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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04:38:38


  週末,沈牧平依照約定開車帶著沈小運去太湖。

  古老的城,也是一座新的城,被河水環繞的老城外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

  沈小運用一雙眼睛看著,只覺得到處都是看不完的風景了。

  “沈牧平,那裡有家羊蠍子!”

  “要是晚上我們回來的時候你還沒改主意,我們就去吃羊蠍子。”

  不用等晚上回來,兩分鐘後看見了一家魚火鍋的招牌,沈小運的眼睛瞄著照片上肥嫩的魚肉已經改了主意。

  行了一路,這主意改了半道。

  沈牧平在旁邊聽著,她沒改一個主意都答應,到最後反而是沈小運自己覺得自己真是見異思遷,反而不好意思了起來。

  先去買了白玉方糕,熱乎乎的捧在手裡,沈牧平帶著沈小運在周圍溜達了一會兒,消化完了糕點,才帶著她繼續往湖邊去。

  天不是很晴朗,被雲割開的天光照下來,沈小運趴在車窗上看著外面的浩蕩湖水,一陣兒出神,等她回過神來,沈牧平已經帶她到了一個古香古色又分明是新建的樓閣。

  “說好是看湖的呀?”

  “天氣這麼冷,你在外面一直走肯定感冒,這裡能讓你暖暖和和的看水。”

  坐在茶室裡,看著湖上的風吹著枯黃的蘆葦,沈小運坐在軟軟的沙發上,長長地出了口氣。

  確實,很舒服呀。

  站在門邊看著沈小運在那兒坐著,沈牧平笑了笑,走到外面給沈小運選點心。

  一群人從門外進來,路過沈牧平的身邊,一個男人突然停住腳步說:“沈醫生,好久不見,我之前去醫院,他們都說您走了,您現在在哪兒高就啊?我媽那個病當年是真虧了您,前兩天她八十大壽,還說想請您一塊兒坐坐,結果我怎麼也找不著您了。”

  沈牧平的手還捏著菜單,對著男人點點頭,笑容很客氣。

  “我現在不在醫院工作了,您要是有什麼保險方面的需要,可以找我。”

  ……

  茶室裡的碧螺春沈小運很喜歡,更喜歡的是茶室裡的點心。

  因為她點心實在吃了不少,下午一點多,沈牧平才帶她去吃“午飯”。

  飯也是在湖邊找的館子。

  魚蝦黃鱔在靠水吃水的文化裡自然不能少的,清蒸白魚、雞頭米炒蝦仁、響油鱔糊都點了,太湖邊還有一種有名的就是東山湖羊,雖說現在城裡也有湖羊館子,沈牧平還是給沈小運點了一份白煨羊肉,沈小運吃得喜笑顏開。

  “沈牧平,你是不是經常和別人出來玩兒呀?好吃的好玩的,你都知道的呀。”

  “提前做做功課就什麼都知道了,沒什麼。”

  “怎麼會沒什麼?就是好厲害呀。”

  吃飽喝足玩兒得盡興的沈小運誇獎起沈牧平來,就像是說一句話就有人給她鈔票一樣。

  吃完了一塊羊肉,用勺子舀雞頭米和蝦仁,沈小運看了沈牧平一眼,終於說:

  “你心情不好呀?”

  男人抬眼看看她,說:

  “沒有。”

  “你要是心情好,我說你心情不好你一定要說’你不要亂猜,好好吃飯’,才回答我兩個字,你一定是心情不好到都不想跟你我說話了。”

  沈小運偶爾也不是很好糊弄的。

  沈牧平吃了一口白魚,過了好一會兒才說:

  “想起了一些不想想起的事情,不是心情不好。”

  “哦。”

  沈小運乖乖吃飯了。

  過了兩分鐘,她又問:

  “那你現在心情好了嗎?”

  沈牧平沒有回答,沈小運悄咪咪給沈牧平夾了一塊羊肉。

  幾分鐘後,看著自己滿滿的盤子,沈牧平終於忍不住笑了。

  “沒事了。”

  聽他這麼說,沈小運也開心了起來。

  吃過了午飯,沈牧平帶著沈小運去了湖邊的一個生態種植園,那裡交了錢可以自己采些應季的蔬果,當然,想要帶回來得交錢,從價錢來看就是花錢買樂子。

  沈小運非常神勇地挖出了四個白蘿蔔,因為沈牧平問她要不要吃白蘿蔔燉牛肉。

  這四個蘿蔔她也已經分好了,店裡的兩個姑娘都還是大學生,不開竈的,拿出一個蘿蔔送給老闆。

  沈牧平還采了點白菜、花菜、大青菜和西藍花,每樣都不多,裝在一個小箱子裡,還是白白胖胖的大蘿蔔更有存在感。

  玩兒了大半天,沈牧平開車帶著沈小運想最後看一遍湖景,看著看著,他身後傳來有些茫然的聲音。

  “這是哪兒?”

  男人沒有看後視鏡,語調平穩地說:“這是太湖邊上,我答應你週末帶你來看風景的。”

  沈小運試探地叫了沈牧平的名字,聽見他應了,她突然就不怎麼擔心了。

  “那我們玩到哪裡了呀?”

  “湖邊的風景還沒看完呢。”

  說著,沈牧平調轉車頭,開著車子往他們來的路又走了一圈兒,沈小運看著湖面上的波瀾,又讚嘆了起來。

  映著夕陽的餘暉,沈小運看湖景看得挺開心,這一條路沈牧平卻已經走了足足兩個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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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04:39:11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老闆收到了沈小運送來的蘿蔔,用報紙包著,裡面還帶著泥。

  “這個蘿蔔燉牛肉一定好吃的。”

  沈小運仿佛是個嫁女的老母親,千叮嚀萬囑咐,讓老闆這個新郎要好好照顧她的蘿蔔女兒。

  看得旁人都想笑。

  除了蘿蔔之外,她還帶了些草莓,不是在生態園裡摘的,而是昨天回來的路上買的,圓圓的一大盒裡裝著,去了蒂洗乾淨,可以整個放在嘴裡吃。

  草莓比尋常市面上見著的更大,帶著濃濃的果香氣,一看就價值不菲。

  老闆給寶寶了一個,自己吃了一個,本來只是想意思一下,沒想到真的好吃,忍不住又吃了一個。

  沈小運的眼睛都笑眯了,又端著去給代班姑娘。

  照例是拿出兩個放在她手邊的。

  “包甜的呀,知道你不愛吃甜點心,可是現在冬天不吃點好吃的草莓,就覺得一個冬天也沒有好好過過呀。”

  不像從前……

  唉?從前什麼來著?

  沈小運空著的那隻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裡面卻還是空空如也。

  她把草莓放在一邊,坐回了椅子上。

  店員姑娘站在原地,再看看坐在那兒的沈小運,皺了下眉頭。

  老闆想年後把書吧收拾一下,再加點新書,書吧的二樓以前是給一個定制衣服的鋪子做工作室的,九月的時候到期了,老闆想收拾出來把書吧擴一下,結果就是她家裡連連出事,甚至一度動了想收攤不幹的心,這事兒就擱下了。

  現在什麼都好好的,這事情還是要做的。

  下午看著客人不多,她就騎著電動車出門了,找設計師、看材料,她要忙的事情可多了。

  書吧裡只剩了沈小運和代班的姑娘。

  點心時間到了,沈小運東摸摸西找找,看見草莓想起來自己今天的點心就是草莓了。

  看著大碗裡只剩了四個草莓,她又抱著碗去分給代班姑娘。

  “給。”

  “我已經吃過了。”

  “這是點心呀,現在吃了,下班的時候就不會很餓了。”

  代班姑娘抬起眼睛看著沈小運,好像深吸了一口氣才說:

  “我還有三天就走了,你不用總給我吃的。”

  沈小運笑眯眯:“你是還有三天要走,又不是三天不要吃東西了。”

  代班姑娘更無奈了,朝天看了兩眼才說:

  “我不習慣吃別人分的東西,你不用給我。”

  沈小運還是笑眯眯:“反正你三天就要走了呀。”

  女孩兒無奈,自己動手從盆子裡拿出了一個草莓。

  草莓酸酸甜甜的味道和香氣在嘴裡散開,姑娘吃完了好一會兒,才說:

  “謝謝,挺好吃的。”

  沈小運的臉上簡直要開出花來了。

  晚上四點半,沈牧平打電話來說他今天要七八點才下班,問問沈小運想吃什麼,他訂了外賣送到書吧裡。

  書吧平常也是七點關門,沈小運看了看在給擦水果杯的代班姑娘,對沈牧平說:

  “能訂兩個人的飯麼?”

  “可以,你想吃點什麼?廣式的好不好?”

  “好的呀。”

  “想吃燒鵝、叉燒肉、鴨腿還是白切雞啊?”

  “鴨腿。”

  “另一份呢?”

  沈小運想了想,說:“要店裡招牌的。”

  沈牧平快筆記在了記事本上,又囑咐沈小運說:

  “在書吧等我,別出門啊。”

  “嗯嗯,曉得啦。”

  過了一個小時,外賣送來了,代班姑娘看著沈小運說:

  “我晚上都是回去吃飯的。”

  沈小運站在吧檯前拆自己的餐盒說:“你還要三天就走啦,忍忍吧。”

  代班姑娘一時間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五點半的時候老闆回來了,看見沈小運還沒走,問她:

  “晚上吃飯了麼?”

  沈小運想了想說:“吃了呀。”

  老闆看了一圈兒又出去了。

  代班姑娘看看吧檯後面自己吃了一半的燒臘拼盤飯,跟沈小運說:

  “其實你沒必要天天來這裡,在家裡呆著,每天好吃好喝,也不用花冤枉錢給別人分吃的。”

  沈小運抬起頭來看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後眨了眨,最後才笑了。

  “我知道,一定有好多人都這麼想啦。”

  看見沈小運的表情,代班姑娘有一點後悔自己剛剛的話了。

  “我要是在家裡,沈牧平也不用送我上班,接我下班,辛辛苦苦。我還會做飯呀,我每天在家裡做做飯、掃掃地,他一回家就能吃飯了。家裡還有一隻貓叫小小姐,我還能喂貓呀。”

  沈小運一直在笑,眼睛看著外面亮起的燈火。

  “就是……會害怕呀。”

  她說。

  ……

  沈牧平來接沈小運的時候,沈小運正在本子上寫東西。

  “我馬上寫好哦,你吃飯了嗎?”

  “在公司吃了工作餐。”

  寫完了最後一個字,沈小運收拾了小包包,穿上羽絨服,戴上圍巾和手套,跟沈牧平一起回家。

  走出店門的時候,她回頭跟代班姑娘揮了揮手。

  代班垂著腦袋洗咖啡杯,沒理會她。

  今天的沈小運一路上都很開心,燈光裡四下略有昏暗,沈牧平都要小心點她不要邁著大步子碰到別人。

  “你知道麼?”

  沈小運笑得神秘兮兮地。

  “我今天知道了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鴨腿飯好吃麼?”

  “好吃的呀。嘿嘿,秘密是秘密,不能告訴你。”

  沈小運拍了拍自己的小包包。

  她把這個秘密記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

  ——“不愛吃糖的草莓姑娘看起來凶凶的,也會哭鼻子。”

  她不說,沈牧平也不再問,工作了一整天,他也有點累,能這樣安安穩穩一步一步走回家也是種休息。

  “沈牧平呀。”

  “怎麼了?”

  “辛苦你了呀。”

  男人:“嗯。”

  沈小運等了兩秒鐘,轉頭看他說:“你應該說不客氣。”

  沈牧平不說。

  沈小運覺得自己好像吃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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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04:39:29


  早上剛上班,沈小運傻乎乎地看著放在自己面前的紙盒子,抬起頭看看代班姑娘。

  “什麼呀?”

  代班姑娘眼睛看天,悶聲悶氣:

  “我自己做的。”

  “哦。”

  打開盒子,裡面裝了四個蛋撻。

  沈小運“哇”地一聲。

  “你會做蛋撻?!好厲害的呀!”

  代班姑娘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上面又紅又熱。

  沈小運像是個孩子似的轉圈圈,手裡捧著蛋撻,臉上寫滿了歡喜。

  她越是這樣,代班姑娘就越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說:

  “那個,你不吃,它就涼了。”

  沈小運像是吃人蔘果一樣地小口小口吃了一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好吃呀。”

  她強調。

  “特別好吃呀。”

  看見她一直喜笑顏開,代班姑娘忍了又忍,也笑了。

  沈小運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打開自己的小本本,這麼好吃的蛋撻她一定要記下來。

  窗外的陽光很好,沿著玻璃窗照進來,像是很多很多用不完的快樂一樣。

  今天對沈小運來說大概是個特別適合收到禮物的日子吧。

  快到中午的時候,一個阿姨拎著保溫桶走進了書吧,沈小運站起來,剛說了一聲:

  “歡迎光臨。”

  那個阿姨已經用眼睛瞪她了。

  “老闆呢?”

  “老闆不在。”

  沈小運清了清嗓子,她是店裡的老員工了,老闆不在的時候她得能撐起來。

  “您有什麼事情呀?跟我說也是一樣的呀。”

  “呶,清蒸鱸魚,你趕緊吃吧。”

  “啊?”

  沈小運眨眨眼睛,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好的事情啊,一個阿姨進來就請人吃魚哦?

  那個阿姨又看了代班姑娘一樣,說:“新來的呀?”

  代班姑娘點點頭。

  “你看好她哦,今天天氣預報有小雨,別讓她出門,知道嘛?”

  代班姑娘帶著一頭霧水又點點頭。

  看看她們兩個,那個阿姨嘆了一口氣:

  “就讓你們兩個看店,她真是心大哦。”

  沈小運打開了保溫桶,看見裡面還冒著熱氣的清蒸鱸魚又是“哇”的一聲。

  魚蒸的火候恰恰好,肉嫩嫩的,一點腥氣都沒有。

  午飯送來之前,沈小運就和代班姑娘一起吃魚,吃得沈小運眉毛都要飛起來了。

  那個阿姨對書吧裡熟悉的很,沈小運回頭要誇她的魚好吃,卻看見她拿著抹布在擦桌子。

  “哎。”

  “吃魚。”

  “哦。”

  “不是我要幫你幹,我是閒著也是閒著,上午我去跳舞了呀,我跟你講,你要是沒事也可以去呀,跳跳舞,還有人唱歌,我年輕的時候好嗓子呀,我一唱歌,別人都不敢接的呀。”

  阿姨一手把抹布插在腰間,腰板挺得筆直。

  “我那個兒子說我不管他,我哪有時間管他呀?下午下雨,我約了人一起喝茶的呀,人家過得什麼日子呀,我過得什麼日子啊,我享不了兒孫福我給自己找福氣哦我跟你講。”

  阿姨說話劈哩啪啦地,聽得沈小運暈暈的,只能吃著魚尾巴眼巴巴看著。

  “你說,我這樣好不好呀?”婦人盯著沈小運。

  沈小運點頭點的像小雞啄米:“好的呀好的呀!”

  阿姨一甩自己剛做的髮型,拎著她們吃完的保溫桶走了。

  來去如風。

  沈小運噠噠噠跑去翻自己的小本本,長長地“哦”了一聲。

  “原來是清蒸鱸魚阿姨啊。”

  代班姑娘正在擦杯子的手一抖。

  下午的時候客人多了起來,有幾個還穿著校服的男孩兒女孩兒走進書吧,點了茶和果汁開始看老闆剛進的漫畫。

  他們都很乖巧的樣子,就算看到了特別開心的地方也只是小聲嘰嘰喳喳地討論著。

  沈小運看著他們,都忍不住想要笑。

  其實她該跟他們一樣大的,穿著校服去上學,忙忙碌碌準備考試,考完試就成群結隊出來玩兒。

  可是看看自己的手,伸開,握緊,她嘆了一口氣。

  四個蛋撻她原本吃了兩個,剩下兩個想留給沈牧平來著,可她心情不好,所以又拿出來一個吃了起來。

  蛋撻吃到一半的時候,沈小運腦子又懵了,看看蛋撻,她拿出手機,摁下了代表沈牧平的名字。

  “喂,我是沈牧平。”

  “我在吃東西。”沈小運說。

  “好吃麼?”

  “甜的,好吃。”

  “嗯,吃完了記得擦手。”

  “沈牧平?”

  “嗯?”

  “我吃完了,是不是就不難過了?”

  “怎麼難過了?”

  “我、我不記得了呀。”

  “難過的事情忘了就忘了吧,我晚上帶你吃酸蘿蔔老鴨湯好不好?”

  聽見吃的,沈小運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模糊消了下去。

  “好。我、我今天吃撐了,早上吃了蛋撻,中午吃了魚,蛋撻可好吃了,我現在還在吃,沒給你留。”

  電話那頭一陣沈默。

  沈小運接著說:“是外面買不著的好吃,別人給我做的。”

  “你喜歡吃蛋撻麼?”

  “喜歡的呀。”

  “喜歡吃就行了,我那份也送給你。”

  沈小運打了個嗝。

  掛了電話,沈小運又神氣了起來,她站起來,收拾了自己吃蛋撻的殘渣,拿起拖把去拖地。

  孩子們看見她推著拖把過來,紛紛抬起自己的腳,還對她笑。

  他們走的時候,沈小運站在門邊看了半天。

  “年輕真好。”

  她說了一句被很多人說了很久說爛了的話。

  代班姑娘聽見了,端著要洗的杯子走到她身邊說:

  “年輕的時候都不覺得年輕好,都想趕緊長大,像大人一樣。”

  沈小運轉頭說:“可我不想,我想一直就這麼大好啦。”

  十五歲的時候多好,漂漂亮亮的,煩惱少得可憐,有很多很多還不知道的事情在前面等著,就像沈牧平帶她吃的早餐和晚餐,一頓又一頓,能一直吃下去。

  代班姑娘看看她,沒再說什麼。

  人們都希望變成自己最渴望的樣子,可很多時候,渴望本身就代表了不滿足。

  “我做的蛋撻真的好吃麼?”

  沈小運眼睛瞪大了,非常認真地說:“超級、超級、超級好吃。”

  語氣十分堅定。

  “我打算自己開個點心店,你說怎麼樣?”

  “好呀好呀好呀。”

  沈小運忘了自己一直把代班姑娘當成和店員姑娘一樣的學生了。

  “要是我真能開起來,請你吃蛋糕啊。”

  在沈小運的眼裡,這個姑娘已經是世界前三可愛了,另外兩個是沈牧平和清蒸鱸魚阿姨。

  不對,是世界前四,最可愛的還有她自己。

  沈牧平下班的時候還有些擔心沈小運,沒想到在書吧裡見到的沈小運比她平時還要開心一些,一直笑眯眯的。

  “走吧,去吃酸蘿蔔老鴨湯。”

  “好的呀。”

  沈小運回身去跟代班姑娘招手,不對,在她的小本本上,代班姑娘已經變成了蛋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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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04:40:01


  “考完啦!我解脫啦!”

  考完試的店員姑娘真是高興的不得了, 站在書吧門口神氣得像是個凱旋而歸的將軍。

  沈小運竟然還記得她, “呱唧呱唧”給她鼓掌。

  書吧裡立刻歡快了起來。

  按說上班的回來了,代班的就該走了,代班姑娘站在吧檯後面, 提筆寫著各種配料還剩多少, 什麼東西該買了。

  店員姑娘跟沈小運嘰嘰喳喳說完她這次考試一定能過, 又跑過來跟代班姑娘道謝。

  “這幾天真辛苦你了。”

  “還行, 不累的。”

  沈小運從她們身後路過,店員姑娘對著代班姑娘眨了眨眼睛。

  代班姑娘沒說話, 垂下眼睛繼續寫清單。

  交接是要時間的,到了沈小運下午吃點心的時間,代班姑娘還沒走。

  “哎?”拿著手裡的糖心糯米餅,店員姑娘看著沈小運手裡的小蛋糕。

  “今天你還帶了兩種點心?”

  沈小運把小蛋糕外面的紙仔仔細細地放在塑料袋裡,才說:“糯米餅是我帶來的, ”

  那這個看起來很好吃的小蛋糕呢?

  店員姑娘歪著腦袋湊過去看, 有點饞。

  “你說蛋糕呀?是蛋撻姑娘給我的呀。”

  代班姑娘正要給咖啡拉奶油花, 差點把小心心拉成一坨。

  “那蛋撻姑娘是誰啊?”

  順著沈小運的目光,店員姑娘看過去, 然後捂著嘴笑了出來。

  “蛋撻好吃、肉鬆蛋糕好吃, 小蛋糕也特別好吃!”

  沈小運完全不吝惜溢美之詞,在她的眼睛裡,這幾天吃到的點心都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左眼寫著嘻嘻, 右眼寫著哈哈, 店員姑娘就這麼嘻嘻哈哈地看著代班姑娘, 一直看到沈小運被沈牧平接走了。

  “師父,你不是說你煩店裡有這麼一個人麼?”

  在店員姑娘的眼裡,沈小運千好萬好,可她也知道,別人的想法不可逆轉。

  代班姑娘低頭想了想說:

  “也沒我想象中那麼糟,她挺好的。”

  “當然挺好的,我都說了,你不是不信麼?還說自己不是養老院打雜的,結果這才幾天,還給人做蛋糕。師父啊,我都沒吃過幾回你做的蛋糕。”

  店員姑娘戳了戳她師父的腰。

  “別鬧。”

  眺望窗外,看見沈小運的背影,代班姑娘嘆了一口氣。

  “行了,我交接完了,走了。”

  “啊,不等我下班啊?”

  “不了,我今天,嗯,回家看看。”

  她穿上外套,騎著自己的公路自行車走了。

  轉頭一看書吧裡就剩了自己和幾個客人,店員姑娘雙手插在圍裙兜裡。

  “今天下班我也給爸媽打個電話吧。”

  回家路上,沈小運走在沈牧平的身後,小聲說:

  “蛋撻姑娘明天就不來了。”

  沈牧平說:“她要是繼續在這兒工作下去,你都要胖了。”

  “才不會!”

  十五歲的女孩子還是很注重身材的。

  “我一點都不胖!”

  “恩,不胖。”

  沈小運確實不胖,單說起來,清蒸鱸魚阿姨也不算是壯實的,可比她還要胖一圈兒,單看背影的話,跟店員小姑娘一樣薄。

  只是總穿得很厚實。

  因為有個總是想盡辦法讓她多穿的沈牧平。

  這一天的晚飯是在家裡吃的,很大一塊的醬肘子,沈牧平煮了面,把肘子切了薄片碼在面上。

  又做了一個海鮮湯,放了蛤蜊、貝丁和蝦仁。

  端湯上桌的時候,沈牧平看著自己面碗裡的蔥花,深吸了一口氣。

  沈小運又把蔥花放進了海鮮湯裡。

  拿了一個小碗,挑揀了一下蔥花,沈牧平招呼著沈小運吃飯。

  沈小運站在桌子邊上,傻乎乎地說:

  “我怎麼忘了你不愛吃蔥花呢?”

  沈牧平抬頭看她說:“就因為我說你會胖,你就往我碗裡放蔥花啊,心眼兒真小。”

  “是麼?”

  沈小運攥著手裡的蔥花問沈牧平。

  沈牧平無比堅定地點頭。

  他也不急著吃飯了,站起來走過去,推著沈小運把手裡的蔥花都扔進垃圾桶裡,再送她去洗手。

  洗完了手,沈牧平再推她去吃飯。

  “再不吃麵就坨了。”

  “哦。”

  飯吃到一半,沈小運又開心了起來,肘子滷得香而不膩,切成薄片和麵條一起入嘴真的好吃。

  除了自己吃麵之外,沈小運還偷偷拿了一張餐巾紙放在桌邊,海鮮湯裡撈出來的蝦仁擺了一個在上面。

  一會兒,再擺一個。

  又擺一個。

  小小姐明明已經吃了晚飯,卻還是圍著餐桌打轉兒,沒一會兒,一隻略有些灰的毛爪探到了沈小運的碗變,撈住了那塊紙巾。

  “呀!”

  沈小運大驚小怪地說:“小小姐搶我的蝦仁!”

  她很憤慨。

  小小姐吃得可香了。

  沈牧平決定不理會沈小運的“釣貓執法”。

  吃過了晚飯,沈小運站起來要去沙發那看電視了,卻又轉了回來:

  “沈牧平,這個肘子真好吃,是哪裡買的呀?”

  “不是買的,是別人送的,快過年了,有人送年貨的。”

  “哦!快過年了!”

  沈小運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原來是忘了這個。

  “沈牧平,過年我們怎麼過呀?”

  沈牧平說:

  “你想怎麼過,我們得好好想想。”

  沈小運在沙發上坐好,又探頭看沈牧平:

  “過年的時候還是只有我們兩個人?”

  嘩啦啦的洗碗聲傳過來,沈牧平大概沒聽見。

  晚上九點多,沈牧平接了一個電話,他在自己的記事本上記了一筆,又翻起了自己的通訊錄。

  兩個人過年該怎麼過呢?

  想起上一個春節自己跟一群同樣沒家沒落的年輕人一起在KTV過了個新年,第二天一早又挨個給客戶打電話拜年,然後捧著手機寫了半小時短信,還是沒發給該受到的人。

  他恍惚覺得那些都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早飯是很簡單的清粥和黃瓜雞蛋餅。

  沈牧平**蛋餅的樣子有點笨,攤出來的餅都不圓的,沈小運拎起來比劃了一會兒,覺得那塊餅更像是個地圖。

  “沈牧平,我覺得這塊餅我們不能吃呀。”

  她一本正經地說,

  沈牧平正在解腰上的圍裙,轉頭看她。

  “為什麼不能吃?”

  沈小運說:“拿著去地圖上對一下,我們說不定能找到藏著寶貝的地方。”

  沈牧平突地笑了一聲。

  “你把它吃了,你不就是那個寶貝了?”

  “哇!還能這麼說!”

  沈小運覺得沈牧平瞎編的本事比自己高多了。

  於是她把黃瓜雞蛋餅上抹了一點腐乳,配著白粥吃了下去。

  上班之前,沈牧平給沈小運切了一些肘子片放在一個小飯盒裡,讓她午飯的時候拿出來分給別人吃。足足四個肘子,他們兩個人是怎麼也吃不完的。

  除了肘子之外,沈小運今天的點心是一小盒手指餅,上面撒了黑色的碎芝麻。

  “我今天下午有點事情,估計還是要七八點才能來接你,我已經跟老闆說了,她會替你訂飯的。”

  沈小運點點頭:“曉得啦。”

  沈牧平覺得很抱歉,過了一會兒又說:

  “年末的時候我很多事情都比較雜,我要是疏忽了什麼,你要記得告訴我。”

  “沒有呀。”沈小運站在橋上,看著下面的河水,老城裡再冷的時候,河水都不會被凍上,有人搖著小船從下面緩緩過去。

  再抬頭,天上有陰雲,看樣子又要下雪了。

  “你要好好工作呀。”

  沈小運拍拍沈牧平的肩膀說。

  養家餬口是很辛苦的。

  沈牧平看著沈小運的臉,笑了。

  蛋撻姑娘不在的第一天想她。

  沈小運還特意問店員姑娘蛋撻姑娘還會不會再來了。

  店員姑娘有點傷心,她離開了一個周,沈小運都沒說想她,她師父才幾天就用點心把她給收買了。

  沈小運雖然很心虛地解釋說自己也想過店員姑娘來著,可是真的讓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她的口是心非。沒辦法,沈小運不僅沒有問到蛋撻姑娘的消息,為了安慰傷心的店員姑娘,她還付出了三根手指餅的代價。

  吃著手指餅,店員姑娘才笑著說她過兩天還會看見那個蛋撻姑娘。

  說完那四個字她捶著吧檯爆笑,幸好沒有客人在。

  就這樣,今天沒有出門的老闆也瞪了她一眼。

  “我昨天給我爸媽打了個電話,本來今年過年說好了不回去,想想還是回去吧,明年畢業了可就沒這麼長的假了。”

  店員姑娘輓著沈小運的手臂跟她說:“我跟你講,我運氣特別好,開了軟件,才一晚上就刷到回家的票了。”

  “哇!”

  沈小運替店員姑娘高興。

  “所以我後天就不來了,我師父,就是你說的蛋撻姑娘,過年的時候替我上班。”

  她還囑咐沈小運說:“你記得跟她多要蛋糕吃啊,她可會做了。”

  就是脾氣不太好,從前是個咖啡館的手藝擔當,店員姑娘就是跟她學的做咖啡,也沒少挨了訓。

  後來她自己開了個咖啡館,剛做起來就跟合夥人吵拆夥了,才會讓店員姑娘請來替班。

  十八九歲就在社會上上漂著的孩子,都是年紀輕輕背後就有了一堆的故事。

  酸的甜的,摻著不肯服輸的苦。

  店員姑娘一直沒說的是,她最初找師父來的時候她是很不願意的,因為店裡有個沈小運,她師父打心眼兒裡覺得沈小運這樣根本就不該出來工作,給人麻煩,給自己也是麻煩。好在沈小運的魅力驚人,昨晚她跟師父一提過年替班的事兒,師父就答應了。

  “我師父只是看起來凶,其實人挺好的……”

  這一點,沈小運萬分同意,用力點頭,頭點完了,她的手指餅也又被店員姑娘吃了兩根。

  午飯之後,老闆又騎著小電驢出門了,沈小運擦完地坐在椅子上,腿上擺了一本書。

  書上都是一幅幅的畫。

  有客人來了,她就會合上書站起來說歡迎光臨。

  每一幅畫她都看得很慢,藍天,綠樹,和水上的行船。

  快到五點的時候,沈小運急急忙忙把書放好,穿上了外套,還戴好了帽子和圍巾。

  可是等啊等啊,快六點了,沈牧平還是沒有來。

  沈小運掏出手機,給沈牧平打電話。

  “喂,我是沈牧平。”

  沈小運聽見沈牧平周圍吵吵嚷嚷的。

  “你還在忙啊。”

  “嗯……”沈牧平壓低了聲音說,“我還在幫客戶處理事情。”

  沈小運聽見沈牧平身後有一個女人用很洪亮的聲音說:

  “明年孩子們就要上初三了,中考是他們人生中一個重要的階段,希望各位家長……”

  “哦,那你忙吧。”

  沈小運把電話掛掉了。

  房間裡有點熱,熱得沈小運都有點迷迷糊糊的了。

  有外賣送了過來,店員姑娘招呼沈小運來吃飯。

  “哦,好的呀。”

  她站起來,又坐了回去。

  嚇得店員姑娘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過來。

  “怎麼了?”

  “我沒事。”

  沈小運解開圍巾,慢慢地說:“太熱了。”

  外賣是鰻魚飯,還有海草小菜,沈牧平直接給書吧老闆打了一百塊,這樣剛好花了個差不多。

  鰻魚應該挺好吃的,米飯上面撒了黑芝麻,也很好吃。

  沈小運卻吃得很慢,好像一點都不餓。

  吃完之後她自己收了還半滿的飯盒,沒有再坐著,而是蹭到了店員姑娘旁邊問她:

  “你知不知道,要租一個房子,得多少錢呀?”

  “租房子啊?得看租什麼樣的,像我們這種窮學生,有一個月八百的,只有一張床,房間裡睡兩三個人,要是租一整套房子,怎麼也得兩千吧。”

  “兩千啊。”

  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沈小運覺得那是好多錢。

  她的小包包裡只有五百。

  好像連最普通的一張床都睡不起。

  七點半,沈牧平身披一身細雪匆匆趕來,涼風把他的臉頰和鼻子頭兒都吹紅了。

  “我們回家了。”

  沈小運“哦”了一聲,站起來跟著沈牧平往外走。

  碎雪細細地落著,沈牧平時不時回頭看看沈小運的帽子和圍巾時不時都戴好了,走了一會兒,他突然覺得少了什麼。

  今天的沈小運好像格外安靜。

  “晚飯吃的什麼?”

  “鰻魚飯。”

  “你們老闆真大方,居然給你叫鰻魚飯吃。”

  沈小運低低“嗯”了一聲。

  沈牧平又說:“那個會做點心的姑娘今天沒來麼?”

  “嗯。”

  想到那個電話,沈牧平又問她:

  “今天上班有沒有不開心?”

  “沒有。”

  可是明明很不開心的樣子啊。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沈小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鼓足勇氣了。

  “沈牧平,我想一個人住。”

  男人的腳步停住了。

  “怎麼了?怎麼突然就想要一個人住?”

  沈小運委屈巴巴地,她湊不住能租房子的錢可怎麼辦呀,天氣暖和點還能住在橋底下,現在這麼冷,她會不會住在外面就凍死了?

  沈牧平的臉色已經變了,壓著心裡的驚慌,他小心地問:

  “是不是別人說什麼了?”

  “不是,我聽見了,我聽見你有孩子啦。”

  從掛了電話到現在,沈小運想了很多,沈牧平不是她爸爸,卻一直在照顧她,連自己的孩子都見不到,實在是太辛苦了,她應該一個人住的。

  “你不用為了照顧我就什麼都不要了。”

  說著說著,沈小運的嘴邊已經扁了。

  沈牧平又氣又急又想笑:“我什麼時候有孩子了?我今天是替我客戶開家長會。”

  沈小鴨子“啊”了一聲。

  從大衣兜裡掏出手機,給沈小運看自己的信息往來。

  “李先生,您女兒的家長會我已經開完了,學校一共發下了如下材料……”

  沈牧平指著自己的手機說:“看見了吧,是我的一個客戶,他今天公司開年會走不開,讓我替他把家長會開了。”

  賣保險就是這個樣子的,能做的不能做到,賺了別人的提成,有些事情就不能計較。

  沈小運眨巴眨巴眼睛。

  沈牧平已經笑了起來。

  “你每天也想得太多了。”

  沈小運有點尷尬地揪了揪自己的衣擺。

  然後也笑著說:“原來是我想多了呀。”

  晚上,沈牧平整理著表格,突然想起了今天沈小運的話。

  此時,他好像明白了。

  她為什麼想得多,因為她知道的實在太少了。

  男人抬起右手揉了揉額頭,心裡的酸澀和無力比外面的雪還要密。

  寒假開始了,年味也真切了起來。

  站在書吧裡,都能聽見外面有小孩子歡快地說:“媽媽明天帶我去買新衣服。”

  於是沈小運也惦記起了自己的新衣服。

  蛋撻姑娘果然又出現在了書吧裡,沈小運笑眯眯地分給她香蕉,她也給沈小運帶了自己烤的小泡芙。有來有往,儼然一對關係很好的吃友了。

  書吧裡的客人比平時多,沈小運除了每天兩次擦地之外,還讓蛋撻姑娘安排了別的工作。

  “這樣折對不對呀?”

  舉著紙玫瑰,她一臉求肯定地問蛋撻姑娘。

  “折得不錯。”寡言的蛋撻姑娘點頭誇獎她。

  過年之前還有個重要的日子就是情人節,老闆想在店裡弄一點節日氣氛,又怕過頭了讓書吧顯得不那麼安靜,又或者刺了別人的眼和心。

  畢竟情人節還一個人泡在書吧裡的,不是單身,也是異地。

  沈小運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單身的年輕人要被稱為單身狗,單身就單身吧,為什麼物種都變了?

  不過這也不關她的事兒,她要做的就是按照泡芙姑娘教的用皺紋紙折出玫瑰花,再做拼成一個個花球。

  這是蛋撻姑娘出的主意,窗邊掛上兩個紙玫瑰花球,看著簡單雅致,又有氣氛。

  更重要的是讓沈小運有事做,不要再誇蛋撻姑娘做的泡芙好吃了。

  忙著這個,沈小運十分開心,可以坐著一直不動地折一兩個小時,下班的時候都有些戀戀不捨,覺得自己的工作比從前有意義多了。

  “給你。”

  看著自己面前綠色的紙玫瑰,沈牧平愣了一下。

  “情人節快樂啊,單身……狗。”

  狗?

  沈牧平接過玫瑰花,小心地捧在手裡。

  “我親手做,好好保護呀。”

  沈牧平決定回家放在小小姐夠不著的地方。

  回家之後,沈牧平又眼睜睜看著沈小運給了小小姐一朵粉色的紙玫瑰。

  小小姐聞了聞,看了看,肉呼呼的爪子就摁了上去。

  “啪。”玫瑰花癟了。

  沈牧平還是把自己的那朵花帶回了臥室好好放了起來。

  他,不跟單身貓一般見識。

  放好了花,他紮上圍裙開始做晚飯。

  肘花還是沒吃完,被他凍上了,拿出來洗一下,在碗底放些切碎的白菜,擺上肉一起上鍋蒸。

  蒸架上還擺了幾個洗乾淨的芋艿。

  沈小運用那朵已經被摧殘過的紙玫瑰逗得小小姐跟著她一路跑,跑來了廚房。

  “你要做什麼啊?”

  看見沈牧平往調好的肉餡兒裡倒打好的蛋液,沈小運的腦袋湊了過去。

  “虎皮辣椒塞肉。”

  沈小運的腦袋又縮了回去。

  “這個我喜歡。”

  說完,她從已經趴在她腿上的小小姐嘴裡把紙玫瑰抽出來,帶著它又跑回了客廳。

  晚飯的時候沈小運充分地表現了自己對辣椒塞肉的喜歡,伴著米飯吃了兩個,連菜湯都澆了一點在飯上。

  蒸過的肘子肉她不是很喜歡,倒是對下面吸飽了肉汁的白菜頻頻下手,蒸芋艿當是飯後點心,她蘸著糖吃了一個大的一個小的。

  吃飽喝足,沈小運有點撐,站在沙發前面看電視。

  倒是小小姐坐在她一貫坐的地方,藏起了前爪爪蹲在那兒,破爛的玫瑰花在它白滾滾的肚皮底下壓著,沈小運怎麼看她都像是一隻燒雞。

  沈小運很愛看的《英雄無悔》已經演了大半,電視裡,高天評價舒月:“但是她從來不怨天尤人,不憎恨人生,也不放縱自己……”

  沈小運很喜歡這段話,可還沒等她品味完,腦子又被轟轟烈烈的劇情給帶著跑了。

  沈牧平戴著眼鏡坐在電腦前面寫文件,突然揚聲對沈小運說:

  “明天晚上我們出去逛街吧,買點過年的東西。”

  沈小運一聽,立刻顧不上去想胡副局長是不是壞蛋了,轉過頭來眼睛亮晶晶地說:

  “好的呀。”

  過了一會兒,沈牧平抬起頭看見沈小運站在客廳數東西。

  “怎麼了?”

  沈小運在數她包包裡的錢。

  數來數去,也就只有五百。

  “五百塊錢能買什麼呢?”

  沈小運為過年的事情憂傷了起來。

  沈牧平帶著沈小運走進她自己的房間,拉開一個抽屜,拿出了一個大錢包。

  讓沈小運失望的是,大錢包裡並沒有很多錢,只有一些卡片。

  “這個是每個月你賺來的錢,你有很多錢。”沈牧平挑揀出一張卡和一個存摺給她看,

  沈小運打開存摺看了一眼,存摺最後一次的記錄是在去年六月,看著上面的存款余額,她揉了揉眼睛。

  “我這麼有錢啊?!”她問沈牧平。

  沈牧平沒說話,只點頭。

  “明天買東西,我掏錢!”

  財大氣粗的沈小運很用力地拍了拍沈牧平的肩膀。

  “你想買什麼都跟我說,曉得伐?”

  沈牧平仰頭看看她,又低下頭笑了,手指輕輕擦過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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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04:40:20


  科技改變生活。

  這話大概是沒錯的。

  至少沈小運的生活就被一個iPad給改變了。

  “半個小時已經到了。”沈牧平神情嚴肅地站在沙發邊, 看著玩得正興起的沈小運。

  沈小運“嚶”了一聲, 手指拽著平板的邊緣。

  小小姐從她的腿上邁過來,大概是以為這裡有什麼熱鬧。

  “說好了飯後只能玩半個小時。”

  “可是,可是我開遊戲花了時間呀!”

  沈牧平說:“你現在都沒關遊戲, 時間上已經抵了。”

  沈小運的手指還是不肯鬆開。

  “我馬上就要贏了!”

  她幾乎是在央求了。

  沈牧平不說話, 過了半分鐘, 因為步數走完還沒消除掉足夠的小動物, 沈小運的這一關宣告失敗。

  “我覺得,你要是再讓我玩一次, 我就能贏了。”

  沈牧平一言不發把平板電腦從沈小運的手指間抽了出來。

  活著沒意思。

  沈小運在沙發上扭了一下,還是坐了起來默默打開電視機。

  電視裡高天的那張臉也不如以前吸引人了。

  沈牧平關了平板,把它放在自己的電腦下面,開始整理用戶資料,年根的時候銀根緊張, 保險公司都會推出一些高收益的理財險種, 沈牧平靠著這個又從老客戶的手裡撈了一筆。

  “沈牧平, 我今天跟老闆說了我抽中了一個iPad,老闆說, 讓我拿去給她看看, 好不啦?”

  “我用你的手機拍張照片,明天和書吧老闆說起來,你就把這個照片給她看好了。”

  沈小運心裡打的什麼小九九, 沈牧平又不是不知道, 拿去書吧看一看, 自然也就玩一玩了嘛。

  癱在沙發上,沈小運像是個憋了的氣球,她想念黃色的小啾啾鳥,想念綠色的小呱呱蛙,更想念頭頂好幾種顏色的貓頭鷹,超厲害,一下子就把一個顏色的小動物都帶走了。

  就在沈小運沮喪到了極點的時候,沈牧平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看著來電顯示上的人名,沈牧平拿著手機走回自己的房間,然後關上了門。

  “喂,我是沈牧平。”

  “牧平,我是魏香蘭。”

  沈牧平的神情變得比剛剛嚴肅十倍,對於沈小運目前平靜的生活而言,魏香蘭的每個電話可能都意味著波瀾。

  沈牧平並不喜歡這種波瀾,沈小運的世界變得很小,可正因為小,才安全和穩定。

  “牧平,我今天去了看護中心……”

  隨著電話裡魏香蘭的聲音,男人下巴上的線條變得緊繃和冷厲了起來。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

  掛掉電話打開門走出去,沈牧平看看自己的電腦下面,iPad還在那裡,沈小運並沒有像他小時候那樣,大人見不到的時候就肆意妄為。

  “你明天……可以把平板帶到書吧去,但是我們要說好,我會跟你老闆打招呼,讓她監督你,中午只玩半個小時。”

  哇!只是一個電話的時間就能有這麼大的驚喜降臨嗎?

  她高興得都快說不出話啦!

  看著沈小運的表情,沈牧平笑了。

  “只有午休時間的半個小時。”

  “好的呀好的呀。”

  “明天早上想吃什麼?”

  沈小運摸摸肚子,晚上吃的是沈牧平燉的蘿蔔牛尾湯、蝦仁炒飯和蒜炒空心菜。

  “能吃生煎包麼?”

  沈牧平說:“前天吃過了。”

  沈小運嘆了一口氣:“好吧,那就煎蛋配白粥吧。”

  這個倒是簡單,沈牧平點點頭,才轉身去忙了。

  沈小運揉揉小小姐的後腿,想把臉埋在它的肚子裡,又同時遭到了四隻貓爪的拒絕。

  iPad得到了書吧老闆和代班蛋撻姑娘的圍觀。

  不是因為她們沒見過,而是在這個各種抽獎比紙幣還多的年代,能真正看見一個人的好運也是很難得的。

  蛋撻姑娘叫沈小運的這個平板電腦是“錦鯉”。

  沈小運不懂為什麼自己戳小雞小青蛙的東西就成了一條魚,不過沒關係,她最喜歡吃魚了,和喜歡吃肉一樣喜歡。

  今天的蛋撻姑娘給沈小運的點心是海苔餅乾,烤得脆脆的,海苔的鹹香氣好足,還帶著溫熱的溫度,沈小運忍不住就在剛拿到的時候吃了兩塊。

  老闆也對蛋撻姑娘烤的餅乾讚譽有加,還跟她商量起來,等蛋撻姑娘的糕點店開起來,書吧可以從她那裡以友情價拿點心。

  沈小運聽不來生意經,抱著平板電腦坐在那兒,一味地傻笑。

  中午的時候沈小運並沒有玩兒她的小雞小青蛙消消樂,並不是因為她忘了,而是因為清蒸鱸魚阿姨又來了。

  她做了鹹肉和臘腸,還買了兩件小孩子的衣服,圓墩墩的保溫盒裡裝了火腿煨冬筍,配著香香的白米飯,吃的沈小運忘乎所以。

  果然是全世界前四可愛的人之一呀。

  鹹肉和臘腸還有沈小運的份兒,不多,但是也已經讓她受寵若驚了。

  “臘腸是一起跳舞的姐妹幫我一起做的,可不準說不好吃哦。”

  “好吃的呀,好吃的呀。”

  明明並沒有吃到嘴裡,沈小運卻好像已經吃到了臘腸燜飯一樣,說得無比真誠。

  清蒸鱸魚阿姨很是高冷地笑了笑,她今天穿了一雙高跟鞋,身上還有一點淡淡的香水味道。

  她走了之後,店老闆有點懵,她看看沈小運,說:

  “寶寶的奶奶在談朋友。”

  哈?

  什麼是談朋友?

  跟著一起蹭飯的蛋撻姑娘筷子沒抓穩,一大塊筍落在了米飯上。

  下午下班的時候,沈小運蹲在地上不肯走。

  “我午休的半個小時沒玩兒,讓我補上啦。”

  沈牧平看看在憋笑的老闆和代班店員,她們兩個憋著笑給沈小運作證。

  “她真的沒來得及玩。”

  “那什麼,我也能作證。”

  沈牧平無奈地說:“你今天先回家,這半個小時記在明天午休的時候好不好?”

  “加十分鐘。”沈小運瞪大眼睛看著沈牧平,理直氣壯地說,“是要算利息的啦。”

  沈牧平的拒絕沒有讓魏香蘭退縮,她年輕的時候就被人稱為“耿到死”,如今老了,那還是沒變的。

  回公司拿合同的時候,沈牧平被前台叫住了。

  “那邊有個阿姨等你很久了。”

  看著魏香蘭,男人嘆了口氣。

  “魏阿姨,我就是沒心沒肺,她現在這個樣子,還能顧得了誰?我不覺得她欠別人的,到現在這樣了,還要為別人的事情操心。”

  魏香蘭的手指緊緊地捏著手提包,看著比她高一個頭的沈牧平,她的肩膀略微垮了一點。

  “牧平,從來沒人覺得她虧欠了別人,只有別人虧欠了她的,但是很多事情我們不能說虧不虧欠不欠,老陸的事情她前後操持了這麼多年,要是有一天她……知道自己最後錯過了這一段,她會難過的呀。”

  “她現在這個樣子能維持下去已經很好了,我並不奢望她有一天會想起那些事情,會為那些事情難過。魏阿姨,她的世界現在這麼大了,您不要再往裡面添加不屬於她的重量了。”

  沈牧平的雙手團在一起,比出了一個瓶蓋大小的圓。

  看著那個圓,魏香蘭輕輕退了一步。

  然後是一聲很悲傷的嘆息,悲傷到自稱自己沒心沒肺的沈牧平都覺得一陣涼風從自己的胸膛裡穿過,可他站在那裡,像是一堵倔強的墻,把自己終於想要保護和珍惜的東西護在了身後。

  “牧平啊……她現在是這個樣子,以前做過的事情也是有痕跡的,抹不掉的。她活了這麼多年,做了那麼多事,可能在你的眼裡那些都不算什麼,但是不管她是生是……那都是她的一部分呀,她要是好好的,是一定想要做完的。”

  沈牧平沒說話。

  魏香蘭自己的眼眶已經紅了。

  在他們兩個人的眼中,“她”是完全不一樣的,有的人見到了太多離開的背影,有的人見到了太多□□的擔當,有人希望那些離開的背影都離去,只留下在自己庇護下安樂的“小小的她”,有人希望那塊已經寫上了名字的石碑,刻完最後的筆畫。

  魏香蘭走了。

  沈牧平沒有回辦公室,他走到公司的吸煙區,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為了沈小運已經把煙戒了。

  最後,他深吸了別人的幾口二手煙,嗆了一聲,才轉身走了。

  午休時分,沈小運終於玩兒上了她的戳小雞戳小青蛙,蛋撻姑娘看了一眼,才第四十關。

  撇了撇嘴她又去擦杯子了。

  玩兒了一會兒,沈小運抬起頭活動了兩下脖子,突然問蛋撻姑娘:

  “過年的時候我給你拜年去,好不啦?”

  “拜年?”

  信息化社會,拜年已經發展成了“雲拜年”,蛋撻姑娘想也知道不會是那種。

  “你是要上我家拜年?”

  沈小運點頭。

  過年的時候只有她和沈牧平,大概真沒什麼年味兒呢。

  蛋撻姑娘嘆氣。

  “我告訴你地方,你還要讓沈先生帶著你……”看見沈小運期待的目光暗了下去,她接著說,“不如我帶著點心去給你拜年吧,我一個人騎車去哪兒都方便。”

  沈小運開心了。

  “好的呀。”

  她掏出小本本記上了。

  “你給我帶什麼點心呀?”還關心起了別人給自己的年禮。

  蛋撻姑娘覺得沈小運看著傻,其實可聰明了,這不才說了兩句話,就讓自己大過年地去送點心上門,還是免費的。

  沈牧平來接沈小運的時候,看見她正扯著代班店員的衣袖要拉鉤鉤。

  “我說了會去就一定去的。”

  “拉鉤鉤呀。”

  三歲以後就沒記得自己幹過這麼幼稚的事情,代班姑娘撓了撓頭,看見沈牧平來了,她直接躥上了書吧還在清理的二樓。

  沈小運可追不上她。

  “你想拜年?”回家路上,沈牧平問沈小運。

  “不東走走西逛逛,哪裡算過年呀?”

  聽著沈小運的話,沈牧平眨了一下眼睛,慢吞吞地說:

  “我過年的時候,要去給一個阿姨拜年,你要去麼?”

  “你的阿姨,那我叫什麼呀?”沈小運不等沈牧平說話,已經用她聰明的小腦瓜算了出來。

  “叫奶奶的呀。”

  ……行吧,叫奶奶就叫奶奶。

  “我們晚上吃臘腸燜飯,做個油燜筍,好不好?”

  “好的呀。”

  說著,兩個人已經一前一後走上了橋,過了橋,離家就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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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04:40:40


  老街的很多店鋪過年是不放假的, 書吧老闆還是決定大年三十就放假關店了,一直休息到初八開業。“給,過年的紅包。”

  “啊?給我的呀?”

  沈小運在書吧工作是沒有工錢的, 只要老闆管一頓飯就好了,是真的從沒想到居然能從老闆的手裡拿到錢。

  “這段日子, 辛苦你啦。”

  老闆的笑容很真誠, 沈小運並不是個會給人添麻煩的人,哪怕是現在這個樣子, 她給予別人的,也比她所獲得的多,老闆自覺自己從沈小運的身上也獲益良多。

  代班姑娘也收到了一個紅包, 她初八之後還會來做幾天。

  至於已經回家的店員姑娘, 她跟自己的親媽已經從“媽媽我愛你”過度到“我一定不是你親生的”, 母女感情一度破裂。收到了老闆發的一個微信紅包, 她發了條拜早年的餘音過來,嘰嘰喳喳, 祝福的人從寶寶說到了沈小運。

  沈小運也在老闆的鼓勵下, 發了條語音過去。

  “你也過年好呀!”

  她其實不太知道這個語氣歡快的小姑娘是誰, 但是這不妨礙她開開心心地接受祝福,再送出自己的祝福。

  沈牧平放假的時間比沈小運早一天, 他去接沈小運下班的時候,看見沈小運樂呵呵地從糖果店老闆的手裡接過了一根“福”字糖。

  “糖老闆真好, 送我糖當年禮呀, 我正好喜歡吃糖。”

  哪裡是正好?

  明明每天上班下班都會盯著人家花花綠綠的糖看好半天嘛, 糖果鋪子的老闆又不是瞎子。

  “我今天拿了紅包,還有糖,你收到紅包了沒有呀?”

  最後的尾音兒都帶著得意洋洋的小鉤子。

  沈牧平說:“沒有,我們的年終獎三月才發。”

  “哦。”

  收到了二百塊紅包的沈小運很同情年終獎好幾萬的沈牧平。

  回到家裡,沈小運的眼睛都瞪大了。

  雖然她的腦子不好用,可她也記得家裡不是這個樣子啊。

  站在沈小運的背後,沈牧平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今天他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把家裡裡裡外外都打掃了一遍。

  新的腳墊,新的桌布,就連鞋櫃子上那條印著小橘子的蓋布都是嶄新的。

  小小姐懶洋洋地癱在新的沙發墊兒上,這屋子裡也就只有她還舊裡舊氣了。

  沈牧平剛打掃完的時候,小小姐翹著尾巴裡裡外外巡視了好幾遍,凡是陌生的東西都湊上去聞一聞,現在的沈小運跟她還真有些相似,東瞧瞧西看看,發現沙發抱枕套子是自己喜歡的樣子,抱著美了半天。

  看一眼時間,沈牧平從鍋裡把飯拿了出來。

  “給你點心吃的姑娘說沒說她哪天來拜年?我昨天買了青橄欖,你要記得給人家泡茶。”

  過年的時候給客人喝的茶裡放個青橄欖,被當地人叫“元寶茶”,此外還要用很華麗的盒子裝了點心糖果請人家吃。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工作。

  沈小運點點頭,拿小本子記了下來,翻翻前面,她跟沈牧平說:“蛋撻姑娘說要年初二上午來呀。”

  “嗯好。”

  過年的食材沈牧平來不及自己去市場買,都是訂好了讓人送貨上門的,連著窗邊擺的福橘和荔枝樹都是送貨上門的。

  裡面有一條鯧魚看著挺新鮮,沈牧平把它蒸了做成了蔥油鯧魚,又炒了個不辣的回鍋肉,用青菜粉絲做了個湯。

  沈小運對那個蔥油鯧魚大為讚賞,沈牧平吃著卻有點鹹。

  吃過飯,沈小運去玩兒她的“戳小雞”了,沈牧平難得沒有忙工作,而是和著家裡的洗衣機一起加班加點。

  拆下來的床品和各種沙發墊子都是要洗的。

  把東西塞進洗衣機裡,沈牧平長嘆了一聲,坐在了馬桶蓋上。

  年前各種家事上的忙碌讓他一個年富力強的大男人都覺得疲憊不堪,這還是現在什麼都方便,要是真讓他這樣再去擠一趟市場,他大概就看不見初一的太陽了。

  沈小運路過衛生間,看見沈牧平在那裡坐著,轉頭又跑走了,等沈牧平走到客廳,就看見茶幾上擺了一杯茶,裡面還飄著一顆青橄欖。

  “喝茶喝茶。”

  沈小運笑眯眯地說。

  沈牧平拿起來啜了一口,看見沈小運抱著她喜歡的抱枕仰頭說:

  “沈牧平,辛苦啦。”

  男人動動嘴脣,點點頭說:“嗯,你也辛苦了。”

  沈小運不知道自己坐在這裡看電視有什麼辛苦的,對著沈牧平甜甜地笑了,剛剛她從糖果盒裡偷吃了一塊奶糖。

  第二天早上,沈小運喊著“要遲到啦,吃不上生煎包啦”從房間裡衝出來,看見沈牧平腰上紮著圍裙正在廚房裡忙著。

  在廚房門口能聞見濃濃的香氣。

  “沈牧平?”

  “今天過年,不上班。”

  沈小運呆了一下,長長地“哦”了一聲。

  踩著拖鞋,穿著家居服,吃過了早飯的小餛飩,沈小運在房間裡晃來晃去。

  沒一會兒她就走進廚房說:“我來和你一起做啊。”

  沈牧平說:“你幫我剝蔥頭的皮吧。”

  “我們要吃蔥頭麼?”

  沈小運記得沈牧平不吃蔥花也不愛吃蔥頭的。

  “不是吃,我用它來煎牛仔骨。”

  “吃牛仔骨啊?這個我喜歡。”

  午飯的時候隨便吃了點炒飯,沈小運就開始期待晚上的年夜飯了。

  明明每天都吃的很好,可是心裡的期待和喜悅就像是可樂瓶裡的小泡泡,冒個沒完。

  “黃豆芽是因為長得像如意才叫如意菜麼?”

  捏著一根黃豆芽,沈小運問沈牧平。

  沈牧平真的答不出來。

  只能說:“這種很傳統的**,可能各種原因都扯得上吧。”

  過了一會兒,沈小運又拽著一片青菜過來了:“這個叫安樂菜,又是為什麼呀?”

  沈牧平正在往鍋裡刷油,準備煎蛋餃,只能先關了火,把沈小運推倒客廳的沙發旁邊,摁下去。

  “你現在可以玩半個小時的消消樂。”

  沈小運說:“那我晚上還能玩兒麼?”

  “能,今天過年,多給你半小時。”

  沈小運開心了,沈牧平也松了口氣。

  掏出手機看看自己特意找的菜譜,他想起來自己還沒把肉丸子拿出來解凍。

  “為什麼要做水芹菜?芹菜怎麼做?”

  揉了揉額頭,他深吸一口氣,才又投身廚房——這個熱火朝天的大戰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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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1-9-10 04:40:58


  春晚, 穿著紅色大衣唱歌的帥哥神采飛揚,沈小運情不自禁也跟著搖啊搖, 沈牧平坐在旁邊, 他對春晚提不起什麼興趣了, 小時候曾有過的滿滿期待早就隨著眼界的增長和自以為是的審美提高而消失不見了。

  可是看著沈小運開心的樣子,沈牧平看著電視裡的年輕明星也順眼了起來。

  “沈牧平, 他好帥啊!”

  男人“嗯”了一聲。

  “就比你差一點。”

  沈牧平也開心了, 並不知道沈小運打開筆記本,在上面寫著要給沈牧平買一件大紅色的外套。

  節目一個接一個, 沈小運看著看著, 突然呆了一下。

  沈牧平以為是哪個節目讓她想起了什麼,微微有些緊張地盯著。

  沈小運卻轉頭對沈牧平說:

  “我是不是還有半個小時的戳小雞沒玩兒?”

  沈牧平想了想,點了點頭。

  沈小運立刻拿出她的平板電腦玩了起來, 她總覺得自己已經玩過了,卻又覺得今天的份兒還沒用,果然還是沒記錯呀。

  晚上九點半,沈牧平走進廚房,年夜飯的東西早就準備好了。

  現成的醬鴨切好了裝盤就好。

  竈上小火煨燉的砂鍋直接端上桌, 打開蓋子, 裡面的燉雞已經骨酥肉爛能吃了。

  海蜇皮和蘿蔔絲一起用鹽糖醬油醋加了香油和蔥油一起拌過,沈牧平雖然不吃蔥花,可蔥油還是喜歡的。

  春節前後的時候, 已經有焐出來的春筍, 個頭小小的, 價格卻不低,去殼做了道油燜筍。

  讓沈牧平撓頭不已的水芹菜最後被切碎成了暖鍋的調味,滾沸的高湯裡下了豆芽、蛋餃、肉丸、香菇、平菇、青菜、粉絲,煮成一鍋,放白胡椒粉調味,算是把所有的“吉利菜”都一鍋打盡。

  有頭有尾的魚是深海黃丁斑,聽著挺名貴的樣子,還是冷鏈從南邊送過來的,沈牧平還是選了最穩妥的做法——蒸熟,潑熱油。

  六道菜,對沈牧平和沈小運兩個人來說真的是很大一桌了,怎麼也吃不完,沈小運充分表達了自己對每一道菜的喜歡,沈牧平反而擔心她撐著,看她又往自己的小碗裡扒拉蛋餃,連忙說:

  “吃點豆芽青菜。”

  “好的呀。”

  沈小運乖乖地吃起了“如意”和“安樂”,還有“銀條”就是粉絲。

  小小姐今天也是在過年,比手指還粗的青蝦煮熟之後放涼,再去殼切成小塊兒,正適合給她過年。

  看它吃得那麼香,沈小運還特別壞心地把她從飯盆邊拖開,看著她奮力地扒拉著四肢胖腿兒,掙紮著要往飯盆前面湊。

  吃過年夜飯,時間也到了十點半,透過窗子往外看,能看見有人乘著夜色往外走,老城的人講究過年去廟裡燒頭香,吃過年夜飯就得去了。

  這樣的熱鬧,沈牧平和沈小運都不想湊,坐在家裡安安靜靜地過年挺好的。

  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電視,時間已經過了晚上十一點,沈牧平第三次說讓沈小運去睡,她倔強地搖頭:

  “不要去睡,要守歲的呀。”

  十分鐘後,她腦袋一歪,在沙發上直接睡了過去,小小姐團在她身邊,也睡了。

  沈牧平無奈地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最後只能攬著她的肩膀把她抱了起來。

  沈小運很輕,沈牧平卻覺得自己的手臂都在顫抖,她太輕了,也太重了。

  把沈小運送回臥室,蓋好被子,沈牧平回到客廳裡關電視,卻仿佛看見一抹紅色從他眼角閃過。

  定睛去看,竟然是一個小小的紅包,就孤零零地被留在沈小運剛才坐著的地方。

  紅包的下面還有個小紙條,上面寫著:

  “過了十二點,把紅包給沈牧平。”

  剛剛她在這裡撐著不睡,就是在等時間吧?

  沈牧平把紅包拍在掌心裡,頭轉向一邊,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他就這麼坐了很久,久到耳邊響起了“難忘今宵”。

  舊事如同翻滾的潮水,在這個應該熱鬧也快樂的夜晚向這個男人席捲而來,他很高興——高興在沈小運熬不下去、等不了的時候,自己能在這裡,讓她去休息。

  從剛過十二點開始,沈牧平的手機就震動個不停,到現在,各種微信短信早就要塞滿他的手機了。

  他拿起手機,先把自己早就編輯好的祝福消息發給客戶和同事,再一條一條地將祝福回過去。再不是從前桀驁不馴的樣子,一點都不在乎這些人情來往,也不會早早回到房間裡跟人聊天,把那個人一個人留在電視機的旁邊。

  可他現在最想祝福的人,卻在房間裡睡得挺香,旁邊還有跟過來的貓給她壓被腳。

  第二天一早,沈小運睜開眼睛,“哎呀”叫了一聲。

  她從房間裡跑出來的時候,沈牧平還以為她又記錯了時間,當今天是工作日呢。

  沈小運卻是跑到沙發旁邊左摸摸右摸摸,在她自己最喜歡的抱枕下面看見了那個紅包。

  抬頭看看沈牧平,沈小運覺得他一定沒看見。

  紅包攥在手裡,她噠噠噠跑到廚房,小小姐本來在翹著腳舔,也停下來跟在她後面跑了過去,一下子跳到了廚房餐桌旁的椅子上。

  “過年好。”沈牧平先拜了年。

  沈小運背著手,仰頭說:“嗯,你也過年好。”

  然後把紅包拿出來。

  “新一年要乖乖啊,事業順利,嗯……財源滾滾呀!”

  沈牧平接過紅包,也從圍裙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個紅包。

  “我就祝你健健康康!”

  “好的呀!”

  沈小運興衝衝地打開紅包,看見裡面有好多張紅彤彤的鈔票,眼睛都眯在了一起。

  她給的紅包裡是一百八十八,一加一減,自己賺了好多呢。

  “今天要出去逛廟會麼?”

  沈小運點點頭,又搖搖頭。

  “不要啦,你太累了,今天休息吧。”

  好通情達理的體貼樣子。

  沈牧平的心中以陣感動,讓他仿佛身在暖暖的溪水中。

  沈小運期待地說:“今天是大年初一呀,我可以多玩一會兒戳小雞麼?”

  “不行。”

  溪水迅速降溫成了冷泉。

  “哦。”

  說好的新年快樂萬事如意呢?吃了那麼多豆芽的沈小運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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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04:41:16


  年初二的時候, 蛋撻姑娘如約而至, 她說是初二上午來,以為九點已經夠早, 根本想不到沈小運早上六點半就已經坐在沙發上等著啦。

  “過年好。”

  蛋撻姑娘從背後的書包裡拿出了一個紅色的硬紙盒, 沈小運打開一看,有肉鬆蛋糕卷、椰蓉蛋糕卷、北海道蛋糕,她喜歡吃的低糖黃油曲奇和海苔小餅乾都裝在了好看的透明袋子裡,袋子上有紅色的小心心。

  沈小運的眼睛裡也有紅色的小心心。

  “謝謝, 蛋撻姑娘你也過年好啊!新的一年順順利利、健健康康、和和美美……”

  沈小運忘詞兒了, 看看拿在手裡的小紙條。

  “全家幸福安康,事業節節高升。”

  最後一句, 正在創業籌備期的蛋撻姑娘很喜歡。

  “我最近在試驗新蛋糕, 初八上班的時候給你吃啊。”

  沈小運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沈牧平之前給了沈小運一個紅包,讓她要給蛋撻姑娘的, 沈小運差點點忘了, 拿出紅包的時候還傻笑。

  “新年快樂啊!”

  “你剛剛說過了。”

  “好話不嫌多呀,我說了兩遍,你就要比別人過得都好呀。”

  蛋撻姑娘沒忍住, 拍了拍沈小運的肩膀,真情實意地說:“謝謝。”

  送走了蛋撻姑娘, 沈牧平也讓沈小運換衣服準備出門了。

  “我們也出去拜年麼?”

  “對。”

  沈牧平穿上了沈小運給他買的牛仔外套,對著鏡子看了半天, 用了點啫喱把頭髮都往後理了理, 又抓了抓本來紋絲不亂的額發。

  勉強……比從前年輕了一點點吧。

  穿著粉色大衣, 脖子上還被重重圍著圍巾的沈小運跟著沈牧平坐車穿過了熱熱鬧鬧的廟會門口,路上的車子好像絲毫沒有變少的樣子,可氣氛卻比平日裡輕鬆多了。

  過年嘛。

  車子一路到了醫院。

  沈小運悄悄跟在沈牧平的身後走,一點聲音都不敢有。

  “我們要拜年的人,生病了呀?”

  小小聲,她拽著沈牧平的衣擺問道。

  過年時的醫院比平時冷清一點,走在走廊裡,沈小運生怕自己的聲音會驚動了什麼。

  “是的,她……生病了。”

  站在一個病房的門口,沈牧平把沈小運拉到了自己身前。

  “看見那個阿姨了麼?我們是給她拜年的。”

  大年初二,頭髮花白的老婦人坐在床上,睜著眼睛一動不動。

  沈小運走過去,笑著對她說:

  “奶奶好,奶奶過年好。”

  老婦人一動不動。

  沈小運在旁邊站著,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小包曲奇餅乾,沈牧平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偷偷藏起來的。

  “奶奶,你要不要吃點心呀?”

  老婦人仍是不理她。

  沈小運突然覺得很難過,鋪天蓋地的難過一下子壓在了她的心頭上。

  沈牧平站在她身後,輕聲對床上的人說:

  “陸阿姨,過年好,我來看看您,她現在挺好的,雖然以前做的事情都做不了了,可是現在也能過得開心。”

  沈小運低著頭,大顆的眼淚砸在了白色的床單上,被棉布吸走了。

  “怎麼,怎麼就這個樣子啦?”

  抓著曲奇餅乾的手都顫抖了起來。

  那個老婦人還是不為所動,冷漠,也許是她對這個世界唯一的應對了。

  沈牧平不想看著沈小運一直傷心,輕聲說:“跟她說過了過年好,我們就走吧。”

  沈小運不肯走,她用一隻手的手指摳著病床的邊兒,另一隻手還倔強地把曲奇往老奶奶的眼睛下面放。

  “真的好吃的,吃了就不生病了,好不啦?”

  剎那間,沈牧平很想用手去捂自己的胸口,如果這個世上真的如她想的這樣簡單純粹,只用一包餅乾就能治愈所有的傷痛。

  那該有多好。

  老婦人抬起手,打了一下沈小運的手。

  又打了一下。

  沈小運抓住了她的手。

  “別生病了呀!”

  老人掙脫了沈小運的手,她終於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看著沈小運。

  陸奶奶的臉型很端秀,雖然如今老了,氣色又很差,可她年輕時候必然是美的。

  沈小運隔著眼淚看著她,心裡很堅信,仿佛真的見過似的。

  “過年好呀。”

  沈小運又拜了一次年。

  老奶奶又低下了頭。

  曲奇餅乾的袋子落在了她腿上,口子已經開了,一塊餅乾的小半邊露在了袋子外面。

  她終於伸出手,抓起那塊餅乾,放進了嘴裡。

  沈小運破涕為笑。

  “我們明天還來看奶奶,好不啦?”

  離開醫院回家的路上,沈小運問沈牧平。

  今天明明是過年的,陸奶奶卻只有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醫院裡,沈小運覺得自己的心大概也生病了,才會覺得好疼啊。

  “陸阿姨的女兒今天值班,明天會來陪她的。”

  聽了沈牧平的話,沈小運安心了一點點。

  沈小運小小地“哦”了一聲。

  沈牧平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將車停在了一家老館子的門口。

  下午一點半了,午飯時間幾乎都要過去了,難得開著的飯館裡的客人也不算多。

  沈牧平問沈小運:“我們今天吃叫花雞好不好?”

  沈小運點點頭。

  問了一些,叫花雞要等一個半小時,沈牧平看看沈小運,對店員說:

  “我們先點幾個菜吃著,叫花雞也做著吧。”

  點了櫻桃肉、肉餅蒸蛋和清炒蝦仁,沈小運吃著吃著,臉上的表情漸漸松快了起來。

  “吃好吃的東西,就是能治病的呀。”

  她還在惦記著生病的老奶奶,希望她能好起來。

  沈牧平用湯匙把蝦仁送到她面前,有些小心地說:

  “對,是能治病的。”

  “所以奶奶的病會好的呀!”沈小運的語氣無比堅定。

  沈牧平只能點頭。然後希望一會兒的叫花雞能好吃一點,再好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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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04:41:32


  年初三一道早, 就有客戶找沈牧平, 要他幫忙去火車站接人送到別處去。

  沈小運帶著小小姐一起在沙發上看電視。

  《英雄無悔》播完了, 現在沈小運看的電視劇是《武則天》,圓盤臉的明艷女演員站在廊下, 看著另一個女子坐在小轎子上往皇帝那去, 一雙大眼真是把什麼都寫盡了。

  沈小運看著, 突然開口說:“封建社會真腐朽呀,是吧, 沈牧平?”

  回頭看看, 才想起來沈牧平不在家。

  沈小運回過頭去, 繼續看著電視。

  外面有小孩子吵吵嚷嚷過去, 沈小運的注意力被他們吸引了過去,聽了一會兒, 她站起來走進了廚房。

  走之前, 沈牧平揉了麵團還切好了肉餡兒,他是想試著包點餃子的。

  沈小運走進廚房溜達了一圈兒, 小小姐跟在她後面,也趾高氣昂。

  十五分鐘後,沈小運揉著麵團看著電視,肉餡裡被她調了黃瓜和蔥姜進去, 還放了切碎的蝦仁。

  “等沈牧平回來的時候, 就能吃飯啦。”

  小小姐抱著從沈小運腳下搶來的拖鞋打滾。

  正月初三,高速路上的車比想象中多很多,本來來回不到兩個小時的路, 一個半小時過去了,沈牧平的車還停在離城的車流中。

  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是個比沈牧平大幾歲的中年男人,國字臉,氣質硬朗。

  “真不好意思,大過年的,麻煩你跑一趟。”

  同樣意思的話他已經變著法兒說了四遍了。

  “您太客氣了。”

  沈牧平看了一眼時間,默默估算著什麼時候能回去給沈小運包餃子。

  車裡的空調開著,男人打開車窗,想要抽煙卻又不好意思,只能看著前面堵在一起的車沒話找話。

  “你家是本地的?”

  “現在是全家都在這。”

  “家人都在眼前,挺好。”男人的話像是嘆息。

  年輕的時候,嘆息像是為賦新詞強說愁,到了中年,每一聲嘆息裡,喜怒哀樂都聚齊了,像是一塊擺在畫架上的線稿,被補滿了種種的色彩。

  “我這些年一直在外地,說要把我爸接出去,可他一直不肯,他不肯,我也就不強求,平常三五天一個禮拜打個電話就覺得自己盡心了,逢年過年多帶些好東西回去,誰不說是個孝順的?可到底怎麼樣……”

  男人叼著煙,沈牧平從座位中間的雜物盒裡拿出一個金屬打火機,給他把煙點上了。

  “謝謝謝謝。”

  “您客氣了。”

  “呼。”男人吐出一個煙圈兒,看著後座上自己大包小包的東西。

  “我爸去年中風了。”

  男人垂下了眼睛。

  “那以後我總想,要是從前多打個電話,該多好?可多少錢都換不回來。”

  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堵墻,一根柱子,一個能撐著天的人,哪怕是個已到中年自己也撐起了一個家的高壯男人,心裡也有那麼個人,卻在墻倒了,柱子塌了,那個人快要不見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是真少不了那個支撐。

  “現在打個電話,只能聽見他的哼哼聲,還想他罵我兩句,都沒了。”

  男人深深吸了一口煙,像是把淚和著尼古丁咽了回去。

  “天天說自己不容易,有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忙了半輩子到底忙了什麼,爸媽沒享什麼福,孩子也沒教的多好,要是賺了錢也就算了,可錢呢,滴水似的進來,流水似的出去,一轉眼,自己得算算什麼時候退休了。”

  大概是在北方呆久了,男人抱怨的時候帶著一股霧霾氣。

  前面的車動了,沈牧平踩了下油門。

  “現在還來得及。”他對那個男人說,“多回去看看,要不就把老人接出來。”

  男人看了沈牧平一眼,提了一下脣角。

  “我話說多了,謝謝。”

  沈牧平握著方向盤,說:“您太客氣了。”

  “我看您的樣子,也不像是做保險的人。”

  男人這話並不是貶低什麼,沈牧平氣質平和,身上沒有什麼社會氣,看他聚精會神開車的樣子,更像是個去開會的學者。

  說起自己的職業,沈牧平笑了笑。

  “做保險挺好的。”

  “您這話一聽就知道是有故事的,能不能說說,做保險怎麼個好法?”

  “頭低下了,就看見自己是站在哪兒了。”

  終於過了擁堵的那段兒,沈牧平提了提車速,又看了眼時間,他還得趕回去做午飯呢。

  “啪嗒。”

  沈小運睜開眼睛,看表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半了,電視還開著,她迷糊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包餃子包累了,躺在沙發上睡了一覺。

  包好的五六十個餃子碼在一邊,用乾淨的報紙蓋著,趁著她睡覺的時候,小小姐在擺著麵粉的地方遊玩兒了一圈兒,留下了三四個小腳印,還把一小塊麵團當玩具玩兒到了地上。

  沈小運就是被麵團落地的聲音驚醒的。

  “沈牧平還沒回來啊?”

  扁扁嘴,沈小運坐起身,擦掉了被貓踩過的麵粉,剩下的五六個麵團也不要了。

  “你呀,惹禍,浪費,這樣不對的啦!”

  還沾著麵粉的手點了點貓鼻子。

  小小姐聞了聞沈小運的手指頭,伸著兩個爪子想抱住舔,這樣不聽教訓的惹禍精又能怎麼辦呢?

  沈小運氣哼哼起身去洗手。

  沈牧平拎著一個盒子回來的時候,看見沈小運腰上紮著圍裙笑眯眯地說:

  “回來了!我們吃餃子呀!”

  那一瞬間,沈牧平以為自己回到了好幾年以前,時光和記憶都是舊的,可疼痛與想念永遠嶄新。

  看見沈牧平在愣神,沈小運抬手去點了點他的鼻子。

  “你怎麼了呀?”

  男人把自己手裡的盒子放在一邊,若無其事地說:

  “我送的那個人家裡給了我些緊酵饅頭,晚上我們炸著吃好不好?”

  “好的呀!我在餃子裡面放了蝦仁,肯定好吃的!”

  沈小運忘不了邀功。

  沈牧平換了鞋子脫了外套,去廚房煮餃子去了。

  餃子確實很好吃,就是淡了點,沈小運忘了放第二遍鹽。

  看著她扁著嘴自責,沈牧平從廚房端出來了一碟醬油。

  “沒事,還不晚,我們蘸醬油吃。”

  沈小運試著吃了一個,又開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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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04:41:49


  緊酵饅頭是老城人年節時候贈人的好東西, 少放了酵母的包子皮在蒸過之後還發硬, 卻很好次存住了餡料裡的湯水, 用油復炸一下,包子會繼續膨脹, 變成個金色的球, 酥脆在外, 暄軟在內,豐美的湯汁成了冬夜裡的小驚喜。

  沈小運吃了一頓, 第二天還念念不忘, 一大早就穿好了外出的衣服坐在客廳等著沈牧平起床。

  “我們給陸奶奶送點緊酵饅頭去, 好不好呀?”

  沈牧平剛打開房門, 就被沈小運用期待的語氣包圍了。

  他有些猶豫。

  “去看陸奶奶,我今天可以不玩戳小雞呀, 你要是不讓我去, 我會難過,玩一個小時戳小雞都好不了的難過。”

  沈小運還有技巧地談條件。

  沈牧平很有些無奈。

  “她是在住院, 我們不好總是打擾的。”

  “可是我們有好吃的呀,她吃了,身體就好了呀。”

  沈小運的道理簡單到可笑,可沈牧平也不能說這道理不對。

  美滋滋地坐在車後座上, 沈小運一會兒看一眼自己身邊的紙袋, 裡面裝了六個炸好的緊酵饅頭,圓鼓鼓熱騰騰的。

  醫院裡,陸奶奶並不在病床上, 沈小運站了一會兒,看見一個年輕女人扶著陸奶奶走了進來。

  “陸奶奶,我給你帶了好吃的啦,可香啦。”

  那個年輕女人看著沈小運愣了一下,然後笑了。

  “你來啦。”

  “啊?”

  這個女人好像認識自己,沈小運回頭看向沈牧平。

  沈牧平對她說:“這是陸阿姨的醫生,你叫她柳醫生就好。”

  沈小運立刻乖乖點頭,叫對方柳醫生。

  “你們來看陸阿姨,正好我也要去查房了。”

  柳醫生笑起來臉上有兩個小酒窩,沈小運幾乎立刻就喜歡上了她。

  “柳醫生,請你吃緊酵饅頭呀!”

  柳醫生沒有客氣,拿了一個饅頭對著他們揮揮手走了。

  沈小運又拿著饅頭給陸奶奶。

  “我昨天包了餃子,還放了蝦仁,就是忘了放鹽,這個緊酵饅頭可好吃呀,你一定要多吃幾個,身體很快就好啦。”

  陸奶奶又是不理她。

  沈小運一點也不氣餒,還坐在床邊看著陸奶奶。

  “你想吃什麼也可以告訴我呀,我不會做的還可以讓沈牧平去學的呀。”

  沈小運還拽著沈牧平的衣擺對陸奶奶說:

  “他是沈牧平,可好啦。”

  陸奶奶慢慢躺在了床上,兩眼看著房頂,不看沈小運和她手裡的饅頭。

  沈小運像個夏天的小蒼蠅一樣沒完沒了地嗡嗡響,突然,她被人打斷了。

  “你是誰呀?”

  一個在病號服外面披著棉外套的老人走進來,用很犀利的眼神看著沈小運。

  “我是沈小運。”

  沈小運一本正經地介紹了自己的名字。

  老人說:“你快走!”

  沈小運當然不肯走,拿出一個緊酵饅頭,她笑眯眯地說:“可香啦,你要吃不啦?”

  老人想說不吃,可手還是把饅頭接了過來。

  “你叫什麼呀?”

  “我叫沈小運呀。”

  吃著別人的東西,老人不說趕人走的話了。

  陸奶奶還在那兒躺著,眼睛慢慢看向那個老人,又看向沈小運,最後回到了天花板。

  回家路上,沈小運還是開開心心的。

  “昨天我覺得緊酵饅頭是很好吃,今天我就覺得它們是很好吃很好吃的啦。”

  沈牧平聽著沈小運的話,臉上露出了微笑。

  大年初五的早上,沈小運早早就被“鞭炮聲”吵醒了。

  這一天財神爺過生日,好多店鋪都在開市迎財神,老城裡早就不讓放鞭了,可是有店家想了主意用踩氣球代替放鞭,一串兒的聲音響起來,也很熱鬧。

  這一天,財神爺要上班了,沈牧平也要上班了。

  “中午我會盡量趕回來,你要要是餓了,茶幾上有點心,鍋裡有燉的魚頭豆腐,電飯鍋裡有米飯,熱一下魚頭豆腐就能吃了。”

  沈牧平交代得很細緻,沈小運抱著小小姐的兩條粗前腿點了點頭。

  看起來興致不高的樣子。

  “你白天可以玩半小時的戳小雞,等我回來給你帶棒棒糖好不好?”

  沈牧平問沈小運。

  沈小運的眼睛“唰”地被點亮了。

  “能不能帶兩根啊。”沈小運說,“我一定在家裡乖乖的,我也不玩戳小雞,你給我兩根棒棒糖吧。”

  沈牧平看見沈小運有些扭捏地說:

  “陸奶奶沒有人給棒棒糖吧。”

  沈小運是個永遠不想著吃獨食的沈小運。

  沈牧平呆了一下,說:

  “我帶兩根回來就好了,戳小雞你還是可以多玩兒半小時。”

  沈小運低下頭認認真真算賬,抬起頭,嘆了一口氣。

  “算了,我還是不玩了,你帶三根棒棒糖回來吧,那個陳爺爺,也沒有人給他帶棒棒糖吧?”

  陳爺爺就是闖進病房趕人的老人。

  沈牧平只能點頭。

  不然的話,他似乎太沒有底線了。

  中午,沈牧平回到家裡,看見沈小運坐在沙發上,身上穿著外出的衣服。

  看見沈牧平,沈小運很委屈:“我睡過了,你還把我鎖在家裡,沒去上班。”

  “今天過年,不用上班的。”

  沈牧平打開自己的公文包,裡面裝了三根棒棒糖,他只拿出了一根。

  “給,給你帶了棒棒糖。”

  看見棒棒糖,沈小運一臉的驚喜。

  晚上,沈牧平回家,又看見沈小運對他扁著嘴。

  “為什麼只有一根棒棒糖?我、我沒有玩兒戳小雞呀!”

  沈牧平趕緊又拿出了其餘的兩根棒棒糖給她,這一天才算是平平順順地過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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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04:42:08


  正月初八, 沈小運也穿著新衣服, 喜氣洋洋地上班了。

  代班的蛋撻姑娘給她帶了一個塑料小飯盒, 能看見上面厚厚的咖啡色奶油。

  “這個叫焦糖海鹽盒子蛋糕,奶油醬裡加了焦糖和海鹽, 不怎麼甜。”

  旁邊還有小袋子裡裝了烤成焦黃色的杏仁片和可可脆片。

  “你吃的時候倒一點在奶油上面, 兩種是兩種不同的風味, 要是放早了,就不脆了。”

  說起各種點心的做法和吃法, 蛋撻姑娘總是一套一套的。

  沈小運的眼睛已經不能瞪到更大了, 她甚至有點惶恐了。

  “這、這麼高級呀?”

  “沒什麼高級的, 你現在要吃麼?”

  沈小運搖了搖頭, 她早上吃了加雞蛋的陽春麵,沈牧平說她吃了這個新年開工就會順順利利。

  過了一個年, 沈小運最大的變化就是喜歡給每一種好吃的東西找一個很好的意頭, 要沈牧平說,大概是被黃豆芽叫如意菜給影響了。

  於是沈牧平自己也被影響了。

  沈小運自己帶了白糖糕來, 手上有個小紙條,她看了看上面的字,才說:“吃白糖糕,新一年的生意都節節高呀。”

  聽了她的話, 不甜都甜了。

  就連對面糖果鋪子的老闆聽說她在發白糖糕, 還拎著新上市的糖來跟她換白糖糕。

  “我在門外都聽見你在說生意節節高,來跟你混點喜氣哦。”

  “好的呀好的呀,生意紅紅火火, 節節高升哦!”

  書吧裡裡外外都有了過節的氣氛。

  過年之前,沈小運就幫著老闆他們把書吧裡裡外外都打掃了一邊,過年回去後還是得打掃衛生,拿著拖把,她把地脫了好幾遍,還擦了沙發和桌子。

  花瓶裡擺上了新的冬青,紅色的小果子隨著有人走過的時候微微發顫,讓人不由覺得甜到了心口發顫,好像把白糖糕或者是焦糖海鹽盒子放在了胸膛裡。

  等到把書吧都擦乾淨了,沈小運坐在椅子上,美滋滋地吃起了蛋糕。

  下午的時候,沈小運第二次擦完了地板,站在吧檯邊上看著窗外,老闆去老街管理處開會了,書吧裡就剩了她和蛋撻姑娘招待客人。

  “歡迎光臨。”

  被沈小運放在盆子裡洗乾淨的風鈴清脆作響,一個中年婦人走了進來。

  “我要一壺紅茶。”

  婦人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被冬天難得的好太陽曬得眯了眯眼睛,蛋撻姑娘泡好了一壺紅茶給她端了過去。

  下午的點心時間,沈小運像是捧著寶藏一樣地端出了自己的蛋糕盒子,上午的時候她在蛋糕上撒了杏仁片,很好吃,下午她打算把一些可可脆片放進去。

  可可脆片一倒出來就帶著一股巧克力的香氣,沈小運吞了吞口水,還是沒忍住,把頭探下去,用舌尖卷了一口包裹著奶油的巧克力脆片。

  真好吃!

  再、再舔一口……

  “這個是你們這兒賣的麼?”

  沈小運抬起頭,看見剛剛點了紅茶的那個阿姨正彎腰看著自己。

  “不賣的呀。”

  她說。

  看看蛋撻姑娘,沈小運抱著蛋糕盒子站了起來。

  “這邊我還沒吃,你要是喜歡,我分你呀。”

  女人笑了笑,搖了搖手。

  “你吃吧,看著就很好吃。”

  “是好吃,可香了,上面這層脆脆的特別好吃。”

  蛋糕上好幾處的巧克力脆片都被舔沒了,楚楚可憐地印證著沈小運的保證。

  女人看著沈小運,從一旁的吧檯上抽了紙巾,遞給她。

  “你的鼻子上。”

  沾到了奶油。

  沈小運擦掉了奶油不好意思地笑了。

  蛋撻姑娘在一邊說:“客人,不好意思,這個蛋糕是我們店員的自備餐,我們店裡有曲奇餅乾和水果拼盤,您要是都不喜歡,只要您在本店消費了茶水咖啡,我們也可以替您頂附近的點心,讓您在這裡吃。”

  女人又擺了擺手。

  “不用了,我只是隨便問問。”

  看著那個阿姨回去坐下了,沈小運乖乖坐回去,吃起了蛋糕。

  那個阿姨就一直坐在那兒喝茶、看書,下午五點多,沈牧平來接沈小運下班,透過書吧的櫥窗看見了她。

  “我跟你講,我覺得我真是個壞人了。”

  走在沈牧平的身後,踩著太陽送給他的影子,沈小運這麼說著。

  “壞人?”

  “今天蛋撻姑娘給了我特別好吃的蛋糕,很多奶油裝在盒子裡,底下有特別軟的蛋糕,一層奶油一層蛋糕,不過我最喜歡脆脆的巧克力片兒……”

  正正經經地形容了一番那個盒子蛋糕到底有多麼好吃,沈小運這才想起來自己要說的並不是蛋糕,而是她自己。

  “結果我吃的時候,根本就沒想起你,這樣不好呀。”

  沈小運有點小小的內疚,今天的盒子蛋糕真的特別好吃,要是以前的那些點心,沈小運會想還有下次吃到的時候可以給沈牧平,可是這麼好吃的蛋糕,沈小運覺得她很難再吃到下一次了。

  沈牧平回頭看著沈小運。

  “蛋糕真的很好吃?”

  “嗯。”沈小運點頭。

  沈牧平說:“其實我也吃過一個特別好吃的東西,叫椒鹽豆腐魚,本來想帶你去吃的,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帶你去吃了,我們回家下點面就好了,就扯平了。”

  這樣啊……

  沈小運停住了腳步,問沈牧平:

  “那個豆腐魚真的很好吃麼?”

  穿著淺灰色外套的男人點頭。

  沈小運不肯走了。

  “那你下次再懲罰我,好不啦?你今天沒吃到蛋糕已經很可憐了,不能連豆腐魚都吃不到呀。”

  沈牧平再次被沈小運說服了。

  裹著蛋液炸過之後撒上了椒鹽的豆腐魚好吃的讓沈小運眼睛都睜不開了,沈牧平夾了一筷子炒粉乾放在她的碗裡,提醒她不要一直吃油炸的東西。

  回到家,沈小運抱著圓鼓鼓的肚子和圓鼓鼓在她身上聞來聞去的小小姐繼續看《武則天》,沈牧平拿著電話走出了家門。

  “魏阿姨,我記得您答應過我,不會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牧平,不用緊張,我只是湊巧路過,順便去喝杯茶。”

  這話,沈牧平是不信的。

  魏香蘭也不需要沈牧平相信。

  “牧平,謝謝你帶她去看了陸大姐,小柳大夫告訴我,你們去了兩次,陸大姐的情緒表現都比平時多一些。”

  晚風猶冷,沈牧平的表情像是一層冰凝在了上面。

  “魏阿姨,不管您打著什麼主意,她現在自己都照顧不了,根本什麼都乾不成。”

  電話另一邊,魏香蘭聲音緩緩如茶:

  “可她還是她呀。牧平,你現在就像個急於保護自己孩子的父親,在你的眼裡,她的成就、榮耀、事業都沒有她的健康安穩來得重要,可說到底,你不是她的父親,我希望你能正視她這一生的價值,明白她不僅僅是個需要被你保護的孩子。”

  “成就、榮耀、事業?”

  這三個詞在沈牧平的嘴裡,陌生又熟悉。

  “你覺得我去找你們院長是做的不對,沒關係,我沒指望你誇獎我,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兩年前,有人這樣對沈牧平說。

  那時候,他是怎麼回答的呢?

  “好好的?媽,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要追求我自己的成就、榮耀、事業,不想像頭豬一樣被你趕進柵欄裡圍起來!現在,你把什麼都毀了,不過你也不在乎,對吧?”

  說完這段話的第二天,沈牧平就從醫院裡辭職了。

  從一個受人尊敬的醫生,變成了一個賣保險的。

  房間裡,沈小運看著電視,滿頭白髮的老公公說:“你是好人裡的壞人,也是壞人裡的好人……本就不是什麼東西。”

  “你呀,好貓裡的壞貓,壞貓裡的好貓。”

  她伸出手去摸小小姐的肚子,被拍了一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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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04:42:30


  年後的第一場, 在清晨悄咪咪地下了起來。

  沈小運站在窗邊, 看著被雨水洗淨的小小綠葉子, 突然跑到沈牧平面前說:

  “我們什麼時候去吃碧螺蝦仁啊?”

  沈牧平腰上紮著圍裙,早飯他做的是蔥香蛋餅, 麵餅糊裡加了雞蛋, 又在一邊打了個蛋, 戳碎了黃,這是他跟著網上學會的做法。

  聽見沈小運的話,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 說:

  “那我們晚飯的時候去吃。”

  “好的呀!”

  年前沈牧平買了個豆漿機, 沈小運的早飯就多了很多種能喝的東西, 比如今天的紅豆綠豆黃豆混合豆漿。

  沈小運喝了一口,有點嫌棄。

  蛋餅倒是很喜歡, 在上面抹一層薄薄的紅方腐乳, 沈小運能吃兩張。

  “豆漿要多喝點,對身體好。”

  沈牧平仿佛察覺了沈小運的嫌棄, 盯著她喝豆漿。

  “咕嚕咕嚕咕嚕。”

  看著小小姐吃完了貓糧坐在那兒擦臉,沈小運很羨慕。

  貓不喜歡吃的東西,總不會被人強迫一定要吃掉。

  吃過了早飯,沈牧平拿出了一個小盒子給了沈小運, 裡面是洗好的藍莓。

  沈小運立刻忘記了豆漿的事兒。

  上班路上的青石路有些濕滑, 沈牧平抓著沈小運的手臂,怕她摔倒。

  “哎呀,你也太小心了呀。”

  打著小花傘的沈小運這麼說沈牧平。

  沈牧平只說:“我怕你摔倒。”

  “這是在下春雨呀, 小花小草澆一澆都會好好長的呀,我多看看,說不定腦袋也會變好的,你不要總怕我摔倒嘛。”

  沈牧平卻不肯放手。

  沈小運扁了扁嘴。

  走到橋上,沈小運想看看船從橋下緩緩過去,沈牧平還是不肯放。

  沈小運有點點生氣了。

  “你總是抓著我,我哪裡都去不了了呀。”

  看著沈小運的表情,沈牧平的手略松了松。

  他今天的狀態不對,他自己已經察覺到了。

  沈小運終於掙脫了沈牧平的手,有點歡快地走在前面,腳下踩著細小的水花。

  沈牧平走在後面,只覺得這個世界好像地變成了天,天變成了地,他也從曾經努力想要掙脫束縛的那個人,變成了會讓別人努力掙脫的那個人。

  應該說是人都會變成自己討厭的樣子,還是說時光就是在轉圈圈?一圈又一圈,把所有人都兜了進去?

  走到了書吧門口,沈小運已經忘了自己生過沈牧平的氣,她回過頭對沈牧平招招手說:

  “晚上我們要吃龍井蝦仁的,別忘了呀。”

  沈牧平也對沈小運招招手。

  轉身往老街外走去。

  書吧裡,沈小運放好了雨傘,解開了圍巾,然後捧著自己的藍莓去找蛋撻姑娘。

  蛋撻姑娘也剛進來沒多久,她今天騎車過來的時候沒打傘,只戴上了衝鋒衣的帽子,現在前面的額發都是濕的,用紙巾擰了一下,現在都成了一條。

  “吃藍莓呀。”

  “我今天做了肉鬆盒子。”

  蛋撻姑娘像是個聖誕老人一樣,拿出了讓沈小運驚喜不已的禮物。

  “跟昨天吃的焦糖海鹽一樣,一層蛋糕一層別的,不過這次是用了肉鬆,所以是蛋糕、肉鬆、沙拉醬。”

  蛋糕不像昨天一樣為了追求柔軟的口感用了戚風,而是用做蛋糕卷的做法做了口感更結實一點的蛋糕底,肉鬆和沙拉醬也都是自製的。不過這些蛋撻姑娘就沒告訴沈小運了。

  原來比昨天更幸福的就是今天呀。

  用勺子挖一口蛋糕,吃著香香甜甜鹹鹹的味道,沈小運的眼睛都美得眯成了一條縫。

  “特別特別好吃!”

  她對蛋撻姑娘說。

  瘦高的女孩兒整理著吧檯,只嗯了一聲,算是接受了沈小運的讚美。

  雨滴看著沈小運吃了早飯,吃了上午的點心,又吃了午飯,開始陪著沈小運等下午的點心時間。

  下午三點的時候,一個中年女人走了進來,在吧檯點了一壺紅茶。

  沈小運對她說歡迎光臨的時候,她笑著對沈小運點了點頭。

  吃完了肉鬆盒子,沈小運捧著水壺站在門前看著外面的小雨。

  水壺裡的水是蛋撻姑娘給她裝的,泡了很少的一點紅茶,茶味趨近於無,卻比水要香,比溫水稍熱,正適合在這樣的時候入口。

  “外面有什麼好看的麼?”

  沈小運扭頭,看見那個喝紅茶的阿姨就在自己旁邊站著。

  “有啊!”

  沈小運點點頭,指著一處屋檐說:

  “你聽,那邊的聲音不一樣。”

  屋檐下面有個陳舊的鐵皮桶,水落在桶裡的聲音當然跟別的地方不一樣。

  “像不像是別人都在說小話,就那個人在……”沈小運想了想說,“你聽他是不是在讀詩啊。”

  “讀詩?”紅茶阿姨有些詫異。

  “對呀對呀。別的雨都細細碎碎的,都在說,’哎呀下春雨咯,不記得有沒有收衣服’,還有人說’天這麼濕,回家要煮點薑湯水’,就只有他在那裡說……”

  “從遠古的墓塋,從黑暗的年代,從人類死亡之流的那邊,震驚沈睡的山脈,若火輪飛旋於沙丘之上

  ,太陽向我滾來……”*

  低低的緩緩的女聲,柔軟又堅韌,也和詩句本身一樣有著澎湃的力量。

  目不轉睛地聽紅茶阿姨念完了詩,沈小運連忙給她鼓掌。

  “我想說的就是這個呀,這首詩我特別喜歡呀!”

  紅茶阿姨低頭笑了笑。

  快到五點的時候,那個阿姨撐起雨傘走了,沈小運還把她和她念的詩記在了自己的小本子上。

  “今天聽一個愛喝紅茶的阿姨念了我特別喜歡的《太陽》,好開心呀!”

  她在本子上翻了翻,在第一頁把那首詩記了下來。

  “……陳腐的靈魂,擱棄在河畔,我乃有對於人類再生之確信。”

  沈牧平接沈小運去吃碧螺蝦仁的路上,就聽到她在嘰嘰咕咕地念著什麼。

  地上仍是濕的,沈牧平卻不像早上那麼緊張了。

  看著自己的小碎步,再看沈牧平跟在她身後又大又緩的步子,沈小運突然說:

  “沈牧平,我突然覺得你就是落在桶裡的雨水。”

  沈牧平不懂,不過沒關係,看見了碧螺蝦仁,沈小運也就不懂了,改天翻看小本本,她說不定會讚嘆說:“呀,這麼好的詩呀!”

  就如初次相見。

  深夜,雨未歇,魏香蘭找出了一個陳舊的塑料皮本子,打開,看見上面寫著今天自己背誦過的詩句。

  “把我最喜歡的詩送給你,祝香蘭妹妹二十六歲生日快樂。”

  時間一晃過去了三十年,鋼筆水留下的印記都淺淡昏黃了起來。

  可它發過的光,照亮過的人,都還在,總不該讓他們無聲無息就落幕了。

  中年女人嘆息了一聲,把本子收起來,又撥通了沈牧平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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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太陽》作者 艾青

原文如下:

從遠古的墓塋

從黑暗的年代

從人類死亡之流的那邊

震驚沈睡的山脈

若火輪飛旋於沙丘之上

太陽向我滾來……

它以難掩的光芒

使生命呼吸

使高樹繁枝向它舞蹈

使河流帶著狂歌奔向它去

當它來時,我聽見

冬蟄的蟲蛹轉動於地下

群眾在曠場上高聲說話

城市從遠方

用電力與鋼鐵召喚它

於是我的心胸

被火焰之手撕開

陳腐的靈魂

擱棄在河畔

我乃有對於人類再生之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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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04:43:06


  “紅茶阿姨, 要吃小餅幹麼?”

  魏香蘭第三次叫了一壺紅茶坐在窗邊, 沈小運走過來問她要不要吃餅乾。

  小餅乾是蛋撻姑娘做的, 裡面加了椰蓉,吃起來香香脆脆, 沈小運覺得要是可以的話, 她能乖乖坐著吃上一天。

  聽見“紅茶阿姨”這個稱呼, 魏香蘭愣了一下。

  沈小運笑眯眯地看著她,看得她心都軟了。

  “好。”

  幾塊椰蓉小餅乾, 她慢吞吞地吃著, 配了一壺紅茶。

  快要下班的時候, 老闆騎著電動車急急忙忙地回來了。

  “從正月十六開始, 咱們這裡就要重新裝修了,停業半個月。”

  蛋撻姑娘點點頭, 說:“等你們再開業, 我的蛋糕店也就差不多要開了,正好到時候我徒弟回來接著上班。”

  只有沈小運, 舉著最後一塊小餅乾十分茫然。

  “怎、怎麼你們都知道呀?”

  蛋撻姑娘和老闆一起看向沈小運,年前到年後開業,要停業裝修的事情她們兩個說了已經好幾次了。

  可沈小運就是一直都沒記住。

  “那、那我們什麼時候上班呀?”

  “二月初二龍抬頭,好不好呀?”

  沈小運把小餅乾放在嘴裡, 翻來覆去算了幾次, 確定只是休息了半個多月,長出了一口氣。

  然後有因為蛋撻姑娘不再跟自己一起工作而沮喪了起來。

  晚上下班的時候,她前所未有地垂頭喪氣。

  沈牧平從書吧老闆的手裡接過一袋子白殼筍, 連連道謝。

  白殼筍是春筍裡最受歡迎的一種,又鮮又嫩,現在這一批筍算早的,價錢也不便宜。

  走在回家的路上,沈牧平對沈小運說:“家裡有鹹排骨和五花肉,我們回去做醃篤鮮吧。”

  沈小運終於高興了起來。

  “醃篤鮮呀?這個我喜歡的呀!”

  “配上白飯吃?”

  “好的呀好的呀。”

  過了一會兒,沈小運就問沈牧平:“我要半個月沒工作了,在家裡給你做飯吃,好不啦?”

  沈小運過年的時候也做過飯的,而且還沒出大岔子,但是這種事情說不準的。

  沈牧平不是很放心,他說:“你之前折了很多玫瑰花,別人都很喜歡,你在家裡的時候多折些花吧,到時候店裝修好了重開,你就可以把花球作為禮物了。”

  沈小運覺得沈牧平的這個主意特別特別好。

  醃篤鮮大概是這個世界上能夠安慰一切不開心的東西了。

  捧著湯碗,坐在燈光下面,沈小運出了長長的一口氣。

  “好喝的呀。”

  “你喜歡,元宵節還給你做。”

  掰手指算一下,元宵節還有兩天了,沈小運立刻美滋滋的。

  “沈牧平,我要是不去上班了,能去看陸奶奶和陳爺爺麼?”

  沈牧平正在給沈小運盛湯的手頓了一下。

  “我想給他們帶醃篤鮮去,行不行的呀?”

  沈牧平點點頭,低聲說:“好,到時候我陪你一起。”

  他記得沈小運很怕醫院的。

  沈小運更高興了,哼著歌去抱起了小小姐。

  “喵~”

  過了一個冬天,小小姐似乎更胖了,被沈小運架著兩隻前腿,圓鼓鼓的臉上一雙大眼睛很無辜地看著前方。

  沈小運捏著它白胖的爪子,把臉埋在了它的脖子上。

  “到時候我自己做醃篤鮮給他們吃,好不好呀?”

  沈牧平只能說好。

  昨晚,魏香蘭的話又浮現在了他的耳邊。

  “你像個大家長一樣地替她做一切決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以前是怎樣尊重你的呢?你們成長的那個年代總要求家長去理解孩子,那你理解她麼?你能理解她對待別人的善良和對事業的堅持麼?”

  不能。

  生長在母樹旁的小樹總是渴望著天空,卻不知道天上有落雷閃電和狂風驟雨,也不知道它們高大沈默的母樹是如何長大的。

  過去的故事總難被傾聽,對成長的渴求超越了一切觀察的眼睛。

  沈牧平這幾天一直在反省,如果他自己覺得自己給沈小運的還不夠,那他怎麼才能給予更多?

  令人激動的戳小雞時間,沈小運成功突破了一關又一關,還拿到了兩個三星評價,她高興得要抱著小小姐唱歌,小小姐見識不妙放下自己正舔的小粗腿跳下沙發溜溜達達地跑掉了。

  於是沈小運跑來跟沈牧平分享喜悅。

  “看,三星!我才走了幾步就贏了!”

  沈牧平拿出手機,給捧著平板的沈小運拍了張照片。

  “拍下來啦!”

  沈小運驕傲得像是得了世界冠軍,沈牧平縱容了這種驕傲。

  當然,拍完了照片之後,沈牧平沒忘了告訴沈小運:

  “你的遊戲時間快到了。”

  沈小運抱著平板噠噠噠跑回了沙發上。

  沈牧平低下頭,開始忙起了自己的工作。

  老城的元宵節比旁的地方都要多幾分味道,不僅有各種大大小小的燈市,還有很多旁處沒有了的老風俗。

  沈牧平早早下班,一是怕老街周圍人多,沈小運會等急了,二是他今天要帶著沈小運早早吃完飯,然後去“走三橋”。

  建在水上的老城有好多的石頭橋,從古時候起,每到元宵節的時候,女人們就出了家門,走橋渡河,走百病去災禍。

  三十多年來,沈牧平從來對這些風俗嗤之以鼻,可這個風俗,他願意帶著沈小運試一試。

  說好的醃篤鮮吃到了,還吃了香香的黑芝麻湯圓,聽說沈牧平要帶著自己出去走過三道橋,沈小運一邊換衣服一邊說:

  “那我們是不是能猜燈謎?”

  今天的書吧裡也做了燈謎的活動,屋頂掛了兩排的紙燈,進店的客人們每人可以抽一道燈謎,只要答對了就能拿到一盞燈。

  老闆讓沈小運也抽一個,她拿到的題目是:

  “斑竹一枝千滴淚 【打一水利詞語】”

  這題出的偏了些,沈小運卻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管湧。*”

  答案是對的。

  就連當時店裡的客人都覺得沈小運好厲害。

  沈小運拿到了一盞兔子燈之後就暗搓搓地對猜燈謎上癮了。

  可惜店裡的燈謎只能猜一個,不然,沈小運覺得自己能把所有的小狗、小貓、小猴子燈都帶回家。

  雖然擔心晚上猜燈謎的人會太多,可沈牧平還是帶著沈小運去帶燈謎了。

  晚上十點半,他們兩個人終於回家了。

  沈小運手裡拿著四個燈,沈牧平的手裡拿著七個燈。

  沈牧平比自己還會猜,這件事讓沈小運很驕傲。

  她送了沈牧平一個燈,還留了兩個燈給陸奶奶和陳爺爺。

  “小貓給陸奶奶,小猴子給陳爺爺。”分的清楚明白,要記在小本子上。

  沈小運忙來忙去,沈牧平看看自己的小狗燈,手指一推開關,燈就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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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管湧:一種險情,在滲流作用下.土體細顆粒沿骨架顆粒形成的孔隙,水在土孔隙中的流速增大引起土的細顆粒被衝刷帶走的現象。也稱翻沙鼓水。湧水口徑小者幾釐米.大者幾米,孔隙周圍多形成隆起的沙環。

題目和解釋都是我百度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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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04:43:25


  左手拎著醃篤鮮, 右手拎著小貓和小猴子燈, 沈小運跟在沈牧平的身後又到了醫院。

  “陸奶奶, 我又來看你啦。”

  沈小運一進病房就嘰嘰喳喳,陸奶奶床頭有個空了的花瓶, 沈小運不客氣地把燈籠點亮, 然後插了進去。

  “陸奶奶, 我家裡有一隻小貓,叫小小姐, 可胖啦, 我不能把她抱來給你看, 給你個貓貓燈籠哦。”

  保溫桶打開, 裡面的湯水還熱騰騰的,沈小運用勺子把湯舀進了小塑料碗裡。

  “我給你講哦, 沈牧平做醃篤鮮是用鹹排骨和鮮肉, 我是用了鹹排骨和豬蹄,湯可潤了。”

  陸奶奶無動於衷。

  沈小運扁了扁嘴, 沒有氣餒,一屁股坐下,她說:

  “你要是不喝,那我喝給你看哦。”

  沈牧平站在病房門口看了一會兒, 轉身出去, 敲響了主治醫師辦公室門。

  “牧平。”看見是沈牧平,柳唯抬起頭笑了笑,“她也來了麼?”

  沈牧平點了點頭。

  從桌邊站起來, 她穿上掛在一旁的白大褂走了出去。

  “我去跟她打聲招呼。”

  “我要去上班了,中午的時候來接她回家,上午要麻煩你幫我照看她一下。”

  聽了沈牧平的話,柳唯點了點頭。

  看著沈牧平轉身要走,女醫生又叫住了他。

  “你……現在工作好麼?”

  “一單生意一單收入,挺好的。”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醫院的迴廊裡,柳唯嘆息了一聲,去了陸女士的病房。

  沈小運已經坐在了陸奶奶的床上。

  “你真的不要嘗一口嘛?我跟你講哦,春天的筍可鮮啦,接了春雨,受了春風,才從地裡冒出來,一個春天都在裡面咯,要是沒吃一口,就要等明年了呀。”

  柳唯在一旁看著,生怕陸阿姨抬手把沈小運手裡的湯碗給打翻了。

  可陸阿姨就坐在那裡,偶爾用眼睛看看沈小運,更多的時候就在那裡坐著動也不動。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著病號服的老人走了進來,瞪著沈小運,他很嚴肅地說:

  “你誰呀?”

  沈小運端著湯碗,一本正經地說:“我是沈小運呀,你要不要喝湯呀?我燉了醃篤鮮,可好喝啦。”

  總也記不住人的陳爺爺有一張隨時會把小孩子罵哭的臉,沈小運卻不怕他,還笑眯眯地又盛了一碗湯。

  老人看看湯碗,看看沈小運,接了過去,咕嘟咕嘟把湯喝了,還用手直接撈了裡面的豬蹄和筍塊吃掉。

  看見他吃的香甜,沈小運很滿意,回過身繼續騷擾陸奶奶,終於,她把湯匙送到了陸奶奶的嘴邊,陸奶奶張開嘴,讓她把湯喂了下去。

  “喝一口,把春天的雨就喝下去啦。”

  “再喝一口,春天裡頭刮的小風是不是可香啦?”

  一口又一口,陸奶奶喝了五六口湯,閉上嘴不肯再喝了。

  可在沈小運的話語裡,她已經吃完了整個春天所有的好風景。

  另一邊,陳爺爺自己摸到了保溫桶旁邊,端起來把裡面的湯都喝了,還有點點湯水淋漓在了他的胸前,他也不在乎。

  可惜,就算喝完了半桶醃篤鮮,他也還是沒記住沈小運的名字。

  中午時分,沈牧平如約而至,沈小運才戀戀不捨的走了。

  帶著沈小運在一家小餐館裡吃了碗黃魚面,沈牧平開著車送沈小運回家。

  “沈牧平,我今天看見醫院裡都有照顧病人的護工呀。”

  坐在車後座的沈小運把腦袋湊到沈牧平的旁邊,小聲說。

  沈牧平“嗯”了一聲。

  “我現在沒有工作,去給陸奶奶當護工,好不啦?”

  不好。

  沈牧平側頭看了沈小運一眼,語氣很平靜地說:“護工需要很多專業技能培訓,需要記住很多東西……”

  沈小運沮喪了起來。

  “醫院裡的工作是很要求專業性的,等你什麼都學完了,估計書吧也早就重新開業了,你不想要書吧那份工作了麼?”

  當然不是,沈小運很喜歡那個書吧,也喜歡老闆和店員姑娘,雖然蛋撻姑娘要去做蛋撻了,可沈小運依然覺得那個小小的書吧裡透著讓人喜歡的甜香氣。

  左右為難的沈小運坐了回去。

  沈牧平送沈小運回家,幫她打開電視繼續看《武則天》,臨走之前,他對低著頭的沈小運說:

  “你今天照顧了半天陸奶奶,還一大早就起來給她燉湯,作為獎勵,你今天下午可以玩半個小時的戳小雞。”

  沈小運的腦袋抬了抬,好像悄悄高興了一點點。

  沈牧平又說:“後天是週末,我休息一天,帶你出去玩兒好不好?”

  “去哪裡玩兒呀?”沈小運歪著腦袋看著沈牧平。

  三月的老城,可玩兒的地方已經多了起來,沈牧平想了想說:

  “我帶你去看花吧。”

  沈小運有點動心。

  “到時候我帶著相機,幫你拍很多照片,你還可以拿去給陸阿姨看。”

  哇!這個真的很棒呀!

  沈小運徹底開心了起來。

  沈牧平這才放心,關上家門之後,步履匆匆地去工作了。

  房間裡,沈小運趾高氣揚地對小小姐說:“我們要出去賞花啦,就不帶你,氣不氣呀?”

  小小姐甩了兩下尾巴,轉向另一邊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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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04:43:49


  看梨花的時候還有點早, 但是週末, 人還是多的。

  “春天來了”這四個字就像是往人的心口上開了一槍, 打掉了所有的怠惰和懶散,讓人忍不住想要走出家門, 多看看。

  沈小運看花看得很開心, 回城的路上, 有阿姨坐在路邊,面前擺了一小把一小把的香椿頭, 她們也不過是房前屋後種一些, 自己吃個新鮮, 再換一點零錢。

  城裡出來的人卻都覺得新鮮的很, 兩塊一束很快就分了個乾淨。

  沈小運也買了三把。

  “一把炒雞蛋,一把下鍋炸, 剩下的用鹽抓了放在瓶子裡, 配粥也好吃,拌嫩豆腐也好吃的呀。”

  沈牧平一邊開車, 一邊默默聽著。

  小時候好像也這樣吃過,可那屬於“過去”,帶著和現在這個微信支付寶解決一切的時代格格不入的氣息。

  卻在沈小運的話語裡,被點點滴滴地撕扯了出來。

  除了香椿頭之外, 沈小運還挑挑揀揀買了一袋子薺菜, 可惜冬筍已經少見了,不然薺菜炒冬筍解膩又養身。

  “薺菜我們包小餛飩。”沈牧平說,這個他還是知道的。

  沈小運點頭說:“好的呀。”

  過了一天, 沈小運就又溜溜達達,拎著她的保溫桶出現在了醫院裡。

  “陸奶奶,我帶了小餛飩和香椿頭拌豆腐,昨天我們去看梨花啦!我想給你折一枝回來,沈牧平不讓,我只能給你看照片。”

  沈小運放下手裡的東西,左右摸了摸,才想起來照片在沈牧平的手機裡。

  可沈牧平已經走了。

  “照片……我下次給你看呀。”

  煮好的餛飩和湯水是隔開放的,混在一起用湯勺攪兩下,沈小運盛了兩碗出來。

  “陸奶奶,餛飩不燙了,我們趕緊吃完,我去給陳爺爺送餛飩哦。”

  “陳老先生今天家裡有事,接他出院了,好像是他孫女要訂婚了。”

  聽見柳唯的話,沈小運點了點頭,繼續喂陸奶奶吃小餛飩。

  除了小餛飩,還有香椿頭拌豆腐,撒了一點碎蝦皮在上面,更多了一份兒鮮美。

  比起小餛飩,陸奶奶似乎更喜歡吃的這道小菜,沈小運喂了兩勺想再喂個餛飩,她的眼睛卻一直跟著香椿頭走。

  沈小運只能又喂了她一勺。

  “陸奶奶,愛吃香椿頭哦,我下次來給你帶香椿包子,也好吃的。”

  陸奶奶吃飽了,又不理人了。

  陳爺爺不在,餛飩放著也就不好了,沈小運端著餛飩跟給柳醫生,讓她吃餛飩。

  柳唯趕緊接了下來,下意識就先對沈小運點頭行禮說:“您別這樣。”

  才小心地捧著餛飩回了辦公室。

  中午的時候,沈牧平打電話給沈小運。

  車子有點不太好,他得晚兩個小時去接她。

  沈小運“哦”了一聲。

  沈牧平又打電話給了柳唯,他怕沈小運餓了,讓柳唯幫忙給沈小運買點吃的。

  “她喜歡吃點心,飯就算了,你們醫院的夥食,醫生想要點好吃的都得提前去搶,”

  “醫院食堂的蔥花肉包我和我們科的兩個護士合夥訂了一屜,我說我要四個其實也吃不完,還得帶回去,給她吃就好了。”

  柳唯說得輕鬆,掛了電話之後拿著手機去了護士站,給一個小護士打了錢,從她手裡勻出了兩個包子。

  沈小運中午的時候就坐在陸奶奶的病房裡,吃著包子,還喝了一碗綠豆粥。

  陸奶奶的飯是護工喂的,因為上午吃了沈小運的餛飩,中午的時候陸奶奶的飯吃得少了些。

  護工是個結實的中年婦人,陸奶奶吃的少她也不生氣,笑著說:“光您那碗餛飩都比她平時一頓飯吃得多了,現在還能多吃點,看來是心情真不錯。”

  “是麼?”

  沈小運眨眨眼睛,笑得可開心了。

  下午一點半,一眼的走廊裡傳來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兩個中年男人連拖帶拉,把一個老人帶了進來。

  “我不認識這兒,我要回家!”

  沈小運剛好在病房門口,看見了那個穿得挺整齊卻哭得像是個孩子的人,就是陳爺爺。

  不管他怎麼哭鬧,那兩個人扔下他轉身就走。

  “我要回家,回家!”

  陳爺爺跌坐在地上,手掌在硬邦邦的地板上拍打著,兩個護工趕緊去把他扶了起來。

  在陳爺爺坐過的地方,沈小運看見有一片水漬。

  兩個護工很有經驗地把陳爺爺扶回了房間裡。

  不一會兒,沈小運聽見他們說:

  “尿了,還拉了。”

  “帶了一屁股兜……就送回來了。”

  沈小運站在陳爺爺的房間門口,看著那兩個人離開的方向。

  沈牧平在醫院門口看見了沈小運,嚇得他緊急踩了剎車。

  “你怎麼在這兒?”

  看見沈牧平,沈小運特別著急地說:“沈牧平,有壞人把陳爺爺從他家裡趕出來了。”

  沈牧平顧不上什麼壞人,先看了一圈兒沈小運沒有摔了碰了,又看看她的東西。

  “你的包呢?”

  “在陸奶奶那兒。沈牧平,有壞人呀!”

  沈小運又生氣又委屈。

  拍拍她的肩膀,沈牧平帶她上了車,兩個人一起回了醫院裡。

  柳唯已經在病房樓裡找了一圈兒,正要去查監控的時候,沈牧平帶著沈小運回來。

  她長出了一口氣。

  沈小運肚子裡的氣卻越來越多,頂得她心口都在發疼。

  當她知道那兩個人是陳爺爺的兩個兒子的時候,沈小運都有點想哭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陳爺爺換了衣褲吃了藥,躺在床上。

  沈小運扒在門邊看了兩眼,剩下的一個下午都沒有再說話。

  無論是帶著蔥花香氣的豆腐煎餃還是甜甜的紅豆圓子都沒有讓沈小運的心情好起來。

  過半個小時的戳小雞也沒有讓她高興。

  沈牧平回公司上班之前,看見沈小運氣鼓鼓地在本子上寫東西。

  夜深人靜,沈小運已經睡了,沈牧平走到茶幾上,看著上面的小本子。

  拿起來。

  撕去了今天沈小運寫的那一頁。

  “陳爺爺的兒子!大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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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04:44:17


  沈小運今天早上起床後懵了好一陣, 從自己的臥室走出來, 走到廚房, 又走到了臥室。

  小小姐原本給她壓被角,被她吵醒了, 溜溜達達跟在她後面, 在貓碗旁邊站了一會兒看見沈小運沒有給它喂糧的意思, 小小姐有些生氣,喵嗷了好幾聲。

  沈牧平起床之後, 就看見她坐在沙發上, 用手摸著貓。

  “早飯想吃點什麼?”

  聽見沈牧平的聲音, 沈小運抬起頭, 看了他好一會兒,才突然長出了一口氣:

  “啊, 原來我是在家呀!”

  她又叫著沈牧平的名字問他:

  “我是不是該去上班了?”

  沈牧平也愣了一下, 說:

  “書吧暫時停業裝修,再過十天你就能去上班了。”

  沈小運哦了一聲。

  她也知道自己是又忘了東西了, 跟在沈牧平的身後進了廚房,說:

  “你想吃點什麼呀?我做好了你中午回來吃呀。”

  沈牧平紮上圍裙很平靜地開始煎雞蛋:

  “昨天你說了要吃蒸雞,我中午買好了帶回來,米飯我上班前會做好。”

  沈小運點點頭。

  兩個人吃過了早飯, 又給小小姐也喂了貓糧。

  走之前, 沈牧平為沈小運調好了電視,才鎖好房門,上班去了。

  聽著沈牧平的腳步聲漸遠, 沈小運看看空盪蕩的家裡,不禁垂下腦袋。

  電視裡武則天熱熱鬧鬧踩著無數人的骸骨登基了,沈小運打了個哈欠,又從一個瞌睡裡驚醒。

  坐在沙發上,揪了揪小小姐的耳朵,沈小運看了眼時間,走到廚房,打開了冰箱。

  之前用鹽揉的香椿頭還在,她拿了出來,用刀切得細細的,切完了,她看了一眼四周,又打開冰箱,並沒有看見肉餡兒。

  “沒有肉餡可做不得香椿包子了呀?”

  只能把鹹鹹的香椿頭末兒裝在盤子裡放到一邊。

  “鍋裡有米飯。”

  在廚房裡走了第三圈,沈小運有了新的發現。

  她的興致一下子高昂了起來。

  “可以炒西紅柿雞蛋呀。”

  還能做個什麼呢?

  沈小運看了一眼時間。

  外面已經響起了小孩子們放學回家的聲音。

  打雞蛋,切西紅柿,切了蔥又扔掉,熱油鍋裡先把蔥炸一下撈出來扔掉,再炒菜,沒一會兒,一道西紅柿炒雞蛋已經做好了。

  冰箱裡還有一把青菜,沈小運正要炒青菜的時候,沈牧平打開家門,拎著一個塑料袋走了進來。

  沈小運愣了一下,才笑著說:

  “你回來了呀。”

  看了眼桌上的西紅柿炒蛋,沈牧平笑著說:

  “我買了蒸雞回來。”

  蒸雞用錫紙包著,還燙手呢,沈牧平費了半天功夫才把整雞撕開。

  細嫩的雞肉蘸著店家特製的香辣醬,味道很不錯,沈小運連吃了好幾塊,因為雞肉裡鹽味清淡,她還把雞肉撕成肉絲喂給了在桌子底下走來走去的小小姐。

  沈牧平吃了大半盤子的西紅柿炒蛋,這樣帶著一點蔥香味讓雞蛋格外好吃卻看不見蔥花的做法,他已經很久沒有吃到了。

  真的是吃到了嘴裡,才知道自己一直都是想念的。

  吃完了午飯,沈牧平又去上班了,走之前,他對沈小運說:

  “家裡的天然氣快用完了,我下午去充錢,晚上我們還是一起出去吃吧?”

  “好的呀。”

  沈小運有點期待的樣子,一雙眼睛變得格外亮了起來。

  沈牧平確認了自己真把天然氣的總閥擰緊了,才又出了門,他最近在跑一筆大單子,客戶是一家公司的老闆,姓陳。

  沈小運在家裡閒著無聊,拿起掃把開始掃地,其間路過了沈牧平的房間門口三次,都忘了要進去掃地,直到第四次,她才走了進去。

  沈牧平的房間風格跟他的著裝風格很接近,簡單幹練,線條清楚。

  小小姐跟在沈小運的身後,她整理好的東西它都想再去蹭一遍。

  要不是它總搗亂,沈小運覺得自己會有力氣把沈牧平的床底下都掃乾淨的。

  掃掃擦擦,大半個下午就這麼過去了。

  沈小運坐在沙發上,抱著小小姐說:“還是出去工作好,呆在家裡真的太沒意思。”

  小小姐“喵”了一聲,她除了去寵物醫院檢查身體,就沒出過門。

  它突然叫是因為沈小運又把自己的臉埋在了它雪白的肚皮上,還抓了自己的兩個爪爪不準掙紮。

  貓的尊嚴都沒了!

  晚上的時候,沈牧平開車帶著沈小運出去吃飯,那家店的小米糕裡放了酒釀,微酸的味道沈小運很喜歡。

  吃完之後,沈小運說:“我們多買兩份,明天給陸奶奶和陳爺爺吃,好不啦?”

  沈牧平說好,卻沒有立即買,而是說:“明天你在醫院等著,會給你送過去的,好不好?給陸阿姨他們吃點新鮮的。”

  沈小運覺得沈牧平比自己聰明多了,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說:“好的呀好的呀。”

  一整天沈小運都沒說起昨天讓她生氣的事情,沈牧平心裡暗暗松了一口氣。

  不開心的事情忘記了也好,無論是昨天的,還是之前的。

  “沈牧平,謝謝你呀。”

  回家的路上,沈小運湊到沈牧平腦袋旁邊,小聲說。

  “沒有家的人真是太可憐了,幸好我有你呀,就有家啦。”

  男人握著方向盤,到了一個紅燈停下的時候,才說:

  “要是沒有你,我也沒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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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04:44:34


  沈小運現在差不多是隔一天去一趟醫院, 看陸奶奶、陳爺爺。

  陸奶奶仍是萬事與她無乾的樣子, 吃了喜歡吃的東西會多吃兩口, 不喜歡吃的就別開頭不肯再吃,不管是一直治療她的柳醫生還是在她面前嘰嘰喳喳的沈小運, 都沒有從她這裡得到只言片語。

  陳爺爺也依然不認得人, 凶巴巴地問沈小運她是誰, 好在沈小運帶了兩盒餃子來,陳爺爺吃了餃子就安靜了。

  “我快要回去上班啦!”

  沈小運對陸奶奶顯擺著說。

  “等我上班了, 我就能每天吃漢堡或者盒飯啦。”

  在沈小運的心裡, “工作餐”還是挺有儀式感的事情。

  陸奶奶還是不理她。

  “等我上班了, 我就不能常來看你了, 你得好好吃東西,曉得伐?”

  陸奶奶突然抬頭看了沈小運一眼。

  一雙蒼老的手握住了沈小運的手。

  “小囡!媽媽的小囡!”

  沈小運說:“算算年紀, 你也不是我媽媽呀。”

  陸奶奶還是緊緊的抓著沈小運的手, 說什麼都不肯鬆開。

  柳醫生知道消息趕緊來了病房,護士和護工幾個人一起, 都沒有讓陸奶奶鬆開手。

  “沒事沒事。”

  別人都急得要命怕陸奶奶太激動做出什麼事,沈小運自己這個“當事人”卻是最平靜的一個,還反過來安慰她們。

  抬起空著的另一隻手,沈小運拍了拍陸奶奶的肩膀。

  “不怕哦, 小囡在的。”

  “小囡, 不要去媽媽看不到的地方,媽媽找不到你呀。”

  “走了也會回來的哦,不怕不怕。”

  陸奶奶在沈小運的撫慰裡慢慢安靜了下來。

  “人都會走遠的呀, 一代人又一代人,想得多一點,走得遠一點,拿到手裡的也就多一點,都聚在一起不好的呀,你是孩子不在眼前才覺得想,等孩子守在眼前,你就會覺得煩啦。我之前認識一個阿姨,做清蒸鱸魚可好吃啦,她一輩子圍著兒子團團轉哦,除了兒子什麼都沒有了,結果呀,他兒子人不好,她兒媳婦要離婚,兩邊都怪她啦。”

  坐在床邊,沈小運跟陸奶奶說起了清蒸鱸魚阿姨的事情,她是突然想起來的。

  “後來呀,阿姨就不管她兒子了,每天唱歌跳舞,打扮得漂漂亮亮,還有可帥的伯伯追她了。”

  一旁的護工和護士都聽得入了迷。

  沈小運把手從陸奶奶的手中抽了出來。

  “陸奶奶你趕緊好起來,到時候我也陪你去唱歌跳舞,也找可帥可帥的……”

  沈牧平站在門口清了清嗓子。

  沈小運回頭一看就她,立刻開開心心地站了起來。

  “沈牧平,今天陸奶奶跟我說話了!”

  “說什麼了?”

  “陸奶奶跟我說她想她女兒了。”

  明明是一團錯認的混亂,在沈小運的嘴裡卻仿佛是兩個人再正常不過的“悄悄話”。

  “陸阿姨的女兒和她一樣是做水利研究的,一直在北京工作,陸阿姨……身體不好之後,陸阿姨的女兒把陸阿姨接到北京去呆了一年,是陸阿姨自己要求回來的,那時候她還沒這麼嚴重。”

  國內頂尖的專業人才,自然承擔著頂尖的工作壓力,她參加國家項目退不下來,正好在蘇州還有人願意幫忙照顧她,陸阿姨的女兒才放了她媽媽回了蘇州。

  那時候的沈牧平……不提也罷。

  “哦~那陸阿姨過年的時候回來了麼?”

  陸阿姨?

  沈牧平想了一下,才明白沈小運說的陸阿姨是誰。

  “陸阿姨的女兒姓顏。”

  “哦,顏阿姨。”

  沈小運的腦袋好靈光的。

  “過年回來呆了幾天,又走了,大概過一段時間,又會接陸阿姨去北京了。”

  “哈?為什麼呀?”

  因為陸阿姨的情況更嚴重了,也因為照顧她的人現在自己的情況也不好。

  沈牧平不想再說這些,透過後視鏡看了沈小運一眼,問她:

  “午飯我們去吃個小籠包好不好?”

  “好的呀!”

  送了沈小運回家,沈牧平接到了魏香蘭的電話。

  “我聽說她今天又安撫了陸大姐。”

  沈牧平“嗯”了一聲。

  “我後悔了,我不該讓她去醫院。”

  男人的手指修長,緊緊地握著手機。

  “魏阿姨,您總說她和陸阿姨從前有多麼的了不起,可即使是陸阿姨這麼堅強理智的人,當她神智不清的時候,想的最多的還是跟女兒在一起,她能做的事情真的不多了,她自己能享受的時間還有多少?我現在覺得她去醫院除了勞累之外根本沒有意義。”

  這才幾天,沈小運操心了陳爺爺又操心了陸奶奶,讓她不開心的事情就像飯菜裡的蔥花一樣根本無從躲避,偏偏她現在又是這個樣子,那些不開心她沒有能力排解。

  沈牧平心疼了。

  “牧平……”

  “魏阿姨,我們易地而處,您能不心疼麼?您能天天看著她勞碌奔波麼?!”

  魏香蘭沈默了。

  這麼多年了,這是沈牧平第一次用這樣的身份說話。

  易地而處……

  家裡,沈小運開開心心地記筆記,陸奶奶的女兒也很好,以後陸奶奶不高興的時候,就告訴她,她的女兒很好很好,她就會開心啦。

  下午兩點的時候,沈小運的電話響了。

  “喂?”

  “我的蛋糕店今天開業,你在家麼?要不要一起來看看?”

  蛋糕店?

  沈小運的舌頭立刻響起來是誰在跟她講電話了。

  “蛋撻姑娘,你自己的蛋糕店呀?”

  “地方離你們書吧不遠,我去接你好不好?”

  “好的呀!”

  答應好了,興衝衝地換上了衣服,沈小運才想起來自己要跟沈牧平說一聲。

  可他打過去兩個電話,都是占線的。

  蛋撻姑娘很快就來了,為了接沈小運,她開了一輛車來。

  一上車,沈小運先給她一個紅包。

  “恭喜開張,大吉大利!”

  蛋撻姑娘沒跟她客氣,要是她給多了,到時候塞在餅乾盒子也就還回去了。

  “你和沈先生打過招呼了麼?”

  蛋撻姑娘彎腰給沈小運紮好了安全帶。

  “沈牧平在忙,電話打不通呀。”

  “哦,那我一會兒用你的手機給他發個短信。”

  沈小運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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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04:44:53


  蛋撻姑娘的店鋪不是時下流行的嬌嫩甜軟風裝飾, 乾乾淨淨的原木色裝飾, 地板是米白色的, 線條簡潔到了極致,當然, 蛋撻姑娘自嘲說是因為沒錢的緣故。

  “來塊蛋糕”

  還沒等沈小運讀明白蛋糕店的名字, 蛋撻姑娘下車後就大步流星地走進了店裡。

  因為店裡傳出了爭執聲。

  今天是開業第一天, 不僅蛋糕半價,還有品嘗裝, 用玻璃紙包著的餅乾和蛋糕就像糖果似的, 透著討人喜歡的小巧可愛。

  店裡一個年輕姑娘正在跟一個男人爭講不休。

  “你這個人不能這樣的, 我們是試吃品嘗, 不是讓你抓一把拿走的。”

  那個男人還挺橫,小姑娘攔著不讓他走, 他又動手去抓小籃子裡的試吃點心。

  “你們說了是試吃, 只吃一塊兒能吃出什麼來?沒那個本錢就別做什麼活動。”

  蛋撻姑娘身材高挑,一步搶到了那個男人面前。

  “我們今天開張, 不光迎客來,也送衰神。”

  這話她是對著後面的年輕姑娘說的,說的“衰神”是誰,自然也不言而喻了。

  那個男人的臉皮確實厚得很, 說:“蛋糕送我啊, 那我就再多拿一點。”

  沈小運攔住了他。

  “你這個年輕人,媽媽沒有教你什麼是講道理哦,人家開張歡天喜地、和和氣氣, 你這是什麼?趁機占便宜哦!我跟你講,小便宜占多了,人會變小眼光的,你這麼大個頭的一個男人,應該一手抓財氣,一手抓福氣,你看看你手裡,你抓的是什麼?免費送的小蛋糕哦,還是從人家比你矮一截的小姑娘手裡搶的,你就覺得臉上有光彩哦?”

  高大的男人被嘮叨煩了,卻不敢跟沈小運動手。

  哪怕是當街跟個年輕女子打一架,那也是看熱鬧和罵他的一半一半,要是自己動了這個人,出了點什麼問題,那被訛上且不說,旁人也會都說他不對。

  沈小運緩了口氣,繼續喋喋不休。

  “小蛋糕好吃你就常來買,買來的蛋糕,你分給親戚朋友,說起來也是你花錢了,人家要領你的情,搶來的蛋糕,小小一點,一看就知道是試吃品,你看誰會吃得開心?一看就來路不明的東西哦,怕不是要吃壞人品……不過也難說啦,你長得好看,說不定小姑娘看見你就高高興興拿走了。”

  沈小運式的講道理聽著軟軟的,氣勢還是很強的,那個男人不想再糾纏,轉身想走,聽見她突然自己帥,愣了一下。

  沈小運還在他身後挺著胸膛繼續說:

  “哎喲,你真是白長了這麼好的身材哦。”

  這是誇獎吧?這年頭吵架還帶著這樣誇獎的麼?蛋撻姑娘看著沈小運。

  那個男人在門口停住了腳步,沒忍住,居然笑了,然後轉回來,把裝進口袋的小蛋糕小點心掏了出來。

  “您,厲害。”

  被誇獎了,沈小運趕緊說:“你才厲害哦,又高又結實,仔細看看就是長得很帥哦。”

  “嘿嘿,是麼?”

  男人居然不好意思了起來。

  過了兩分鐘,蛋撻姑娘看著自己微信裡收到的蛋糕錢,目送那個男人拎著一袋子蛋糕走了,走之前居然還跟沈小運說再見。

  她和她的朋友們一起看著沈小運。

  沈小運在乖乖地用勺子挖北海道蛋糕吃。

  “這個蛋糕好吃啊。”

  “哦。”蛋撻姑娘乾巴巴地說,“那你多吃點。”

  這個下午,沈小運吃了兩塊北海道、一塊黑森林、一杯焦糖布丁。

  坐在吧檯凳子上,她吃啊吃啊,偶爾還幫忙招呼客人,有客人進來問“你們什麼蛋糕好吃啊”,她還能頭頭是道地都說一通。

  “這個不那麼甜,上面的焦糖好吃。”

  “我跟你講哦,這個小餅乾脆脆的可好吃了。”

  她說得真情實感,眼睛裡像是有小星星。

  被她關照過的客人都沒有空手離開的。

  蛋撻姑娘的幾個朋友都是來幫忙的,看見沈小運這麼能賣蛋糕,都十分佩服。

  “乾脆請你來當店員好了呀,讓她天天請你吃蛋糕。”

  沈小運搖搖頭說:“我答應了老闆裝修好了回去工作的呀。”

  蛋撻姑娘的朋友還想說什麼,被蛋撻姑娘一個眼神釘在了原地。

  想起來她之前的交代,那個嘻嘻哈哈的女孩子沒再說什麼。

  吃多了蛋糕的沈小運手上又多了一杯酸奶,沒有放糖,只是上面澆了一層金色的蜂蜜,她一邊吃,一邊在想自己好像忘了什麼。

  下午四點多,小孩子們都放學了,看見蛋糕店打折一窩蜂地衝進來又一窩蜂地交錢拎著蛋糕和餅乾衝出去,沈小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晚上蛋糕剩的不多了,晚上和我們一起去吃烤魚好不好?”

  “不了。”沈小運搖頭,“我要回家吃飯的。”

  聽見沈小運說回家,蛋撻姑娘突然瞪大了眼睛:

  “壞了!我是不是忘了幫你發短信?”

  正在這個時候,沈小運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沈牧平呀。”

  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很平靜。

  “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沈小運看著蛋撻姑娘。

  年輕的姑娘從櫃檯後面走出來,深吸了一口氣才拿起電話,低著頭說:

  “沈先生您好,我是以前安心書吧的員工,今天我自己的蛋糕店開業,把她接出來看看熱鬧……我的點地址是……”

  十分鐘後,沈牧平喘著氣站在蛋糕店門口。

  沈小運已經穿著外套站在那了,手裡拎著蛋撻姑娘送她的蛋糕盒子。。

  “我想給你打電話的,占線了,我……我就忘了。”

  “不是,沈先生,是我忘了,十分抱歉。”蛋撻姑娘雙手合十,對沈牧平鞠躬道歉,她知道沈牧平有多緊張沈小運。

  “沒事。”

  大衣隨便套在身上的沈牧平如此說著。

  他越是這樣,蛋撻姑娘就越不好意思。

  沈小運像個小鵪鶉似的站在那裡,眼睛偷偷地看沈牧平。

  “我們回家吧。”沈牧平說。

  “好的呀。”

  沈牧平沒有直接走,他和蛋撻姑娘交換了手機號。

  “你以後想帶她出來,可以先跟我聯繫。”

  蛋撻姑娘像是接聖旨一樣地存下了沈牧平的手機號。

  “沈牧平,你生氣了呀?”

  回家路上,沈小運跟在沈牧平後面小聲問。

  “沒有。”

  沈牧平拎著蛋糕盒子,步伐略快。

  “你生氣了呀。”

  “沒有。”

  “對不起呀。”

  “我沒生氣。”

  “嗯,你沒生氣,對不起呀。”

  沈牧平猛地回身,看見沈小運的樣子,他抬手擋了一下眼睛。

  “你……走吧,我們回家,我買了鮮蝦回來,用蝦子炒豆腐好不好。”

  “好的呀。”

  回過身,沈牧平又停下腳步,讓沈小運走在他的前面。

  他用一隻手扶著沈小運的肩膀。

  沈小運沒回頭,沒看見男人的眼眶紅了又褪了。

  他著急、生氣,甚至想著等找到沈小運一定要好好教訓她。

  可走在這條路上,他就想起了十八歲那年,自己第一次夜不歸宿,一個電話也沒打回來,更沒有說一聲對不起。

  所以鋪天蓋地的憤怒,全衝向了過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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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04:45:18


  沈小運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 乖巧了一整個晚上, 不僅沒有再追著小小姐滿屋亂跑, 在玩遊戲的時候也十分安靜。

  沈牧平把蛋撻姑娘送的乳酪戚風切成小塊兒放在她面前,她也是悄無聲息地吃著, 就連表示蛋糕好吃的表情都只敢眯眯眼睛。

  晚上九點, 沈牧平溫了一杯牛奶給沈小運。

  “咦?”

  “喝點牛奶。”

  “你不生氣了呀?”

  沈牧平實在不想重複自己沒生氣這事兒了。

  他更生自己的氣, 無力發泄的難過就在胸口,在現在對方連接受道歉都不能的情況下膨脹著, 讓他格外難受。

  胸口發悶, 胃裡空盪蕩的。

  沈小運還是會察言觀色的, 尤其是這樣格外乖巧的時候, 看見沈牧平的臉色不好,她湊過去扶住他

  “你休息吧。”

  手臂上傳來了讓人眷戀的溫暖, 沈牧平舍不得拒絕。

  坐在沙發上, 看著沈小運給自己端來了一杯熱水,沈牧平突然覺得這個夜晚的燈光都仿佛溫柔了起來。

  “你工作好累的, 要好好休息呀。”

  “你工作也很累的,該好好休息。”

  聽見沈牧平的話,沈小運撓了撓頭說:

  “那個,書吧不是、不是還沒上班麼?我又記錯了麼?”

  “沒有。”

  男人笑了一下。

  “你今天幫別人賣點心, 也很累啊。”

  沈小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深夜, 沈小運睡了,小小姐也睡了。

  沈牧平打開了自己的衣櫃,他有很多款式規整的大衣, 即使是從前最落魄的時候,他從小養成的整潔習慣也沒有被徹底扔掉。

  大衣、襯衫、羊毛衫……把這些衣服都挪開,沈牧平在衣櫃底下找到了一個真空袋子,裡面裝的是他很久之前的衣服,大半年前被他收拾好帶來了這裡。

  打開一個密閉的袋子,一股淡淡的衣服放久了的氣息從裡面飄出來,沈牧平從裡面抽出了一件藍色的運動服。

  衣服的前襟上寫著一所省級重點高中的名字。

  這件衣服被保存的很好,沈牧平還記得它之前被放在一個單獨的真空袋子裡,袖口領口都被熨燙得整齊,用紙板撐著規整的形狀,還有白色的棉布放在微微有些泛黃的後領上。

  把衣服展開,一抹藍色瞬間浸透了記憶,一切昏黃老去的過往都變得鮮活起來。

  略有疲憊的腳步聲,打開門後帶著笑意的問候,又或者走到家門口就能聞到的飯菜香氣,還有自己晚歸時亮起的燈光,它們一直沈默地守候在某個角落裡,在這一刻於歲月深處迸發色彩。

  沈牧平脫掉身上的家居服,只穿著襯衣,把校服套在了身上。

  “對不起。”

  他說。

  對不起。

  您能不能聽見?

  是不是太晚了?

  是真的太晚了。

  不能在您焦急和難過的時候安慰您,也不能從您的臉上換來一點輕鬆的笑容。

  一套舊時的校服,還能從衣櫃裡翻出來穿在身上,仿佛停留在了某個輕狂到可笑的年月,一個人,卻永遠都往前走,走得太快了,一眨眼就丟了。

  沈牧平的腦袋輕輕敲在了穿衣鏡的玻璃上,有點點的水光閃爍在鏡裡鏡外。

  第二天一早,沈小運抱著小小姐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小小姐爬在了她床頭的木板上探頭,她一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又圓又大的貓臉。

  “我記性很差的,你曉得伐?你這樣我萬一記錯了,以為自己是一隻小貓咪,我就要跟你搶貓糧了呀。”

  小小姐的尾巴甩來甩去,被抱得還挺舒服。

  早飯沈牧平熬了粥,粥裡放了菜絲和蝦仁,在砂鍋裡煲了一個多小時,出鍋放了點鹽和胡椒粉,香氣濃的很。

  除了周之外,沈牧平還煎了雞蛋,蛋黃五分熟,上面點了點醬油。

  “這是什麼呀?”

  沈小運戳了戳盤子裡亂糟糟的一團。

  “那是菜肉餡餅。”

  沈牧平手裡還有個盤子,裡面裝著煎到略有焦黃色的餅,看起來挺好吃的。

  看看那些,再看看這些,看著沈牧平把餡餅放在自己面前,又把“那一團”拖到他那裡,沈小運眨了眨眼睛。

  “我做飯的時候走神了,看錯了菜譜。”

  看錯了水面比例,調錯了面,下鍋後才發做不成型,只能重新和面重來。

  沈牧平面前的,就是一堆“殘次品”。

  “怎麼了?”

  沈小運一直盯著,沈牧平用筷子夾著餡餅,怎麼也吃不下去了。

  “你的餅,太醜啦。”

  “能吃就行。”

  “可是……好吃麼?”

  “和你的餅是一樣的。”沈牧平坐直了看著沈小運,慢慢地說:“就是醜一點。”

  “可是……”

  沈小運還有異議,沈牧平一口咬在了餅上,有點凶的樣子。

  她立刻縮了脖子,埋頭去吃自己的早餐。

  很醜的餡餅自然也不好吃,沈牧平卻吃得津津有味。

  “過兩天我給你做塘鯉魚蒸蛋吧。”吃完飯,他跟沈小運說。

  塘鯉魚是老城周圍特產的一種魚,三月水草豐美起來,那魚正是鮮嫩的好時候,沈牧平小時候就吃過塘鯉魚蒸蛋,記憶裡還是很喜歡的。

  “好的呀!”

  沈小運並不知道塘鯉魚蒸蛋是什麼,但是只要沈牧平說了好吃的,她就從沒拒絕過。

  “走吧。”

  沈小運都已經坐在電視機前面坐好了,歪頭看著沈牧平。

  “去哪裡呀?”

  “今天醫院那邊檢查工作,柳醫生會很忙,我送你去蛋糕店吧,今天已經那邊說好了。”

  蛋糕店!

  燈光算什麼?星星算什麼?月亮算什麼?它們都比不上現在沈小運的眼睛,那麼亮!

  金光萬丈!

  “你讓我去幫忙賣蛋糕麼?”

  “對啊。”

  沈小運立刻站起來,小小姐從她的腿上掉了下來。

  換好衣服,沈小運看了一眼自己的包包。

  很好,裡面還有五百塊,她一定吃不下五百塊錢的點心。

  蛋撻姑娘的蛋糕店今天依然有活動,買夠了五十塊錢的點心就送一個焦糖小布丁,沈小運像個吉祥物一樣坐在吧檯邊上先享用了一個補丁,覺得自己的心都甜起來。

  “這個蛋糕裡面的奶油裡放了一點點的海鹽,只有一點點,但是蛋糕就不膩了,可好吃了。”

  “要不要試試肉鬆小麵包呀?可好吃了!”

  “巧克力小餅乾,昨天還沒有呢,只要八塊錢,你多拿一包吧,不會後悔的呀!”

  沈小運特別誇獎的蛋糕幾乎都成了爆款,蛋撻姑娘不得不在廚房裡根據沈小運的推薦盡量多做一點她誇獎過的點心,就算是這樣,到了下午三點“沈小運特別推薦”也差不多都賣光了。

  “連我都想把你從書吧挖過來了,要不要跳槽啊?”

  蛋撻姑娘問沈小運。

  “不要。”沈小運搖搖頭,“我是愛崗敬業的。”

  愛崗敬業?

  蛋撻姑娘給沈小運煮了一杯奶茶。

  “你要是來我這裡,我天天請你喝奶茶吃點心,好不好?”

  沈小運心裡的天平在喝到奶茶的一瞬間劇烈晃動,愛崗敬業四個字也有點點搖搖欲墜。

  真的只有一點點。

  沈小運可以拿小小姐粗壯白胖的小後腿發誓。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04:45:39


  趁著草莓還沒下市, 蛋撻姑娘用草莓做了好幾種只有現在才有的小點心, 看著切成片的草莓被貼在了盒子蛋糕的外壁上, 沈小運雙手合十,忍不住讚嘆說:

  “真好看呀。”

  蛋撻姑娘在紙杯蛋糕上擠出了一團奶油花, 又在上面放了一個完整的草莓。

  然後遞給了沈小運。

  沈小運捧著蛋糕, 都有點舍不得吃了。

  下午的時候, 一位老爺爺提了一個鳥籠進來,裡面一隻八哥探頭探腦, 看見人就說:“你好, 發財。”

  說話間還帶著點方言口音。

  沈小運跟在鳥籠後面, 跟那個爺爺說:

  “我昨天也看見了兩隻八哥來著。”

  老爺爺拿著一包吐司, 轉過頭來問沈小運:“會說話麼?”

  “會的呀,會說好多呀, 還能吵架, 可厲害啦。”

  老人聽得兩眼發亮,又拿了一個牛角麵包。

  “你在哪裡看見的?”

  “我在……醫院吧。”

  老爺爺轉頭放下麵包, 擺擺手說:“你這個人,騙人呀?醫院哪裡有八哥?還吵架?!”

  就是有啊。

  沈小運今天早上起來翻自己的小本本,就看見上面寫著“我討厭醫院裡的兩隻八哥,吵架還打人”。

  她還想爭辯呢, 老人又說:

  “我養八哥就是為了解悶啊, 你呀,不要跟我撒謊啦。”

  沈小運委屈。

  “唉,兒女不在身邊, 養隻八哥,每天還能說說話,我這個麵包就是買給它的呀……你這個草莓蛋糕看著不錯呀。”

  “這個蛋糕好吃的呀!我們家的麵包八哥一定喜歡的,這個蛋糕你也肯定喜歡的呀。”

  說起好吃的,沈小運總有說不完的話。

  “好,我買一個,我家孫女也喜歡吃蛋糕,要是好吃呀,她暑假回來的時候我就給她買來吃。”

  現在三月還沒過完呢,暑假還要好久啊。

  最後,老人買了一包吐司和一個草莓蛋糕,蛋糕裝在小盒子裡,吐司袋子掛在鳥籠旁邊。

  看著他的背影,沈小運“唉”地嘆了一聲,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嘆氣。

  抬起手揉揉自己的臉,她對自己說:

  “不要嘆氣哦,你已經一下子老了好多了,越嘆氣越老的呀。”

  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草莓蛋糕,沈小運拿起抹布擦了擦裝麵包蛋糕的玻璃櫃子,玻璃櫃子的把手很多人摸的,隨時擦一下才不會讓後來的客人覺得店裡不夠乾淨。

  擦呀,擦呀,擦呀。

  蛋撻姑娘叫住了沈小運:

  “我試做了幾個巧克力爆漿布朗尼,你要不要試試味道?”

  “好的呀。”

  沈小運把抹布放放好,跑到吧檯邊上安安靜靜地等著吃蛋糕。

  看見沈小運終於不再轉著圈兒沒玩沒了地擦櫃子,蛋撻姑娘松了口氣。

  沈小運吃了一個布朗尼,還打包了一個,等沈牧平來接她的時候,她美滋滋地向沈牧平獻寶。

  “可好吃了!”

  沈牧平的手裡還拎著買好的菜和肉,向蛋撻姑娘道過謝之後,他帶著沈小運往家裡走去。

  清明之前,螺螄肉最是鮮美,走在青條石路上,看見道旁的小飯館裡有人點了做好的螺螄,沈小運就有點走不動了。

  其實她一點也不餓,在蛋糕店的這幾天,她的臉好像都比從前圓了。

  “沈牧平。”

  她叫了一聲。

  沈牧平在想事情,沈小運叫他第二聲的時候他才聽見,帶著微笑回頭,順著沈小運渴望的視線看到了螺螄。

  “我買了蚌肉,回去燒豆腐湯好不好?”

  蚌肉豆腐湯,沈小運有點想吃。

  可是螺螄就在眼前呀。

  她很猶豫。

  心裡面一邊是新鮮的河蚌一邊是鮮美的螺螄,雙方都在努力地拔河。

  沈牧平又說:

  “我今天給小小姐買了新的貓玩具,現在就在家門口。”

  貓玩具強勢站到河蚌的背後,把那一串兒螺螄拉的丟盔卸甲。

  “走吧,我們回去給小小姐拆禮物。”

  她推著沈牧平的背往前走。

  男人一邊走,一邊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肚子。

  他小時候有次和同學一起吃螺螄,吃完之後上吐下瀉,在醫院裡躺了好幾天。

  那之後他對這種很多人喜愛的河鮮就有了心理陰影。

  不過,他是不會把自己這麼丟人的事情告訴沈小運的。

  小小姐的新玩具是一個會自己滿地打滾的球,打開開關把球放在地上,沈小運的眼睛一直盯著那個球到處跑,看得興致勃勃。

  倒是收到了禮物的小小姐對這個會自己動的傢夥很防備,那個球要衝到它面前的時候,小小姐胖腿一跳,蹦到了沙發靠背上。

  一直到吃飯的時候,這個電動的小球球都更像是沈小運的禮物。

  蚌肉豆腐湯、酒香金花菜、肉末蒸蛋,還有白米飯,沈小運吃了不少的蚌肉,用肉末蒸蛋拌了小半碗的飯。

  今天她實在吃了不少的甜點,飯量大減。

  沈牧平只能在心裡暗暗慶幸明天她就要回書吧上班了,不會再被蛋撻姑娘像是對吉祥物一樣地投喂。

  真的胖了呀。

  吃過飯,沈小運暫時放過了那個小球,開始了自己每天寶貴的“戳小雞”時間,沈牧平和往常一樣坐在電腦前開始做表格。

  做了一會兒,沈牧平拿起手機,看見手機屏幕上還在不停地彈消息。

  “沈哥,今天警察叫你沒事吧?”

  “老牛問我陳先生那單你怎麼轉了?”

  “沈哥,陳先生那單老闆轉給我了,怎麼他不接電話?”

  ……這些都還只是發了文字的,更多的語音消息彈得沒完。

  沈牧平搓了搓自己的手機,兩隻手交握在一起撐在桌子上。

  自己打了客戶,單子自然是不能再做下去了。沈牧平在公司裡忙著轉手單子的時候被警察局一個電話叫走調查情況。

  今天,那位陳先生報了警,警察調取了醫院監控,證實他確實先動了手。

  儘管陳先生一直要求要把沈牧平關起來拘留幾天,沈牧平也不過是被說服教育了一番,又被要求向陳先生鞠躬道歉。

  沈牧平鞠躬了,也道歉了。

  警察問起打人的原因,他只說是陳先生說了不幹淨的話。

  他道歉的時候,陳先生的態度很輕蔑,他覺得無所謂,只要不是攻擊沈小運,別人說什麼也無所謂。賣了幾年的保險,沈牧平早練就了一身能屈能伸的本事。

  剩下的時候就是要跟公司裡解釋和交代。

  開除倒是不會,扣獎金是難免的,大概還要寫檢查……

  成人世界的煩心事,未成年的沈小運自然不知道,戳小雞出了新的活動,她滿心滿眼都是特別厲害的五彩貓頭鷹,可惜玩兒得實在不好,貓頭鷹那麼多,她卻總是通不過關卡。

  有點生氣。

  小小姐想讓沈小運跟她玩兒,卻被拒絕了,想躺在沙發上好好睡一覺,又被沈小運鬧得不得安靜,從沙發上跳了下來,路過了那個白色小球的時候,它停下腳步,仔仔細細地用小鼻子尖兒嗅了起來。

  用爪子試著碰了一下那個小球,聽到裡面傳來卡嚓聲,小小姐拔腿飛奔,跑到遠處觀望了起來。

  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各人有個人的煩惱,也各人有個人的春風和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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