語氣平淡而冷漠,仿佛只是一個旁觀者,唯一的波動,是在他說到自己發現,麗妃與人通姦之時。
  薛靜姝驚得瞪大了眼。她無法想像,幼年時的皇帝躲在假山中,眼睜睜看著自己母親,跟陌生男人廝混的場景。
  大概就是那時候開始,皇帝變得不喜人親近,無論是男是女。
  但他母親麗妃之事,還不止如此。
  皇帝沈沈說道:“後來,她懷了那個男人的孩子,我曾看見她溫柔的對著肚子說話。
  “但那個男人是個孬種,他害怕了,敢做不敢當,再一次拋棄了她。就如同當初沒有按照約定帶她遠走高飛,讓她不得不入宮一樣。
  “他哄騙她吃下墮胎藥。那之後,她就變得神志不清,一直在宮殿裡找那個的孩子。那天圓月,我看見她找到井邊,她對我笑了笑,然後一躍而下。”
  說到這裡,他頓了許久,才緩緩接下去,“……我看見了,但我沒有拉住她。”
  薛靜姝震驚的無法言語,只能反手緊緊的抱住皇帝。
  “每天晚上,我都會夢見那副場景。她一次又一次的在我面前,笑著縱身躍下,但我一次也沒有拉住她。曼曼你說,我是不是壞透了?”皇帝輕聲問她。
  薛靜姝用力的搖著頭,哽咽道:“不、不……”
  皇帝抬起她的下巴,輕柔的一點點擦去臉上的淚珠,“別哭,曼曼別哭。那已經是從前的事了,自從有了曼曼,我再也沒有做過那個夢。
  ”
  他低頭親了親薛靜姝顫抖的嘴唇,低聲道:“不要離開我。”
  薛靜姝抽噎出聲,“不會的,我永遠不會離開陛下,不會離開我的曜哥哥。”
  皇帝握住她的手,兩人十指相扣,靜靜相擁。
  急風刮落了一張瓦片,琉璃瓦落在漢白玉石階上,清脆的碎成了無數片。
  外頭很快響起悉悉簌簌的聲音,許是有宮人在打掃。
  皇帝又親了親薛靜姝的髮髻,忽然說道:“老八出手了。”
  薛靜姝立刻抬頭看他。
  “方才那碗湯,被動了手腳。”皇帝平淡無波的說來,卻聽得薛靜姝心驚肉跳。
  剛才桌上那碗湯,是皇帝唯一沒讓她吃的,她慌得要喊太醫。
  皇帝制止了她,搖頭說道:“曼曼不必擔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已經從潘神醫處取來解藥提前服下。只是為了揪出老八的全部勢力,我們需要將計就計。”
  薛靜姝強自鎮定下來,問道:“我能為陛下做什麼?”
  皇帝摸了摸她的臉頰,說:“之後十餘日,我會昏睡不醒。戲臺子已經搭好,要唱戲的人,自然會一個個跳上去。曼曼要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和腹中的皇兒,等我醒來。”
  薛靜姝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點頭,“好,我等著曜哥哥。”
  靈堂裡,帝后相伴離去,但是之後回來的,卻只有皇后一人。
  此時眾人並未起疑,皇帝在太皇太后靈前跪了兩天兩夜,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眼下皇帝跪不住前去休息,實屬正常。
  唯有安親王抬起頭,盯著最前頭那個身影和她身邊的蒲團,目光未明,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第二日,還是不見皇帝出現。
  百官中,已有一些竊竊私語之聲。
  安親王上前一步,問道:“皇嫂,怎麼不見皇兄?”
  薛靜姝語氣平靜:“陛下連日哀傷過度,此時正在我宮內休養。親王可有異議?”
  “小王不敢。”安親王低頭退下,但他心裡在想什麼,別人無從得知。
  薛靜姝並不多看他一眼,逕自跪在自己的蒲團上。
  好在太皇太后的後事,自有宗族裡德高望重的長輩來主持,皇帝不在也不耽誤什麼。
  第三日,皇帝還不曾出現。
  眾人已經看出,皇后沈穩的表現之下,似乎有幾分焦慮。於是暗裡的議論之聲更加嘈雜,似乎有抬到明面上的趨勢。
  這些都在薛靜姝的預料之中。
  當日皇帝說他將會昏睡之時,她就在心內思索,自己將要以何種態度出現在百官之前。
  一開始,她準備讓自己驚慌失措。這也是人之常情,皇帝無故昏睡,不知內情的皇后,自然只能驚慌。但她後來想了想,皇帝曾說過,安親王多疑,且善於偽裝。若她表現得過於驚慌,或許還要引起他的懷疑,疑心她的反應是真還是假。
  因此,她要做一個故作鎮定,試圖掩蓋真相的皇后。她越是鎮定,以安親王多疑的性子,越是會認為皇帝已經出事,他的毒計已經有所成效,只有這樣,他才會迫不及待地展開下一步動作。
  果然,在皇帝連續兩日不曾出現之後,以安親王的外祖父禮部尚書為首的一群文官,開始質疑皇帝的安危。
  薛靜姝節節敗退,別無他法,只得說出皇帝已經昏睡不醒,並且太醫束手無策的真相。
  百官們混亂了一兩日,逐漸分成幾個團體,各自有各自的目的,各自有各自的利益,有的關心如何尋醫,讓皇帝早日醒來。有的則盤算著,皇帝昏睡不醒,朝政該如何處理之事?
  薛靜姝把神醫潘濟招進宮內。
  神醫表明,皇帝與太皇太后祖孫情深,受不得太皇太后離去的打擊,恐怕要就此長睡不醒。
  百官得知後,關心後一個問題的官員又比之前多了些,並且,逐漸有了一個聲音,有一小撥人,欲推安親王暫理朝政。
  薛靜姝只是冷眼看著這一切,在不需為太皇太后守靈的時候,她只呆在自己的棲鳳宮中,守在皇帝身邊,安靜的扮演一個迷茫無助的皇后。
  百官哭靈五日,各自散去,靈堂裡的人越來越少,不斷有人告病,到第十日,竟只剩薛靜姝和敏親王兩人。
  薛靜姝看著那位少年蒼白的臉色,輕聲勸他回去休息。
  勸了數次,敏親王才終於告退,離開之前,他欲言又止,最終下了決心,小聲說道:“皇嫂要保重身體,小心八哥。”說完這句,他匆匆退下。
  薛靜姝讓柳兒扶著自己到偏殿休息。
  這幾日,安親王越發的意氣風發,已經到了掩蓋不住野心的時候。
  他雖然還沒有同意朝臣們提議的代理朝政,但有心人已經看得出,他明顯是在欲迎還拒,維持著一個賢名表相罷了,只怕朝臣再請兩次,他便要迫不及待地同意了。
  柳兒不明真相,這些日子已經暗地裡不知道為她家小姐哭了幾次,但是當著薛靜姝的面,她不敢表露絲毫,怕她擔心。
  她扶著薛靜姝坐下,又端來安神暖胃的湯水給她。
  薛靜姝喝了兩口便放下。
  柳兒紅著眼眶哽咽道:“娘娘,就算為了腹中的小皇子們,您也要多用一些呀。”
  薛靜姝搖搖頭,“我不餓。”
  柳兒還要再勸,外頭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緊跟著,偏殿的暖簾被人掀起,安親王和他的侍衛走進來。
  那侍衛在安王身後抬著頭,直直的看向柳兒。
  柳兒撇開眼,不理他。
  安親王走到薛靜姝跟前,拱手行了一禮,“小王見過皇嫂。”
  薛靜姝不曾理會。
  安親王也不介意,一雙眼睛肆意地盯著她的臉看。
  直到薛靜姝皺起眉頭,他才說道:“皇嫂近日瘦了不少,實在讓人心疼。”
  薛靜姝不悅道:“此事與安王無關,安王越矩了。”
  安親王笑了笑,“眼下皇兄長睡不起,替他打理朝政,照顧皇嫂,都是我的責任,怎麼會與我無關呢?如皇嫂這般美人,只怕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捨不得看你憔悴至此。”
  “安王自重。”薛靜姝冷冷道。
  安親王聽後,不但不曾收斂,反而更加放肆地伸出手來,似乎打算觸碰她。
  柳兒猛地沖上前,一下子將他撞開,惡狠狠地盯著他。
  安親王不曾防備,退了兩三步才站穩,抬頭來正要發火,見是個杏眼圓睜的俏麗小美人,火氣又散了幾分,挑眉笑道:“不愧是皇嫂身邊的人。隨便一個小丫鬟,都這樣銷魂嬌俏,有意思。”
  他點著頭,又準備去抓柳兒。
  他身後的侍衛忽然上前一步,擋在他面前,沈聲道:“王爺。”
  安親王停了手,似乎想起什麼,略有幾分惋惜道:“我記起來了,這丫頭就是你看上的那個,罷了,我不跟你爭。”
  他又轉向薛靜姝。
  薛靜姝忽然站起來,道:“安王可還記得,此處是皇祖母靈堂,皇祖母正盯著安王的一舉一動,若不想她老人家九泉之下不得安寧,王爺儘管放肆。”
  她不說還好,一說,安王看著這四周飄忽陰冷的白練,背上陡然升起一股寒氣。
  都說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但是安親王顯然不是這一類人,心中有鬼的人,看什麼都覺得有鬼。
  恰好一陣冷風吹來,耳旁似乎有什麼在低聲咽嗚,恍惚是太皇太后在喃喃自語,更加讓他脊背發涼。
  他不自覺退了一步,又看了薛靜姝一眼,不甘心的出去了。
  見他離開,薛靜姝皺起眉,撫摸著肚子。許是這幾日一直給太皇太后守靈,過於勞累,今天腹中不太舒服。
  柳兒忙上前扶住她,擦了擦眼角,帶著鼻音道:“娘娘,我扶您回宮去休息吧。”
  薛靜姝拍了拍她的手,“方才委屈你了。你別擔心,我心裡有數,今天最後再陪陪皇祖母,明天就呆在宮裡不出來了。”
  安親王膽子再大,也要顧及禦史言官,目前還沒有膽量擅闖後宮,在她的棲鳳宮裡,還是安全的。
  柳兒點點頭,看她手中的八寶暖爐沒炭了,便拿起來,準備到耳房去換一個。
  她剛踏出殿外,就聽到有人喚她,轉頭一看,卻是她哥哥柳毅。
  想到這幾日安親王的舉動,還有方才殿內的事,她瞪了柳毅一眼,扭頭就走。
  柳毅幾個大步追上她,小聲說道:“寶兒,你別哭。”
  柳兒一把抹掉臉上不知什麼時候流出來的淚水,用力推開他,哽咽道:“我討厭哥哥!”
  柳毅怔怔站在原地,看她跑遠。
  棲鳳宮內果真清靜許多,皇帝在龍鳳床上昏睡,雙眼緊閉,不吃不喝,只有胸口輕微的起伏,說明他的生機。
  薛靜姝每日給他擦臉潔身,又讓小廚房做了流食,一點一點喂給皇帝。
  雖然之前皇帝曾交代過她,他昏睡之後不必禁食。但這十幾日,她都固執地親自給他餵食,每日裡只有這個時候,她心中才能安定一些,才能不斷的對自己說,皇帝還好好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喂皇帝吃完早膳,宮女回稟,安親王側妃求見。
  薛靜姝收拾妥當,在外殿接見了她。
  一看見薛靜媛的裝扮,她就皺了眉,“此時尚在國喪之中,側妃這一身打扮,未免不合時宜。”
  薛靜媛扶著不顯山不露水的肚子,站在殿中,也不行禮,蹙著眉頭,似乎十分苦惱的樣子,“娘娘不知,我這一身肌膚也不知是怎麼養的,一碰上那麻做的孝衣,身上就起疹子,王爺憐惜我,特許我破例,還請娘娘見諒才是。”
  薛靜姝冷然道:“側妃的身子果然嬌貴,只是這樣嬌貴的身子,不知有沒有嬌貴的命來匹配。”
  薛靜媛勾著嘴角笑起來,“娘娘信命嗎?我從不信。十幾年前,那個遊方術士說大姐姐和娘娘都有鳳命,可如今看來,怕是一個也沒有。”
  “你這話何意?”
  薛靜媛笑著搖頭,讓伺候的人扶著她坐下,才說道:“娘娘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如今滿朝上下,誰不知皇帝陛下長睡不醒,就要追隨太皇太后而去,只怕再過幾日,那寶座上坐的,就是我的夫君了。”
  她說著,又轉頭打量著這座宮殿,“這棲鳳宮,棲的是鳳凰。等王爺登上大寶,娘娘覺得,你還有資格住在這座宮殿裡嗎?”
  薛靜姝不鹹不淡道:“我是否有資格不是你說了算,但你有沒有資格,卻可以肯定,就算我住不得這裡,區區一個側妃,難道還奢望能夠入主棲鳳宮不成?”
  “你——”薛靜媛咬著牙,自從嫁入安王府,她最恨別人在她面前提起她不是安王正妃這件事。一個側字,就讓她不得不屈居於人下,不得不每次看著肖安茗在她面前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趾高氣昂的德性。
  她費力將這口氣忍下,又緩緩地笑開。
  肖安茗是正妃又怎麼樣?此時她先懷上了身孕,她的孩子以後是長子,是王爺第一個孩子,那是別的孩子無法相比的。
  而她薛靜姝現在是皇后又怎麼樣?馬上就不是了。等王爺登基,自己至少也能夠被封為貴妃,再等她的孩子出生,肖安茗皇后的位置能不能坐得穩,還未可知。
  這一座宮殿,這一張惶後寶座,都將是她的囊中之物。
  薛靜姝抬眼看著她的笑臉,一盆冷水兜頭潑下,“天還未黑,側妃已經開始做白日夢了麼?”
  薛靜媛設想的美好未來被她打斷,又氣得咬牙,也不裝了,直接說道:“三姐姐現在對我最好客氣一些,不然,日後咱們兩人風水輪流轉,可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薛靜姝的回應是揮了揮手,招來兩個健壯的宮人,吩咐道:“安王側妃被外頭的風吹糊塗了,你們兩個還不趕緊把她扶下去,叫太醫來好好給她診診。”
  “是。”宮人一左一右攜持著薛靜媛,半扶半拖的把她往外請。
  薛靜媛氣得跳腳,卻擰不過她們的力氣,只得叫喊道:“薛靜姝!你今日這麼對我,日後我必十倍,百倍的還給你——”
  聲音逐漸遠去,薛靜姝揉了揉額頭。
  雖然壓過了薛靜媛,但她心中卻絲毫沒有勝利的喜悅。
  她站起來,慢慢往內殿走,準備再和皇帝說說話。
  皇帝的神色與睡著無異,實際上,他也可以說確實是睡著了,但又有哪一個人會這樣長久地睡著呢?
  薛靜姝摸了摸皇帝下巴上的胡茬,輕輕伏上去,靠在他的胸口上,低聲說道:“曜哥哥,我想你了……”
  前朝暗流湧動,後宮暫時還算得上風平浪靜,但只怕這一份寧靜,很快就要被人打破。
  柳兒提著食盒,小心翼翼的從禦膳房走回棲鳳宮,半道上,遠遠的看見幾個人影,她立刻低頭垂首,避讓在一旁。
  但她要躲開,卻偏偏有人不如他的意。
  薛靜媛剛從端太妃處離開,看路邊的宮女有幾分眼熟,想了想,才記起來,這不就是皇后身邊那個宮女?
  她眼下拿薛靜姝沒辦法,但是,對付一個小小的女官難道還不行麼?
  她對身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那宮女立刻上前一步,趾高氣揚道:“你是誰?見了我們王妃,竟然敢不行禮?!”
  在宮裡見了貴人,若不是迎面遇上,一般只需避讓在一旁便可。但眼下這宮女非要挑她的錯處,柳兒也無可奈何。
  如今多事之秋,她家小姐幾乎自身難保,她不想多惹是非,只得跪下行了一禮,“奴婢見過側妃娘娘。”
  她話剛一出口,就被人打了一個巴掌。
  “側妃也是你叫的?這般沒規矩的宮女,我替皇后娘娘教訓了,想必娘娘也不會說什麼。再給你一次機會,若還叫錯,我們娘娘就要生氣了。”那宮女晃著打疼了的手,神色得意
  薛靜媛站在一旁,含笑看著。
  柳兒只覺得臉頰上火辣辣的疼,雙腿跪在雪地裡,雪水化開,浸濕了她的衣裳,寒氣幾乎要鑽入她的骨頭裡。
  她抿唇忍下,又恭敬道:“奴婢見過娘娘。”
  “啪!”另一邊臉頰又被打了一巴掌。
  “叫的不夠響亮,難道你心中不高興,才這般不甘不願的?”
  柳兒咬著牙,深吸了一口氣,大聲道:“奴婢見過娘娘!”
  “這麼大聲做什麼?娘娘腹中懷著小皇孫,若被你嚇到了,你擔當不起!”
  那宮女說著,又要來打她,半道上卻被人截住。她轉頭就要罵,等看清來人,立刻羞澀的笑了,“原來是柳侍衛,這個宮女不知好歹,冒犯了娘娘,我正替娘娘教導她呢。”
  薛靜媛見是安親王身邊最得力的侍衛來了,也開口客氣道:“柳侍衛可有事?”
  柳毅低著頭,說道:“娘娘,王爺有請。”
  薛靜媛面上一喜,看了柳兒一眼。那宮女馬上道:“我們娘娘大人大量,這次就饒你一回,下一次再犯到娘娘手上,就沒這麼簡單了。”
  說完,她又含羞帶臊的看了柳毅一眼,才跟著薛靜媛離開。
  不等人走遠,柳毅蹲下身,小心地將柳兒扶起來,看到她雙臉紅腫,眼中閃過一絲陰鷙,伸出手輕輕地摸了一下。
  柳兒嘶了一聲,抬眼含淚盯著他。
  柳毅低聲問道:“寶兒,疼不疼?”
  柳兒不答,卻問他:“哥哥為什麼要幫安親王那種人做事?為什麼要助紂為虐?”
  柳毅沈默不言。
  柳兒緩緩推開他,抹了把眼淚,提著食盒慢慢走了。
  柳毅站在原地,看著她踽踽獨行的身影,不自覺追了兩步,停下來自言自語:“寶寶別哭,哥哥給你報仇。”
  當天下午,宮外忽然傳來消息,安親王側妃不慎落水,腹中胎兒不保。
  太醫斷言,側妃娘娘寒氣入體,恐怕日後難再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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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8-28 18:31:49


  安親王府很是亂了一陣,畢竟薛靜媛肚子裡懷的是安親王第一個孩子,不論是他還是端太妃,都是一直期待著的,眼下好端端的孩子突然沒了,這事自然要徹查。
  查來查去,卻把安王正妃肖安茗揪了出來。
  原來,薛靜媛之所以會失足落水,都因她身邊的侍女扶著她走路時,不知怎麼崴了腳,順手往旁邊一推,就把她推到了湖裡去。
  而那個侍女,一開始只喊自己是無辜的,後來受不住逼供,竟被問出她是王妃的人。
  薛靜媛自然哭鬧不休,然而這件事之後卻不了了之,只把那個侍女亂棍打死了事,肖安茗並沒有受到牽連。
  畢竟如今,這兩個一個是之後再也不能生育的側妃,娘家又已分家,沒有權勢;一個是八抬大轎抬進門的正妃,永寧郡主在京城裡又有些影響力,該偏向哪一方,怕是閉著眼睛都能選擇。
  薛靜姝在宮中聽得這個消息,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地歎了口氣。
  之前,薛靜媛身邊的侍女把柳兒打了,她也是氣憤不已,只把這筆賬記下,日後再跟她慢慢細算。如今聽得她落得這樣的後果,又覺得著實可憐可悲可恨。
  宮女端來安胎藥,柳兒接過之後放在一旁,命人退下。
  薛靜姝身後走出兩名陌生的宮女,對著那藥細細探查了一番,搖搖頭,說道:“娘娘,這藥不能喝。”
  在出事之前,皇帝就將自己的暗衛撥了一半給薛靜姝。也就是那會兒,薛靜姝才知道,原來平日除了在她的寢殿之內,其餘地方,只要皇帝出現,暗衛必定如影隨形。
  這兩名宮女,就是暗部的成員之一,對於她們的判斷,薛靜姝是相信的。
  “裡頭加了什麼?是不是……是不是會讓我失去皇兒的藥?”
  其中一名宮女搖頭,低聲說道:“並不是墮胎的藥,而是會讓孩子慢慢的變成癡兒。”
  薛靜姝倒吸了一口氣。
  看來那安親王,倒還想做表面功夫,不想落人口舌,被說迫害兄長遺孤,但這般做法,心腸也著實歹毒。
  她皺著眉,用手示意柳兒將那安胎藥倒掉。好在她腹中的孩兒一向健康,少喝幾服藥也沒什麼。
  方才那名宮女又進來,見皇后娘娘正擦著嘴角,跟身邊的貼身女官抱怨藥太苦,才斂下雙眼,拿了藥碗恭敬退下。
  她走後沒多久,又有太醫院的太醫來求見,要給皇帝診脈。
  薛靜姝叫人帶他進來,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這位太醫是端太妃的人,恐怕是要來看一看皇帝是否還安安分分地睡著,而不是真正關心皇帝的安危。
  自這一次皇帝倒下,薛靜姝才知道,原來這些年,端太妃借著太皇太后年邁,無力管事,已經悄無聲息滲透了後宮不少地方,如今一下子暴露出來,實在令人心驚。
  那太醫自然診斷不出什麼,從棲鳳宮離開之後,匆匆去向端太妃覆命去了。
  薛靜姝揉了揉額角,叫人端來給皇帝做的肉粥,揮退了伺候的人,自己一口一口慢慢喂進皇帝嘴裡。
  如今她的處境還不算太差,皇帝雖然睡著,卻給她留了不少人手。朝堂上雖然有一小撥人在造勢,要擁護安親王代理朝政,但絕大部分朝臣都還忠於皇帝,甚至有幾個冒險從宮外遞消息給她,言辭肯切,直言誓死擁戴皇帝和她腹中皇子。正是有這些人的存在,才讓安親王有更多顧忌,不敢亂來。
  但就算如此,薛靜說還是感覺到一種四面楚歌的孤寂之感。
  直到現在,她才體會到一兩分,皇帝面對著那麼多暗中不懷好意的勢力之時,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給皇帝喂完食,她用手帕一點一點的擦著他的嘴角。
  一直昏睡中的人忽然抬手握住她的手腕。
  薛靜姝嚇了一跳,還未及出聲,就見皇帝砸砸嘴,說道:“有點淡。”
  薛靜姝怔怔的看著他。
  皇帝睜開眼,幽深的雙眼緊緊的盯著薛靜姝,緩緩的沖她張開自己的手臂。
  薛靜姝覺得眼眶發熱,咬著下唇忍住,一動不動坐著。
  皇帝歎了口氣,坐起來將他的皇后抱進懷裡,親吻著薛靜姝的髮髻,低聲不住說道:“是我不好,讓曼曼受委屈了。”
  薛靜姝用力揪著他的衣襟,許久後才閉上眼,淚珠滾落而下。
  這一刻,所有的迷茫與無助都找到了依靠,緊繃了這些日子的情緒,也終於得以緩和,她好像一個迷失的孩子,歷經千辛萬苦,最終回到屬於她的那個溫暖寬厚的懷抱,任外頭淒風苦雨,零落蕭條,也都與她無關。
  然而皇帝卻在這時候,感到了後怕。
  自皇帝懂事開始,他母親麗妃就已經失寵,外祖家又早已零落,沒有任何人可以讓他依靠,他學會了示弱,隱忍,審時度勢。
  正是一個忍字,讓他能在諸位皇子奪嫡之時保全自己,也讓他在面對那麼多生母得寵、外家得勢的對手之時,在毫無勝算,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情況下,成為最終的勝利者。
  皇帝從來不敢認為自己的實力有多麼強大,他登基不過五六年,前面數位皇子,以及他們的外家,十幾年二十幾年打下的根基,埋伏下的勢力,都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夠清理乾淨的。
  他早在數年之前就已經打算好,要給安親王一個看到希望,暴露野心的機會,然後趁著這個時機,將所有其餘人隱藏下來的勢力一網打盡。
  為此他不惜以身犯險。
  唯一的變數,比起多年前獨自謀奪得江山之時,如今的他,身邊多了一個絕對不能失去的人。
  他將自己的計畫推倒重來,又反反復複謀劃了不知多少遍,直到確保皇后能夠安然無恙,他才敢閉上眼。
  然而這一刻,在重新抱住皇后的時候,他卻害怕了。
  眼下如果讓他重來,就算明知道這個方法是如今最快最有效的途徑,他也絕對不會再用。
  因為現在他才發現,比起任何他所擁有的,他唯一不能忍受失去的,是皇后。
  薛靜姝感覺到皇帝緊緊擁著她,那力道似乎快要將她嵌進骨子裡,她也用力的回抱著皇帝,兩個人都不曾說話。
  房梁上忽然躍下一道人影。
  皇帝下意識把皇后護在身後,並且用被子給她裹好,這才看向來人。
  厲東君嘴裡叼著一根枯草枝,道:“時候差不多了。”
  皇帝卻問他:“厲將軍是何時來的?”
  厲東君道:“你們倆抱起來的時候。”
  皇帝挑了挑眉:“將軍來的真是湊巧。”
  厲東君不知是沒有聽出他的話外之音,還是聽出了也不在乎,只道:“師弟說你今天差不多該醒了。”
  皇帝點點頭,“潘神醫料事如神。”
  他又回頭看著薛靜姝,輕輕摸了摸她的臉,說:“曼曼好好睡一覺,我出去一趟,等你睡醒,我就回來了。”
  薛靜姝緊握著他的手不鬆開。
  皇帝便道:“請厲將軍去殿外稍候片刻。”
  厲東君聳了聳肩,咬著枯枝出去了。
  皇帝看著薛靜姝的雙眼,輕聲道:“曼曼別怕,事情很快就結束了,那些欺負你的人,一個都不放過。你先好好睡一覺,我很快回來,好不好?”他說著,低頭親了親薛靜姝的額頭。
  薛靜姝又看了他許久,慢慢閉上眼。
  皇帝的嘴唇跟著下移,落在她的眼皮上,鼻尖上,嘴唇上,纏綿不去。
  這些日子,薛靜姝並沒有夠好好休息,就算是睡覺,眉頭也是緊皺著的,眼下心裡的大石落下來,又被皇帝抱在懷中安撫,困意慢慢上湧,終於睡了過去。
  皇帝小心將她放下,蓋好被子,又坐在床邊看了她一會兒,才起身換上朝服,大步離去。
  朝堂上,龍椅空置。
  安親王立于殿下,他身後是文武百官。
  又有人出列,懇請安親王未了江山社稷著想,代理朝政。
  此話一出,他身後不少人應和,但更多的大臣都還在沈默。
  安親王看著上手那張龍椅,他已經忍耐了許久,今天是他的極限。
  那些沈默的大臣,他並不在乎。只要皇兄一日不醒,這偌大的國家就需要有人打理,如今父皇還剩下的這些皇子裡面,也就只有他還當得起這個位置,這些人不同意他,難道還要去擁戴宮女所生的老十不成?
  就算他們再不甘心,早晚也得心甘情願的對他跪下,山呼萬歲。
  他身後之人又再一次跪請。
  安親王神色沈痛卻又無可奈何,向前走了一步,轉過身來,正要無奈的受下,卻猛然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殿外那個一身明黃色龍袍大步走來的人。
  “皇上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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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8-28 18:32:05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殿上的朝臣愣了一瞬,都懷疑自己聽錯了,等聽得那沈穩的腳步聲靠近,看見那個明黃色威武的身影,不少人不知不覺間已經熱淚盈眶,自動自發跪下,齊呼萬歲。
  與之相對的,安王身後那些朝臣,則一個個臉色蒼白,神色驚慌,甚至有幾個承受不住的,當堂就癱倒在地。
  “眾卿平身。”皇帝緩步靠近,以手示意各位大臣起身。他就如從前任何一次早朝那般,帶著身後的內監,穿過巍峨的殿堂,一步步踏上金鑾寶座。
  大殿上靜得可怕。
  皇帝坐定後,巡視一圈,才漫不經心地看向安親王,“老八怎麼在這裡?”
  在此之前,安親王一直是個閒散王爺,不必上朝,也不掌有任何實權。
  安親王臉色難看至極,但他竟有本事,在一瞬間就把臉上的情緒全部抹去,換上了一張關切有欣喜的面容,“皇兄醒了?這真是太好了!之前皇兄突然昏迷不醒,臣弟憂心得茶不思飯不想,如今終於可以放下心來。想必皇祖母在天之靈,也能夠得到安慰。”
  皇帝點點頭,神色淡淡道:“不錯,你們都是朕的好兄弟,除了你,大皇兄對朕的安危也關心得很。這不,還辛苦老八給他遞消息。”
  皇帝說著,丟出兩顆蜜蠟封閉的丸子,正砸在安親王身上。
  安親王下意識接住,看清那兩顆丸子後,臉色陡然成了白慘慘的一張紙,他強自鎮定下來,艱難道:“皇兄,這是什麼?”
  皇帝挑挑眉頭,“怎麼,八弟連自己的字跡都不認識了?若兩封信不夠,皇兄這裡還有,德祿。”
  “是。”德公公端出一個託盤,上面有蜜蠟的丸子,裝在信封裡的信紙,還有從飛鴿腿上摘下來的小紙條。
  他端到安慶王面前,恭敬道:“請親王過目。”
  安親王後退一步,跌靠在身後的朝臣身上。這些信,有些是他發出去的,裡頭給人許諾了他坐上皇位之後的種種好處,也有些是從別處送來的,是那幾個皇兄用自己殘存的勢力跟他交換。
  他分明記得,這些信到他手上之後都被銷毀了,怎麼眼下還在這裡?!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皇帝,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失聲大喊:“內奸!有內奸!是誰?是誰出賣了我?!”
  他轉身看向自己身後一群人,狀若癲狂。
  搜尋無果後,他又轉頭死死盯著皇帝,猛地沖過來。
  “護駕!”德公公高喊。
  話音剛落,橫樑上就飛下一個人影,一腳將安親王踢飛出去。
  安親王跌倒在地,捂著胸口狼狽的掙紮了幾下,卻怎麼也爬不起來。
  他躺在地上,仰望著那個高高在上的座椅,不住喃喃:“那是我、都是我的、本該是我的……”
  皇帝揮揮手,“來人,送安親王回府,沒朕的允許,安王府任何人不許出入。”
  殿外進來兩名侍衛,行了禮,一左一右攜持著安親王退下。
  安親王不住掙紮,嘴裡大喊:“老六!你敢這麼對我,父皇不會原諒你的!老六!那本該是我的位置!是我的!”
  聲音逐漸遠去。
  大殿上,原本擁護安親王的那一部分朝臣,無不兩股戰戰面如金紙。
  一輩子的鑽營,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還要落得家破人亡,都因一時的貪念,如今後悔也莫及。
  薛靜姝這一覺睡得香甜,醒來時雙手往旁邊摸了摸,卻碰了個空,她立刻睜開眼睛,翻身坐起來。
  柳兒聽到動靜,在床帳外問道:“娘娘是不是要起了?”
  薛靜姝掀開床帳,緊張道:“陛下呢?
  ”
  柳兒拿了外套給她披上,道:“陛下在外廷,他離去之前,還讓娘娘好好歇歇,娘娘忘了嗎?”
  薛靜姝握住她的手,追問道:“陛下已經醒了,對不對?”
  “是,陛下已經醒了,那些壞人馬上就要受到教訓,娘娘放心吧。”
  薛靜姝這才慢慢往後靠在床頭上,輕撫著肚子緩緩的出了舒了口氣。
  柳兒在一旁忙上忙下的給她收拾。
  薛靜姝目光轉到她臉上,卻愣了一下,問道:“柳兒,你怎麼了?”
  柳兒忙搖頭,強笑道:“沒什麼呀。”
  她臉上還有那天被打出的痕跡,一笑起來就牽扯到紅腫之處,但她還是用力的將嘴角往兩邊勾起,露出一個笑容。
  “你來。”薛靜姝沖她招招手。
  柳兒慢慢靠近,坐在床邊的腳踏上,仰頭看她。
  薛靜姝拉過她的手,握在掌中輕輕地拍了拍,“事到如今,你對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咱們兩個是一起長大的,你高興還是不高興,心裡有沒有藏的事,我怎麼會看不出來?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不是還有人欺負你?”
  柳兒忙搖頭,眼眶慢慢紅起來,她竭力想要忍下,卻怎麼也忍不住,哽咽道:“娘娘,我哥哥是不是要被砍頭了?”
  她雖然不懂大衍律法,但從前聽書也曾聽到,意圖謀反的人,莫不是要被砍頭的,哥哥肯定逃脫不了。
  她知道哥哥助紂為虐,為安親王做事確實有錯,但是世間上,她也只剩這一個親人,如今才相認沒多久,就要失去他,怎麼不令她傷心?
  薛靜姝攬過她,拍著她的肩,輕聲安慰道:“別擔心,之前我問過陛下了,安親王所作所為,陛下最多也只能判他個流放。你哥哥身為從犯,自也能性命無憂。”
  柳兒又驚又喜,忙抓著她的手確認:“您說的是真的嗎?”
  薛靜姝點點頭,“我又怎麼會騙你?況且,就算你哥哥被判了死刑,以你我兩人的交情,我就算為你徇私求情又算得了什麼?你放心吧。”
  柳兒胡亂抹著眼淚,吸了吸鼻子,道:“謝謝,謝謝娘娘。”
  薛靜姝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傻柳兒,別哭了。”
  “嗯,娘娘,我扶你起來穿衣。”
  薛靜姝剛收拾完,皇帝就回來了。伺候的人都無聲退下,殿內只剩帝后兩人。
  皇帝走上前,從身後擁過薛靜姝,將自己的臉埋在她的脖頸上。
  薛靜姝抬起手來,摸了摸他的頭,“陛下,事情都處理完了嗎?”
  皇帝道:“不急,慢慢來。”
  安親王和端太妃,以及他們手中的勢力,都已經被他控制住,至於別的同謀,還來不及趕到京城,若他們不來倒好,來了,正好送去跟老八作伴。
  他想到一事,又抬起頭來,看著薛靜姝,道:“此次……恐怕還要牽扯到薛家。”
  薛靜姝對此已經有所預料,問道:“不知陛下要如何處置?”
  皇帝樓著她慢慢退到軟榻旁坐下,說:“薛家除了有一個女兒是安王側妃,前太子妃跟老八也有牽扯,恐怕他們那一房,都不乾淨。”
  薛靜姝緩緩點頭,看了看皇帝,忽然又問:“聽陛下的語氣,是不是連我祖父都牽扯在其中?”
  皇帝見她猜出來,也不隱瞞,說道:“不錯,承恩公與安親王私交過密。”
  薛靜姝許久沒說話。
  她這位祖父,實在把權勢看得太重。從前聽信那遊方術士的批語,她跟前太子妃薛靜嬋都有鳳命,在薛靜嬋進了太子府之後,為了討好她,將自己送到城外庵堂。
  後來,她入宮做了皇后,薛家對薛靜嬋的冷淡她是看在眼裡的。沒想到如今,薛老太爺又跟安親王暗裡有來往。
  從前太子到皇帝,再到安親王,她都不知道該說薛老太爺的嗅覺是太過敏銳,還是該說他實在太過糊塗。
  正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哪一處都想討好,哪一個當權者都想要奉承,到最後只會什麼都得不到。
  她搖了搖頭,道:“陛下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不必顧及我。”
  皇帝說:“承恩公做得還算隱秘,若想瞞下來也不是不可。”
  “不必”,薛靜姝道,“陛下不知,當初皇祖母也與我說過,對於薛家,只要保得他們衣食無憂,性命無礙便可。若太過於縱容,反倒把他們的膽子給養大了,讓他們的欲望膨脹了,這是害了他們。”
  皇帝這才點了點頭,說:“就依曼曼所說。”
  薛靜姝勾起嘴角,拉過他圈著自己的大掌,在肚子上輕輕撫摸著,說道:“陛下自從醒來,就不曾過問皇兒的情況,如今還不趕緊與他們打個招呼,只怕過幾個月皇兒出生,不認陛下這個父皇。”
  “曼曼說的是,是我的疏忽。”皇帝爽快認錯,又站起身,到薛靜姝面前蹲下,將自己的耳朵附上去,“我來聽聽皇兒都在做什麼。”
  他的臉頰剛要附上薛靜姝的肚皮,恰巧肚子裡的胎兒一腳踢過來,隔著肚皮正踢在他的鼻子上。
  皇帝似乎嚇了一跳,整個人都輕輕跳了一下。
  薛靜姝難得見他這副反應,笑得倒在軟榻上。
  皇帝摸了摸鼻子,心裡暗想,皇兒脾氣這樣大,像他們母后,不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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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8-28 18:32:19


  皇帝醒來之後,很是忙碌了一陣,因太皇太后七期未過,不好處置安親王,暫時只把他軟禁在府中。
  但對於安親王的同謀,皇帝便沒有任何顧忌,快刀斬亂麻,該摘烏紗帽的摘烏紗帽,該抄家的抄家,該下獄的下獄。
  出乎許多人意料的是,皇后的娘家竟也受了牽連。不僅已經分家出去的原薛家長房被貶為庶民,全家逐出京去,就連承恩公府,老公承恩公薛老太爺都受了皇帝訓斥,罰了一年俸祿,又勒令其在家閉門思過。卻不曾說思過時限,恐怕要等到皇帝再想起他,才能開恩了。
  不少人由此倒也看明白一點,從前薛家對皇后娘娘無情,將其棄在城外,十餘年不聞不問。如今,娘娘對薛家似乎也沒有多深厚的情誼,要不然,陛下責罰她的娘家,怎麼不見娘娘出面求情呢?
  不過,說到底,因有娘娘在後宮坐鎮,薛家得到的懲罰,在眾多罪臣中,還算是輕的。
  聖旨頒下之後,薛靜姝母親秦氏曾想要求見她,被薛靜姝以身體不適為由推拒了。
  那之後,薛家一時間倒真正安分起來。
  轉眼就是過年,這一個年,整個京城都是冷冷清清的,皇宮裡自然也不例外。
  皇帝與薛靜姝二人對坐,吃了一頓團圓飯,又相擁在一塊守歲。
  兩人摸著薛靜姝的肚子,裡頭的小娃娃前段時間鬧騰得厲害,拳打腳踢的,一點都不客氣,如今倒似乎斯文了一些,只偶爾似乎在他們娘肚子裡翻一個身,伸兩個懶腰,讓外頭的爹娘知道他們的動靜。
  薛靜姝靠在皇帝懷中,說道:“去年我與陛下各自守歲,今年我和陛下一起守歲,等明年,便是我們一家四個人在一塊了。”
  皇帝點點頭,親了親薛靜姝的耳垂,說:“這都是曼曼的功勞。”
  薛靜姝笑了笑,仰頭來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等看見外頭屋簷下掛著的白燈籠,笑意又漸漸隱去,略有些惆悵道:“陛下,皇祖母現在該去哪兒了呢?”
  皇帝蹭了蹭她的額頭,說:“肯定也跟父皇、皇祖父在一塊守歲,說不定,她老人家也在念著我和曼曼。”
  薛靜姝輕輕歎道:“但願如此。”
  年後,太皇太后便被抬去了皇陵。
  薛靜姝知道皇帝空出手來,準備處置安親王了。她想起柳兒這幾日的心不在焉,便找了個時機問道:“陛下要如何處置安王,以及他身邊的人?”
  皇帝道:“老八之事,自有先例。況且,他不是暗地裡偷偷跟老大書信往來?既然如此,我就送他一程,讓他去跟老大團聚。”
  “他身旁那個侍衛,是不是也要同去?”
  聽薛靜姝問起這個,皇帝倒沒有馬上回答。
  薛靜姝忙道:“怎麼了?”
  皇帝攬過她,說:“你應該也猜到,我在安王身邊安插了內線。”
  薛靜姝點點頭,忽然眉頭一挑,問道:“難道那人,就是柳兒的哥哥?”
  皇帝搖搖頭,“不是他。”
  “那……”
  “不過,我聽那個眼線回報。曾有一次,他被那個侍衛抓住馬腳,以為事情敗露,卻沒料到那侍衛放了他一馬。我想,這足以令他將功折罪。”
  薛靜姝心頭一喜,“那便再好不過了。”
  皇帝點點頭。
  等薛靜姝將這個消息告訴柳兒,她自然又高興得直抹淚。
  安親王很快被流放。
  端太妃也被送到皇家寺廟,帶發修行,為先帝跟太皇太后祈福。
  後宮中越發冷清起來,有時候,薛靜姝清晨起來,送走了皇帝,仍還習慣性的要擺駕長樂宮,去給太皇太后請安,話到了嘴邊,才記起來老人家已經不在了。她只得又歎了口氣,讓宮人扶著她越發沈重的身體,緩緩的坐在軟榻上,怔怔出神。
  她的肚子已經八個多月了,聽太醫說,雙胎出生時間會比單胎要早一些。因此,這段日子,整個棲鳳宮的人都繃緊了心神,戰戰兢兢地圍在她身邊,唯恐出一點差錯。
  薛靜姝也不想冒險,最近,她身旁總是圍了許多人伺候。然而,人這麼多,她卻越發覺得寥落冷清了。
  皇帝這幾日下了場,也總是儘量來陪她。
  這日,皇帝帶來一個消息,安親王在流放途中,被人劫走了。
  薛靜姝心頭一緊,忙問道:“是誰?莫非那些人還不死心?”
  皇帝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將事情源委一一到來。
  原來,劫走安親王的,竟是柳兒的哥哥柳毅。
  當初安親王之所以會這樣信任柳毅,都因其外祖父在培養侍衛時,給他們下了藥,借此來控制他人賣命。
  在將柳毅送到安親王身邊後,他外祖父將解藥也一起給了安親王。
  安王流放途中才知道柳毅那相當於背叛的舉動,在柳毅一路跟群流放隊伍尋找到他,索要解藥的時候,竟將解藥吞了。
  柳毅二話不說將把他綁走,放血作藥,又把安親王藏在城外,打算做長久的人血解藥,才入宮來向皇帝請罪。
  薛靜姝聽得皺起了眉頭,“陛下打算如何處置他?”
  皇帝摸著她的肚子,面無表情道:“他說,只要不阻止他跟他妹妹見面,隨我處置。但是,我為何要如他的意?老八再怎麼樣,也是皇子龍孫,怎麼容得他抓過去當活藥罐子用?他既然敢如此膽大妄為,那日後,就不用跟他妹妹相見了。”
  “那安親王呢?陛下不準備將他解救出來麼?”
  “什麼安親王?”皇帝一臉無辜,“老八不是在流放的路上嗎?何需要我來解救。”
  薛靜姝不由語塞,聽皇帝方才那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還以為他心中當真有幾分看重安親王這個兄弟,才要那樣懲罰柳毅。如今看來,他哪裡是為了安親王,不過是自己的惡趣味,知道柳毅看中柳兒,就偏偏不讓人家兄妹見面罷了。
  她輕輕搖頭,無奈道:“陛下這般性子,可不能讓皇兒學了去。”
  皇帝低頭看著她的肚子,在自認為是皇兒屁股的地方,伸出指頭輕輕彈了彈,說道:“我這般優良品性,皇兒若沒學去,豈不暴殄天物?”
  薛靜姝正要戳破他的厚臉皮,卻覺得腹中突然猛的一陣抽痛,不由低呼出聲。
  皇帝還以為自己將她彈疼了,就聽薛靜姝道:“陛下快去請太醫來,皇兒好像快、快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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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8-28 18:32:36


  冷清了許久的皇宮,忽然又如煮開了的水一般沸騰起來。
  棲鳳宮內外人來人往,所有人都在忙碌著,緊張而又安靜。
  棲鳳宮正殿裡,更是寂靜得聽不到一絲異響,唯有內殿不時傳出皇后娘娘的低呼之聲。
  皇帝坐在大殿之上,面沈似水。他周身方圓幾步,沒有一個伺候的人。所有人都被他身上散發出的涼意逼遠了。而且,皇后娘娘每每輕呼一聲,皇帝的臉色就要冷上幾分。
  德公公熟悉皇帝的脾性,知道眼下他已經是在竭力忍耐,只怕再過不久,就忍不下了。
  他心裡暗暗叫苦,又打發小徒弟去禦膳房催一催,讓他們趕緊把給皇后娘娘補充體力的參湯端來,不然一會兒陛下沒了耐性,誰都吃不了兜著走。
  那邊裡突然傳出薛靜姝的一聲痛呼,但那聲音只叫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似乎是被什麼堵住了。
  皇帝猛地站起來,抬腳就往裡頭走去。
  德公公忙攔在他面前,“陛下去不得呀!”
  “讓開。”皇帝不耐煩道。
  “陛下,裡頭血腥之氣過於濃重,您去了不吉利。”
  皇帝伸手將他撥到一旁,置之不理。
  德公公只得跪到他身前,苦苦勸道:“陛下,娘娘在裡頭受苦,更需要您在外邊坐鎮,那些邪祟才不敢入侵。就算是為了娘娘和她腹中的小皇子,也請陛下再忍一忍啊。”
  皇帝這才頓住腳步,問他道:“此事可有根據?”
  德公公忙說:“自古以來,老人都有這個說法,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況且幾位太醫都是經驗豐富之輩,他們必能保得皇后娘娘母子平安。陛下去了,反倒會分了娘娘的心,不如在外頭鎮守,那些邪祟小鬼們才不敢作怪。”
  皇帝在原地來回踱了幾步,才又坐回去,道:“叫張之穹出來見我。”
  “是。”德公公松了一口氣,忙去傳人。
  內殿由屏風隔成裡外兩間,幾個有經驗的產婆在裡頭幫助皇后娘娘生產,諸位太醫則在外間隨時候命。
  張之穹匆匆出來,給皇帝行了禮。
  皇帝擺擺手讓他起身,問道:“皇后為何叫得這樣厲害?可是……可是有什麼不好?”
  張太醫低頭回道:“回陛下的話,自古女子生產,都要遭受這樣一回。娘娘如今一切都好,並未有何不妥之處。”
  皇帝眉頭緊緊皺起,“就沒有什麼法子,能讓皇后少受點苦?”
  “這……老臣無能,請陛下降罪。”張太醫又跪下。
  “罷了罷了,”皇帝揮揮手,“這也不是你的錯。朕從前跟你提過避子湯的事,待皇后平安生產,你們太醫院,就將此事提上日程吧。”
  就算是第二次聽皇帝提起這事,張太醫心中仍然驚駭不已。
  由男子飲用的避子湯,這在此前可謂聞所未聞,更何況,要求服用此湯的人,竟還是皇帝。
  縱觀大衍朝上下,恐怕再找不出哪位先帝,對待皇后有今上這份深情了。縱然許多人都說,帝王的情宜不能長久,但陛下既然能破例一次,未必不能破例第二次。
  張太醫斂下心神,恭恭敬敬地應下。
  皇帝道:“你進去吧,記得朕之前說過的,若皇后這一回安穩無恙,那太醫院院使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是,臣必不負陛下所托!”
  皇后下午發動,但一直到了半夜,皇子都不曾下來。
  熱水換了一盆又一盆,連參湯都端了兩三回。皇帝就如一座雕塑,坐在殿上一動不動,只偶爾聽見皇后的痛呼之時,眼中才極快的閃過什麼,掩藏在衣袖下的手掌緊緊捏成拳頭。
  外頭飛雪飄零,德公公卻擦了擦額頭上冒出來的汗,苦口勸道:“陛下用些晚膳吧。這都大半日了,您還滴水未進。龍體怎麼受得了?”
  皇帝沒說話,只緩緩搖了搖頭。
  唉……德公公心裡長長歎了一口氣,只希望太皇太后在天有靈,能保佑皇后娘娘安然無恙地生下龍子,不然,若出了什麼差錯,只怕陛下他……
  內殿裡突然傳出聲嘶力竭的一聲痛呼,德公公嚇得差點跌倒在地。皇帝則早已如一陣風般沖了進去。
  守在內殿外間的太醫們忙把皇帝攔住,“陛下、陛下請安心,娘娘這是生了!”
  皇帝聞言一愣,果然下一刻,裡頭就傳出一聲有力的啼哭。
  棲鳳宮裡伺候的人聽到這哭聲,都擦了擦眼淚。
  皇帝似乎有些恍惚,看了看左右,忽然回過神來,提聲問道:“曼曼、曼曼,你覺得怎麼樣?”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薛靜姝虛弱的聲音:“我沒事,陛下別擔心。”
  皇帝聽到她的回話,不自覺地就要推開身邊的人走進去。
  太醫們只好又說道:“陛下,娘娘肚子裡還有一個龍子,請陛下再稍等片刻。”
  薛靜姝也費勁的說:“曜哥哥別進來。”
  皇帝這才停下腳步,卻無論如何也不出去了,只跟太醫一起等在外間。
  第一個生下之後,第二個就快得多了,大約過了半刻鐘,內殿裡又傳出另一道孱弱些的哭聲。
  自此,所有人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產婆在裡頭收拾好,才將屏風撤下。
  皇帝第一個沖進去。
  帶頭的產婆忙跪下賀喜道:“恭喜陛下和娘娘喜得龍鳳雙胎,小皇子重六斤八兩,小公主四斤二兩,兩位小貴人都健康得很!”
  皇帝的心思全在薛靜姝身上,也不知聽清楚了沒有,直直就走到床邊。
  薛靜姝臉色蒼白,嘴唇上也沒什麼血色,好在精神還不錯,看皇帝進來,虛弱地笑了笑,朝他伸出一隻手。
  皇帝忙握緊了,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用另一隻手將她汗濕的頭髮撥到一旁,又摸了摸她的臉頰,無不疼惜道:“辛苦曼曼了,是我不好,讓曼曼受這樣的罪。”
  薛靜姝輕輕晃了晃他的手,“這個罪,我受得甘之如飴。陛下見過皇兒了麼?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妹妹。”
  聽皇后娘娘提起,兩位龍子的奶娘忙把懷中的繈褓抱上來,戰戰兢兢地放在龍鳳床上。
  薛靜姝跟皇帝低頭看去。
  兩個小娃娃皮膚紅彤彤的,臉上有些褶皺,如老人家一般。雖是如此,卻也看得出兩人的五官並不相像,至於到底各自像了誰,只能等他們再大一些,才看得明白。
  兩個娃娃的身形差得也遠,方才聽產婆說一個六斤多,一個只有四斤多一點,差了一半。而正好,長得健壯的那個是哥哥,瘦弱的那個是妹妹。
  眼下哥哥似乎醒著,雖然眼睛不曾張開,但小拳頭緊緊的握著,拳打腳踢的,一點都不安分。
  妹妹則安安靜靜的躺在繈褓裡,小胸脯一起一伏。她的個頭看著只有成年男子兩個拳頭大小,一張小臉更是只有掌心那麼大,看著怪惹人憐愛的。
  皇帝專注地看了一眼又一眼,嘴裡卻嫌棄道:“這麼醜。”
  薛靜姝看著這兩個小娃娃,心裡正軟成了一灘水,見皇帝這麼嫌棄,立刻就不樂意了,“陛下說什麼?說我的皇兒醜麼?都說孩子的長相隨了父母,陛下說他們醜,卻不知到底醜的是誰?”
  皇帝無意中惹了禍,看見皇后嗔怪的眼神,只好趕緊說道:“是我說錯了話,曼曼別生氣。”
  薛靜姝輕輕哼了一聲。
  德公公在一旁大著膽子說道:“陛下不知,剛生出來的孩子都是這樣,等過兩天長開了,長白了,兩位龍子繼承了陛下跟娘娘的好相貌,自然也是金雕玉琢的人中龍鳳。”
  薛靜姝聽了,便笑道:“還是德公公會說話,陛下也該好好反省反省了。”
  皇帝都默默認下。
  德公公又說:“陛下,太醫們還要給娘娘把脈呢。”
  皇帝只好站起來,奶娘們也忙把兩位龍子抱開,給太醫騰出空位。
  薛靜姝沒有什麼大礙,只是產後體虛,多多休息進補也就好了。
  皇后娘娘誕下龍鳳胎,是舉國歡慶的大事。諸位老臣見皇帝終於有了皇子,大衍朝江山後繼有人,也各自將心安下。
  皇帝為了讓薛靜姝安心休養,將所有如果入宮探望的請求全部駁回,包括皇后娘娘家遞來的牌子。
  剛出生的小娃娃果真如德祿所說,一天一個樣。頭一天見他們,還跟小猴子一樣,過了兩三天,就是再刻薄的人,也無法說一個醜字了。
  皇帝跟薛靜姝本就是長相極為出眾的人,兩位龍子更是挑了父母的優點來長,特別是小公主,一眉一眼,精緻到極點。
  她又秀氣,每天除了肚子餓,或者尿布髒了,才會細細的哭上兩聲,平日都安安靜靜的,就算醒了,也只會用一雙濕漉漉黑漆漆的眼睛去看人。
  雖然太醫說公主和皇子此時都看不清楚人臉,但是被這樣一雙眼睛盯著看,就算是百煉鋼,也要化成繞指柔。
  哥哥就活潑多了,他的食量大,精力也足,小公主只需一個奶娘餵養就已足夠,他身邊圍了兩個奶娘,還時常手忙腳亂。
  奶娘們給皇子公主喂完奶,換了尿布,又放回皇后娘娘身邊。
  薛靜姝撐起身子,側躺在床上,憐愛地摸了摸妹妹的小臉蛋,又點點哥哥的鼻頭,說:“之前在母后肚子裡拳打腳踢的,原來就是你這個不安分的小猴兒,看看妹妹多乖巧呀,你這做哥哥的,也不知道做好榜樣,當心以後妹妹笑話你。”
  皇帝下了朝就往棲鳳宮趕來,在外邊站了一會兒,等身上的寒氣散去,才走進內殿,正好聽到薛靜姝這句話,便說:“我看他這哥哥做得確實不稱職,自己在娘胎裡養得圓圓滾滾,卻不知道讓一讓他妹妹。”
  薛靜姝笑了笑,與皇帝身來的手交握,才說道:“陛下這話,等皇兒長大了可別再說,否則這小豆丁心裡要愧疚哩。他這樣小,還在娘胎裡的時候怎麼知道要讓妹妹呢,能把自己照顧得好好的就已經不錯了。”
  皇帝點點頭,“曼曼說的是。”
  他看了看兩個孩子,又說:“皇兒們是不是長大了些?”
  薛靜姝掩唇輕笑,“陛下去上朝之前才見過他們,如今下朝回來,中間不過兩個時辰,皇兒們就是長得再快,也不能這樣明顯呀,陛下太心急了。”
  “是麼?”皇帝想想,或許真是這樣。他見那些大臣們家的兒子孫子,似乎一個個都是見風就長的,幾天不見就竄了個頭,幾年不見,就長成了個大人。如今自己養孩子,才覺得時間難熬。
  他又看向薛靜姝,仔細的端詳了她的臉色,問道:“曼曼今日覺得如何?”
  “陛下放心,那麼多太醫替我調養身體,又有潘神醫送來的藥,我現在好著呢。就是每日裡喝那麼多補湯,感覺臉圓了一圈。”
  皇帝聽她這麼說,便伸手摸了摸,認真搖頭道:“哪裡胖了一圈?曼曼一點都不胖。”
  薛靜姝側頭在他掌心裡蹭了蹭,笑道:“陛下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越來越厲害了,不過,這話我愛聽。”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皇帝道。
  正說著,一旁的妹妹像小貓一般細細地哭起來。
  皇帝準備伸手去抱,碰到她軟綿綿的手腳,一時竟不敢下手。
  奶娘忙從外頭進來,告了罪,接過皇帝的手,上下查探一番,說道:“公主應該是尿了。”
  薛靜姝說:“就在這裡整理吧,不必抱來抱去。”
  “是。”
  奶娘著手給小公主換尿布,薛靜姝跟皇帝兩人眼也不眨的盯著看。好在這位奶娘是熟手,被帝后這樣緊迫盯,還能不出差錯。
  這頭剛把妹妹收拾乾淨,那邊哥哥也哭起來了。他哭的時候動靜極大,簡直可以說是驚天動地,連屋頂都要被他掀起來。
  皇帝忙擺擺手,讓奶娘把妹妹抱走,省得被她哥哥的小炮仗一樣的聲音吵哭。
  小皇子的奶娘忙進來檢查一番,原來他也尿了。
  皇帝方才看奶娘給公主換尿布,心裡正躍躍欲試,眼下看小皇子的繈褓解開了,忽然說道:“我來吧。”
  “這……”奶娘遲疑。
  薛靜姝懷疑道:“陛下能行嗎?”
  皇帝說:“不過是給小娃娃換個尿布,難道會比治國還難?曼曼不要小瞧了我。”
  薛靜姝看他一副差點要拍著胸脯保證的模樣,只得隨他去。
  奶娘起身站到一旁。
  皇帝伸出手,微不可察的遲疑了一下,輕輕碰了碰嬰兒那稚嫩的皮膚,在碰到的那一瞬間,他心裡就有些後悔了,這樣軟綿綿的,能經得起他的碰觸嗎?
  不過,海口既然已經誇下,曼曼又在一旁看著,自然不能反悔,打了自己的臉面。
  他暗暗吸了一口氣,學著方才奶娘的舉動,小心翼翼地將兒子的腳握住抬起來,把髒的尿布取下,換上乾淨的尿布,花了許多時間才鋪平。
  這期間,小皇子已經不耐煩地踢了好幾次腿。皇帝差點被他踢開,只得握緊了他的小腳腕。
  不知是不是被他父皇握得不舒服,就見小皇子嘴角撇了撇,下一瞬,一股溫熱的細泉從他的小雀兒裡頭噴出來,正噴到皇帝低下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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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8-28 18:32:54


  所有人都驚呆了,連皇帝都愣在那裡。只有小皇子又蹬了蹬腿,哇哇大哭起來。
  薛靜姝捂著嘴撲哧一聲,忙叫奶娘把幹了壞事的小豆丁抱走,又叫人拿來乾淨的布巾,親自給皇帝擦臉。
  皇帝握住她的手腕,仍然不敢置信,“曼曼,他、他竟然……”
  薛靜姝忍著笑意道:“必定是陛下弄疼了他,皇兒不耐煩了。以後這種事交給奶娘去做就好。”
  她又看了看皇帝的臉色,輕聲哄道:“曜哥哥是不是生氣了?我替小豆丁給曜哥哥賠禮,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他這一次好不好?”
  皇帝拿過她手上沾濕了的布巾,交給一旁伺候的人,說道:“曼曼不必這樣小心,他是你我二人的孩子,我又怎麼會怪他?”
  薛靜姝輕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不過,”皇帝話頭一轉,說:“他幹了壞事,總要為此負責,等他大一些,少不了要給他的屁股一頓板子。”
  薛靜姝只是笑,“若到時候陛下捨得,我也不攔著。”
  皇帝覺得自己沒什麼捨不得的,小女兒嬌滴滴的,當然是一根指頭也碰不得。但是兒子如果跟混世魔王一樣,不打還等什麼?
  薛靜姝撐著身體坐起來,又說:“過了這幾日,我已經覺得大好了,之前陛下替我攔了不少人,如今總要讓她們見一見的,我今日想把妹妹招進宮來,陛下看行嗎?”
  皇帝道:“只準見她一個,別的人等滿月了再見。”
  “好,都聽陛下的。”
  這天下午,薛靜婉便進宮來。
  這幾日薛靜姝誰也沒見,包括薛家的人,薛府裡不少人已經很著急了,薛靜婉今天來,除了探望她三姐姐,也是起一個給兩頭傳話的作用。
  她來時,薛靜姝小睡方醒,臉色還不錯,靠在床頭召見了她。
  外頭大雪紛飛,薛靜婉裹著一身嚴嚴實實的灰鼠披風,到了內殿,解下披風,她的小腹竟是微微凸起的。
  薛靜姝驚道:“婉婉,你這是?”
  薛靜婉羞澀地點了點頭,“已經三個月了。”
  薛靜姝嗔道:“月份這麼大了,怎麼也不告知我一聲?”
  “一直沒碰上時候。”薛靜婉歉意道。
  她檢出有孕時,正好遇上太皇太后薨逝,那時皇帝又出了事,正是多事之秋,她這一點小事情,就沒有拿來打擾三姐姐。好不容易熬到太皇太后七期,過了年,小皇子小公主又出生了,這才耽擱到現在。
  薛靜姝道:“早知道你有孕,我就不叫你進宮了,外頭天寒地凍的,把你凍壞,妹夫該不依了。”
  薛靜婉含羞笑了笑。
  林家這一輩,總共兩位公子。林大公子早年在邊塞耽擱了,前年才成的親,婚後第三天,又去了邊關。一年到頭,在家中的日子一隻手掌數的過來,因此,林家大少奶奶到現在也沒有懷上身孕。
  反倒是薛靜婉後來者居上,她腹中這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林家第一個孫輩,註定會受到諸多寵愛。
  薛靜姝拍著她的手輕歎:“到底是有身孕的人,看著沈穩許多,像是個大人了。”她又交代了許多懷孕時該注意的事項。
  薛靜婉一一點頭,摸了摸肚子,問道:“三姐姐,小皇子和小公主呢?”
  “在邊上暖閣裡睡著呢,一會兒他們醒了,我讓奶娘抱過來給你看看。”
  薛靜婉期待道:“兩個小寶寶肯定長得很漂亮。”
  說起兩個孩子,薛靜姝不自覺嘴角也帶了笑意,“我看著也就那樣,特別是那個大的,才不過幾天,就已經看得出調皮的勁頭了。”
  “我聽娘說,男孩子就得調皮一些才好呢。”
  薛靜姝笑了笑,問道:“你這次進宮來,薛家是不是讓你帶話了?”
  薛靜婉看看她的臉色,輕聲道:“娘挺擔心你,讓我多問兩句你的情況。還有,祖母跟我說,若有機會,請三姐姐在陛下面前說兩句好話,祖父他知道錯了。”
  薛靜姝輕笑:“祖父有沒有錯,是陛下說了算,什麼時候說他知道錯了,也是陛下說了算。不過,你可以回去跟祖母說,只要之後薛家人不再犯糊塗,我自然能保得那一大家子平安富貴,否則,就別再來求我了。”
  薛靜婉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她略一遲疑,又問道:“三姐姐知不知道大伯大娘那一房的人如今怎麼樣?”
  薛靜姝道:“他們雖然被逐出京去,不過家產還在,若老實安分地買個田莊,收點田租過日子,應該不至於差到哪裡去。怎麼,你聽說了什麼?”
  “是薛靜媛跟薛靜嬋。三姐姐應該知道,安親王被流放,他府裡的女眷發賣的發賣,送入庵堂的送庵堂,不只是薛靜媛跟肖安茗,連前太子妃薛靜嬋,和永寧郡主也都被送去了。
  “她們本就不和,如今被拘束在一個小小的庵堂裡面,每日念經誦佛,吃糠咽菜,連取暖的炭火都不夠,卻還整天爭吵的不可開交。薛靜嬋跟薛靜媛受不得苦,偷偷讓人給大娘傳話。
  “大娘背地理把家裡剛買來的田莊賣了,打算用那銀子給她們兩人上下打點。這事被大伯知道,大房如今全看大哥哥一個人有一點軍功在身,他又是庶出,大娘早就看他不痛快了,鬧來鬧去,如今他們大房又鬧著要分家。大伯說自己要跟大哥哥母子二人過,讓大娘自己一個人找她兩個女兒去。大娘自然不依,鬧到現在,讓人看盡了笑話,也沒有掰扯明白。”
  薛靜姝皺了皺眉頭,說:“咱們薛家大房跟二房已經分家,如今各自過各自的。況且,你我二人又已經出嫁,這事就更加管不得,由得他們鬧去就好。你現在有了身孕,千萬要記得,別記掛這些煩心的事,否則對你自己和腹中的孩子都不好。”
  薛靜婉忙說:“這個我知道,三姐姐放心。”
  薛靜姝點點頭,又問道:“今年春闈,妹夫可有把握?”
  一說到他,薛靜婉面上表情就豐富許多,小聲道:“我不知道他,整天拿著一本書,誰曉得到底有沒有看進去?”
  薛靜姝笑道:“難道是妹夫整日看書冷落了你,害得我妹妹不高興了?”
  “哪有?”薛靜婉皺著鼻子撒嬌,“三姐姐不要笑話我,我巴不得他離我遠一點。”
  總好過現在,有事沒事就泡在她身邊,說什麼要給她腹中的孩子啟蒙,讀書給她聽,真是煩死她了。
  “好好好。”薛靜姝笑著應下。
  冬日天色暗得早,等薛靜婉看過小皇子和小公主之後,薛靜姝怕天暗地滑,出行不便,讓她趕緊出宮回去。
  夜幕剛剛降臨,皇帝就來了。
  薛靜姝坐月子,按照祖制,皇帝是不能在棲鳳宮安寢的。但如今太皇太后不在,越發沒有人能夠約束他,這種規矩在他那裡,也就形同虛設。
  不過,在薛靜姝的一再要求下,兩人好歹各自蓋了一床被子,不必擠在一個被窩中。
  至於兩個小寶寶,則由奶娘帶著,歇在棲鳳宮偏殿。
  見皇帝來了,奶娘們把小皇子跟小公主抱到皇后身邊,各自退下。
  薛靜姝側身看著兩個孩子,隨口問皇帝道:“陛下用過晚膳了嗎?”
  因她要做月子,飲食上有很多忌諱,許多食物不能吃,皇帝沒法再跟她一同用膳,多數時候,都是在自己的崇德殿裡吃完了才來。
  皇帝點點頭,一坐下,就用指頭戳了戳兒子的小臉。
  薛靜姝無奈道:“一會兒把他吵醒,陛下可得自己哄他。”
  想起兒子驚天動地的哭聲,皇帝默默的縮回手,轉而又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女兒的臉蛋,不無遺憾道:“怎麼都睡了?”
  “小孩子覺多,好吃好睡才能長得快。”
  兩個漂亮的小娃娃包裹在繈褓裡,並排躺在龍鳳床上。皇帝看了看兒子女兒,再看看皇后,只覺得此生足矣。
  薛靜姝也正看著兩個孩子,看著看著,就止不住滿心的喜愛,低下頭,在兩個人的額頭上各親了一口。
  棲鳳宮裡燒著地龍,被窩內更是暖和,她衣衫單薄,俯下身時,胸口玲瓏突起的曲線越發明顯。
  皇帝看著看著,眼神就有些偏移了。
  薛靜姝抬起頭來正要跟他說話,卻見皇帝眼神直愣愣的。她順著他的視線低頭一看,立時羞惱道:“陛下在看什麼呢?!”
  皇帝被人抓了個正著,卻一點不覺得羞愧,反而一臉正直問她:“曼曼胸口還脹不脹?我給你揉揉。”
  皇家的孩子,自來都是由奶娘餵養的。薛靜姝雖然覺得有些遺憾,可是一來,奶娘的身體比她健壯,奶水比她充足,喝她們的奶,對孩子也好些。二來,她生了兩個孩子,奶水必然不夠,與其到時候兩個孩子喝不飽,不如索性都讓他們喝奶娘的去。
  不過這樣一來,她自己的奶就沒人喝了。按照太醫所說,若不餵養母乳,過一段時間奶水自然會停掉。可是,停掉之前的這段日子卻不太好熬。她每天都覺得胸口鼓鼓脹脹的,脹得難受了,還會發癢,得要有經驗的嬤嬤每日揉出來才行。
  頭幾次都還挺順利,後來某一次,卻被皇帝撞了個正著。自那之後,他每天見了薛靜姝,都要問這一句,滿心滿眼的躍躍欲試,藏都藏不住。
  薛靜姝瞪了他一眼,說:“不敢勞煩陛下,您把心裝回肚子裡去就好。”
  但是皇帝已經起了心思,不如願以償一次,又怎麼會輕易打消念頭?
  眼下他沒說話,薛靜姝以為他消停了,哪知半夜的時候,自己被窩裡卻鑽進來一顆大腦袋,胸口的衣服被他扒了一半。
  薛靜姝又羞又惱,推他又推不開,只得道:“陛下,這成何體統?!快起來。”
  皇帝振振有詞:“曼曼的奶水孩子們不喝,我若再不喝,不就浪費了?此舉既能物盡其用,又能讓曼曼免受脹痛之苦,豈不兩全其美?”
  “都是謬論,呀!你輕點兒——”
  皇帝終於得了手,砸砸嘴,說道:“有點淡,不過,是曼曼的味道。”
  薛靜姝臊得用枕巾遮住了臉,只當自己聽不見,看不見,感受不到,全部隨他而去。
  第二日,那嬤嬤來給皇后按揉胸口時,卻被告知,今日不必按了,娘娘不覺得脹。
  嬤嬤心中奇怪不已,難道娘娘的奶水這麼早就停了?不合常理呀。
  兩個寶寶一天天長大,再過幾日,就是兩人滿月的日子。
  這天,皇帝下朝回來,帶來一個消息。
  神武大將軍厲東君師門出了些事,他需要立刻返回師門,由他的師弟潘濟暫時接替他的位置。
  薛靜姝疑惑道:“潘神醫是厲將軍的師弟,將軍返回師門,神醫不必回去麼?”
  皇帝道:“他們都是上清宗的弟子,所以以師兄弟相稱,卻不是師從同一人。此次是厲將軍的師娘過世。”
  薛靜姝掩唇低呼,“……將軍已經啟程了嗎?”
  皇帝點點頭,“昨晚連夜離京。”
  薛靜姝輕輕歎了一口氣,她自從懷孕,生下孩子,似乎就越發的多愁善感起來,聽不得這種生死離別之事。
  她伸手握住皇帝的手,輕輕晃了晃,“陛下要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長命百歲才行。”
  皇帝看著她,道:“曼曼要跟我一起長命百歲。”
  薛靜姝鄭重點頭,“好,我答應陛下。”
  “我也答應曼曼。”
  下午,薛靜姝午睡醒來。柳兒正坐在床腳守著她,手中擺弄著一個小香囊。
  “娘娘醒了?”見她醒來,柳兒忙起身扶她坐起,又倒了杯溫熱的水給她潤口。
  薛靜姝將茶杯遞還給她,問道:“你剛才在做什麼?”
  柳兒把香囊拿出來,邀功道:“我記得小時候,家鄉的老人家都說,剛出生的小孩子佩戴香囊,可以驅邪避祟,我打算給小皇子跟小公主各做一個,娘娘你看我的繡功如何?”
  薛靜姝接來仔細看了看,贊道:“不錯。”
  柳兒喜滋滋道:“很快就能做完了。方才小皇子醒了一次,又睡著了,小公主一直沒醒,要不要抱來給娘娘看看?”
  薛靜姝搖搖頭,“不用,讓他們睡吧。柳兒你坐下,我們兩人好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柳兒便又坐在床下的腳踏上,靠著床沿,一邊跟薛靜姝講話,一邊繼續手上的活。
  薛靜姝問她:“你這段時間,跟你哥哥還有聯繫嗎?”
  “沒有了。”柳兒說道。安親王之事,她哥哥雖然僥倖沒有受到牽連,但她身為皇后的侍女,無論如何也該避諱一些。因此,在知道哥哥安然無恙之後,她就沒有再跟他聯絡。
  薛靜姝輕輕拍拍她的肩,道:“其實你不必如此謹慎。如今,懷有異心的人都被剷除了。就算被人知道你哥哥曾經是安王的侍衛,只要我不在意,陛下不在意,就不用理會別人的閒言碎語。”
  柳兒笑著搖頭,“沒事的娘娘,我知道哥哥好好的,而且還離我不遠,這就夠了。”
  “也罷,我準許你隨時可以出宮,你若什麼時候想去見他,和我說一聲,直接出去就是了。”
  “好,謝謝娘娘!”
  薛靜姝又問:“對了,你知不知道厲將軍離京之事?”
  柳兒奇道:“他走了嗎?為什麼?”
  “我聽陛下說,將軍師娘過世,他應該是回師門奔喪去了。”
  “啊……那他應該、應該很傷心吧?”
  薛靜姝點點頭,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又問她:“柳兒,你知不知道將軍每次在屋頂上、在樹上,是為了什麼?”
  “難道不是為了鎮守皇宮,防止壞人進來麼?我之前氣他打了我哥哥,後來想想,哥哥做的確實不對,將軍阻止他,也是職責所在。”
  薛靜姝卻道:“有沒有可能,他是為了守著某一個人?”
  柳兒不知想到什麼,悄悄的看了看她,又悄悄的看了看她,點點頭,小聲說道:“有可能。”
  薛靜姝哭笑不得,“他看的可不是我。”
  柳兒立刻點頭,“對對對,不是娘娘。”
  薛靜姝豈會看不出她的敷衍,心裡又好氣又好笑,看來柳兒壓根沒有開竅。
  她索性問道:“如今你哥哥就在京城裡,你有沒有想過什麼時候出宮嫁人,和家裡人在一塊?”
  柳兒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要不要,我要守著娘娘、小皇子和小公主,不要嫁人!”
  薛靜姝見她反應這般大,只得將心裡的想法放下。
  小皇子小公主滿月這天,京城內所有有品級的夫人,都進宮來賀喜。
  兩個小娃娃已經展開了,一個個粉雕玉琢,穿著嶄新的衣服,被奶娘抱在懷中,就如個粉團一般可人。
  小皇子在這一個月裡,從六斤八兩長到了十斤。小公主也長大了些,如今終於有六斤半的重量了。不過,在她哥哥身邊一比,小小巧巧的模樣,還是讓人又憐又愛。
  因為薛靜姝還沒出月子,兩個龍子也年幼,宮中不曾設宴,只將皇子公主們抱出來給諸位夫人看過,又抱了回去。
  雖然是匆匆一瞥,卻也給眾夫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一個個嘖嘖讚歎,普天之下,怕再找不到如小皇子與小公主這般精緻的眉眼了。
  薛靜說含笑聽著,若旁人誇她,她只覺得一般,但這些夫人誇她的孩子,她卻真心實意的高興。
  夫人們不敢久擾,不多久就退下了。薛靜姝的母親秦氏似乎想多留一會兒,薛靜姝藉口身體不適,沒有單獨接見她,秦氏有些失落,依依不捨的離去。
  薛靜姝聽了宮女的回報,沒說什麼。
  她現在雖然還沒出月子,但也不必整日躺在床上,只要不去外面吹風就行,早在十多天前,她就已經經常下床走動了。
  兩個孩子睡在偏殿,她自己閑來無事,就過去看看他們。有一次皇帝進來,見她不在,還嚇了一跳。
  這些日子,皇帝越發不安分。
  自從薛靜姝懷孕,他確實已經忍得夠久了。不過,那天太醫卻說,女子出了月子,不宜馬上有房事,最好能等到,生產三個月之後,那會兒,身體方才算完全休養恢復好。
  薛靜姝都不忍心回憶皇帝那時候的表情,想一次笑一次。
  時間雖已經是二月中旬,寒氣卻一直不曾消散。皇帝每次來,都帶來些微的寒意。
  這天他來時,棲鳳宮內殿裡安安靜靜的,既不見兩個皇兒的哭鬧聲,也不見眾人在旁伺候。只有薛靜姝坐在燭光之下,含笑看著他。
  皇帝腳下一頓,慢慢踱過來,問道:“怎麼不見其他人?”
  “皇兒睡了,我讓奶娘將他們抱下去。”
  皇帝走到她面前,拉過她的手摸了抹,見是溫熱的,才安了心,“地下涼,曼曼該去床上等我。”
  “還燒著地龍呢,哪裡就會把我冷著。陛下記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皇帝挑眉想了想,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又不是春祭,也不是休沐,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不過,既然曼曼特地問了,那必定不是普通的日子。
  他微微皺起眉頭,絞盡腦汁的想著。
  薛靜姝看他想的辛苦,正要告訴他算了,卻見皇帝猛地抬起頭來,說:“今日是二月十八。”
  薛靜姝笑道:“陛下終於想起來了,一年前的今日,正是我們大婚的日子。”
  “不錯。”皇帝牽過她的手,愧疚道:“是我疏忽了。”
  “這有什麼?”薛靜姝道,“我記得就夠了,陛下忘了也不要緊,我自然會提醒你。”
  皇帝攬著她的腰,輕聲說道:“不會忘。那一天,這一輩子都不會忘。”
  薛靜姝也以為自己會記不清那天的事,畢竟當時一心只顧著緊張,卻沒料到事情過了這麼久,大婚當日的每一個片段,她卻都記得清清楚楚。
  包括她跟皇帝行坐帳裡,禮畢下床榻之時,她因為借不著力,差點摔下來,被皇帝抱了個正著,還把蓋頭丟了的事。此時想來,都還覺得窘迫尷尬。
  她不由戳了戳皇帝的胸口,小聲問他還記不記得自己的醜事。
  皇帝點頭道:“記得。”
  “陛下那會兒心裡想什麼呢?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笨?”
  “不會,”皇帝說,“我只覺得曼曼漂亮,很漂亮,是我見過最漂亮的。”
  他一連用了三個漂亮,似乎是為了特地強調。
  薛靜姝心裡一甜,又控訴道:“可是陛下那會兒一張臉繃得緊緊的,卻把我嚇壞了,以為自己讓你不滿意。哪知道陛下從來心裡想的,跟面上表露的是兩回事。”
  皇帝嘴角勾了勾,把她戳自己胸口的手指抓住,放到嘴邊輕輕啃了一口,“那時候若不將臉繃住,不就讓曼曼看出我的緊張了麼?”
  “原來陛下也會緊張?”薛靜姝問他。
  “怎麼不會,我看曼曼這樣美麗,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裡放。”
  “肯定又是在騙我,”薛靜姝笑吟吟道,“不過這話我卻愛聽。”
  她用手在皇帝胸口畫了幾個圈,“今天正好是我們大婚整一年的日子,曜哥哥就不想做些什麼嗎?”
  皇帝按住她的手,聲音微啞,“曼曼不要作怪。”
  “怎麼是我作怪?”薛靜姝將手掙開,推開他,作勢要走,“陛下不想就算了。”
  皇帝從身後撈住她的腰,摟來自己懷中,解釋道:“太醫不是說了,曼曼的身體……”
  薛靜姝挑起眼角看他,“可是曜哥哥不還有很多別的手段嗎?怎麼?那些話本被我燒了,曜哥哥就將上面的內容都忘了不成?”
  皇帝一下將她摟緊,“沒忘,怎麼會忘。曼曼,你今晚可別後悔才好。”
  薛靜姝反手勾上他的脖頸,不服輸道:“後悔的未必是我。”
  屋外天寒地凍,屋內卻仿佛有春暖花開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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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8-28 18:33:08


  薛靜姝出月子的時候,已經是初春了,御花園中那一片杏林又開得熱鬧。
  若她還是自己一個人,看著這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免不了又要悲春傷秋一番。但如今,兩個孩子佔據了她大部分精力,皇帝又要來湊湊熱鬧,根本沒有時間再去想其他的。
  之前還沒滿月的時候,一天十二個時辰,倒有十個時辰,兩個小的是在睡覺的,現在漸漸大了,又開了春,天氣回暖,小娃娃們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這也意味著,折騰他們父皇母后的時候越來越多。
  妹妹倒還好些,她就算醒了也不哭不鬧,圓溜溜烏漆漆的眼睛跟著身邊的人影晃動,轉來轉去。
  哥哥卻像個小霸王一般,醒了就要喝奶,喝完了就要人抱,抱起來還得走來走去晃著他才行,若不依他,他就要哭得把房頂都掀掉。
  薛靜姝為了這個兒子簡直操碎了心,不止一次在心中懷疑,是不是皇帝小時候就是這個德性,否則她怎麼會生出這麼霸道的兒子?
  偏偏他還只有兩個月大,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更不能置之不理,只得隨著他的性子去哄他,依著他。
  皇帝還不知自己為兒子背了黑鍋。
  這段時間來,他每一次到棲鳳宮,就見皇后不是抱著小女兒,就是哄著兒子,基本上沒有搭理他的時間,心裡就有點不是滋味兒。
  從前他來的時候,哪一次曼曼不是笑著迎上來的?如今他的地位,都快被兩個小不點給比下去了。
  今天他來時,情況倒還好些,兩個小的已經睡了。薛靜姝坐在床邊看他們,聽見皇帝進來的聲音,轉頭笑著對他說道:“陛下來了。”
  皇帝走到她身邊,薛靜姝挪開一些位置,讓他與自己並排坐著。
  皇帝看了看兩個孩子,剛出生時一個四斤多,一個六斤多,本就差了一半,養了兩個月,小的長了五六斤,大的那個卻是翻倍的在長,如今兩個娃娃看著塊頭差了將近一倍。
  皇帝心中不由產生了一些老父親的憂心。小女兒長得這麼慢,別是有哪裡不好吧?兒子又長得這麼快,到時候會不會長成一隻小胖墩?
  他憂心忡忡道:“要不要叫太醫來看看?”
  “看什麼?”薛靜姝疑惑。
  “給皇兒們看看,怎麼個頭差這麼大?”
  薛靜姝無奈,這個話題皇帝都說過好幾次了,她不放心,也確實叫太醫看過,兩個孩子都很健康,“太醫和奶娘不都說了麼?本來男孩就長得比女孩快些,哥哥又能吃好動,這個體重很正常,妹妹也不算太小,比她小的還有呢。”
  話雖如此,皇帝還是覺得擔憂啊。女兒這麼小,手跟腳細細小小的,他到現在都還不敢去抱,就怕控制不好手勁,把小女兒弄疼了。如果她再長點肉,不就沒這個顧忌了?
  想到此,他又去看兒子圓嘟嘟的臉,伸手戳了一下,說道:“別光顧著自己長肉,要帶上你妹妹。”
  薛靜姝一陣無語。皇帝雖然嘴上總是嫌棄兒子太鬧,嫌女兒太瘦,但實際上,他心裡對兩個孩子的關心和擔憂一點也不比她少,就是嘴裡偏要彆扭。
  她掩嘴打了個哈欠,因為不能自己餵養孩子,她對於兩個小豆丁有些歉疚,平時除了餵奶,都讓奶娘把他們抱到自己面前親自照顧,不知不覺也就染上他們的習性,孩子睡的時候她也跟著困了。
  皇帝眼巴巴的看著她。
  薛靜姝笑了笑,索性上前解下他的外袍玉冠,道:“反正陛下來此就是為了陪我跟孩子,不如跟我們一起小睡一覺。”
  也省得在心中彆扭,到時候又要說自己冷落了他,這麼大的人了,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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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8-28 18:33:25


  一家四口在龍鳳床上排成一排,兩個孩子睡裡面,薛靜姝在中間,皇帝在最外。
  薛靜姝又打了個哈欠,睡眼朦朧。
  皇帝卻不困,只把她摟在自己懷中,一雙手這裡捏捏那裡摸摸。
  薛靜姝一把拍掉他,“陛下若不想睡就起來,別擾人清夢。”
  皇帝不敢再亂動,摟著她的時候卻沒有放開,將頭埋在薛靜姝頸邊,小聲說道:“曼曼對我越發冷淡了。”
  薛靜姝哭笑不得,就這樣還要說她冷淡,方才要是沒讓他跟著一起睡,他是不是就要指控自己無情了?
  反正皇帝不讓她好好休息,她索性翻過身來,跟皇帝面對面,說道:“陛下說我冷淡,那照陛下的意思,我應該如何?”
  皇帝道:“從前曼曼的心思只在我身上,如今,一大半卻都給孩子們了。”
  薛靜姝心思轉了轉,忽然笑道:“陛下要我多花些心思在你身上,也不是不行,只是一個人的精力總共就那麼多,我若偏向陛下,那分給皇兒的必定就少了,眼下我倒有個法子,能讓我省出許多精力來,只看陛下願不願意配合。”
  “曼曼只管說。”皇帝道。
  薛靜姝指了指兒子,“便是這個小傢夥最磨人,陛下要是把他帶走,只將妹妹留給我,那我便能輕鬆許多,等夜裡陛下回來,我才有足夠的精神,跟陛下好好磨磨。”
  皇帝聞言看了在睡夢中也不安分的兒子一眼,不由無言。
  薛靜姝挑著眼角看他,“不知陛下願不願意?”
  皇帝咬咬牙,沈重的點了點頭。這些日子,他夜裡來棲鳳宮,曼曼總是一身疲憊,他就算想做些什麼也做不成,如今只要把兒子帶走,等今晚回來,曼曼總沒有理由再拒絕他。
  雖知這件事難度大,過程必定艱苦,但是誘惑更大,皇帝同意了。
  於是這日下午,皇帝便親自抱著層層包裹的皇子去了崇德殿。
  薛靜姝抱著小公主,目送那父子二人離開。
  柳兒站在她身邊,略有些憂心道:“娘娘,陛下能把小皇子照顧好嗎?”
  薛靜姝拍了拍手中的繈褓,道:“不礙事,奶娘們都跟過去了,又不是真的讓陛下去照顧。”
  不過,就算沒有讓皇帝親手照顧,等他受了這一下午兒子的魔音摧殘,看他晚上回來,還有沒有精力說自己冷落了他。
  迎面微風吹來,帶著花木的清香。
  薛靜姝看看天色,道:“難得今日天好,更難得那小磨人精不在身邊,我們去花園中走走吧。”
  “好。”柳兒忙叫人安排準備。
  已是開春,園內草木吐芽,花朵芬芳,連消失許久的鳥雀兒都回來了。
  前頭宮人開道,薛靜姝親自抱著小公主走在中間,後邊又有伺候的人小心跟隨。
  小公主這還是第一次被抱到外頭來,終於一改之前安安靜靜的模樣,裹在繈褓中,一顆小腦袋左轉右轉,黑溜溜的眼睛似乎看什麼都覺得驚奇。
  薛靜姝憐愛的點了點她的鼻頭,笑道:“瞧把你忙的,要不要你母后再給你生一雙眼睛?”
  眼看已經走出挺遠,柳兒見到前頭有一座亭子,便上前請示:“娘娘,要不要去亭子裡歇歇腳?”
  薛靜姝抬頭看了看,點點頭,“也好,正好讓這小豆丁好好看看,省得她把一顆小腦袋轉暈呼了。”
  跟著伺候的人忙上前將亭子打理乾淨,鋪上錦墊,熏香,擺上茶果點心。等皇后娘娘走進亭子,他們正好收拾完畢。
  薛靜姝坐在石墩上,把小女兒豎著抱起來,好讓她能看清四周的景色。
  小公主似乎真的看得懂一般,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瞧得人心都要化了。
  這一頭母女兩人安靜祥和,另一邊的父子倆,則完全是另一個模樣。
  小皇子也是第一次被抱出門,與他妹妹不同的是。他雖然也把一雙眼睛瞪得渾圓,這裡看那裡看,雙手跟雙腳卻仍停歇,拳打腳踢的,似乎是想從他父皇懷裡跳出去。
  皇帝被他踢了好幾腳,暗暗吸氣。忍下來。誰讓這是自己的兒子?他要是把他揍了,曼曼肯定不理他。
  奶娘上前小聲提議道:“皇上,讓奴婢來抱吧。”
  “不必。”皇帝還就不信這個邪,兒子才兩個月大,難道他就奈何不得他了?若真這樣,以後還怎麼管教?
  於是,他抱著小皇子,被他一路從棲鳳宮踢到崇德殿。
  剛踏入正殿,皇帝才松了口氣,要把皇子見給奶娘,就見小皇子嘴巴一癟,眼睛一眯,大嗓門一開,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皇帝被他嚇了一跳,差點連人帶繈褓丟出去,忙跟個燙手山芋一樣丟給奶娘,“怎麼回事?是不是餓了?”
  奶娘抱到一旁輕聲哄著,又仔細查探,既不是餓,也不是尿了,可是不管怎麼哄,小皇子就是哭個不停,她緊張得腦門上直冒冷汗,心裡越發慌張。
  皇帝看兒子哭得小臉通紅,到底心疼,又給他抱過來,動作彆扭地搖了兩下,小聲說道:“別哭了,一會兒把你母后哭過來。”
  小皇子一點也不領情,照樣子哭得驚天動地。
  皇帝哄了幾句不管用,咬咬牙,威脅道:“再哭父皇就打你屁股了。”
  這話若在過兩年說還管用,但如今對著一個兩個月大的嬰兒,自然是一點效果也沒有。
  小皇子自顧自地哭著,皇帝給他哭得一個頭兩個大。
  德公公忽然靈光一閃,忙道:“陛下,奴婢看方才小皇子似乎是自打進了崇德殿后才哭的,莫不是他還想在外面走一走?”
  皇帝皺著眉頭,“是麼?”
  雖不知道有沒有根據,但他現在左右已經束手無策,便抱著兒子走了幾步,踏出殿外。
  一看見外頭的天空,小皇子的哭聲戛然而止,一雙含著淚泡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裡看看這裡轉轉。
  伺候的人都松了口氣,皇帝也松了口氣,現在才發覺裡衣都汗濕了。
  他實在忍不住,大掌隔著繈褓,在兒子的屁股上輕輕拍了一下,“真是磨人精。”
  德公公又說道:“陛下政務繁忙,就讓奴婢抱著小皇子在外頭轉悠轉悠吧。”
  皇帝看看他,又看看兒子,搖搖頭:“不必,朕自己來。”
  說實在的,兒子雖然鬧騰,可軟軟綿綿的抱在手裡,手感覺十分不錯。
  他又空出一隻手來,照著兒子肉嘟嘟的臉蛋掐了一下。暗自點頭,果然,這裡的手感更不錯。他早就想這麼做了,只是曼曼一直盯著,不好下手。
  德公公低下頭,權當沒看見皇帝的舉動。
  小孩子到底覺多,皇帝抱著兒子轉了兩圈,他就睡了。
  他又掐了把兒子的臉蛋,才將他交給奶娘。
  下午,皇帝在批摺子。小皇子就躺在一旁,臨時從偏殿搬出來的軟榻上睡著。
  皇帝批完一個摺子,抬頭看一眼,再批完一個摺子,又抬頭看一眼。越看越覺得,這兒子果真像他,瞧這眉毛,這鼻子,跟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是他親兒子。
  他還沒想完,突然,一聲似乎要掀開屋頂的哭聲響起,小皇子睡醒了。
  皇帝默默低下頭,把方才的話吞回肚子裡。
  奶娘們忙進來,哄的哄,喂的喂,喂完了又要抱著他晃一晃,把他晃高興了,才心甘情願躺著不鬧騰。
  皇帝等他安靜下來,才道:“都下去吧。”
  “是。”奶娘們小心退下。
  皇帝起身,走到軟榻旁,微微低頭看著兒子。
  小皇子也瞪著眼睛看他。
  皇帝忽然伸出手,在他臉蛋上戳了一把,“看什麼,臭小子。”
  小皇子踢了踢小短腿,舉起小手伸進嘴裡。
  他的小手臂從衣袖裡露出來,一段小臂肥嘟嘟的三個藕節,一隻小手掌肉乎乎的五個小窩,他又貪心,一隻手塞進嘴裡還不夠,另一隻手也要來湊熱鬧,將兩隻白胖胖的小肉爪子啃的濕漉漉的。
  皇帝看著看著,有點餓了。
  他蹲下來,盯著兒子的肉掌,問道:“好吃麼?”
  小皇子自然不會理他,自己啃得不亦樂乎。
  皇帝覺得手有點癢,牙也癢,想把那小爪子抓來捏一捏,啃一口,看是不是真的有那麼肉。
  他跟兒子打著商量,“讓父皇咬一口吧。”
  “……”
  “你不說話,父皇當你同意了。”
  “……”
  “事先說好,這是男人間的約定,不許跟你母后告狀。”
  “……”
  皇帝自認為已經商量好了,便強硬地把兒子的手從他嘴里拉出來,在龍袍上擦去口水,仔細端詳一道,又試了試手感,然後,照著肉最多的一處,一口咬下。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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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8-28 18:33:39


  崇德殿裡一陣兵荒馬亂,小皇子實在哭得太慘烈,奶娘婆子內監全部湧進來,見皇帝蹲在軟榻邊,又不敢過去。
  皇帝咳了咳,起身彈彈衣袖,道:“朕看皇兒許是覺得無趣,德祿,你抱他去外頭走走。”
  “是。”德公公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皇子,見他覺得小臉通紅,鼻涕冒泡,不由心疼,低聲輕哄道:“小祖宗別哭了,好好的怎麼突然就不高興了呢,別哭了啊……”
  皇帝若無其事地到禦案後頭,繼續批摺子,耳朵卻不自覺地舉起來,聽著外頭的動靜。
  大殿外,德公公哄了許久,小祖宗終於不哭了。
  奶娘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奇道:“公公您看,小皇子手上怎麼紅了一小塊?”
  皇帝聽到這聲音,手中的筆一頓,抬眼往外看去。
  德公公忙捧著小皇帝的手細細端詳,將那個紅印子來回觀察幾遍,擰眉道:“依我看,怎麼像——”
  他忽然覺得後背發冷,戰戰兢兢地回頭看了一眼,卻見皇帝遙坐在大殿之上,不言不語地看著他。
  德公公默默將到嘴邊的話吞回去,想想方才皇帝的姿勢,再看看小皇子手上淺淺的印記,他腦門上一下冒出許多冷汗。
  “公公,您說像什麼?”奶娘見他不說話,輕聲問道。
  德公公僵硬地搖搖頭,“我看,像是小皇子不小心磕到哪裡,一會兒就好了。”
  話音剛落,他就覺得背上那道仿若實物的視線移開了,不由松了一大口氣。心裡卻又暗暗叫苦,陛下的作為日後若被娘娘知道了,又有一番鬧騰的。
  一個下午過去,皇帝感覺還不錯,不時有肉乎乎的兒子可以捏,若手下沒控制好,捏哭了,就交給德祿去哄。
  小皇子在外頭看風景也挺高興,雖然父皇總捏他,但他皮厚,嚎兩聲就完了。
  唯有德公公憔悴不已。
  夜裡回到棲鳳宮,小皇子已經在皇帝懷中睡著。
  薛靜姝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讓奶娘把兩個孩子抱下去休息,又來替皇帝更衣。
  “下午皇兒可鬧陛下了?”
  皇帝仰頭解開系扣,“不曾,我看他與德祿挺投緣,哭了被他抱著哄兩圈就回轉,明日再讓他跟我去吧。”
  守在殿外的德公公突然狠狠打了個噴嚏,整個人都跳了一下。
  “噗——”低頭跟在他身邊的小徒弟沒忍住,趕緊用手捂住嘴,憋笑憋得渾身亂顫。
  “小狗崽子!”德公公回身就是一腿,將小徒弟踢得滾了一圈。
  薛靜姝聽了皇帝的話,有些驚訝,“德公公竟還有哄孩子的本事?不過,這事還是算了,陛下畢竟有正事要做,一次兩次倒還好,若皇兒整日跟隨陛下,免不了要耽誤大事。”
  皇帝握住她給自己解衣帶的手,“那曼曼下午答應我的……”
  薛靜姝含笑看他,“還能賴了陛下的不成?”
  皇帝解下外袍,搭在屏風上,回頭猛的一把抱起薛靜姝。
  “呀——”薛靜姝趕緊摟住他的脖頸,嗔道:“陛下悠著點,我如今可不是從前小姑娘那樣的身形,擔心閃了您的腰。”
  她從前體型偏瘦,懷孕時終於長了些肉,如今生產完兩個多月,身形還未完全恢復,看著有些豐腴,她又白,一身肌膚越發如凝脂般細嫩。
  皇帝低頭親她一口,“我的腰有沒有閃到,曼曼一試便知。”
  他把薛靜姝放在床上,忍不住揉了揉她身上的軟肉,道:“曼曼的手感,比皇兒還好些。”
  薛靜姝正抬著手要解下他的裡衣,聽了這話,眉頭挑起,“皇兒的手感陛下如何知道?莫不是今天捏過了?”
  皇帝一滯,企圖掩蓋事實,“我不過隨口說說,曼曼不必當真。”
  薛靜姝哼笑,若她不瞭解皇帝,還真以為他只是隨便說說,可如今這世上,大概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皇帝是什麼性子。
  她慢慢推開皇帝,翻身起來。
  皇帝被她推到一旁,心頭有些不妙。
  薛靜姝看他一眼,起身披上外衣,去偏殿將兒子好好查看一遍,又問過奶娘,得知兒子無事,才不緊不慢地回來。
  皇帝老老實實坐在床邊看她。
  薛靜姝道:“陛下不如坦誠說來,到底對皇兒做了什麼,如此,還能寬大處理。”
  皇帝含糊道:“就捏了幾下。”
  “還有呢?”
  “……咬了一口。”
  薛靜姝緩緩笑起來,原本清冷的眉眼竟含了幾分媚意。
  皇帝看著她,不自覺伸出手。
  薛靜姝也不阻止,被皇帝拉著跌進他懷裡,等皇帝低頭親她,她才用一根指頭兩人擋開。
  “陛下別心急,咱們還有一筆賬沒算。”
  皇帝又是一頓,頭腦清醒幾分,“……曼曼說。”
  薛靜姝幽幽道:“可憐皇兒不會說話,被他父皇欺負了,都不知道找我告狀,只是我身為人母,看在眼中,疼在心裡,少不得要給皇兒討回公道。”
  “曼曼要如何,我都沒有異議。”皇帝知道躲不過,認錯的態度很誠懇。
  “也不如何,不過以彼之道還治彼身,陛下說咬了捏了皇兒哪裡,我替皇兒咬回來,怎麼樣?”她挑著眼角看皇帝。
  皇帝喉頭動了動,“應當如此。”
  “那就請陛下躺下吧。”
  皇帝聽話躺下,眼睛緊緊盯著薛靜姝。
  薛靜姝跨上床,坐在他身邊,上下將皇帝打量一遍。
  皇帝不自覺繃緊了身體。
  薛靜姝輕笑,“陛下說說,咬了皇兒哪裡?”
  皇帝將手伸出來,聲音微啞,“手。”
  薛靜姝便拿過他的大掌,皇帝的手寬大厚實,足足比她的大了一大圈,她需要用兩隻手捧著。
  她將皇帝的手攤開,伸出青蔥似的指頭,照著掌心的紋路細細描繪。
  皇帝動了動,薛靜姝斜眼看他。
  “癢。”皇帝道。
  薛靜姝勾起嘴角,“陛下犯規了哦,您現在是皇兒,皇兒怎麼會說話?就是要張嘴,也只能哭。所以,若陛下不想哭,那便再癢,也請您忍著。”
  皇帝當然不會哭,他只會讓別人哭。
  聽了,他果然閉口不言,然而一雙眼睛卻不動聲色地往薛靜姝胸口略去,既然現在他是皇兒,那皇兒所享有的,他是不是也能有?
  眼下,先將曼曼哄高興,一會兒才好謀劃。
  皇帝無聲無息地把算盤打得霹靂嘩啦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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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1-8-28 18:33:52


  薛靜姝將皇帝手掌上所有的紋路都畫了一遍,一根指頭一根指頭的點過去,挑著眉頭看向皇帝,緩緩地將他的大拇指含入口中。
  皇帝緊緊盯著她的紅唇貝齒,眼神幽深。
  指尖上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薛靜姝勾著嘴角,含笑看他,用自己兩顆略尖的虎牙在皇帝拇指上磨了磨,才問:“陛下可是如我這般,咬了皇兒?”
  “是。”皇帝點點頭,看著自己沾了一層剔透津液的手指,聲音微啞。
  薛靜姝將那根濕漉漉的拇指吐出來,又一口含進食指,也較之前一般,用虎牙去啃咬。
  皇帝暗沈沈的看著她,以為她會將自己的五根指頭一根根啃過去。然而薛靜姝才啃完第二根手指,就皺皺鼻頭,略嫌棄道:“陛下皮糙肉厚,咬得我牙酸。”
  皇帝看看自己長著薄繭的大掌,再看看皇后一身細嫩的皮肉,贊同的點點頭。
  薛靜姝丟下手掌,又戳戳他的胸口,“陛下除了咬皇兒的手,還捏了他哪裡?”
  皇帝坦誠道:“肉多的部位。”
  薛靜姝想了想,小孩子肉多的地方就那幾處。
  她又看了看皇帝,忽然就有些興趣缺缺。瞧皇帝這一身的硬肉,根本沒有哪裡是肉多的,她若要如捏皇兒一般去捏他,到頭來手酸背痛的還是自己,這買賣不劃算。
  她撇下皇帝,翻身到一旁躺下。
  皇帝微微一愣,坐起來看她,“曼曼怎麼不繼續?”
  薛靜姝道:“陛下一身硬肉,我又捏不動。還是算了。不過,若日後陛下又把皇兒欺負哭,可不能這樣簡單放過,到時陛下不必來找我們母子三人,直接在崇德殿安置下就是。”
  皇帝點點頭,又抓住她白皙的手指,意有所指,“曼曼捏不動,不如換我來。”
  薛靜姝警惕,“陛下想做什麼?”
  皇帝緩緩俯下身體,“並未想做什麼。不過,曼曼既然讓我做了一回皇兒,自然要做到底。”
  薛靜姝腦中靈光一閃,忙要翻身爬起來。
  皇帝不緊不慢地摟住她的腰,往下輕輕一按,就把人按倒在床榻上,“半途而廢可不是好習慣,曼曼說是不是?”
  薛靜姝一時大意,著了他的道,不由氣惱,“陛下說是就是。”
  皇帝點點她挺翹的鼻頭,低下去親了一口,“生氣了?”
  薛靜姝回視他半晌,仰頭也親他一口,“沒有。”
  皇帝這才慢慢抽下她的衣帶,嘴唇在她臉頰耳垂細頸上落下一枚枚吻。
  薛靜姝忽然想起一事,問皇帝道:“再過十餘日,就是皇兒們的百日宴,欽天監可將皇兒名字呈上來了?”
  皇子公主們的姓名,自然不能草率,特別如今這兩位又是嫡出,更是慎之又慎。需欽天監排布演卦,又根據皇子生辰,五行盈缺,一點一點推算,取出幾個最吉利的字,交由陛下娘娘選擇,等皇子們的百日宴,先賜名,再記入宗譜。
  皇帝道:“明日再叫人催一催。”
  欽天監的人,歷來需要一邊甩鞭一邊幹活,之前帝后大婚的吉日,就是皇帝這般甩出來的。
  薛靜姝歎道:“這麼快兩個小傢夥就要百日了,等今年去夏宮,可以讓他們一起在煙波送爽殿的池子中戲水。”
  提到這個,皇帝仍是覺得不圓滿,“我與曼曼還不曾享用。”
  薛靜姝失笑,“屆時讓陛下先下水玩一通吧,省得日後心心念念。”
  皇帝應了一聲,埋頭往下。
  薛靜姝抬手攬住他的脖頸,察覺胸口那一處忽然被皇帝用力吸了一口,不由輕嘶,羞惱道:“早就沒有了,陛下還吸什麼?”
  因為不用餵奶,她的奶水剛出月子的時候就沒了。那時候太醫還奇怪,因為一般婦人若無需餵奶,月子中就不會再產奶,沒想到娘娘看著身子骨不甚強壯,奶水卻算得上充足。
  薛靜姝當時聽聞,又是羞臊又是心虛,為什麼她會拖那麼久,其中原因,皇帝最清楚不過。
  見他不死心,又換了一個吸,薛靜姝終於忍不住,一把將他推開,拉來毯子蓋好。
  皇帝這才抬起頭來,咂咂嘴,不無遺憾。
  薛靜姝瞪他一眼。
  皇帝又來摟她,曼曼自從生完孩子,這一身又軟又細膩的皮膚,讓他愛不釋手。
  只是如今還不能盡興,三月之期未到,不過,偶爾用用其他手段,也別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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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1-8-28 18:34:06


  皇帝派人去欽天監敲打了兩次,底下的人緊趕慢趕,終於在數日後,將小皇子與小公主的名字呈上來。
  薛靜姝跟皇帝兩人仔細琢磨考量,最終,小皇子取單名恒,小公主名清輝。
  等到百日宴,小皇子跟小公主便要正式露面於百官面前,記入皇族宗譜。
  這日天氣不錯,薛靜姝讓人把小皇子跟小公主安置在靠窗的軟榻上。
  小公主抱著一隻布老虎,安安靜靜的轉著腦袋,眨著眼睛。
  小皇子手中也有一隻布老虎,卻被他摔打啃咬,身上沾滿了口水,情狀淒涼。
  薛靜姝倚在靠枕上,含笑看著兩個孩子,越看越覺得奇妙。同一胎生出來的兩個娃娃,外表、性格、脾氣都完全不一樣,可他們卻又是雙生子,是這天底下最親近的人。
  她想起什麼,轉頭對皇帝道:“陛下,我們給皇兒們取個小名吧。”
  雖說小皇子跟小公主的名字已經取好了,可總覺得念起來不夠親昵,而且到底不是自己給他們取的,心中難免有些遺憾。
  今日不必上朝,皇帝未出棲鳳宮,眼下正批著讓人送來的摺子,聽薛靜姝這麼說,放下朱筆,起身走到窗邊,也坐在軟榻上,一手攬過皇后,一面看向兩個孩子,問道:“曼曼想要給他們取什麼名?”
  薛靜姝笑道:“不只是我,陛下也要想一想。這樣吧,妹妹的小名由我來取,哥哥的就要交付給陛下了。”
  皇帝點點頭,“皇后先來。”
  薛靜姝擰眉想許久,忽的眉頭一松,笑道:“都說女兒是娘親的貼心小棉襖,我想給妹妹取名叫暖暖,陛下覺得如何?”
  “暖暖……”皇帝念了一遍,點頭贊同,“不錯,聽著就是個乖巧的女孩兒。”
  “陛下要給哥哥取什麼?”
  皇帝看了看兒子,伸出兩個指頭,將他手上的布老虎搶來,嫌棄的抖了抖。
  小皇子立馬四肢並用,手舞足蹈,跟只小烏龜一樣,試圖將布老虎搶回來。
  薛靜姝看他吃力得小臉都紅了,忙又重新拿了一個給他,轉頭嗔道:“陛下就不能別逗他麼?看把他急的。”
  皇帝說:“他既然是個急性子,就叫他急急。”
  薛靜姝無言,“急性子就要叫急急?急性子不是應該讓他慢一點,叫穩穩嗎?”
  “穩穩也不錯。”皇帝道。
  薛靜姝止不住瞪了他一眼,“雖是小名,也不能這樣隨意,請陛下再好好想想。”
  “那……大大、胖胖、圓圓?”
  “……陛下!”
  皇帝聽說皇后話中的警告之意,終於不敢再亂來,正經的想了想,道:“叫鬧鬧吧,小娃娃能動能鬧,挺好。”
  薛靜姝細細想來,鬧鬧這名字猛一聽,似乎是說小皇子太能鬧騰了,但實際上,小孩越折騰,往往說明身體越好,越健壯,是好事。
  她贊成道:“不錯,就叫鬧鬧,恰好也符合這小豆丁的性格。”
  她俯身點了點小皇子的鼻頭,又摸摸小公主的臉蛋,喜道:“聽到了嗎?從今天開始,我的寶貝們又多了個名字,哥哥叫鬧鬧,妹妹叫暖暖。”
  皇帝補充道:“你們的母后叫曼曼。”
  薛靜姝回頭看了皇帝一眼,含笑對兩個孩子道:“你們父皇最愛聽別人叫他曜哥哥,小寶貝們記住了,以後喊他曜哥哥就行,不用叫父皇。”
  “差輩分了。”皇帝提醒。
  “怎麼叫差輩分?這可是愛稱。不然陛下將我的小名告訴皇兒們做什麼?禮尚往來呀。”
  皇帝無話可說,誰讓他剛才想要戲弄皇后,現在就被皇后反將一軍了。
  百日宴設在外廷,薛靜姝和皇帝一人抱著一個孩子攜手走來,接受百官朝拜。
  先是朝臣們賀喜皇帝皇后喜得皇子公主,接著皇帝下旨賜名,再由恭親王將皇子與公主記入宗譜,最後便是喜宴。
  午後,薛靜姝又在御花園中擺了一場宴,現代諸位進宮賀喜的夫人。
  天氣逐漸炎熱,等皇家的儀仗即將啟程去夏宮的時候,小皇子和小公主已經有五個多月了。
  薛靜姝忙著移宮的事,這一次沒有太皇太后從旁協助,她越發忙得不可開交,不能時時刻刻盯著兩個孩子。
  一次,她正在外殿聽各宮的管事回報,忽然聽到偏殿傳來小皇子的哭聲。
  這本是常事,鬧鬧若餓了、尿了,就愛嚎上一嗓子,然而此次哭聲裡,還伴著小宮女的驚呼。
  薛靜姝立刻起身走入內殿。
  奶娘正驚慌地抱著小皇子來回哄著,兩名小宮女跪在一旁,六神無主,見皇后進來,殿內的人跪了一地。
  薛靜姝接過鬧鬧輕輕晃著,低聲哄他。
  鬧鬧的哭聲逐漸停歇,只是時不時還委屈地抽泣一聲,看著好不可憐。
  薛靜姝親了他一口,這才看向地下跪著的眾人,問道:“怎麼回事?”
  那兩個小宮女連連磕頭,“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薛靜姝便問奶娘,“蘇姑姑你說,怎麼了?”
  蘇姑姑磕了個頭,把事情始末說來。
  原來中午小皇子午睡,照例兩個宮女在內殿守著他。沒想到這兩個小宮女自顧自說話,小皇子醒來,她們卻不曾發現。直到小皇子連翻兩個身,從睡榻上滾到了地下,哭聲才把她們驚著。
  薛靜姝聽了這話,皺眉給鬧鬧檢查了一番,好在地上都鋪了厚厚的毯子,他從榻上摔下來,並沒有哪裡磕到,之所以哭得那麼委屈,大概是這次真的將他嚇著了。
  兩個宮女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地求饒。
  薛靜姝道:“將她們帶下去,按宮規處置,其餘的人罰三個月月錢,若再有下次,與她二人同罪。”
  奶娘松了口氣,連連謝恩。那兩個宮女則癱在地上,劫後餘生。
  薛靜姝讓人退下,又叫外殿侯著的管事明日再來回報。
  她憐愛的擦去小皇子眼角的淚珠,“你這小皮猴子,嚇壞了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樣頑皮。”
  小皇子四個多月的時候已經會翻身,但是像今天這樣翻滾還是頭一次。夜裡皇帝過來,薛靜姝跟他提了這事。
  皇帝便一遍遍的將兒子俯放在床上,看著他面紅耳赤地翻身,等他翻過來,他卻又伸手,輕飄飄地將人推回去,讓他再翻一次。
  薛靜姝看的無奈,不過,小皇子似乎也挺樂意,便由著那兩個父子去了。
  小公主原本躺在一旁,不知是不是受了哥哥的激勵,忽然將兩條小短腿舉起來,試圖往一旁倒去,而後費勁地抬起頭,想要將小身子側過去,但是到底力氣不夠,被底下的那只手阻礙了,試了好幾次都不能成功。
  薛靜姝連忙拍拍皇帝,讓他別逗兒子了,一起來看女兒翻身。
  失敗了三四次之後,小公主癟了癟嘴,似乎想哭。
  皇帝趕緊輕輕推一把,助她翻過去,趴在床上。
  小公主就跟一隻烏龜一樣,在床榻上劃拉著四肢,而後用藕節般的小手撐起上身,將頭抬得高高的,大聲喊了一聲,咯咯笑起來。
  皇帝一臉驚奇的看著薛靜姝,“曼曼聽見了嗎?暖暖在跟我道謝,她還對我笑。”
  薛靜姝無奈,誰都知道暖暖方才那一聲,不過是沒有意義的發聲罷了,也就皇帝會認為是女兒在跟他道謝。
  皇帝又把小皇子抱來,讓他趴在小公主對面,哥哥妹妹兩個人面對面看著。
  皇帝戳戳兒子的臉蛋,說道:“看見沒有,你妹妹會笑了,就你天天哭鼻子,丟不丟人?”
  暖暖看著這個比自己大了一號的寶寶,又叫了一聲。
  這下,換成小皇子眨巴著大眼睛,不吵不鬧的看她了。
  他好像對自己面前這個小寶寶很好奇,兩隻粗粗的小手撐著上身看了一會兒,又伸出一隻手去試圖摸妹妹,但是還沒有摸到,另一隻手巍顫顫地撐不住他胖胖的小身體,一下子摔倒在臥榻上。他似乎懵了,眼睛一閉,嘴巴一張,哇哇大哭起來。
  皇帝只好把他抱起來哄,卻怎麼都不能讓他停下。
  薛靜姝想起鬧鬧方才的舉動,試探著將小公主抱起來,送到他面前。
  小皇子立刻不哭了,含著淚泡,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在自己妹妹臉上摸了一下,滿意的大笑,又伸出兩個手臂,看來想去抱她。
  皇帝嗤笑,“就你這胳膊腿,還沒一支筷子長,就想要抱小姑娘?”
  小皇子不能如願,又在皇帝手中揮舞著手爪,跟只小螃蟹一樣。
  小公主則含著白嫩嫩的手指頭,大眼睛盯著哥哥瞧。
  薛靜姝見兒子不甘休,只好將兩個孩子抱近一些,按著暖暖的小腦袋,讓她在哥哥臉蛋上親一口。
  小皇子心滿意足,又咯咯的笑。
  薛靜姝不由看了皇帝一眼,心想,這不討一點好處誓不甘休的勁頭,果真和陛下是一脈相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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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8-28 18:34:19


  第二次去夏宮,還是那樣的山,那樣的水,那樣的宮殿,只是裡頭的面孔,卻幾乎換了一批。
  皇帝早早就說了,要跟薛靜姝在煙波送爽殿的池子裡戲水,這個願望一直未能實現,讓他念了一年,這一次說什麼也要如願。
  兩人同床共枕這麼久,怕是再沒有比薛靜姝瞭解他的人,如何不知他心中的想法。她原本打算讓兩個孩子也一起玩水。後來想想,自從有了孩子,兩人多數時候都是圍著小豆丁們轉,已經許久沒有獨處了,如今晚,就讓皇帝高興一次。
  因心裡有這個打算,晚膳之後,她就讓奶娘把兩個孩子抱下去休息。
  皇帝來時,沒聽到孩童的嬉鬧聲,心裡正覺得奇怪。
  一名宮女上前低聲道:“陛下,娘娘獨自在裡頭等著您。”
  皇帝心頭一動,品味著獨自二字,擺了擺手,讓伺候的人留在殿外。
  內殿燃著蠟燭,輕紗帷幔隨著微風飄動,殿裡浮著一股皇帝從未聞過的香味,有些甜,卻不膩,纏繞在鼻尖,流淌著幾分曖昧。
  這讓皇帝想到皇后溫暖柔軟的身子。他定定站了一會兒,才順著水聲往深處走去。
  掀開一串由水晶串成的珠簾,赫然可見在這煙波送爽殿最裡處,藏了一個白玉雕砌的水池。
  然而此刻,比那波光粼粼的水池更引人注目的,是坐在池邊撩水的人。
  薛靜姝一身雪衣,滿頭烏髮,只露出修長的脖頸和細白的腳掌,如和田玉雕琢的腳趾頭白中透粉,一下一下點著水面。
  聽到珠簾晃動,她轉頭含笑看向皇帝。
  此刻她算得上穿戴整齊,並無袒露之處,但不知是這暖香的作用,還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在皇帝眼中,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細頸,甚至她的腳掌,無一不恰到好處,無一不誘他心動。
  薛靜姝眉眼彎彎,沖他招了招手,“陛下不是說要玩水,怎麼愣在那裡?快來呀。”
  皇帝走上前,在她身旁蹲下,把那雙一直晃著他的眼睛的腳掌撈起來,握在手中時輕時重的揉捏著,話裡卻又是另一種意思,“夜深了,皇后不該貪涼。”
  薛靜姝腳腕一轉,從皇帝手中溜開,腳尖卻有意無意的,在他腹下輕輕掠過。
  皇帝立刻繃緊了身體。
  薛靜姝輕笑一聲,“陛下說的是,是我任性了。”
  她站起身作勢要走,“不知皇兒睡了沒有,我去看看。”
  然而才走了兩步,就被人攔腰抱住,往後跌進一個寬厚的懷抱中。
  薛靜姝挑起眼角看他,“陛下這是做什麼?快放開我呀。”
  皇帝鬱悶道:“曼曼這就走了,把我一人丟下?”
  “不是陛下說了不應該貪涼嗎?怎麼又怪起我來?這也不是,那也不行,陛下的心思這樣難猜,可真叫人為難。”
  皇帝在她說話的時候,已經忍不住低頭輕吻她的耳垂,“不用猜我的心思,曼曼永遠不必猜我,只需隨心所欲便可。”
  薛靜姝在他懷中轉過身,勾住他的脖頸,主動將唇送上,唇齒交纏間,就聽得她含笑的聲音,“陛下真彆扭,是不是?只怕您心裡此刻早已將我翻來覆去了不知多少遍,嘴裡頭卻還要一本正經。”
  皇帝聽了她的話,喉頭上下滑動,聲音越發沙啞,“我這樣彆扭,曼曼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陛下覺得呢?”
  “我猜不出。”皇帝老實說道。
  薛靜姝與他拉開一點距離,眼對眼看著,而後又湊上前,點起腳尖在皇帝嘴唇上親了一口,輕聲說道:“喜歡,怎麼不喜歡?陛下是彆扭還是不彆扭?正經還是不正經?我都喜歡,喜歡得胸口都快脹滿了。我的曜哥哥,到底知不知道呢?”
  皇帝心頭一片火熱,眼神卻越發幽暗,猛地將她攔腰抱起。壓倒在一旁的軟榻上。
  他做動作迅猛,嘴唇卻緩慢而又溫柔,從薛靜姝的額頭到眼睛,到鼻尖,到嘴唇,一點一點,無一處遺漏親吻過去。
  “他知道,他就算是個傻瓜,也該知道了。”
  “那曜哥哥……喜不喜歡曼曼?”
  皇帝與她十指交扣,低頭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是喜歡,是愛。”
  皇帝從前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說出這個字,而薛靜姝也不曾奢望自己能夠聽到這個字。
  但眼下,當它從皇帝口中說出,兩個人卻仿佛有一種感覺,似乎本來就是如此,好像他們生生世世就是要相愛的,就是要永永遠遠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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