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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11 04:06:53




風光 - 夫人的暴力美學(幫夫一把罩之一)

世人都知鎮北大將軍之子武藝高強,有少年軍神之稱,
卻不知這十三歲就上陣殺敵的少將軍就是她瞿影,誰讓她爹沒兒子!
如今她爹為保住她的小命,要她乖乖嫁給指腹為婚的縣令未婚夫,
嘖,大她七歲,還在北方第一大城當官,不會是個腦滿腸肥的貪官吧?
誰知這上官尋竟是她最愛的氣質書生型,還是百姓公認的青天大老爺,
令一見鍾情的她決心藏起暴力粗魯真面目,轉職當個溫婉優雅的賢妻,
相公兩袖清風天天吃饅頭,她靠軍中練出的優秀廚藝讓他吃好吃飽,
相公被王爺派人找麻煩,她撂「雙胞胎哥哥」的兵蓋人布袋拳頭吃到飽,
連相公不會圓房,都由她主動手把手的教,這樣的賢妻哪裡找?
只是,她家相公不是個文弱窮縣令,怎麼她爹被誣賴貪汙十萬兩軍餉,
他隨手就掏出一疊厚厚房契地契加銀票,嘴皮子一碰更讓王爺掉腦袋,
甚至為了救回被皇帝逼迫和親敵國的她,手一翻就讓兩國皇帝換了人?
嗚啊,看來相公的祕密似乎不比她來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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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11 04:07:51


【編輯推薦 情場上的女武神!】

  女扮男裝上戰場的女將軍,

  為了從多疑的皇帝手下保命,

  只得趕緊嫁給指腹為婚的未婚夫,

  幸好對方是她最愛的溫文儒雅書生型,

  她立志要保護夫君不受欺負,

  更為了爭取愛情改頭換面想當個溫柔的賢妻,

  殊不知,她的偽裝早在男主角面前露了餡,

  而她的縣令相公,也不似她以為的那麼文弱善良好欺負,

  他們之間會發生怎樣的愛情故事,快翻書來看~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11 04:08:09


【楔子】

        滄海國於數百年前,由上官家、瞿家與夏家三家共同建國,由於上官家從商,瞿家從軍,因此以文興家的夏家就執掌了王權,成為滄海國的皇帝。

        時光荏苒,如今夏家的皇族地位依舊穩固,如日中天;上官家徹底沒落,唯一倖存的後代上官尋,表面上在皇帝夏暉的照顧下棄商從政,做了北方邊界第一大城北臨城所在地北臨縣的縣令,但他行商的天賦驚人,暗地裡成了操縱皇帝私人產業的推手,替夏暉的小金庫賺進了不少銀兩。

        至於瞿家,年約四十許的瞿豪正值壯年,擔任滄海國的鎮北大將軍,傳聞中他有一對雙胞胎兒女,名喚瞿景及瞿影。

        兒子瞿景從十三歲起便展現了強大的軍事天賦,帶領軍隊與北方的人狼族作戰,戰功彪炳卻從不請功,然而他的功績還是傳到京城,被皇帝封為將軍,因為年紀輕輕,便被大家稱為少將軍。

        眾人在羨慕稱讚瞿豪教子有方之餘,卻不知道他也有說不出的苦衷—— 

        這個瞿景,其實就是瞿影啊!

        什麼雙胞胎兒女,根本就是障眼法!從頭到尾,瞿豪就只有一個女兒!

        而這事要從瞿影十三歲那年說起,生得清麗溫柔的瞿影,看上去柔弱可人,偏偏有一副豪邁衝動的軍人脾氣,再加上從小跟著父親練武,武功更是高強。

        她十三歲那年,瞿豪在關外作戰誤入陷阱,遭人狼族軍隊圍攻,瞿影接到消息後便易釵而弁,戴上一副銀色面具謊稱自己是瞿豪的兒子,假造父親的軍令領著十萬大軍前去救援,居然成功的將瞿豪及其所率領的大軍給救了出來。

        然而瞿影雖然戰功輝煌,卻假造軍令、私自出兵,這些都是會砍頭的罪名,何況她還女扮男裝上戰場,瞿豪無奈之餘,只好對外宣稱他其實有一對雙胞胎兒女。

        眾人便認為瞿景過去隱姓埋名藏在軍中,是在潛心自修,十年磨一劍,如今霜刃一出,名動天下。

        至於瞿影,一個女孩子家也不會有人多注意,提起她,頂多會有幾個老臣想起她自小與上官家的男丁指腹為婚,其他也說不上什麼特別。

        只是隨著上官家越來越沒落,那上官尋也籍籍無名,低調地做著他的縣令,這樁婚事似乎再也沒有人提起。

        令人意外的是,在上官尋二十五歲、瞿影十八歲這一年,瞿豪突然想起這事,竟去了急信到北臨縣,要求上官尋履行婚約,快快將他的寶貝女兒瞿影娶走。

        旁人或許霧裡看花,但瞿豪卻是有苦說不出—— 最近鎮北軍打了一個大勝仗,但領軍的瞿景是忤逆了皇帝的旨意擅自出兵的。

        瞿豪知道依夏暉的脾氣,說不定很快就會問罪於瞿景,根本不會管是否打了場勝仗。無奈之餘,他連忙讓「瞿景」重病不出,同時打算將女兒瞿影嫁掉好替哥哥沖喜,遠離這場可能的是非。

        然而脾氣又臭又硬的瞿影哪裡能夠忍受這個安排?於是趁著父親不注意,她偷偷的溜出府,一個人隻身前往北臨縣,準備看看那個上官尋究竟是圓是扁!

        北臨縣距離邊關不遠,騎馬約只要十幾天的路程,一路上,她不斷地幻想著自己的丈夫長得什麼樣子?大了她七歲,又當了個北方第一大城所在地的縣令,會不會已經吃得腦滿腸肥?是不是因為性格貪婪吝嗇,所以才會名聲不顯?

        越想,瞿影越覺得灰心。其實能夠嫁一個文人,她心裡也不能說沒有期待,畢竟自己是個武人,又沒讀過幾本書,所以對那種文質彬彬、溫文儒雅的文士,她本能的有種傾慕之心。然而這個上官尋卻是父親硬塞給她的,也沒聽說有什麼長得玉樹臨風的傳聞,萬一超出她的期望太遠,她難道就這麼甘心認命?

        但不甘心又如何?她悔婚,丟臉的可是整個瞿家啊!

        懷抱著這種不安,瞿影終於來到了北臨城。

*             *             *

        北臨城作為北方第一大城,是京城至邊關的必經之地,照理說應是商旅絡繹不絕、來往者眾,但因為十幾年間與人狼族的戰爭,導致北臨縣轉為以防禦為主,北臨城行商買賣的交易便少了,偌大的街上雖不至於冷清,但也絕說不上熱鬧。

        走在平靜寬敞的大街上,吹著微寒的風,看著整齊有序的房屋,還有百姓平和安然的笑顏,瞿影一直躁動的心,莫名其妙地安寧了起來。

        她不討厭這個地方,至少這裡給她的第一印象相當好,相信作為地方父母官的上官尋,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吧?

        默默的走到了官署,她抬頭納悶地看著北臨縣衙的大門,一如這座城所顯露出的樸素及大氣,雖老舊卻不失風範。不過這座建築並不是引起她好奇的原因,而是縣衙之外圍了一群百姓,正竊竊私語地不知在議論些什麼。

        瞿影做男子打扮,所以毫無顧忌的擠進了人群,她清秀的模樣很容易給人好感,輕而易舉就問到了這縣衙此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今天縣令大人上官尋正在問案,這件案子放在別的地方或許只是一件普通的強盜殺人案,但發生在北臨縣,這個案子就成了一宗大案。

        因為,犯案的很可能是一個人狼族人!

        說起這人狼族,其實就是北方一群以放牧為生的遊牧民族,隨時間過去漸漸的建立起勢力,最後成了一個大族,雄據北方苦寒之地。

        而人狼族會從士兵中選出多名武藝技巧更好、力氣更大的勇士,在打仗時衝在最前面,不畏生死一往無前,引領士兵的士氣,激發他們的血性,並不容易應付,所以才能和滄海國多於他們數倍的大軍鏖戰十數年至今。

        據說人狼族人兇狠暴戾,若是真有人闖入城中殺人,那絕對是一件大事!

        瞿影由圍觀的群眾之中得知,死者名為牛七,耕田為生,前幾日被發現陳屍家中,身中數刀,是養子牛大頭發現的,而鄰居錢兩山作證,曾看到疑似人狼族的可疑人士由牛家跑出,故而報官緝兇,於是在調查數日之後,上官尋終於升堂了。

        瞿影好不容易擠到最裡面,看到公堂上衣冠楚楚的上官尋,不由眼睛一亮。

        好俊的人啊!瞿影怎麼也沒想到,她未來的相公會是這般相貌堂堂、正氣凜然,一身的書卷氣,簡直就是她理想中的文士形象!當下,她對嫁給他這件事所產生的怨念,已然去了一半。

        堂上的上官尋敲了一下驚堂木,喝道:「牛大頭,你是第一個發現牛七死在家裡的人?」

        牛大頭看上去二十來歲,雖然名叫大頭,卻長得獐頭鼠目,他站在公堂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是的大人,草民後來清點過,櫃子裡我爹用來買米買酒的幾兩銀子全不見了,一定是那人狼族的歹徒盜走了!」

        「本官再問一次,你親眼看到兇手是人狼族人嗎?」上官尋冷聲問道,並沒有被他可憐的模樣打動。

        牛大頭尚未回答,站在他旁邊的錢兩山搶著答話道:「大人,是草民看到的!就在那十月七日,草民聽到隔壁牛七的叫聲,連忙出去查看,發現一個穿著人狼族衣飾的人由屋裡衝出來,很快就不見人影了!」

        「哦,是這樣嗎?」上官尋仍是緊盯著牛大頭,「牛大頭,你曾說過,牛家也不過只有薄田一塊,就在屋子後頭,屋宇也破敗老舊不堪。本官去現場看過,牛家的房子確實破爛,但隔壁的錢家卻是美侖美奐,所以本官很好奇,怎麼人狼族的歹徒不去搶錢家,反而選擇去搶看起來窮困不堪的牛家呢?」

        牛大頭愣了一下,眼淚還掛在臉上。「我、我不知道……」

        「莫非是牛七與人結怨?而且本官聽說,與牛七感情最不好的就是錢兩山了……」上官尋終於看向錢兩山,「所以你會那麼好心,為牛七作證?」

        錢兩山眼神閃爍了一下,卻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說道:「草民……草民雖然常與牛七吵架,但也不會想看他莫名其妙的死去啊!萬一歹徒下個目標就是我怎麼辦?我當然希望大人明察秋毫,快快查出真兇!」

        才聽上官尋問案沒多久,瞿影已然相當投入,他犀利的問話讓她忍不住低聲叫好,雙手都握起拳來。「對對對,這個案子聽起來一定有問題!問倒他們、問倒他們!問不倒就打到他們倒!」

        問不倒就打到他們倒?這未免也太激進了點!

        旁人聞言皆不由古怪地覷了她一眼,本能的就往旁邊移,離了她半步遠。

        這時候,上官尋突然朝著牛大頭及錢兩山兩人詭異地笑了一下,拿起桌上一份卷宗晃了晃。「其實這幾天,本官派人查了牛七的身家財產,發現牛七除了屋後的那塊田地,還擁有一塊數百畝大小的放牧地,水草豐美,更可改作農田……」

        說到這裡,不知為什麼牛大頭及錢兩山突然微微緊張起來。

        上官尋定定地望著兩人,觀察他們表情的細微變化,繼續慢慢說道:「不過這百畝沃土,數年前已經賣給了錢兩山,本官著人問過,確有此事,所以這已經不能算是牛七的財產了—— 」

        牛大頭突然臉色變得鐵青,急急打斷了上官尋的話。「不可能!我沒有聽說過父親賣了那塊土地!」

        「喔?」上官尋朝著錢兩山曖昧一笑。「但本官這裡有錢兩山提供的地契為證,這土地確實是錢兩山的—— 」

        「那是他偽造的!」牛大頭再度打斷上官尋,氣憤地指著錢兩山,完全忽略錢兩山目瞪口呆的傻眼表情。「我父親最討厭的就是他,怎麼可能把地賣給他?」

        「喔?可是牛大頭,本官記得你幾次的供詞,從頭到尾都堅稱你父親牛七只有破屋一棟、薄田一塊,似乎你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塊城外的沃土,但現在本官說出來後你怎麼又知道了?而且還能指控錢兩山偽造地契?」上官尋突然用力一拍驚堂木。「說!你是否為了謀取這塊地,殺害牛七?!他們沒腦子,可是你有啊!你們說對不對啊」

        牛大頭嚇得雙腿一軟,連忙跪下,卻連話都說不清楚。「我、我……我……」

        「牛大頭,看來人就是你殺的,那麼錢兩山無罪釋放了。」上官尋不等牛大頭說出個所以然,就笑吟吟地轉向錢兩山。「來來來,你可以將地契拿回去了,以後這案子與你無關了。」

        外頭的群眾看得緊張刺激,但這樣的轉折又令人有點茫然,上官尋感覺像是被買通了似的,還一點都沒有掩飾。

        可是瞿影卻雙目一亮,欣賞之情溢於言表,「沒錯,就是這樣!能查出案情才是真理,用點手段怎麼了?要換成我來施這手段,不貪汙他個天地無光都覺得對不起天地君親師……」

        這又是什麼理論?旁觀者聽到瞿影的自言自語,臉上的表情都僵了,不禁又往旁邊移了一點,感覺這年輕小夥子似乎腦子不太正常……

        牛大頭又驚又氣,滿臉通紅,驀地指著錢兩山。「人人都說縣令大人大公無私,我看都是假的,你一定收了錢兩山的好處!明明殺人他也有份,你卻把罪都推給我,我不服!」

        「本官說錢兩山無罪,他就無罪。」上官尋朝著牛大頭鄙夷地道:「而且你汙衊錢兩山做什麼?是不是你眼紅錢兩山得的那塊土地?」

        「是我賭博欠了錢兩山幾百兩,他說我父親有塊好地在城外,只要殺死父親,那塊地就會由我繼承,我就可以用土地折抵銀兩還給他,他還保證會替我作證,父親是被人狼族歹徒所殺,讓我脫罪……想不到、想不到錢兩山早就買通了縣令,設計讓我牛家人死絕,他就可以霸占牛家所有的土地……」牛大頭像是豁出去了,哭哭啼啼又義憤填膺地把一切都說了出來。「我有借據為證,還有那把兇刀,被我扔在屋後的臭水溝裡,如果他沒有慫恿我,我怎麼會殺死我父親?他又為什麼要做偽證,說我父親是人狼族殺的?」

        如果牛大頭所說為真,找出那把兇刀,一比對傷口就真相大白了。

        上官尋看向錢兩山,好整以暇地道:「錢兩山,你怎麼說?」

        錢兩山長嘆了一口氣,雙膝一跪,連辯解都懶得辯解。「草民認罪,只希望不要牽連我家人,此事為草民與牛大頭兩人的主意,與其他人無關。」

        牛大頭聽得一愣,一頭霧水地望向了錢兩山,孰料錢兩山滿臉灰敗,根本連看都不想看他。

        此時上官尋語氣冰冷地替他解了惑,也讓周圍觀看的老百姓聽得連聲叫好。

        「牛大頭,本官告訴你,其實什麼錢兩山買了牛七那塊地的地契是本官誆你的,根本沒有這回事。」

        牛大頭渾身一抖,難以置信地抬起頭,原本氣紅的臉瞬間變為慘白。

        「經本官調查,牛七不可能是人狼族殺的,因為他們慣用的武器是彎刀,那牛七分明是被柴刀之類的利刃砍死;再者,牛七與錢兩山交惡,但錢兩山指控人狼族入室殺人,牛大頭卻毫不懷疑就相信他,豈不反常?」上官尋定定地望著他們兩人。「所以本官從一開始就懷疑此事根本是你二人一搭一唱,才在這次升堂時稍微用了點計謀,你們不就認罪了嗎?」

        「好!幹得好!」瞿影終於忍不住大聲的鼓掌歡呼起來。「這兩個傢夥串通起來謀財害命,要是換個人就被騙過去了!上官大人,在我看過的狗官裡面,你真真算是出類拔萃的!」

        這算是稱讚還是貶損?原本還議論紛紛的圍觀群眾一下子全靜了下來,個個傻眼至極的看著瞿影,由於之前每個人都與她保持一段距離,讓她顯得鶴立雞群,相當醒目。

        上官尋也聽到了她那令人哭笑不得的評論,亦是一臉無語地望向她。

        為官數載,第一次被歸類為狗官,饒是上官尋再多才多智,一下子也反應不過來。

        「呃……」瞬間被萬眾矚目,瞿影頓時發現自己好像說錯話了,連忙改正道:「我是說,你和那些狗官一點都不一樣!他們沒腦子,可是你有啊!你們說對不對啊?!」

        她這麼一鼓動,群眾也跟著喧譁起來,言語裡滿滿都是對上官尋的讚美—— 

        「上官大人是個好官啊!那些狗官怎麼能比?」

        「咱們北臨縣幸好有上官大人,才能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外頭群眾的掌聲呼聲不斷,足見上官尋這精采的一手是多麼的令眾人讚嘆,更證明了他在北臨縣中是多麼的得民心。

        而那差點闖禍的瞿影,則是默默地、悄悄地從人群中往後退,最後退到上官尋視線所不能及之處,逃之夭夭了。

        可是她邊逃,臉上卻邊帶著一抹羞澀甜蜜的微笑。

        上官尋這樣的男人,才智雙全、品貌非凡、優秀非常,與其相配的女子,至少也要才貌俱佳、端莊賢淑、溫柔婉約吧……

        瞿影心頭小鹿亂撞,想到他會是自己未來的丈夫,一張俏臉更是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可是再想想自己,除了一張臉還過得去,其他地方粗魯的粗魯、暴力的暴力,他會不會嫌棄她呢?

        瞿影承認自己喜歡上上官尋了,至少對他的第一印象她非常滿意,如此優秀的男人,簡直就是她夢寐以求的對象!至於他會不會也欣然接受她這樣一個妻子……既然她決定嫁了,那就不會是問題!

       反正離他來迎娶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應該足夠讓她準備好當一個「賢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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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11 04:08:41


        北臨縣。

        縣令大人欲與鎮北大將軍的女兒結親,這個消息已經傳了好幾個月,如今終於塵埃落定,只是整個縣城都在為上官尋高興的時候,作為新房的北臨縣衙卻毫無反應,只有新房門上貼的兩個囍字,沾上了點喜事的邊。

        上官尋並未擁有屬於自己的宅第,對他這孤家寡人而言,住府衙很是方便,反正他對物質的要求不高,不需要什麼豪宅,更不需要有人服侍,而且住在府衙裡,遇上什麼緊急的事,馬上就可以處理。

        便如今日,已是戌時三刻,縣城裡大部分的人都睡了,但上官尋仍然一身家常袍子,坐在府衙的書房中,與師爺范畢對談著。

        「……在邱、津兩縣的銀號已經撥款興建商號,再過半年建成後便可開始收租,以商號的位置觀之,第一個月應該就可以回本,估計會有三千兩白銀以上的淨利……」

        范畢望著手裡的一份資料,詳實地稟報著,但他說的事與北臨縣毫無關係,且姿態還像是……一個管事向主子報告生意的收益。
上官尋點了點頭,耳朵裡聽著范畢的話,手中的毛筆一邊在批閱北臨縣的縣務文書,「那邱、津兩縣的部分就先壓下來,暫時不報,其他的產業收益已經是去年的一倍,足夠交差了。」

        范畢聽了一愣。「但是皇……呃,那個人那邊可以接受嗎?」

        上官尋諷刺一笑,處理縣務的手完全沒停過,彷彿話題內的「那個人」連讓他分心的價值都沒有。

        「那個老頭近幾年有些貪得無厭,壓一壓也好,我可以保證他賺錢,卻無法保證他年年都翻數倍的賺。」說到這裡,他不由自語了一句。「他治理的國家,能不能富裕到有那麼多錢還很難說呢。」

        兩人討論的正是滄海國皇帝夏暉的私產,在上官尋的運籌帷幄下,要說這天下誰最有錢,夏暉絕對當仁不讓,也因此雖說名義上是夏暉統治著滄海國,但上官尋絕對要比夏暉更了解滄海國的經濟及民生。

        既然結論已定,報告似乎到這裡結束了,但范畢沒有離開,反而表情奇怪的直視埋首公務中的上官尋。

        上官尋的眼終於落到了范畢身上,「還有什麼事嗎?」

        范畢有些好笑地道:「大人,你明日就要娶親了,現在還一本正經地在這裡與我討論公事,難道你一點都不緊張?」

        「與瞿家的婚約,要不是瞿大將軍提起,我都快忘了,何況他不嫌棄我上官家家道中落,我自然也會誠心以待。這種不能拒絕的事,有什麼好緊張?」上官尋連說話的語氣都沒有高一分,平靜地像在訴說別人的事。

        「但是你不會好奇自己未來的妻子長得什麼樣子,是什麼樣性格的人嗎?」范畢打趣地問道。

        不是討論公事時,他是上官尋最好的朋友,而消遺這個老是面無表情、正經八百的傢夥,是他最大的樂趣。

        「不好奇。」上官尋說得斬釘截鐵。

        「真的?」范畢挑了挑眉,突然嘿嘿一笑。「那瞿豪大將軍我知道,說得好聽是性格豪邁不羈,說得難聽點就是個大老粗,他的妻子又早逝,一個大老粗教出來的女兒……嘖嘖嘖,搞不好粗魯不文、孔武有力,力氣比你這男人還大呢。」

        上官尋並沒有回答,但他一直拿得穩穩的筆桿,很明顯地抖了一下。

        范畢忍住笑,繼續嚴肅地道:「還有還有,我們都見過瞿大將軍,說實話他長得……用其貌不揚形容太傷人了,只能說他的容貌實在太過驚天動地,在人狼族都可以止小兒夜啼。所以他女兒嘛……好一點長得五大三粗,圓木身材水桶腰,糟一點的話……」

        啪!上官尋的手裡突然傳來一個微小的清脆聲響,那枝毛筆不知怎麼地居然斷了。

        「夠了!」他輕咳一聲,將那斷筆輕巧地放在筆架之上,彷彿什麼都沒發生。「無論她長得如何,我也只是娶她,卻沒有與她交心的打算。」

        「什麼意思?」話題一下跳到這裡,范畢有些不明白。

        上官尋終於正眼看向他。「你應該知道,我現在明面上是個縣令,但私底下做的事卻是提著腦袋的。我與瞿影越親密,她就越可能成為我的弱點,所以我不打算對她付出什麼感情。」

        自然,那夫妻之間的房事……他也不打算實行,畢竟一旦有了肉體上的關係,就不可能沒有羈絆了。

        有了感情,就易感情用事;有了牽掛,就會牽腸掛肚,他不想讓她依戀他,更不想自己也對她有依戀,他需要理智的面對一切。

        「而且,就算我怎麼了,靠著瞿大將軍的關係也能保她無恙,她與我保持距離,日後萬一我出事她也能免了傷心。」說他自私也好,但這也是保護她的一種手段,雖然這種手段讓人很是無奈。

        范畢聞言也輕聲一嘆。「皇帝那老頭根本不懷好意,說是提攜你,事實上根本是在害你。」

        上官尋抿了抿唇,若有深意地看了范畢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他的目光在這一瞬間卻變得犀利了。

*             *             *

        北臨縣縣令上官尋成親當日,縣衙熱鬧了一整天,瞿豪本人雖然因戰局僵持之故未能親至,但他派遣手下的幾名副將前來,也給足了上官尋面子。

        終於到了洞房花燭夜,上官尋進到新房,看著乖巧坐在床沿的瞿影,心緒不由有些複雜。

        嫁給他,應該稱不上什麼好事,面對她,他都有些罪惡感了。

        不過這瞿影的身段看上去窈窕有致,讓上官尋不禁鬆了口氣,至少范畢所說的那種圓木身材水桶腰的情況沒有發生。

        他拿起秤桿,輕輕地將蓋頭揭開,待瞿影那張臉兒落入他的眼中,讓他不由眼前一亮—— 好一雙靈動的大眼,好一個靚麗的可人兒啊!

        並不是說瞿影長得有多麼傾國傾城,但上官尋本對她的長相不抱期待,如今卻發現她的外貌竟比他所想的要美好百倍,當然令他有些飄飄然。

        可惜,這不是他可以碰的女人。

        因此原本就一切從簡的婚禮,洞房花燭夜的那些儀式也全被簡化,什麼喝合巹酒、吃桂圓蓮子的一切全免,上官尋只淡然地說了一句—— 

        「今日妳也累了,就寢吧。」

        他可以預測她或許會對他的冷淡有些不悅,不過這本來就是他要的,所以他也不理會她,自顧自的準備更衣,不期然卻聽到她柔美的嗓音傳了過來—— 

        「相公,讓妾身服侍你吧。」

        瞿影柔情似水、眼波帶媚地來到上官尋身邊,纖手細細地替他解起喜服上的衣帶,這種若有似無的觸碰,帶著女人獨有的香氣,理智如上官尋,在這一刻也不由有些恍惚。

        這個女人的性格似乎是溫柔婉約、知書達禮的,之前對她那些孔武有力、粗魯不文的想像,很快就被他拋諸腦後,甚至一言不發地享受她的服侍。

        說真的,其實從他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他一直有種作夢般、彷彿飄在雲端的感覺,這是一向理智的他從來沒有過的。

        照理說,瞿影替上官尋褪下外衫就夠了,但她沒有停下動作,竟連他的內袍也一起脫了,且當她看到他衣衫下竟有一副結實的身材時,不由眼中精光一閃,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不錯不錯,雖然肌肉不像她軍中那些千錘百鍊的粗野漢子一樣硬邦邦的,但也算是結實有彈性,看來這傢夥不僅僅是個只會坐在公堂上耀武揚威的文弱書生而已……

        「嗯?瞿……呃,娘子,請問妳在做什麼?」上官尋莫名其妙被摸了一把,雖然眼前姑娘神情溫柔、眼神清澈,並沒有露出什麼奇怪的表情,但他就是覺得自己被吃了豆腐。

        「呃,抱歉,相公,妾身只是好奇……因為妾身沒有看過嘛……」瞿影心頭一動,連忙半捂著自己的臉蛋別過頭,一副嬌羞的模樣,實際上她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

        天知道男人的胸膛她不知看過幾萬副,連男人的屁股她都不小心看過幾次了好嗎……

        「沒關係。」她都這麼說了,而且他們已經是夫妻,他還能說什麼?上官尋只能壓下心頭奇怪的感覺。「妳不必再替我脫了,我……」

        「所以換我脫了嗎?」瞿影突然又轉過頭來,不待他回答,就開始脫起自己的衣衫。

        上官尋有些目瞪口呆,按理說他根本不想與她有肌膚之親,應該阻止她才是,但男人的本能又讓他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只能呆呆看著她俐落地將自己一身喜服扒光,只剩下褻衣及小褲,同時自己的心跳已不受控制得越跳越快。

        「相公,我們可以圓房了。」

        一個嬌柔的聲音劃過上官尋的腦海,接著瞿影拉著他的手,在他猝不及防之下,竟輕而易舉的被她撲倒在床上。

        「等等,我告訴妳……」事情會發展到兩人這麼快就光溜溜的疊在一起是上官尋怎麼也想不到的,他毫無心理準備,只能苦思著理由,想找個比較不傷她自尊心的方法,解釋為何不能和她圓房。

        身為一個男人,都到了這種地步,這女人還是他隨時可以擁有的,身體更不可能沒有任何感覺,甚至都覺得有點痛了,可他要背負的責任比兒女情長、男女之慾要重要太多太多了。

        想不到還不待他解釋,瞿影將他推倒後,居然又把他推開,自己一個翻身,鑽進了被窩,然後睜著無辜的大眼望著他。

        「相公,這樣就算圓完房了吧?我累了,我想睡覺了。」

        如果剛才被推倒只是愣住,這次被推開就是傻眼了。「妳這是……圓完房?」

        「是啊!」瞿影一臉無辜就算了,清澈的大眼居然還眨了眨,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相公,你也知道我母親早逝,很多女兒家的事我根本不知道,爹也沒找人教我,所以我找將軍府裡的丫鬟問過了。丫鬟說,圓房就是男女脫光光睡在一起,難道不是嗎?」

        上官尋挑了挑眉。「妳那丫鬟幾歲了?成過親嗎?」

        「她年齡應該與我相仿,還沒有成過親。」瞿影認真地點了點頭。

        即使一向以嚴肅的一面示人,但現在上官尋真的有點想笑了,雖然是苦笑。

        幸好他一直克制著自己的慾望,也保持著理智,否則被她脫光衣服後卻踢到一邊,是男人都會悲痛欲絕啊!

        他到底該感謝他那個大老粗岳父,還是該埋怨那個不懂事的丫鬟呢?

        這一瞬間,他心裡頭那種作夢般的感覺,幻滅了。

        「妳說對了,圓房就是……呃,男女脫光光睡在一起。」他暗自一嘆,順著她的話鬼扯,都說不上來自己是開心還是難過。

        「爹說,嫁人了就要當個賢妻,相公才會疼愛妳,那麼相公,我這樣算賢慧嗎?」瞿影眨著明媚的大眼,很是期待的問。

        上官尋這下真的在心中苦笑起來。「呃……算。」

        「太好了!我們已經圓過房,該睡覺了,相公你也早點歇息吧!」

        說完,她還當真翻過身,就這麼背對著他自顧自的睡去,讓上官尋又是好一陣反應不過來的怔愣。

        「……唉,睡吧。」

*             *             *
  
        隔日,瞿影一如在將軍府的習慣,卯時剛到就起床了,此時天還濛濛亮,但她發現自己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

        伸手去摸,被褥是涼的,代表她的相公早就起床,可能一早就忙公務去了。

        雖然忙碌代表著他可能沒有很多空閒時間陪她,但瞿影的遺憾只是一瞬間,隨即便露出一抹羞澀的微笑。這樣也好,兩個人沒有很多時間在一起,才會把握在一起的時時刻刻,而她那粗魯的本性……呃,應該說是沒那麼溫柔的本性,也不會那麼容易被看出來!

        從今以後她就是上官尋的妻子,別人要稱她上官夫人!光想到這裡,她就有種甜到了骨子裡的感覺。

        雖然教她圓房的那個丫鬟,支支吾吾的要她脫光衣服之後繼續努力,才會讓她的相公滿意,但她實在不明白脫光光各睡各的要努力什麼,不過他昨夜也沒有排斥的反應,應該還算喜歡她吧?

        起床之後,她發現床邊已經有一盆清水,想來是為她準備的,她將自己整理好後,一推開房門,恰恰與一個衣著樸素、綁著雙丫髻的丫鬟遇個正著。

        「啊!夫人,妳醒了!」

        那丫鬟清清秀秀的,一見到她便笑得燦爛,與一般官家那些謹小慎微、總是緊張兮兮的下人完全不同。

        「我叫冬梅,是專門服侍夫人的丫鬟,有事交代我就好了。」

        「冬梅,這裡是縣衙吧?讓人準備馬車,送我去縣令大人的府邸。」瞿影雖然平易近人,但久居上位,又看多了大場面,隨口一句話就很有氣勢,與她現在溫婉的形象有點格格不入。

        「縣令大人的府邸?」冬梅呆了一下,「不就是這裡嗎?」

        這下換瞿影納悶了。「縣衙就是縣令大人的府邸?上官尋……啊不,縣令大人該不會住在這裡吧?」

        孰料冬梅點頭如搗蒜。「是啊,縣令大人就住在衙門裡啊!這是北臨縣的人都知道的事,大人公務繁忙,所以乾脆就住在縣衙,也沒有費心再去購置住處。」

        沒有府邸?瞿影有些懵了。「呃,那妳帶我參觀一下縣衙。」

        「參觀縣衙?」冬梅莫名其妙地看著瞿影。

        由於兩人就站在房門口,面對的是一個中庭小花園,四面各有一排房舍,於是冬梅連動都沒動,只伸出一根手指。

        「我們現在站的地方就是大人和夫人的臥房,臥房外有一個小廳,至於西面是下人房,對面是廚房和食堂,至於東面這門出去就是衙門的公堂啦!介紹完畢。」冬梅一口氣就說完了。

        「就這樣?」

        「就這樣。」

        「沒有澡間?沒有針線房?沒有起居室、花廳、膳房?」

        「針線房、起居室、花廳、膳房是什麼東西?」冬梅被問得都傻了。

        這上官尋簡直……簡直家徒四壁啊!他不是個官嗎?不會窮到連批閱公文時都得在牆壁上挖個洞從隔壁借光吧?

        瞿影有些哭笑不得,俏臉微微抽搐。「那我們的早膳,應該準備好了?」

        「哦,夫人想吃什麼?」

        就在瞿影以為冬梅說她要去取的時候,冬梅卻用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對瞿影說道—— 

        「夫人要自己去煮喔!縣衙裡沒有廚娘已經很久了,連大人都是跟著那些衙役吃饅頭或白飯呢!」

        瞿影以為自己聽錯了,怔怔地看著冬梅。「所以妳不會煮?」

        「不會。」冬梅搖搖頭。

        「妳是專門派來服侍我的吧?」

        「對啊,今日還是我第一天當值呢!」

        「那妳會什麼?」瞿影有種不妙的預感。

        一直表現得伶牙俐齒的冬梅突然頓了一下,接著傻笑道:「夫人,我什麼都不會啊!不過我武功很好,可以保護夫人!」
說完,她一記手刀往旁邊一劈,門廊旁的一支木柱居然被她劈歪了些許,果真好功夫!

        瞿影定定地看著她,突然慢慢發起抖來。

        冬梅見狀不由有些慌了,該不會自己嚇到夫人了吧?還是夫人看到上官大人太窮太寒酸,整個人快要崩潰了?

        正當冬梅著急地想著要怎麼補救時,想不到下一刻,瞿影居然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甚至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她手撫著胸口,狠狠地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啊!」

        這下換冬梅不懂了,夫人這麼興奮該不會是受到太大的刺激?她小心翼翼地望著瞿影。「夫人,妳……妳還好吧?千萬不要太激動了……是什麼太好了?」

       「原來相公過得這麼隨便……啊不是,是過得這麼簡樸,簡直太好了啊!這種日子正合我意,我也最討厭繁文褥節呢!哈哈哈!」

        上官尋的日子如此簡單隨意,代表著他對「賢妻」的要求一定超級低啊!

        這難道不值得她高興?難道不值得她興奮?要不是冬梅在這裡,瞿影還要維持主母的形象,她都想衝上城牆朝著人狼族開一砲慶祝了呀!

        開心之餘,她拉起冬梅的手,即使這個丫鬟什麼都不會,她還是覺得冬梅此刻順眼極了。

        「既然如此,走吧!咱們去廚房裡看看有什麼好吃的,別再吃饅頭了!」

        說完,還順手把歪掉的柱子一手推回原位,簡單得像把落葉撿起來一樣,這可是比冬梅劈歪它還要難上數倍,接著瞿影便拉著冬梅笑嘻嘻地往廚房去了。

        而她推回柱子的行為,直叫這個被夫人天差地別的反應搞得摸不著頭腦的丫鬟呆若木雞、張口結舌。

        「應該是這柱子本身就很脆弱吧,否則哪有可能輕輕一推就推回去的?對,一定是這樣……」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11 04:11:07


        「妳說,夫人對於本官現在這家徒四壁的情況,沒有任何怨言?」

        小廳之中,上官尋問著冬梅,關於瞿影嫁進來這幾天在衙門裡的生活。原以為她會受不了這種清貧,至少也會怨聲載道,想不到結果遠出乎他意料之外。

        冬梅很認真地點頭,不過她的表情也很是奇怪。「的確沒有,而且我看得出來,夫人是認真的沒有怨言,她好像還對這種生活……感到非常興奮。」

        「興奮?」范畢同樣在小廳裡,聽到這種情況,也是懷疑大於相信。「大人,你這夫人腦子沒問題吧?」

        回想瞿影在自己面前的表現,對於范畢的質疑,上官尋搖了搖頭。「或許我們都小看她了,瞿將軍教出來的女兒,就算不是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也絕對不會是嫌貧愛富的性子。」

        「大人,看起來你似乎撿到寶了。」上官尋給她的評價頗高啊!范畢曖昧地笑了起來。「夫人模樣出眾,性格婉約,簡直就是不可多得的媳婦人選,你當初做的決定……真的不打算改變一下?」

        不知怎麼地,這番話令上官尋浮想聯翩,腦海中浮現兩人「圓房」時瞿影那迷人的身段和雪白的肌膚,心中不由一顫,但臉上仍是面無表情,眼神甚至有點銳利地瞄了范畢一眼。「你看得太清楚了。」

        范畢不以為意,反而笑得更得意了。「怎麼這句話聽起來有點酸呢?」

        為了不讓他再將這個令人不自在的話題繼續下去,上官尋輕咳兩聲,轉移了話題。「夫人去哪裡了?今晚的晚膳,我看就到隔壁的小飯館隨便吃吃—— 」

       他話都還沒說完,冬梅已眼尖地看到了屋外的人影。

        「啊!夫人來了。」

        隨著冬梅的說話聲,瞿影裊裊婷婷地走了進來,雖然她很不習慣這種小碎步的走路方式,實在很想把裙子撕開,大步大步的走路才方便嘛!

        不過在她知書達禮的相公面前,她也不能和他差太多不是嗎?只好繼續適應這種小家子氣的走法囉!

        「唉呀,正好你們都在。大人,你們在聊什麼呢,方才我在外頭喚你們,都沒人應答呢!」她輕聲說道,十足溫柔的模樣。

        眾人對視了一眼,上官尋相當鎮定地道:「那個……我和范師爺正說到最近因為人狼族又攻打過來,我們北臨縣來了許多難民,縣城裡的乞丐多了起來,令縣裡百姓有些埋怨。」

        「是啊是啊,都不知道要怎麼安置呢!」范畢連忙答腔。

        自己的丈夫如此用心政務,瞿影的眼神益發柔和,而且是出自內心的。「大人這般憂國憂民,不愧是父母官。我煮了好幾道菜,恰好替大人補補。冬梅,去幫我端過來吧。」

        「是。」冬梅連忙溜出去,她雖然擺明了是上官尋的眼線,但也不想讓夫人覺得她一天到晚都在打小報告啊!

        不過瞿影不以為意,心思全放在接下來的晚膳上,過去她因為吃不慣軍營的食物自己下廚,於是練得了一手好廚藝,這是她唯一可以拿出來說的優點,不知道上官尋會不會喜歡呢?再怎麼樣都比他平時吃的那些白飯或饅頭要好吧?

        不一會兒,冬梅拿著食籃將瞿影煮好的食物提了過來,將所有菜肴在桌面上擺開來,雖然只有五菜一湯,卻都相當精緻,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不過,看上去和吃起來不見得是同一回事。

        上官尋規矩不大,所以冬梅也一起入座,一個圓桌,四個人各據一方,范畢沒有動筷,冬梅也沒有動筷,都巴巴的看著上官尋。

        他們真的對瞿豪那個大老粗教出來的女兒所煮的食物沒有信心啊啊啊!

        上官尋幾不可見地瞪了他們一眼,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心態,挾了一顆丸子放入口中,嚼了兩下之後,他的雙目中閃過了一絲光芒。「這些,都是妳煮的?」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瞿影有點緊張地看著他的反應。

        然而上官尋那不冷不熱的態度讓范畢有些發毛,在上官尋回答前,搶先開口,試探地問瞿影道:「從不曉得夫人在將軍府時還掌廚啊……」

        「我在將軍府裡當然是不掌廚的,府裡有廚子呢!」因為她都是在軍營才煮東西吃啊,不過瞿影無法解釋,只能故作不解地回問范畢,「怎麼了嗎,范師爺?」

        「沒,沒什麼。」范畢的笑容有些勉強了,沒掌廚過的人煮出的這麼一大桌,到底能不能吃啊?

        「范師爺你不吃嗎?」瞿影追問。

        瞧她一副急著找實驗品的樣子,范畢僵硬笑道:「不,你們用好了,我突然有點事……」

        然而他沒注意到,上官尋自從吃了那顆肉丸後就沒再停過筷子,甚至連冬梅都被食物精緻的外表吸引,忍不住吃了一口後也埋頭苦吃起來。

        上官尋一邊挾菜,一邊朝范畢揮手。「范師爺既然有事,本官就不留你了,請。」

        「等一下!」范畢終於看出異狀,就要起來的屁股又硬生生被自己壓回椅子上。「大人,您似乎吃得挺來勁的啊?」

        「好說。」上官尋連回話的時候都沒有停止用膳。

        范畢定定地看著上官尋及冬梅半晌,眼睛一瞇,也試著挾了一塊肉塞進口中,接著雙眼圓睜,難以置信地望著瞿影。

        「我突然覺得我那事也沒那麼急了,就叨擾夫人一頓,夫人不介意吧?」天啊!他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這個瞿影不是沒煮過飯嗎?怎麼能有這麼高明的廚藝?要不是上官尋及冬梅太過反常,他差點就錯過這一頓了啊!

        范畢在心中哀嚎,吃過這一頓之後,叫他怎麼回去吃那些白飯饅頭啊!

        對於范畢突然改變主意,瞿影並不知道為什麼,不過多一個人吃她煮的菜,她自是欣然接受。「你不也住在這縣衙裡嗎?以後天天要一起吃呢,說什麼叨擾。」

        「夫人果然秀外慧中、宜室宜家……」范畢感激涕零地道。

        「你還不快吃嗎?大人都快把菜吃完了呢。」

        「什麼?大人,留給我一點啊!」

        接著,就看到范畢加入了搶食的行列。這兩個人都是讀書人,身上多多少少帶著儒雅之氣,吃東西時還硬撐著形象,比軍中那些大老粗文雅得多,可進食的速度並沒有差多少。

        「相公,好吃嗎?」

        「嗯,很不錯。」上官尋回著話,但筷子可沒停。

        「那……我應該搆得上賢妻的標準了吧?」

        「妳自然是。」

        瞿影暗喜在心,已沒有心思動筷子,光看著他們用餐,心裡就覺得暖洋洋的。

        他也承認她是個「賢妻」了呢!不過這樣還不夠,她一定要讓他喜歡她、再更喜歡她,煮這小小的一餐,還只是開始……

        突然間,她發現自己眼前的碗裡多了一塊滷得油亮的滷肉。她抬起頭一看,赫然對上上官尋那精明嚴肅、目光卻令她感到十分舒服的眼眸。

        「妳也快吃,都快被范畢和冬海吃完了。」說完,上官尋收回了目光,繼續低頭用膳。

        在這一刻,瞿影覺得,心中那股對上官尋的喜歡,似乎無限膨脹了起來,脹得她胸口都有點痛了。

*             *             *

        心緒不寧的放下卷宗,上官尋發現,自己最近越來越無法專心了。

        因為,他只要有一點鬆懈,一個美好的倩影就會閃過他的腦海,然後公文上的文字就幻化成那張嬌柔嫵媚的臉蛋,在他眼中晃呀晃,晃得他心蕩神馳,再然後……就是半天的一事無成。

        這情況在他身上從來沒有發生過,他不敢相信一個之前幾乎被他忘掉的指腹為婚的妻子,能夠影響他到這種地步。

        不過事實就是如此,再繼續坐下去,工作也不會有太大的進展,他索性站起身,走出書房,往衙門的方向走。

        然而才踏進衙門,他便聽到外頭嘈雜的聲響,不由得眉頭一皺,正要踏出去,卻見到自己那溫柔美麗的妻子帶著冬梅站在大門外,旁邊擺著幾鍋熱騰騰的粥,門口一整排穿得破爛、滿身髒汙的乞丐都快排到了街尾,正在等著她施粥。

        上官尋心頭一動,想起自己上次只是隨口說了,逃來北臨縣的難民造成不少問題,想不到她竟開始施粥。雖是治標不治本,但應該能暫時減緩一點難民與本地人之間的磨擦。

         她真的將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切切實實的放在了心裡啊!

        這種被人無條件重視,甚至珍惜的感受,令上官尋那一向犀利的目光,不知怎地變得柔和起來。

        他靜靜地瞅著瞿影,她身上只穿著一件月白色的窄袖衣裙,樣式樸素大方,在他眼中卻比任何華服都耀眼。而她現在臉上那抹燦爛的微笑,與在他面前總是矜持自制的小家碧玉式的笑容截然不同,看起來更加迷人,彷彿她的性格也更豐富鮮活了起來。

        他一直覺得她太完美,完美得不像真的,原來就是缺了這麼一抹生命力……他眼中的「賢妻」,是真的賢妻嗎?

        就在他為眼前的一幕所震撼時,人群裡突然衝出了一個小乞丐,鼻青臉腫、臭氣衝天,整個人直直往瞿影的方向撞去。

        冬梅身為瞿影的丫鬟兼護衛,見狀搶先將人攔了下來。

        所有人都認為這小乞丐是餓昏頭了想插隊,紛紛發出同情或不滿等等的聲音,然而這小乞丐卻朝著瞿影哭了起來,甚至直接往地上一跪。

        「夫人,求求妳救救我,我不想斷手斷腳,求求妳救我……」

        瞿影聽得一頭霧水,本能的想伸手去扶他,這時候人群中又鑽出一名中年男子,看起來橫眉豎目、一臉兇相,竟一把抓住小乞丐的後領將他提了起來。

        「走!居然敢偷跑出來,看我不打死你!」說完就要把人帶走。

        這時候一直旁觀著的瞿影突然開口喝道:「慢著!」

        那中年男子回頭看了看瞿影,眼神似乎有些忌憚,但左顧右盼後,沒看到縣令出現,也沒有任何捕快士兵之類的在旁邊,他的膽子就大了起來。

        「怎麼,我帶走自己的孩子,縣令夫人有什麼問題嗎?」他不太客氣地說道,這個看起來柔弱無比的女人,一點殺傷力都沒有,他無須在意太多。

        瞿影皺起柳眉,指著那小乞兒。「他是你的孩子?怎麼長得跟你一點都不像。」

        「他……他像他娘多點不行嗎?」中年男子臉色更難看了,拎著孩子就要離開。「縣令夫人會不會管太多了?」

        「我管太多?我的丈夫身為地方父母官,我管什麼都不算太多。」瞧出那人一副急著要脫身的模樣,瞿影示意冬梅擋住他。「既然是你的孩子,為什麼會被人打成這樣?你自己穿得人模人樣,這孩子卻像個乞丐,他方才還說會被人斷手斷腳,我有理由相信這孩子受到你的虐待!」

        「我教訓自家孩子又怎麼了?滄海國哪條律法說了不能教訓孩子?」中年男子像是示威般,居然往那孩子臉上打了一巴掌,那孩子瞬間嚎啕大哭,「我就偏要揍他,怎麼?難道縣令夫人還想強搶百姓的孩子嗎?」

        「你……」瞿影忍不住握緊了手上舀粥的長勺,惦量著這是木頭製的,不是精鋼製的,一棒下去應該還不會死人吧……

        空氣似乎凝結了起來,一觸即發的氣氛中,突然插進了一個清朗的聲音—— 

        「夠了!」上官尋緩緩走出,銳目直盯著那中年男子,直到對方心虛地迴避了他的目光。「此事原委本官已經知曉,你帶孩子回去吧。」

        「什麼?」自家夫君不是出來打抱不平的,是來粉飾太平的?瞿影簡直不敢相信,瞪大了眼還想辯解,卻又被上官尋的話打斷—— 

        「難道還要本官請你走嗎?你在衙門門口,對本官的夫人出言不遜,不把本官放在眼裡,光這件事,本官就可以治你的罪!」孰料上官尋看也不看瞿影,逕自喝斥著那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原本還威風八面,一見上官尋便本能地抖了一下,連忙換了恭敬的態度。「不敢不敢,大人,我這就走。」
說完,他拎著那兀自哭個不休的小乞兒,快步離開了衙門。

         上官尋見那男子走遠,終於正眼看向瞿影,無視她那氣急敗壞的模樣,眼中帶著激賞,「妳跟我來。」

         施粥的事先交給了冬梅負責,瞿影與上官尋回到衙門內,只見上官尋先找來了一名輕功了得的捕快。

         「一個中年男子帶著一個小乞兒沿著龍鳳大街往城西去了,你去跟著他們,看他們最後去了哪裡,再回來向本官稟報。」
那捕快很快領命去了。

        瞿影見了他處置,滿身的怨氣當下化為驚喜,一下子忘了做一個賢妻的溫柔與矜持,拉著他的手臂急急問道:「相公,你也覺得他有問題對吧?哪有那樣打孩子的呢!都不知道那人說小乞丐是他的孩子,是不是真的……」

        「那小乞丐斷然不會是那人的孩子。」上官尋篤定地道:「小乞丐說話帶有南方口音,那中年男子顯然是北方人,若是父子,不可能有這等差異。」

        「對啊!難怪我一直覺得奇怪!」被他這麼一說,瞿影豁然開朗,又搖了搖他的手臂,什麼夫妻相敬如賓的禮節都忘了。「那相公你怎麼還讓他們走了呢?」

        「我總不能讓他告妳一個強奪人子的罪名,何況這樣也才能知道他們的根據地。」上官尋不著痕跡地瞄了一眼她放肆拉著他的那隻手,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這個「賢妻」好像有點破功了?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實的她?

        「相公,你對我真好!」她感動地望著他,兩眼水汪汪的,彷彿下一刻就要撲上去。

        她那急迫又帶了點飢渴的眼神,讓上官尋毫不懷疑她下一瞬就會那麼做,於是他輕咳了兩聲,「在妳撲上來之前,我先問妳,妳怎麼會想要施粥呢?」

        被他這麼一提醒,瞿影連忙放開他,笑臉立刻縮了一半不止,又變回那羞澀內斂的溫婉「賢妻」,「我怎麼會撲上相公呢,呵呵呵……」

        心虛地看了他半晌,見他似乎沒打算追究她方才的放肆,才連忙解釋起來。「相公,我施粥的原因,一方面是那些難民們著實可憐,另一方面,也只是想替相公分憂解勞一番罷了。」

        「妳有這份心,我很感謝,但妳哪裡來的銀子買米施粥?」這是上官尋百思不解的地方。

        「賣了我從家裡帶來的幾個箱子而已,也沒什麼,應該還能施個幾十次粥吧?想必這段時間之內,相公已經想出安置難民的好方法了。」

        她輕描淡寫地說著,但上官尋可不是吃米不知米價的人,賣幾個箱子可以施幾十次粥,那麼那些箱子必不是什麼凡品,看來就是她陪嫁的幾個妝奩了……

        想到她連嫁妝都賣了,上官尋心頭有些異樣,被她撩動的情緒,居然以他的冷靜都不太能克制住。

        「妳其實不必做到這樣……」他深深的望著她。

        如果說,方才上官尋看出瞿影想撲向他的衝動,那麼現在則換瞿影看出他想擁抱她的衝動。

        她心中那道名為矜持的薄弱的牆,馬上被自己推倒,她一頭衝進他懷裡,雙手摟抱住他。

        上官尋忍不住一呆,這又是哪招?感動的人是他,他都沒出手,她這麼猴急做什麼?

        「相公,我知道你現在很感動,一定很想抱我,所以我主動一點才不會浪費時間。」瞿影心頭竊喜地抱著他,聞著他的味道,簡直都不想放開手了。「這樣應該也還算是『賢妻』吧?」

        她對賢妻這個稱謂還真是執著啊……上官尋在心中苦笑,表面上卻一本正經地道:「其實我並沒有這個打算。」

        「啊?為什麼?你不感動嗎?」瞿影在他懷裡抬起頭,呆呆問道。

        「我很感動,但我並沒有在衙門裡擁抱妻子的習慣。」他淡淡地道。

        衙門……瞿影赫然想起,兩人這不就是在衙門裡嗎?而且門還是大開的!她低呼一聲,連忙從他身上彈開,但一對上他那有點微妙的表情,她馬上站得無比端正,露出一個端莊的笑容。「相公,妾身失禮了。」

        她的變化之快,簡直令他來不及反應,上官尋有些哭笑不得。

        這時候,方才派出去跟蹤的捕快也回來了,見到上官尋還在衙門內,連忙上前稟報。「啟稟大人,方才那名男子帶著小乞丐進了大忠漕運行。」

        「大忠漕運行嗎……」上官尋沈下了臉。

        「大人,屬下還有其他發現。」那捕快神情凝重。「屬下趁他們不注意,偷溜進了漕運行,發現那小乞兒被帶到一個類似地窖的地方關起來,而那地窖裡,似乎還隱約傳來不止一名孩童的哭聲。」

        「也就是說,大忠漕運行的地窖裡,可能關著多名孩童?」在自己治下居然有這種事,上官尋臉都黑了。「去找范師爺來。」

        等那捕快領命去了,瞿影見上官尋臉色不對勁,忍不住問道:「相公,怎麼了嗎?」

        其實以她的身分不應該多問,但她可是在戰場上殺進殺出、守衛滄海國的少年軍神,路遇不平事怎麼可能不問?

        上官尋也像是不介意她的問話,邊走向書房,邊向她解釋起來。

        「北臨縣是北方漕運的重要據點,南方要運往邊關的貨物若是走水路,幾乎都一定要經過北臨縣。」這也是他身為皇帝私產的操縱者,為什麼只在此地做一個小官的原因,就是緣於北臨縣獨特的地理位置。「大忠漕運行壟斷北臨縣的漕運已久,他們暗地裡走私人狼族的商品進滄海國,背景又複雜,若非他們尚不能吃下整個北方的漕運,我想就連官營的漕運行也會被他們打壓下去。」

        「這個官府不管嗎?」瞿影脫口問道,但下一瞬她便發現自己說錯話了。「呃,相公,我當然不是說你……」

        「無妨。因為他們平時還算低調,所以對其走私的行為,我通常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他們最大的靠山,便是統領北方半邊天的豐親王。」他沒有說的是,他不去動豐親王,豐親王自然也不會來動他,那他與夏暉的關係就能藏得更隱密。

        「那大忠漕運行地窖的孩童是怎麼回事?」瞿影百思不得其解,既然背後有皇親國戚撐腰,又幾乎一家獨大,為什麼要做出關押孩童那種惡性重大的事?

        「只怕豐親王不滿足現狀,想大賺一票,便利用大忠漕運行開始進行人口走私了!」上官尋沈著聲道。

        「什麼?!」瞿影聞言大驚,此時兩人恰好走到門廊上,范畢正迎面走來,於是夫妻倆停下腳步,她正色望著上官尋。「那相公你千萬不能放過他們,得好好的與范師爺商討才行!」

        「那是自然。」

        說完,她似是太生氣了,手忍不住往身旁的柱子一拍,想發洩掉一些怒氣。

        此時范畢已經走到柱子邊,一揖後說道:「大人,聽捕快說你有急事找我,不知—— 」

        不料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瞿影拍的那根柱子突然啪的一聲斷了,而柱子支撐的那一角屋頂,居然就這麼塌了下來,直直落在范畢的頭上。

        幸好衙門年久失修,屋頂不是太厚,那梁柱都蛀空了,所以落在范畢身上的不過是一堆朽木破瓦塵灰,嘩啦啦的砸得他滿身狼狽、灰頭土臉。

        「……找屬下何事。」范畢終於能把話說完,還順便吐掉一口塵土。

        「范師爺,你沒事吧?」上官尋目瞪口呆地問道。

        「……還死不了。」范畢無奈地回答,他到現在還愣在當場,不知道怎麼處理自己這一身慘狀。

        兩個男人的目光齊齊望向一臉心虛的瞿影,後者尷尬地抽搐了下臉蛋。

        「呃,這柱子上次被冬梅打壞了,還沒修好嗎?怎麼就砸中了范師爺呢?幸好沒發生什麼事,我趕緊去找人來看看!」

        說完,她告罪一聲,飛快的跑走了,留下兩個傻眼的男人,至於什麼賢妻的形象,早就顧不得了……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11 04:11:41


  北臨縣是滄海國在北方最重要的漕運據點,這裡離邊境不遠,因此要將輜重運給邊關守將,最快的方法就是經由水路送到北臨縣,再換成陸運。

  由於牽涉的金額及貨物數量都太過龐大,不是普通的漕運行能接下的,加上對人力的需求相當巨大,連官營的漕運行都負擔不了,又不可能強迫徵招百姓,最後往往由大忠漕運行一家來承辦。

  因為他們可以得到來自豐親王的幫助,人手不足時,豐親王還會讓親兵扮成平民,在每年運送錙重的時期來北臨縣幫忙,因此根本沒有人競爭得過大忠漕運行。

  可是每年這種幾乎要形成慣例的情形,卻在今年被上官尋狠狠地打破了。

  官府發出公告,由於北臨縣的難民數目眾多,官府將吸收這些難民進入官營的漕運行,所以今年的輜重運送,將由官營漕運行直接負責,不再由民間的漕運行承辦。

  對上官尋來說,這自然輕鬆解決了難民安置的問題,而且那些難民有辦法從北方逃過戰亂而來,大多是可以提供勞力的青年壯丁及婦女,老弱傷殘並不多,有這樣的人力不用白不用。加上先前瞿影的施粥,難民們對官府的印象極好,現在又要提供給他們工作及膳宿,他們更是感恩戴德。

  此事一公佈,官府自然得到百姓的感激,解決了城中的一個大問題,但是對於大忠漕運行,可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王爺,事情就是這樣的,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呢?」大忠漕運行的洪當家在看到了官府的公告後,立刻快馬加鞭來到了豐親王的府邸,急急稟報。

  豐親王聽了洪當家的話,也是臉色一沈,冷哼一聲道:「上官尋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官,平時咱們大忠遭運行的事他從來不管,本來還以為他很安份,想不到現在居然也敢和本王搶生意?」

  洪當家非常認同,因為上官尋雖然在北臨縣有好名聲,但對於大忠漕運行的斂財一向採取放任的態度,他一直認為那是上官尋怕得罪王爺,所以今日官府的作為,在他看來無疑是自殺。

  「是啊!上官尋不知道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恐怕是因為最近北臨縣難民太多,讓他焦頭爛額,所以病急亂投醫。」他自以為是的分析了上官尋的心態。

  豐親王冷冷一笑,不知道是在嘲笑上官尋認真做事的傻勁,還是在反諷他虎嘴上拔毛的勇氣,「不過他方法倒是用得好,好人都讓他做了,也確實能解決難民的問題,不過抵觸到本王的利益,他就沒那麼好過了。」

  洪當家聽出豐親王語氣中的殺意,有些遲疑地道:「王爺,上官尋官職雖然小,但畢竟是開國元老的後人,也算是名門世家……」

  「世家? 哼哼,整個上官家嫡出的只剩他一人,也敢自稱世家?」豐親王不屑地撇了撇嘴。過去由夏家、上官家、瞿家三大家族撐起了滄海國,但現在只剩下夏家一家獨大,誰能爭鋒?所以豐親王是打從骨子裡瞧不起上官尋。

  不過嘴上這麼說,豐親王畢竟還是不敢做得太過分,至少他不能明目張膽地宰了上官尋,而且他那個皇帝哥哥夏暉也是個多疑的,要是手段太過,令夏暉猜忌就不好了,所以他決定用迂迴一點的方法。

  「這樣吧,本王這陣子在北臨縣西邊發現了一處礦山,到時候本王去向北臨城借兵,說要保護那座礦山,事關國家利益,上官尋不可能拒絕,到時候北臨城缺乏官兵的保護,還不是你想怎麼就怎麼?屆時你派人去嚇嚇他,讓他把漕運輜重的事再吐回來,你知道怎麼做。」

  雖然這麼做,他發現礦山的秘密就會被朝廷知道了,他之後採礦的所得都要按稅額比例上繳國庫,但採礦這麼大的事,本來就很難隱瞞,遲早會被發現,何況比起上繳的那點損失,失去每年漕運輜重得到的利潤,才是真的傷筋動骨。

  洪當家聽得眼睛一亮。「果真是妙計啊!王爺,小的知道怎麼做了……」

  主僕兩人就這麼議定了,只可惜他們不知道,事情不是他們想像得那麼簡單……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北臨城的守軍被借走了大半,全去幫豐親王守護礦山,好等朝廷派人來或豐親王的親兵過來交接,所以這陣子可說是北臨城防衛最薄弱的時候,整個北臨城的治安,只能靠衙門的十幾個捕快來維持。

*             *             *

  這一天,上百個大漢聲勢浩大的來到了衙口之前,將衙門門口堵得水洩不通,還大聲吆喝,要上官尋出來講話。

  而最前面領頭的,赫然是大忠漕運行的洪當家。

  十幾個捕快一下子全衝了出來,看到這麼大陣仗也是一愣,連忙派了個人回去找上官尋,不一會兒,上官尋帶著范畢不疾不徐地出來了。

  「什麼事?衙門重地,何人在此喧嘩?」上官尋不鹹不淡地問,連表情都沒有太大變化,完全沒有被這陣仗給嚇住。

  「上官大人架子還真大啊?草民等人要來報官呢!洪當家陰陽怪氣地道。

  「何事報官?」上官尋道,彷彿沒看到眼前這一大群凶神惡煞。

  「這些,可是你們官營漕運行的人?」洪當家做了一個手勢,後頭立刻被推出來幾個人,個個被打得鼻青臉腫,連話都沒辦法說,只能癱在地上。

  「他們到我們大忠漕運行來搗亂,砸壞了我們許多東西,還弄傷了我們的人,我們來找上官大人討公道來了。」洪當家隨意地指了指他們,得意地等著上官尋臉色大變。

  因為這幾個人,可都是官營漕運行的重要幹部啊!

  可惜上官尋並未如進當家所預期的暴怒,還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模樣。「怎麼本官覺得他們才是被打傷的人?」

  「我們大忠漕運行的傷者,當然已經請大夫看過在家裡休養了,而這幾個鬧事的人怎麼會變這樣……哼哼,我怎麼知道呢?」洪當家擺明是耍賴了。

  我說他們鬧事他們就是鬧事,你上官尋就得給我辦!否則這一百多人光氣勢也能壓垮你們的衙門。

  上官尋定定地看著洪當家半晌,才點點頭。「所以你們今日這上百人的陣仗,是報官來了?」

  「那自然是。」以為上官尋有些動搖了,洪當家笑得益發得意。

  孰料,上官尋只隨意地把手一揮。「很好,那就給本官按報官的程序來。范師爺,告訴他們程序是怎麼樣走的。」

  一旁的范畢這時候站了出來,流利地將整個訴訟程序清楚說了一遍。「是的大人。你們幾個,既然大人已經出來,那擊鼓鳴冤就免了,先遞狀紙,再繳納訴訟費用,一個人是一百文,但你這麼急,急件得加收十倍。你們有上百個人在這裡一起報官,就給你算個整數,一共是兩百兩銀子,訟後不退,擇日升堂。」

  洪當家聽得張口結舌,難以置信地道:「你……」

  可是范畢才不管他什麼反應,逕自說著自己想說的。「對了,這幾個嫌犯必須留在衙門裡,由衙門看管。」

  「憑什麼人犯要留在衙門?你們想私縱犯人嗎?」洪當家也被惹毛了,這縣令的人都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他們這次出動上百人,現在卻感覺自己像個呆子。

  范畢卻回了他一記結實的大白眼。「哪個案子的嫌犯不是先押在衙門?而且在審判之前,你怎能就確定是誰有罪?你是縣令還是上官大人是縣令?按你的說法,上回牛七的案子永遠也找不到真正的兇手!」

  「這根本是強詞奪理,總之,大人今天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就不走!」洪當家撂下話來。

  然而,還不待他再繼續表達自己有多麼不滿,衙門裡突然閃出了一抹倩影——正是風姿綽約的瞿影。

  她像是完全沒有看到這麼多的凶神惡煞圍住了衙門,只是巧笑倩兮地朝著上官尋道:「大人,進來用膳,午膳煮好了。」說完,她看也不看洪當家一眼,轉身又進了衙門。

  「喔,好。」上官尋應了一聲,隨後跟她一起進去了。

  洪當家就這麼傻眼地看著正主兒丟下他們一群人,跟妻子一起進門吃飯,這樣他們算什麼?

  他惱著成怒地指著上官尋的背影,朝著范畢怒道:「什麼?你們大人居然就這麼進去了?」

  「不然呢?難道還要請你吃飯嗎?」范畢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訴訟程序都告訴你了,自己不想遵守,怪誰呢?

  洪當家還想發火,剛剛進去的瞿影居然又轉了出來,這次是朝著范畢說道:「范師爺,你也一起來用膳啊。」

  「喔,好。」跟上官尋一模一樣的回答,范畢也不再理會洪當家,轉身進了衙門。

  「連師爺都進去了,這是瞧不起我們嗎?」洪當家臉都氣紅了

  他身邊的屬下見狀,訥訥地回道:「當家,不然等會兒那女人再出來,我們就把她抓起來?」

  「你是白癡嗎?你知不知道上官尋的妻子是誰?是鎮北大將軍瞿豪的女兒啊!有種你去抓!」洪當家忍不住給了屬下一巴掌,瞿豪就算在朝中不屬於那些爭權奪利的派系,在皇上面前更不算是紅人,但也不是他們這些平民招惹得起的!

  兩人的話音方落下,那個讓他們恨得牙癢癢卻又不能出手教訓的女人,居然又出了衙門,這次則是對著外頭那十幾個捕快說道——

  「欸,你們也一起進來用膳了。」

  「夫人,但是他們還在這裡……」捕頭有些遲疑,畢竟被上百個人圍住衙門,有損官府顏面。

  不過瞿影可不在乎這些,她只是淡淡地看了洪當家那群人一眼,也就只給了那麼一眼,隨即不以為意地像捏蒼蠅般揮了揮手道:「要站讓他們站好了,反正大人說,現在官府正缺衛兵呢!」

  捕頭一聽,差點沒笑出來,連忙吆喝其他捕快,「好好好,弟兄們,走囉!」

  洪當家就這麼傻眼的看著一干捕快真的丟下他們上百個人,紛紛回到衙門裡用膳,甚至他們打傷的那幾個官營漕運行的人也一起被帶了進去。

  洪當家整個人氣憤難當,幾乎想不顧一切地砸了衙門,他動不了上官尋、動不了瞿影,那拆了這破房子總行吧?

  然而才這麼想,四面八方突然傳來噠噠的馬蹄聲,洪當家還搞不清楚情況,他們這百來人已經被軍隊團團圍了起來。

  「這是……」洪當家一干人等都嚇呆了,城裡的守軍不是都被豐親王借去守衛礦山了嗎?那現在這批士兵又是什麼來頭?

  「全都抓起來!」帶頭的將領根本不囉唆,一聲令下,洪當家那群烏合之眾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一百多個人在幾個呼吸之間,全數被抓了綁起來,捆成一堆,像待宰的豬似的。

  這時候,衙門裡又走出來一個人,赫然是溫柔婉約的瞿影。

  她慢悠悠的來到被綁成肉粽的洪當家面前,先是左顧右盼了一番,確定在場的全都是「瞿影」的親信,也沒有衙門裡的人,更沒有湊熱鬧的百姓時,她露岀了一抹淺淺的微笑。

  只是這抹微笑,不知怎麼的看上去有些恐怖啊!

  她溫柔優雅地抬起了她的玉腿,朝洪當家就是一陣猛踹,那下腳之狠,連旁觀的士兵們都有些不忍卒睹。

  「你他奶奶的鬧到老娘家門口,不知道這裡的人你惹不起嗎?下回敢再來,就挖掉你的眼睛,割掉你的耳朵,削去你的四肢,做成人棍丟到鹽水裡,你這王八烏龜蛋給老娘聽清楚了嗎!」

  洪當家早就被踹昏了,一張臉滿是鞋印,腫得老高,肯定連他娘都認不出來。

  終於踹爽了,瞿影才慢條斯理地收起了腿,犀利的目光往那群士兵一掃。「你們看到什麼了嗎?」

  每個士兵都搖頭如波浪鼓。「不不不,我們什麼都沒看到。」

  「沒看到就好。」瞿影滿意地一彎唇,接著柔柔地對著那帶兵的將領道:「王副將,這次麻煩你了。」

  「不敢不敢,我們這一群人,就是將軍與少將軍持別調來保護小姐……啊不,保護夫人的!」王副將一看到瞿影方才大發神威的樣子,眼睛都直了,哪裡還敢多說什麼。

  瞿影笑得溫柔,但說出來的話卻不禁讓人打了個冷顫。

  「這群暴民擾亂衙門,妨礙公務,本應判刑,不過我相公認為他們其情可憫,首惡打斷一隻腳,其他的丟出城去就好了。」

*             *             *

  用完了十分安靜、氣氛詭異的午膳,瞿影跟著上官尋回到房中。
 
     他讓她坐了下來,並沒有立刻質問什麼,只靜靜地與她對望,像是在考慮怎麼開口。

  然而瞿影心中的焦慮,在他的注視下卻是益發加重。他對她的自作主張生氣了嗎?不說話是覺得她可疑嗎?

  性子原就著急的瞿影終於忍不住這種沈默,搶先開口道:「相公,你氣我干涉了你的公事嗎?在出嫁前,爹才囑咐我女人不要去管男人的事情……」

  「唉,其實……」

  上官尋才想說什麼,又被瞿影象忙打斷。

  「你不要生氣!我會叫你進來用膳,也是看不下去那個什麼洪當家的,說話實在太囂張太氣人了嘛……」

  「我並沒有——」

  上官尋見她似乎有些慌張,想出言安撫,但她卻哭喪著臉再次打斷他。

  「還有還有,我把范師爺叫進來,也是怕他被欺負了……」

  「我沒有生——」

  「然後我把大夥兒都叫進來,也是有把握將他們趕走,那何必和他們浪費時間呢?」

  「我——」

  「所以相公你不要生氣!不要懲罰我!」瞿影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上官尋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他完全沒有生氣啊!她是否在心裡已經演練了不下百回他怒不可遏然後怒打她五十大板的畫面。

  「你冷靜點。」上官尋覺得自己的冷臉快要撐不住。

  「相公你也冷靜點。」

  看起來,她是真的很怕他生氣啊?要不是平素真的很冷靜,只怕自己眼下會笑出來。上官尋搖了搖頭,索性單刀直入進重點。「我不介意你打斷了我與洪當家的對話,其實當時我也快對他失去耐心了,我是想問你,那些軍隊哪裡來的?」

        瞿影一愣,有些心虛地道:「那是……那是保護我的鎮北軍啊!自從我嫁過來,我……呃,我哥就分出了一隊兵馬特別來保護我,平時就駐紮在我們北臨縣西南邊的村落。」

  她在鎮北軍早就有了自己的班底,所謂她哥分出一隊兵馬來保護她,其實是她當時在軍中自己下的令。

  現在不就派上用場了嗎?

  上官尋接受了她的說法。「聽說令兄瞿景少年英傑,從十三歲起就親上戰場力戰人狼族,領兵五年以來更是未嘗一敗,在鎮北軍中有少年軍神之稱——」

  「唉呀,相公你不要一直誇讚,我會不好意思的。」瞿影聽他讚美忘我地心花怒放起來。

  上官尋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他稱讚她哥哥,她害羞什麼?不過或許是她也與有榮焉吧,他沒有深究這個問題,,只提出了他說起瞿影的目的,「我與瞿少將軍神交已久,成為親家後也未曾見過,不知有沒有機會拜訪他?」

  「不用見了!」瞿影下意識拒絕,但見上官尋露出古怪的表情,她連忙改口,「我是說,我哥他生病了不是嗎?現在病得很重,怕傳染給別人,呃,連我都見不到他,所以先不要見面比較好。」

  「是這樣嗎?也只好如此了。」上官尋有些遺憾,雖覺得瞿影的反應有點奇怪,但很快便放下了這件事。

  「反正現在閒著沒事幹,相公,咱們來圓房吧!」瞿影突然天處飛來這一句。

  「啊?」上官尋一怔,這算什麼?情緒轉變也太快了吧?

  「難道不是嗎?自從咱們成親那日後,都沒有再圓過房了,我去問過冬梅,冬梅應該是覺得我太生澀了,還替我打聽圓房的事呢!」瞿影認真地道,而她的人也已經朝上官尋貼了過去。

  上官尋的呼吸變得有些沈重,但他拚命壓抑動情的反應。「什麼圓房的事?」

  「冬梅問的是她在家鄉的表姊,已經三十好幾了……」瞿影邊說邊脫去上官尋的衣服,然後在他赤裸精壯的上半身摸來摸去。

  上官尋已經快受不了了,連忙將她推遠了一點,然而不隔開這段距離則已,一隔開,他才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把自己剝光了,那凝脂般的肌膚上正盛開著雪中紅梅。

  即使她沒有刻意誘惑,一舉一動卻是那麼誘人,又帶著天真的氣息,令他血脈賁張,更過分的是,瞿影居然把臉靠了上來,一把吻住他。

  上官尋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快炸了,兩人只是這麼唇貼著唇,他卻彷彿能碰觸到她軟玉溫香的肌膚,直叫他想將眼前人兒緊緊擁住,恣意輕薄……

  然而下一瞬,瞿影卻離開了他的懷裡,然後鑽進被窩,睜著水亮的大眼望著他。

  「好了,圓房圓完了!」

  上官尋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剛剛差一點把持不住,險些拋棄所有的原則想將她就地正法,她居然又說「圓完房了」?

  這樣叫圓房?!是哪個腦袋進水的教她的?

  「那冬梅家鄉的表姊,三十好幾的那個……該不會也沒有出嫁吧?」他咬牙切齒的問。
 
 「是沒有啊!相公你好聰明!」瞿影甜甜地笑道。

  上官尋一陣啞口無言,像被一盆冰水潑到頭上。他深吸了口氣,也鑽進被窩裡,這時候能夠安撫他大受打擊的心靈的,只有睡個午覺了。

  「相公,我這樣算不算賢妻呢?」想不到,她冷不防又冒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官尋早已了魚水之歡的心思,心忖她或許在問先前的事,所以認真地回道:「你在我們北臨城防守最薄弱的時候,請來了令兄的軍隊坐鎮,雖是略嫌衝動獨斷,但畢竟立了功勞,所以自然能夠算是賢妻……」

  「唉呀,我不是說那個!我是說……」瞿影有些害羞地道:「冬梅的表姊說,能把丈夫在床上服待得開心,就是做妻子最大的成就。我學了圓房的新招,你開心嗎?我賢慧嗎??」

  「你…」他怔怔地望著她,腦袋有頃刻的空白,他這個妻子雖然溫柔婉約,卻很奇怪,連思路都與一般人不同,他只能深深的一嘆,「我超開心,你超賢慧,別想太多,快睡吧!」

*             *             *

  瞿影的軍隊真的把洪當家等人全丟出了城,而且不只首惡,幾乎每個人都被打斷了手或腳,要不也被揍得鼻青臉腫,那王副將做完這些事就帶兵揚長而去,完全不管他們死活。

  對此,上官尋這地頭蛇不可能不知道,但秉持著不告不理的原則,他便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算是默許了這種行為。畢竟洪當家違律在先,不可能有膽再來縣衙鬧事,否則來一次揍一次,他還有幾隻腳可以斷?

  上官尋似乎還嫌刺激得不夠,居然又頒布了新的公告——在北臨縣裡,禁止人狼族的商品流通,否則以叛國罪論處。

  這一條公告在滄海國與人狼族開戰後,其實就已有律法規範,只不過人狼族的商品大多是飾品、礦產之類,甚至是香料,這些都只在上流階級之間流通,那些人要不位高權重,要不富甲一方,根本不把這條律法看在眼裡,依舊賞玩著人狼族的東西,官方也對此默許多年。

  上官尋這次把話挑明了,雖然於法於理都站得住腳,卻讓那些買賣人狼族商品的人跳腳不已。尤其北臨縣是人狼族商品走私的大城,滄海國裡八成人狼族的東西都由這裡來,更是大忠漕運暗地裡賺錢的主業,現在上官尋一禁,等於斷了大忠漕運的生路。

  洪當家被逼到了絕境,只能用最激烈的手段了。

  這一天深夜,北臨縣外一處破敗的小碼頭,赫然出現了上百個人,他們形跡可疑,正是大忠漕運行當時來鬧事的那幾個熟面孔。

  他們站在碼頭邊等的是一艘即將從南方過來的大船,洪當家已經和南方的人牙子談好,這次要做一筆大生意,所以南方將會運來好幾船的孩童,供他們販賣、訓練成私軍或苦力,甚至弄殘了丟到街上要飯,替他們賺取大筆錢財。

  然而他們已經等了快一個時辰,四周都還是靜悄悄的,讓大忠漕運行的弟兄們有些待不住了。

  「當家,我覺得氣氛不太對勁啊!」在這樣又冷又暗的夜晚,呆站著吹冷風著實不好受,一名比較沒經驗的年輕人忍不住說道。

  「能有什麼不對勁?應該是河水湍急,行船困難,所以耽擱了時辰。」洪當家怒瞪他一眼,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想動搖眾人士氣嗎?

  「不,我覺得這林子裡太安靜了……」那年輕人看了看四周,冷不防打了個寒顫。

  「難道你還以為會有人伏擊我們?北臨城的守軍已經被王爺借走了,這裡又是我們的秘密據點,王爺說一定沒問題……啊,船來了!」

  洪當家說話的時候,有一艘大船慢慢的朝碼頭駛來,他們趕緊協助對方停船下錨,將船固定後,船上跳下了一個人。

  「洪當家?」那人是一名中年大漢,手裡還提著個年約三、四歲的孩童,孩童沒有一點聲息,應該是被下了藥。「先驗驗貨吧!」

  洪當家接過那名孩童看了看,最後滿意地點。「大哥辦事我放心,剩下的不用看了!喂,手腳快點,把這些貨都弄上岸!」

  一聲令下,所有大忠漕運行的人都動了起來,上船將被綁住的孩子們一個個帶下來,若是有清醒能自己走的,就趕到一邊站好。

  眾人忙得團團轉,在這樣的大冷天,洪當家甚至流起了汗,他抹去汗水,笑吟吟地朝四周的弟兄說道:「做這種生意簡直是提著頭玩命啊,不過幹完這一票就可以大撈一筆,上官尋那傢夥的打壓,我們就不用忌憚了,用錢砸都砸死他,看老子不把他的什麼官營漕運行玩死。」

  「是啊、是啊!」大忠漕運行的人也笑了起來,氣氛一片和樂。

  就在這個時候,四周突然出現了火光,這群走私人口的現行犯不由心頭一驚,往火光的方向看去。

  不多時,一名戴著銀色面具的少年策馬來到洪當家等人的面前,身後是穿著鎧甲的士兵,少年身旁,正是前一陣子帶兵將洪當家等人打成豬頭的王副將。

  「怎麼又是你們?」洪當家大吃一驚,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

  難怪今兒晚上靜得古怪,難道他們早早就被盯上,只等著此刻人贓俱獲嗎?那名少年冷冷一笑,銀色面具在火光映照下,隱隱約約反射出火焰金紅色的光芒,看起來十分駭人。

  少年聲音低沈,猶如從幽冥地府冒出來一般,「怎麼不能是我們?看來上次你們還沒被打怕,居然連販賣人口這種喪盡天良的事都能幹得出來?」

  「我……你是誰?這麼年輕怎麼可能領兵……我懷疑你假冒官兵……我、我跟你拼了!」

  前幾句話是想引開那少年的注意力,才說到一半,洪當家就猛然拔刀,撲向那個少年。

  這個少年策馬走在最前面,一定是重要人物,只要先拿下他,這群士兵定會投鼠忌器!

  洪當家想得很美,可惜天不從人願,少年看起來瘦弱,卻是整個軍隊裡最難啃的骨頭!

  面對手持大刀、朝自己飛撲而來的洪當家,少年不慌不忙的拔刀阻擋,接著就看到洪當家的刀被劈飛出去,然後少年的刀就這麼居高臨下的架在他脖子上。

  那少年見洪當家居然把自己當成軟柿子,不由來氣,刀子在手上熟練地一轉,便用刀背敲起洪當家的頭。

  「拼,拼你娘個頭!連刀子都拿不好的人,跟人家拼個屁?回家練個十年八年再……哦,你可能連十年八年的時間都沒有了,這一次上官府,絕對送你們回老家,哼!」

  瞧洪當家沒兩三下又被打成了個豬頭,一名士兵忍不住低聲回王副將道:「王副將,老大還是一樣兇殘啊,不是說生病了嗎?不愧是兄妹,小姐也真是兇殘。」

  「噓,知道他兇殘你還多嘴!」王副將怒瞪他一眼,然後收回了目光,故作若無其事。

  可是洪當家被打成那樣,大忠漕運行的其他人哪裡還忍得住,反正已被士兵包圍了,橫豎都是一死,不如拼一拼!

  於是大忠漕運行與南方來的人牙子們很快就鬧開了,甚至提刀直接和士兵打起來。

  這些烏合之眾自然打不過訓練有素的士兵,可是他們要的並不是勝利,而是突圍,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然而他們太過低估鎮北軍了,沒多久就又被狠狠教訓了一次,上百人死的死傷的傷,沒有個成功逃走。

  那戴銀面具的少年還想說些什麼顯擺顯擺,遠處又傳來了馬蹄聲,而且聽起來人數不少,只怕能和自己帶來的鎮北軍相抗衝,這個廢棄碼頭今晩倒是挺熱鬧的。

  少年皺起眉頭警戒,而被抓起來的大忠漕運行的夥讓們臉上則是又憂又喜,不知來者是敵是友。

  很快,答案揭曉了,來者竟是北臨縣的縣令上官尋。

  上官尋同樣帶著一隊士兵,那高昂的士氣及整齊的陣容竟絲毫不輸給鎮北軍。當他靠近後,發現自己的目標早已經束手就擒,臉上露出了微微的訝異,然後就見到了瞿影。

  那鎮北軍裡的少年居然不安起來,待上官尋下馬在他面前站定,他終於忍不住叫道:「你怎麼來了?」說完也趕緊下了馬。

  上官尋靜靜地打量著這個戴著面具的少年,不知怎麼的有種熟悉感,仔細想了想之後,恍然大悟般地說道:「閣下應該就是我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舅子,瞿景瞿少將軍了吧?」

  少年愣了一下,最後不太自在地承認道:「呃,是啊……」

  其實她就是瞿影!但在上官尋面前,她能承認嗎?不能!否則她要怎麼解釋一個好好的「賢妻」,為什麼會變成一個威名赫赫的將軍?

  所以瞿影只能裝死裝到底,幸好自己有戴面具的習慣,否則一下子就露餡了。

  上官尋卻不住的打量著這個令人感覺十分熟悉的「瞿景」,看起來個頭不高,頂多和瞿影差不多,體格也不壯,瞿豪大將軍所生的兩個孩子竟都那麼瘦弱!

  「瞿少將軍不是正在養病嗎?怎麼有空……來搶本官的工作?」上官尋有些無奈,一樣事先派兵埋伏在大忠漕運行的據點附近,瞿景就是有辦法佔到最好的位置,搶先一步,不愧是鎮北軍出身。

  「那個,最近剛復原一些……就出來打打獵……」瞿影乾笑道。

  三更半夜出來打獵?而且那麼剛好就破了一個大案?

  上官尋相當無言,瞿家兄妹似乎都很有人傻眼的本事,瞿景還更勝一籌。他若真的相信瞿景生重病,那才有鬼了!不過瞿家人用兵的確出神入化,他本還擔心自己帶來的軍隊可能會放走漏網之魚,想不到瞿景全搞定了。

  於是上官尋調整好心態,很認真地道:「先謝過瞿少將軍日前出兵,解了我們衙門之危。」

  「那不過是舉手之勞啦……」瞿影揮了揮手,被自己丈夫讚美還是有些飄飄然。當她正眼看向上官尋,不再躲避他探究的眼神,這才看到上官尋背後的軍隊,不由奇道:「咦?你怎麼又有軍隊?不是聽說都被借去守礦山了?」

  上官尋淡淡一笑。「我佈局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兵被借走,難道我不能再借嗎?我身後的兵由京裡來,是只忠於皇上的京軍。」

  以上官尋的身分,向皇上借幾支軍隊並不難,只是他平常沒那種需求而已。如今他讓官營漕運行搶了大忠漕運行固定的輜重生意,又打壓縣內的人狼族走私,就是要逼得大忠漕運行的人鋌而走險!不這麼做,怎麼有足夠的力道和證據掀翻背後的那個人呢?所以這支京軍他老早就借好,只待著最後一刻出擊。

  販運人口、傷害致殘,再拿這些殘疾者利用他人的同情心斂財,上官尋雖不敢自稱鐵面無私、公正嚴明,可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他絕不容忍。

  所以要辦就要連根拔起,只把表面的大忠漕運行抹掉,是發洩不了他掩蓋在平靜下的憤怒的。

  瞿影聽了他的話,似懂非慬,不過她很乾脆的交岀了主導權。「相……呃,上官大人,既然這群為非作歹的傢夥已經被我擺平,現在就交給你處理了。」

  「那就多謝瞿少將軍了。」上官尋毫不客氣的接下了她的好意。

  「不用謝我,你謝謝我……呃,我妹妹吧,她可是個賢妻呢!是吧?」瞿影突然心念一動,這不是個好機會,打探一下自己在丈夫心中的感覺嗎?

     「啊?」這瞿家人對「賢妻」這個詞還真是執著啊!上官尋簡直啼笑皆非。

  「那的確是。」

  「那就對了,你對她好一點,偶爾帶她出去玩,多點時間陪陪她,她就很開心了。」瞿影還不忘替自己謀點福利,越說越忘形。「還有,我妹妹溫柔婉約、聰明伶俐,更煮得一手好菜,尤其是剁椒魚和辣肉醬,你下次可以嘗試看看,哈哈哈……」

  剁椒魚和辣肉醬正是上官尋喜歡吃的菜,不過知道他喜歡吃辣的人並不多,因為他不常把這項喜好顯露出來,如果不是一起和他吃過飯,而且對他持意觀察的話,應該看不出這一點……

  上官尋微瞇著眼,客氣地回道:「那是自然,我會好好善待瞿影。」然而下一瞬間,他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就想去揭瞿景的面具。「不知瞿少將軍方不方便將面具揭下,免得下回在其他場合遇見時,我會認不出來。」

  瞿影嚇得倒退了一大步,急忙按住自己的面具,這才想到自己好像有點說太多了,連忙轉移話題。「呃,沒什麼好看的,我與我妹妹是雙胞胎,自然長得差不多,加上我這張臉太娘娘腔,沒有威懾力,遮起來比較有氣勢,才使喚得了那些兵,先這樣,上官大人我們有緣再見。」

  她可沒騙他!當年她領軍時都是戴著這一張面具的,理由也真的是怕自己太女性化、太柔美的容顏鎮不住手下那些兵和敵人。

  可這些她能解釋嗎?瞿影的心只差沒從胸腔裡跳出來,急急招呼了一聲王副將,接著便跳上馬背揚長而去。

  上官尋定定地凝視著瞿景的背影,原本清朗的眼神慢慢變得難解。

  「怎麼了?瞿少將軍有什麼不對嗎?」范畢發現上官尋的異狀,忍不住詢問。

  「沒什麼不對,只是有點……太香了。」上官尋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把注意力放回洪當家那群人身上,表情也冰冷了下來。「既然人都替我們抓到了,那麼就全都帶走。接下來,只怕還會有更激烈的手段等著我們呢……」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11 04:12:05


  既然洪當家等人已落網,而且罪證確鑿,上官尋帶著京軍及捕快們去查抄大忠漕運行,由於這可是一件大功,所以京軍統領也很爽快的答應了。

  特別的是,上官尋居然帶著瞿影同行。

  來到了大忠漕運行之後,漕運行的老管事一見情況不對,很乾脆的交出了這幾年來的帳本,上官尋接過來很認真的翻了翻,隨即闔上丟到一旁。

  「拿這種假帳來糊弄本官,把這個人抓起來!」

  「冤枉啊大人!這真的是我們漕運行的帳本……」老管事苦苦哀求。

  「哼!你們漕運行不算聘請的苦力,固定人手就有五百八十六人,五百八十六人的薪俸支出,一整年才六百兩?一個人一兩銀,難道管事你一年也只收一兩?你一大家子喝西北風過活?你城北那棟大宅子,一年一兩難道買得起?還有往年輜重運送都是你們大忠漕運行負責,這部分的收入居然全部短列?如果沒有賺頭,你們爭這份工作爭得頭破血流,還不惜包圍我北臨縣衙是為哪樁?銀兩到哪裡去了?進了洪當家口袋?」

  上官尋隨隨便便就找出那帳簿的幾個大漏洞,堵得老管事啞口無言,接著老管事便被帶到旁邊,由范畢親自監督,不拿出真正的帳本,只怕老命不保。

  瞿影在一旁看得瞪口呆,不禁對自己的丈夫露出了佩服的目光。「相公,你不是讀聖賢書的嗎?連帳本都看得懂啊?」

  「略懂。」上官尋心頭微微一動。

  瞿影總覺得她相公沒那麼簡單。「可是相公,你明明一眨眼就搞垮壟斷鎮北的漕運行,隨便翻翻就從那麼厚的帳本裡找出一大堆漏洞,感覺對經商的手段很了解,那為什麼咱們衙門還會那麼窮啊?」

  她可是問到點上了,但不管是不是誤打誤撞看出了端倪,這種洞察力都讓上官尋感到意外。

  為什麼衙門窮?窮才能掩飾他其實掌控著滄海國大半的經濟啊!

  「娘子,當官者富是大忌,難道你希望嫁一個貪婪之徒嗎?」他只能四兩撥千斤的迴避她的問題。

  「你說的有道理。」

  瞿影並沒有深究這個問題,因為這時候,大忠漕運行的大門口突然闖進了許多衣著華貴、氣勢不低的人,後面還帶著穿著閃亮盔甲的士兵約數十名,大搖大擺的來到了上官尋面前。

  「你是北臨縣上官尋?」那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鄙視的斜睨上官尋一眼,「我是豐親王府的親兵統領廖似,這查抄大忠漕運行的事,由豐親王府接手,你可以帶你的人離開了。」

  上官尋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本官並沒有接到這方面的通知。」

  「豐親王府做事,還需要通知嗎?」廖似從懷裡拿出一面令牌。「看到沒有?這令牌就代表著王爺,睜大你的狗眼!」

  上官尋仍然沒有任何驚慌或退縮的神情,仍是那般平靜,甚至連話都不想說了,只朝旁邊的范畢使了個眼色。

  范畢走到廖似面前,同樣慢條斯理的從袖袋裡取出一個東西,赫然是上官尋的官印。

  「看到沒有?這官印就代表著皇上,睜大你的狗眼。」

  廖似臉色一變,范畢的意思很明白,王爺再大,難道大得過皇上?上官尋這官雖然小,但卻是皇上封的,今日查抄也是職責所在,豐親王想要橫插一腳,只怕王爺還得先向皇上交代。

  這芝麻綠豆大的縣令,居然敢跟豐親王作對?廖似身為親兵統領,還沒有遇過這種踢鐵板的事,惱羞成怒之下,火氣一下子就升起來了。

  他手一揮,那一個個雄糾糾、氣昂昂的親兵,就把上官尋等人團團圍住,有一把明晃晃的刀甚至還大剌剌的指向看起來嬌弱無力的瞿影。

  「上官尋,明人不說暗話,你今日離開,豐親王府就不和你計較你針對大忠漕運行的事。若你堅持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們心狠手辣!你是朝廷命官,我動不了你,不過其他人應該只是平民吧?只怕就沒那麼好過了。」

  他居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瞿影美目一瞇,在上官尋說話前,伸出了兩隻手指,夾住了伸到面前的刀鋒,慢慢挑到了一旁。

  「這位官爺,你知道嗎?妾身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人家拿刀指著我呢……」她的聲音軟糯好聽,但作出來的動作卻是大膽得驚人。

  持刀的那個士兵一張臉都漲紅了,因為他發現自己已經使盡了吃奶的力氣,但那刀鋒仍是輕而易舉的被瞿影挪到了一邊。

  當瞿影的縴手放開那把刀,鏗的一聲,那把刀居然莫名其妙斷了,還剛剛好斷在方才瞿影夾住的地方。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斷刀落地,但瞿影的聲音卻也同時驚訝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唉呀!豐親王府用的是什麼破銅爛鐵?居然好端端的自己就斷掉了?嘖嘖嘖,這怎麼用來保護王府呢?」她認真地朝著似點點頭。「我看哪,你們親兵的兵器,應該都要換過一輪,我可以讓我爹去告訴豐親王,北方我爹熟!找哪裡的打鐵鋪比較有品質保證,他一定知道。」

  廖似差點沒噴口血出來,這把刀斷得詭異,但他死都不會相信是被瞿影折斷的,可是他又找不出個合理的理由,被這麼調侃居然無法回嘴。

  「上官尋,你這是決心要與親王府作對了?大忠漕運行的事,你放不放手?」他決定無視瞿影轉頭又威助起上官尋。

  上官尋冷冷道:「只怕我想放手都不行,你往後看一看。」

  廖似滿腹狐疑的回頭,赫然發現現任的京軍統領居然就站在他後頭,臉色鐵青。他們都是同一個地方訓練出來的,沒有不認識的道理,只是廖似後來分到了豐親王的領地,受到豐親王的重用才升到如今的地位,但比起京軍統領,掌握了天子腳下那塊地的軍隊統領權,兩人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廖似,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以公謀私?」京軍統領陰惻惻地道。

  「我……我沒有,我只是奉豐親王的命…」廖似還想解釋,卻被上官尋打斷了。

  「統領大人,本官請你查抄的那件事情,是否查到了?」

  「找到了。」說到這個,京軍統領臉色更難看了。「事關重大,本統領會如實上報,而廖似這些人居然還敢自己送上門來……本統領會讓他們一個都跑不掉!」

  「那就麻煩統領大人了,此事若能解決,無疑是天下人之福,這首功必然是記在統領大人頭上的。」上官尋只顧與京軍統領說話,完全不理會廖似。

  聽到上官尋居然要把這樁功勞送他,京軍統領心情好了很多,這個上官尋果然上道,這一回保他一次也無妨。「好說好說,這麼大的事,屆時皇上應該會傳你進京。」

  然而京軍統領所不知道的是,上官尋根本不想居功,也不想當什麼出頭鳥,他只想低調的繼續做這芝麻綠豆大的縣令,否則憑他的手段,要多高的官位會拿不到?說不定連最高的那個位置……他都能拿下來。

  只是他口中仍然客套著。「若到京中,本官自然會如實回答,都是統領大人有勇有謀,才破了此案啊!」

  「既然這樣,事不宜遲,本統領就先帶證據回京了。至於這個人……」京軍統領不懷好意地看向廖似。

  「讓他們離去吧。」上官尋淡然道。

  廖似聞言,連忙帶著自己的人灰溜溜地跑了。

  隨後京軍統領也跟著離去,只剩北臨縣的捕快們,繼續查抄著大忠漕運行的財產。

  瞿影此時也風姿綽約地轉向了上官尋,語氣平和地道:「相公,這查抄的工作還要一段時間,我想我先回衙好了,就不打擾你工作了。」

  「哦?你要先走?」上官尋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有什麼問題嗎?」瞿影微笑反問。

  「沒有,只是我想告訴你,今日京軍統領查出的這點證據,只怕還不夠扳倒豐親王,但豐親王的人來我們北臨縣卻是很多人都看到了的,為了不留下把柄,你等一下可要小心別打死人了。」上官尋像是不以為意般隨口說道。

  「啊?」瞿影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是說,你一路小心!」官尋難得地居然朝她露出了一抹微妙的笑容。

  瞿影第一次看到他笑,不由心花怒放,方才他的失言她也壓根不介意了,就這麼飄飄然的離開。

  廖似的人馬出了北臨縣後,居然遇上了一群黑衣山匪,被打得人仰馬翻不說,還被搶個精光,連衣服都不留,就這麼赤條條地包著樹葉,狼狽地回了王府。

  「那群山匪也還算仁慈,至少他們一個人都沒死。」

  當天晚上,上官尋閒話家常般地與瞿影說了這些事,平時他根本不會特意聊起這種事。

  迎視他探索的目光,瞿影乾笑道:「呃,呵呵呵,是啊,不過他們在拜訪我們北臨縣後就遇襲了,不會連累相公吧?」

  上官尋定定望著她,眼底幾不可見地閃過了一抹柔光,「你放心,先不說他們遇襲的地點在北臨縣城之外,原本我們應該維持治安的守軍都被豐王爺借走了,上面要怪罪,也該是怪豐王爺才是。」

  「何況,廖似等人到北臨縣的理由也是不正當的,料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的把這件事栽到我們頭上,他們只得咬牙吞下去。」上官尋說得十分篤定。

  瞿影一聽,終於鬆了一口氣,她在離開大忠漕運行之後就改換裝扮,帶著王副將等人扮成山匪,反正上官尋說只要不死人就行,所以就狠狠揍了廖似等人一頓。

  只不過揍了之後她才後悔,怕會牽連到上官尋,如今聽上官尋這麼一說,也就放下心來。

  「對了,瞿影,近日縣城裡事多,幸虧有令兄瞿少將軍的大力幫助才度過難關,只是瞿少將軍的行蹤不定,你似乎有辦法連繫他,想請你替我轉達,我想宴請他,向他表達感謝之意的事。另外,豐親王應該不會就此罷休,我認為應該和瞿少將軍談談如何應對這件事。」

  瞿影瞪大了眼睛。要請瞿景吃飯?不如換成現銀給她吧。

  她苦著臉回道:「應該不用吧,我哥他……那個……食量很大,我們縣衙太窮,會被他吃垮的!」

  「縣衙雖窮,倒還不至於能被一個人給吃倒。」上官尋啼笑皆非,接著正經八百地說道:「我之前說過,我與瞿少將軍神交已久,素聞他在戰場上以一敵十、勇猛無匹,為人又豪邁奔放、不拘小節,戰功累累卻不居功,往往將功勛獎賞分給下面的人,著實為一代英傑,是滄海國少見的人才。」

  雖然他稱讚的人其實是她,但瞿影聞言,柳眉忍不住越皺越深,最後自顧自地咕噥起來。

  「什麼嘛,我溫柔婉約、賢良淑德了那麼久,都沒聽過相公誇我一句,那個瞿景你不過見了一次,甚至連臉都沒看過,居然就可以被讚美到天上去,真是太不公平了……」

  聽到她酸溜溜的自言自語,上官尋不由失笑,只不過這段想宴請瞿景的談話,似乎更讓她確定了某些事。

  「娘子,你這可是在吃醋?身為賢妻,是不能隨便吃醋的!」終於,上官尋有心情打趣她了。

  瞿影很哀怨地望著他,「是不能隨便吃別的女人的醋,沒說不能吃男人的啊!」

  上官尋聞言一愣,接著哈哈大笑起來,能讓他笑得這麼開心的,有生以來也只有這個女人了,他怎麼沒發現她這麼可愛呢?

  不,應該說,他早就知道她是這麼可愛,只是刻意忽略了。因為他一直不想和她有太深的牽扯,所以刻意拉開距離,但她的天真爛漫,還有那極力想討好他的「賢妻」手段,都讓他越來越沒辦法忽視她,心也不受控制的一直向她貼近。

  這樣美好的女子,誰能不喜歡?即使冷靜理智如他,即便做了種種利益評估、得失算計,心仍然在不知不覺中被她牽動。

  在這寂靜無聲、帶點寒意的夜晚,是最容易令人互相依偎的。上官尋就這麼深深的望著她,不再多說什麼,不想讓聲音破壞這份靜謐與溫馨。

  瞿影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動,原就鍾情於他的她,自然更加激動,便再一次主動偎上前,吻了過去。

        與他「圓房」時,其實從來沒有冬梅或其他人所說的那種銷魂的感覺,但上一次主動吻他,她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迷亂,令她有些迷戀上了那種感覺,只是平時根在沒有機會再試試看,今日氣氛正好,當然是先撲上去再說。

  她的行為,無疑在烈火上又添了一把柴,讓上官尋情動的感覺燃燒得更旺盛。

  不僅僅瞿影沈醉了,上官尋也有點無法抵抗這種快感,忍不住緊擁住眼前的軟玉溫香,想從這記香甜的吻中索取更多。

  激情的浪潮一來,兩人都差點滅了頂,可是瞿影並不知道怎麼深入,她只是憑著本能的在他身上摸索磨蹭,雖然上官尋有意克制自己,但也已經快要忍不住了。

  「咦?這是什麼?」在探索的過程中,瞿影突然一愣,接著就往兩人之間一個頂得她難受的硬物上輕輕摸了一把。

  「唔……」上官尋悶哼一聲,差點沒把持住,連忙將她推開一段距離,自己閉著眼,努力壓抑住男性本能的衝動。

  「相公,你在身上放了什麼東西?那樣我們圓房會很不舒服的,快拿出來。」瞿影是真的不明白,睜大了無辜的眼,總覺得他似乎不太舒服,是那東西害的嗎?

  終於,上官尋緩了過來,無奈地望著她。「別管那東西了,今天我們圓房完了,快睡吧!」

  說完自個兒便先鑽進被窩,雙眼緊緊閉上的同時眉頭也緊攏著。

  「相公,你真的沒事嗎?」瞿影覺得他的情況有點不對,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伸出手就想碰他。

  「你放心我沒事,你快睡。」上官尋悶悶地冒出一句話,便不再說了。

  感受到她爬上床,雖然背對著她,但上官尋仍覺得身體燥熱難當,在這樣的大冷天都悶出了一身汗,甚至他不受控制地想著,只要這女人再敢弄他一下,再一下就好,他就什麼原則都不管,直接將她吞吃入腹算了。

  然而這樣的思緒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背後遲遲沒有任何反應,當上官尋忍不住翻身回頭看去,入目的畫面不僅讓他什麼熱情都熄滅,還隱隱升起了一股不甘心的火氣——

  那女人早睡得香甜忘我,到底他一個人在前熬個什麼勁啊!

*             *             *

  如上官尋所料,北臨縣衙三番兩次與豐親王作對,豐親王這個北方一霸終於親自出手了,既然他多次讓人對上官尋迂迴出手都無功而返,這一次,他便改變了打擊的對象,務必要上官尋焦頭爛額、首尾受敵。

  位於較南方的滄海國士兵畢竟不如北方的人狼族士兵耐寒,所以在北方邊關與人狼族作戰的鎮北軍,因為天氣變得嚴寒的緣故,戰事這陣子不時失利,敗績連連,只勉強攔住了人狼族的入侵,卻無法將他們打敗,或者將防線再往外推。

  可一旦撐過冬天,滄海國的軍隊又會變成強勢的一方,兩邊已經交戰十幾年,這種作戰勝敗的周期大家都很清楚明自,不會有人在這上頭做文章,然而偏偏豐親王現在想找鎮北軍的碴了,這連連的敗績自然是個好理由,就算沒有,他也會製造出來。

  所以在一次交戰失利後,豐親王狠狠的在皇帝夏暉面前參了瞿豪一本,甚至表示,因為今年的輜重早已運送過去,軍隊應該有足夠的錢財及資源過冬,卻仍然打敗仗,定是瞿豪貪汙軍餉,中飽私囊。

  如果這只是空穴來風的臆測,或者是子虛烏有的陷害,那麼瞿豪都能夠交代過去,偏偏瞿豪收到來自夏暉的斥責與質問後,特地去軍庫確認,竟發現軍庫居然足足短少了十萬兩!

  可是一整年整個鎮北軍所要發放的薪餉!

  如此鉅款不翼而飛,還是發生在門禁森嚴的軍營中,不由讓瞿豪大為震怒。

  這樣的消息很難掩蓋,很快的,瞿影就收到王副將傳來的消息,整個人頓時嚇得不知所措。如果是武力可以解決的,那她找幾個人去狠狠打一架就行,怎樣她都有把握贏,可這次是丟失了軍餉,而且還是國家的錢,把他們瞿家全家賣了都賠不起,她真的六神無主了。

  於是在收到瞿豪家書的那天,瞿影做了一個傷痛欲絕的決定,她哭喪著臉來到上官尋的書房。

  「相公……我、我們和離吧!」她一開口,就是石破天驚的宣言。

  「什麼?」上官尋微微色變,立刻請書房裡的范畢出去,接著關上門,靜靜地望著她。「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一想到要離開他,瞿影眼晴紅了,可是她不得不做出這個決定。「我……我覺得我不再適合做你的妻子,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連累你,我想你還是趕快和我劃清界線,免得——」

  她說了老半天都沒說到重點,但上官尋卻聽懂了,他有些好笑地打斷了她的話。「等等,我想你是在說瞿大將軍被誣陷貪汙軍餉的事吧?」

  「你怎麼知道?」瞿影愣住,呆呆地反問。她以為這件事在父親被抓到京城去問話之前都還算是秘密呢!

  「你都知道了,我會不知道?」好歹他也是北方最重要縣城的縣令好嗎?上官尋搖了搖頭,正色道:「總之,我絕對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與你和離,大難來時各自飛,還能算是夫妻嗎?」

  感受到他的決心,瞿影相當感動,如果說方才紅了眼眶是因為將與他分離,那現在紅了眼則是因為滿滿愛意。「可是……」

  上官尋直接截住她的話,「你放心,瞿大將軍的事我來解決,事實上他今日會遭到豐親王的構陷,其實也是我害的,他只是被波及而已。」

  「你的意思是……」瞿影被他這麼一提醒,終於把這兩件事連在一起,恍然大悟。

  上官尋光看表情就知道她明白了,不由輕嘆道:「對,這件事是豐親王一手主導的,我不知道他用什麼方法讓鎮北軍軍庫的那些軍餉消失,但應該是鎮北軍裡出了內奸吧,總之那個缺口,我會補上。」

  「那可是十萬兩啊!」一想到那麼多錢,她忍不住激動起來,隨手一劈,砰的一聲,身旁的椅子立刻成為一堆廢柴。

  看著傻眼的上官尋,瞿影立刻可憐兮兮地指著地上的廢柴,「相公你看,我們縣衙窮到連張好點的椅子都沒有,輕輕一碰就垮了,那麼多錢怎麼補得上?」

  那張椅子雖然亷價,但也是白楊木製成的,稱得上堅固,她居然隨手就劈碎了?上官尋俊臉抽了一抽,決定不去深究她的神力從哪裡來,因為他相信自己應該不會想知道真相。

  「相信我,十萬兩對我而言不算什麼,你跟我來。」

  上官尋將瞿影帶到櫃子邊,再確認一次門窗都關好後,他毫不避諱的在她面前旋動了一個花瓶,露出書櫃上的一個暗格。

  「你看,這些是地契和房契,不只全國各地,京城西市及東市和皇城附近都有我的土地和店鋪,而且都位於精華地段,每年光是收租就遠遠超過十萬兩,更不用說土地本身的價值。」

  「地契房契……」瞿影的嘴張大到可以吞下一顆雞蛋,什麼賢慧的形象都顧不了了。她這輩子沒拿過這麼有價值的東西,那紙並不重,但在手上卻沈甸甸的壓得她手快抬不起來。

  上官尋沒注意到她的反應,又取出一大疊東西,同樣再遞給她。「這些是銀票,是我國的滄海銀樓所出,絕對沒有問題,一張是千兩,這一疊只是一小部分,這些加起來應該已經超過十萬兩了。」

  「銀票……」手上的東西彷彿更重了,幾乎要壓垮瞿影的理智。這些都是銀子啊!白花花的銀子啊!她相公就跟丟垃圾一樣堆在她手上?

  這還沒完,上官尋又從暗格中取出一大疊紙,放在她滿手的地契房契及銀票之上,因為她手上的紙已經多到得用捧著的了。

  「至於這些,是借據。基本上京裡有頭有臉的富豪,還有一些皇親貴族,沒一個沒向我借過錢,只是我用的是別人的名義放的印子錢。唔,看起來,光拿京城富商張波、陳大郎和李貴三人的借據,應該就可以抵得上十萬兩了。」

  「居然還有借據?」瞿影已經徹底的被這堆紙打傻了,光她手上這些東西,買下整個人狼族都夠了吧?還打個什麼鬼仗啊?!

  上官尋再一次轉身,還想從暗格裡拿東西,瞿影頭一驚,連忙阻止。「相公相公,你別再拿了,我想這一些已經很夠了!」

  他要再繼續拿下去,她肯定會受不了一次又一次打擊,她的胸口像是咚咚咚的被鎚子重捶了好幾下。

  「相公,原來你根本是個超級有錢人…」她簡直都傻了,思考的能力完全喪失,只能呆呆的看著他。「……那你平常裝窮是裝個屁?」

  連粗話都出來了,看來她受的打擊真的不小,居然忘了維持她的賢妻形象。上官尋很想笑,但面對她所質問的種種,卻只能苦笑。「這些錢雖然掛著我的名字,也的確是我親手賺的,但平時我並不能動用,這箇中原因卻難以解釋。」

  他頓了一下,索性直接跳到結論,道出他拿出這筆巨款的原因。「不過這次瞿大將軍的事情發生得突然,事急從權,也只能先拿出來用了,反正區區十萬兩,我很快就能補上。」

  區區十萬兩,他很快就能補上……瞿影本能的看了一下他身上那老舊村素的衣服,還有四周雖稱不上破爛但絕對簡陋廉價的傢俱,要不是相信他的人格,知道他是個說話算話、不打誑語的入,十個人有八個都會認為他在吹牛啊。

  但她手上的這堆財富卻在在證明了,他不是個簡單人物,至少,絕對不僅僅是一個芝麻綠豆大的縣令而已。

  她深深的望著他,這個丈夫,似乎比她想像得更複雜,他背後一定也有什麼秘密,可是瞿影卻沒有追問的打算。

  秘密嘛,誰沒有呢?她的秘密就不見得比他小了,至少在危急的時候,他願意洩露秘密來幫助她,她相信他對她的好是真心的,這樣就夠了!

  她甚至沒有一絲懷疑這些錢是他貪贓枉法得來的,因為這麼多的錢,絕對不可能是一個小縣令光靠貪汙就可以得到的,而且上官尋的態度讓她很清楚的感受到,他根不在乎這些。

  於是,瞿影恣意地釋放了眼中的愛意,這次是真心誠意地用著溫柔的聲音說道:「相公,謝謝你!」

  「這是應該的。」上官尋雖有些訝異她為何沒有追問,但感受到了她的愛意,也回以一抹溫柔的淺笑,柔化了他一向嚴肅的臉部線條。

  這個女子或許不是絕頂聰明,但絕對是大智若愚,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更知道夫妻之間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那是信任,還有愛。

  「湊足十萬兩,你就去找瞿大將軍吧!若是要扳回一城,只怕你和瞿大將軍接下來還有得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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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11 04:12:40


  鎮北軍的大營中,瞿豪與瞿影坐其中,身旁坐著一個蓬頭垢面的小孩,竟是瞿影在施粥時向她求救的那個小乞兒。

  「女兒,你說上官尋的計謀能成功嗎?」

  「那不是廢話嗎?我相公的計謀沒有不成功的!」

  兩人竊竊私語的是上官尋定下的一個天大的計策。瞿豪軍中一定出了內奸,否則那十萬兩不會不翼而飛,所以上官尋便打算反過來利用那個內奸,循線找出幕後主使者。

  上官尋不適合在此事中露面,於是就由瞿影來處理,假裝演一場戲——

  她因為救父心切,又知道上官尋救出的那些孩童能賣出高價,若能成功偷幾個來賣,至少也能補足些虧損,所以她先帶了一個來與父親商議,如果此事能成,是否瞞著丈夫再偷幾個出來賣,卻恰恰讓父親的數名親信聽到了這件事……

  當晚,立刻就有親信前來密報瞿豪,有人願出高價買下那些孩童。瞿豪自然喜出望處,連忙叫親信幫忙穿針引線,於是就有了今日之事,父女兩人帶著一個小乞兒,在中軍帳裡緊張地等著一個不知道會不會出現的人。

  瞿影忍不住往帳后的方向看一眼,想到上官尋與范畢便躲在後頭,心裡頭不由安心了些。

  等待沒有持續太久,瞿豪的親信不多時便帶了一個人入帳,那個人一副賊眉鼠眼的模樣,顯然不是很懼怕瞿豪,帶著兩個隨從大大方方的在瞿豪對面落坐。

  「瞿大將軍,在下呂三興,客套話我就不多說了,你應該知道我的來意。」那個人瞄了眼坐在瞿影身旁的小乞兒,「傳聞那上官尋可是執法嚴明、六親不認的,瞿大將軍真的有辦法帶出那些孩子?」

  「我可以做主。」瞿影擺出了一副精明幹練的樣子。「倒是你先說說,你要幾個?」

  幾個?如果我說,我要全部呢?」呂三興眼中精光一閃。「這樣夫人也可以做主?」

  「全部,就怕你吞不下。」瞿影冷笑一聲,她雖然對這個表情不太熟,但平時看多了上官尋審案,還是能拿來唬唬人。「上次我相公破獲大忠漕運行販賣孩童一案,共救出孩童四百一十六名,除了三十五名找到父母送了回去,還有三百八十一名。我若不是看過,又怎麼說得出來詳細數字?我相公從來不跟我說公事,但對我也沒有防備,只要我暗中施點手段,他又怎麼知道是誰做的?」

  這便是證明她真的可以做主了,而且風險還全都在她身上。瞿影向來很有膽識,所以說話顯得相當有底氣,自信十足。

  「我不相信你有辦法一次處理三百多個孩童,其中還有三歲毛孩,弄不好就會哭哭啼啼,可不是那麼好擺佈的。」呂三興仍是一臉狐疑。

  「我敢這麼說,自然有我的辦法。這些孩童不可能永遠住在衙門,總是要送走的。現在北臨城的守軍都被借走,正缺人呢,我若找我父親借幾個兵護送這些孩子離開,你說這還不是我說了算?」瞿影大言不慚地道。

  呂三興聽得雙眼都亮了,這個瞿影真的了解情況,不是糊弄他的,孩童的數字跟他聽說的相差不遠,而且她還擔下了所有責任,對他而言簡直是天大的好事。

  然而不只呂三興表情變了,連帳後的上官尋與范畢表情都跟著微微一變。尤其是上官尋,他根本沒有跟瞿影說過孩童的人數,想來是她當夜抓捕洪當家等人時,依她所看到的蛛絲馬跡推斷的,的確是四百多人,用在這個時候簡直神來一筆,要不是他早知她是演的,說不定也會被騙過去。

  「夫人簡直是詐騙的人才,演技爐火純青啊!」范畢感嘆道。

  這話卻惹來上官尋一記白眼,「我娘子可是志在做一個賢妻,若是被她聽到了你的評論,縣衙的屋頂怕得再塌下來一次。」上官尋淡淡地道。

  范畢瞬間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冷不防打了個寒噤,連忙閉上嘴繼續看下去。

  「好,那現在可以談價格了。」現在換瞿豪演戲了,他一手將那乞兒推倒在地,那乞兒抱著頭,一聲都不敢吭。「加這個共三百八十一名孩童,算你整數十萬兩!」

  「瞿大將軍這是獅子大開口,三百多名孩童怎麼都不值這個數,我知道瞿大將軍且前急需一大筆銀兩,不如我就算個整數,五萬兩!」

  「直接砍了一半,你夠狠的啊?八萬兩。」

  「六萬,不能再多了,這筆交易若不劃算,大不了不做,要是如此,相信大將軍會比我更困擾啊……」

  「六萬兩嗎……」瞿豪深思起來。

  呂三興極有耐性地看著瞿豪,他深知瞿豪虧空的洞有多大,絲毫不擔心自己會在議價時佔了下風。

  「如果……如果本將軍能給你更多呢?」瞿豪像是做出了什麼重大的決定,表情凝重卻讓呂三興來了興趣。

  「喔?願聞其詳。」呂三興這趟來,就是打定主意來佔便宜的,如今一聽瞿豪似乎還能給他更多意料外的好處,他自然興致勃勃。

  瞿豪一咬牙。「我如果能補上人狼族的孩童呢?要多少個才能到十萬兩,你開個數字吧!」

  不僅呂三興張口結舌,連瞿影都不禁別過頭,多看了父親一眼。

  此時,後頭的上官尋與范畢已經聽得呆了,想不到這個性格爽朗、不拘小節的大將軍,同樣也很會演,再添上人狼族的孩童簡直神來之筆,這一出可不在劇本裡,卻更凸顯了他老兄有多麼不重視人命。

  這樣的人,才會毫無芥蒂的去販賣孩童啊!這已經到了心理戰的範疇了,難怪瞿豪在北疆威名遠播,連在桌面上都這麼會打仗啊!

  上官尋與范畢不由得對視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對瞿豪的欽佩!

  「瞿大將軍當武官可惜了,他要當文官,有滿嘴鬼話的本事,怕不早當上丞相了!」范畢讚歎著,自然又引弓來上官尋的側目。

  「范師爺,別忘了本官是文官。」當文官就非得滿嘴鬼話嗎?自己打自己臉是怎麼回事?

  范畢當下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失言,尷尬一笑,又立刻將目光擺到前方的談判桌上。

  這時候,呂三興終於提出了他的要求。「那就再一百個就好。」他也不囉唆,有這樣的好事,自然希望快些定下來,所以開出來的條件也不離譜。

  畢竟,人狼族的孩子比起滄海國的孩子更強壯韌性更強,如果是女孩子,那異國的風情絕對令人趨之若鶩,放到妓院裡都能成為頭牌,有錢的富人也會感興趣,銀兩很快就能翻倍的賺回。

  「等等!」瞿影突然皺眉插囗道:「這位呂公子,此事事關重大,並不是你說了就算,我們總要知道一些你的來歷,否則我父親這麼敦厚老實,萬一被你騙了怎麼辦?」

  敦厚老實?呂三興那尖尖的臉抽了一下,上官尋與范畢的表情也變得古怪,只有瞿家父女倆仍一臉認真,敬業至極。

  「哦?你們不相信我?」呂三興沈吟了一下,「我後頭的人來頭很大,倒是不好說……」

  「如果呂公子說出來的靠山我們也認同的話,我保證我們不僅能替你再找來一百個人狼族的孩童,甚至以後的每一年,都能提供給你們需要的人狼族幼童!」瞿影下了重本,重重的往桌上一拍。

  呂三興嚇了一跳,上官尋與范畢也嚇了一跳,瞿氏父女的表現簡直出類拔萃,遠大於他們的期待,入戲到讓人覺得一切都是真的。

  這條件一開出來,呂三興實在無法拒絕,如果完成了這筆交易,那也只有今日的進帳,但如果說出自己的靠山取信於他們,之後就是源源不絕的貨源啊……

  呂三興掙紮了半晌,終於屈服於利益之下,不過他表面上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畢竟說出這個人來,在彼此的交易上他還是佔上風的。

  「其實我背後的靠山,瞿大將軍應該也不陌生,今日會將瞿大將軍搞得要四處籌錢,不過是我背後靠山所施的一點小手段而已,若是他願意高抬貴手,說不定瞿大將軍的麻煩就能迎刃而解,我告訴你,我的靠山就是……」他賣了個關子,最後深吸一口氣,得意地說道:「豐親王!」

  「哦——你說了豐親王!」

  想不到方才還一臉嚴肅凝重的瞿家父女,突然眉開眼笑,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甚至當著呂三興的面擊了個掌。

  上官尋與范畢也差點跟著笑出來,這對父女簡直太寶了。

  「你們……」呂三興完全被搞糊塗了。

  「呆子啊!」瞿豪終於不用再演了,右手直接給了呂三興一巴掌。「要不是得聽你說出豐親王,老子需要陪你演這麼久?」

  「白癡啊!」瞿影左手也順便給呂三興另一巴掌,直接將他摜倒在地。「還人狼族的孩童勒!要狼沒有,老娘,啊不是,姑娘我只能讓你看到母老虎!」

  這時候,連地上的小乞兒都爬起來,往呂三興的身上狠狠一踢。「就是你害得我們父母兄弟姊妹失散,你是大壞蛋!」

  看到這個畫面,上官尋與范畢知道自己該出現了。

  當上官尋緩緩走出,呂三興看到他身上那綠色繡鴛鷥的縣令官服,也知道自己這回中計了!他就算沒見過上官尋,但眼下的情況,用猜也能猜出來啊!

  上官尋先是給了瞿家父女一個讚歎的眼神,惹得他們樂不可支,之後才轉向呂三興,表情也瞬間沈了下來。

  「你便是人牙子的首腦吧?手上一定有與豐親王勾結的證據吧?今日讓豐親王知道你與我們密談這麼久,在他眼中你已必死,但與我們合作,你還有一絲活命的機會……」

*             *             *

  一個月後,夏暉派來北疆調查瞿豪貪汙公款的太監結束調查,便帶著瞿豪以及自願隨行的上官尋一起回到了京城。

  然而太監才剛向夏暉回報調查的結果,隔日朝會,豐親王見瞿豪竟然上朝甚至連上官尋都在場,心忖瞿豪只怕找了口舌犀利的上官尋來替他脫罪,便急匆匆的跳出來。

  「皇上,臣有事啟奏。」

  夏暉點了點頭,「豐親王請說。」

  豐親王搶得了率先說話的機會,忍不住轉頭對瞿豪及上官尋冷笑了一下,便恭敬地對著夏暉說道:「稟皇上,臣要指控鎮北大將軍瞿豪,及北臨縣縣令上官尋,此翁婿二人聯合起來勾結人狼族!」

  此話一出,百官變色,大夥兒只道豐親王最近似乎斗瞿豪鬥得凶,卻不知道已經到指控對方叛國這麼嚴重的地步。

  而被指控的瞿豪及上官尋,兩人默默的交換了個眼神,像是達成了什麼共識,上官尋及瞿豪便在眾人的目光中踏步而出。

  要論伶牙俐齒,上官尋絕對壓倒性的勝過瞿豪,於是對夏暉行過禮後,由上官尋代表,嚴肅說道:「啟稟皇上,臣等絕不接受豐親王的汙衊之詞!請皇上明鑒!」

  夏暉眼一瞇,先看了看瞿豪和上官尋,又看了看豐親王,最後目光還是停在自己的弟弟身上。

  「你說。」他對著豐親王道。

  豐親王得意地微彎唇,開口說道:「據臣所知,瞿大將軍貪汙了軍餉共十萬兩,這件事皇上已派人去調查,一定能查到軍庫短少了銀錢。」

  他相當有自信,畢竟十萬兩不是那麼容易補足的。「再者,今年的軍餉運送,並非由慣例的大忠漕運行承攬,而是在上官尋的堅持,反常地換成了北臨縣官營的漕運行,所以軍餉運送的路線及數額,上官尋應該最明白。這樣都還能丟失十萬兩,除了他與瞿豪勾結中飽私囊,不會有別的原因。」

  豐親王得意洋洋的陳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然而不知怎麼地,夏暉卻聽得臉色古怪,瞿豪與上官尋則是面無表情,只有不知情的大臣們一個個既驚且懼,不敢相信一向正直的瞿豪與傳聞清廉的上官尋會聯手犯下這天大的貪汙罪行。

  給了些許喘息的時間,讓大家消化這個消息,豐親王才接著道:「這十萬兩,要從北疆運回來是不可能的,因為出了北臨縣後就是本王的封地,運送軍餉這麼大的事,本王不可能不知道,但本王最近並未聽說此事,所以這筆鉅款,一定悄悄運向了人狼族。這不是通敵、不是叛國,那是什麼?」豐親王加重了語氣,疾言厲色地指向上官尋及瞿豪兩人。

  整個大殿靜默了約莫幾息的時間,夏暉滿臉狐疑的想說些什麼,上官尋卻假裝沒看到,搶先說道:「皇上,臣等為官至今,一向清廉無私、忠貞愛國,如今卻受到豐親王這莫須有的抹黑及侮辱,請皇上為臣等做主。豐親王指控瞿豪大將軍貪汙十萬兩,下官請問王爺,若此事為真,王爺的消息來源為何?為什麼王爺遠在千里之外,卻能夠知道軍庫的情況?」

  「那……整個北疆有一半是本王封地,本王自然會對邊疆駐軍多注意一點……」豐親王愣了一下。

  「那就是王爺在鎮北軍中安插了自己人?王爺可要知道,軍事情報是一國最重要的機密,王爺卻放了探子在鎮北軍中,究竟是想刺探什麼軍情?」

  上官尋的聲音並不高亢,卻一字一句都重擊在豐親王的弱點上,竟讓他不知道該怎麼應答,只能支吾道:「本王……本王也是怕鎮北軍功高震主,會心生反叛之意,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所以王爺承認在軍中放了探子?還有,王爺與瞿大將軍就因為些許齟齬,便可隨意找個藉口誣陷大將軍及下官?」上官尋說到這裡,更是義正詞嚴。「下官與大將軍對滄海國之心日月可昭,但王爺口口聲聲說大將軍貪汙了十萬兩的軍餉,如果根本沒有呢?那是不是代表王爺所說的每一件事都是捏造陷害、都是空穴來風?這件事皇上也派人去查了,希望皇上可以還臣等清白!」

  瞿豪原本在旁邊都快發起呆了,聽到上官尋這句話,精神一振,連忙一臉悲憤地跟著道:「希望皇上可以還臣等清白!」」

  夏暉神色複雜地盯著豐親王,有些猶豫地清了清喉啦,道:「咳咳咳,豐親王,朕派去北疆調査鎮北大將軍瞿豪貪汙公款一事的劉公公已經回報於朕,他說,鎮北軍的軍庫中,該有的銀錢輜重一樣不少,十萬兩也好端端的在裡頭,也就是說,瞿大將軍並未貪汙。」

  豐親王聽得目瞪囗呆,接著表情猙獰地道:「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難道王爺汙衊大將軍與下官失敗還想狡辯抵賴嗎?莫非王爺質疑皇上說謊?」上官尋一步不讓地質問。

  「本王……當然沒有……」質疑皇上說謊這頂帽子擔得可大了,豐親王斷然否認。

  上官尋趁勝追擊,根本不給豐親王反應的機會,他隨即對夏暉行禮道:「皇上,臣也有事要奏!」

  夏暉其實很想將這件事情在這裡打住,但在文武百官面前,他不好太過袒護自己的親弟弟,所以也只能無奈地道:「你說。」

  「臣因為察覺轄內大忠漕運行行為有異,故設法拿回運送輜重之權利,由官營漕運行負責,以便調查。後來臣發現,大忠漕運行竟悄悄行那走私人口販賣、採生折割斂財之事,當時由京軍統領帶隊親自抓捕那大忠漕運行洪姓當家,以及一干大忠漕運行相關人等,更救出四百餘名誘拐自全國各地的孩童,皇上可親自詢可京軍統須,便知臣絕無虛言。」

  採生折割,簡單來說便是將誘拐來的兒童弄殘,或弄成各種各樣的畸型,向群眾展示用以斂財,或者丟到大街上利用他人的同情心行乞,手段十足的殘忍。

  不給夏暉多開口的機會,怕他矇混過去,上官尋一口氣將事情說完。「臣一直知道,大忠漕運行背後的金主其實就是豐親王,所以一向對他們壟斷北方漕運事業睜一隻眼閉一眼,此事大忠漕運行的洪當家可作證。同時臣也抓到一名人牙子,他親口說出他背後的靠山就是豐親王,他手上也有與豐親王通信的證據。有監於大忠漕運行所行之事著實泯滅人性,臣不得不舉發豐親王,請皇上明鑑!」

  夏暉還沒開口,豐親王那張臉已經忽青忽自,大聲叫道:「你胡說!」

  「是不是胡說,等皇上看過人證物證就知道了。」上官尋振振有詞,也不管夏暉臉色變得多難看,「皇上,那名人牙子告訴臣,這次買賣孩童的收益,早已交給了豐親王,所以皇上若速派人至豐親王府調查,必能查到王府內有來源不明的大筆進項!」

  「他騙人!本王根本還沒拿到……不,本王是說,他血口噴人!」豐親王已經亂了陣腳,而他脫囗而出的話,其實已經證明了他的犯行。

  上官尋會說得那麼自信,也是因為他很清楚瞿豪軍庫裡被偷走的十萬兩根本是運送到了豐親王府,畢竟就如豐親王所說,那麼大一筆錢財,不可能無聲無息的消失,只要運送就定會有暴露的可能,所以皇帝去查,絕對能查出這筆來路不明的錢,而且豐親王還百口莫辯。

  至於軍庫裡原本短少的那些款項和軍需,自然是由呂三興補足,他做人牙子生意多年,賺了不少,雖然這筆錢剝了他好幾層皮,卻還是吐得出的,也更讓他心生怨懟,把這筆帳算到了豐親王頭上。

  因此今日朝會之上,瞿豪與上官尋本就信心滿滿,進知道豐親王那個蠢蛋會這麼快出招,上官尋乾脆順勢將了他一軍。

  夏暉不是笨蛋,隱約知道這其中必有蹊蹺,不過上官尋言之鑿鑿,豐親王的態度顯然很有問題,對此,夏暉不是沒有怒氣,豐親王所做的事,在滄海國可算是重罪。

  只是自己的親弟弟、滄海國的王爺,居然敗在一個七品小官身上,而且這個小官還跟自己關係匪淺,更是開國元老上官家的後人……

  這種種因素都惹得夏暉更加惱火,因此明知豐親王有錯,卻硬是和稀泥道:「朕知道了,豐親王先關押在宮裡,待朕派人至豐親王府查清楚後再做定奪。至於瞿大將軍與上官愛卿自是被誣陷的,對滄海國及朕忠貞無疑,朕會著豐親王做出相應賠償,此事以後休得再提!」」

*             *             *

  「……本季南方在紡織產業部分,收入八十三萬餘兩,客棧酒樓等收入一百八十一萬餘兩,農作物收入一百五十萬兩……總計一千三百五十一萬兩,這還只是南方部分。另,本季西方的乳品及畜牧業收入——」

  御書房中,只有上官尋及夏暉,所有官人護衛全都退下,前者正滔滔不絕地稟報這一季夏暉名下所有產業的總收入。

  過去一般都是上官尋暗地來到京城,私下向夏暉稟報,然而這次瞿豪及上官尋被豐親王指控,因此來到京城,他便趁著這這機會順便將這件事情辦了。

  然而夏暉顯然心不在焉,一直用奇怪的神情看著上官尋,直到上官尋將所有的話都說完了,那些如天文數字般的金額,卻沒有一個字進到夏暉的耳中。

  他不說話,上官尋也不急,安靜地等著夏暉有所反應。

  終於,夏暉像是大夢初醒,表情複雜地對上官尋說道:「過去朕要是聽到你又替朕賺了這麼多銀兩,必會喜上眉梢,然而今日朕卻無此心思,你應該知道是什麼原因。」

  「是因為豐親王的緣故?」上官尋雖是疑問語氣,但心中早有了底。

  「那是自然。」夏暉嘆了一大口氣,望著上官尋,「你壞了豐親王的財路,他當然會報復你,可是你的反擊未免太強烈了些,雖說豐親王犯的罪,即便要處死他也不過分,但他畢竟是朕的親弟弟,難道朕就真的可以殺死他,讓史書為朕添上一筆無情嗜殺的記錄嗎?」

  如此暗示,上官尋這樣的聰明人應該已經懂了,只要他不追究,甚至願意輕輕放下,在百官面前說豐親王罪不致死,就等於讓夏暉有台階下,不必真的處死豐親王。

  不過上官尋的態度,卻出乎夏暉意料的強硬。

  「稟皇上,這次臣寧可從暗處跳出來,得罪一票與豐親王有利益糾葛的高官權貴,正是因為這豐親王罪大惡極,不僅僅違背了道德良知,更觸犯了皇上的皇權。一個不小心,他幹的事可能都會顛覆朝政,所以臣認為不可輕饒。」

  「怎麼說?」夏暉面容一肅。

  「臣有豐親王與人狼族勾結的證據。」上官尋態度堅定,「就是因為看在皇上的面子上,臣才沒有在大殿之中、在百官之前驟然提出,否則那當下,豐親王不死也得死了。」

  「是什麼證據?」夏暉急了,心直直往下沈。

  「臣不是逮到了那名與豐親王接頭的人牙子?他說豐親王不但請他在滄海國購下健康的孩童,更透過他與許多大型鑄造坊合作,用豐親王提供的大量金屬礦製作武器。可是這些武器哪裡去了?據說那些武器的數量,將全滄海國的軍隊全武裝起來用三年都夠了,但皇上可有聽過任何武器裝備強化到了我國的軍隊?」

  「你的意思是……」夏暉好像有些懂了,臉色越來越難看。

  上官尋繼續不疾不徐地說道:「我們滄海國絕對沒有這麼豐富的礦藏,最有可能的就是從人狼族那裡得來的。當初臣查抄大忠漕運行時,發現有異常的大筆款項進出紀錄,經臣追查,豐親王只怕每年皆有收受人狼族的饋贈及大筆賄賂,然後人狼族與豐親王裡應外合,人狼族得到豐親王替他們製作好的武器,然後人狼族的商品便可以輸入進滄海國。臣一直想,也就是如此,人狼族才能一直保持戰備精良的狀態,這場仗才會打得這麼久,如此勞民傷財!」

  上官尋沒有假造證據,他說的十有八九是真的,其實他一直懷疑這件事,也暗中追查了許久,更得到許多決定性的證據,只是過去他沒有扳倒豐親王的理由,這次豐親王惹火他不說,更自己遞出把柄,剛好讓他逮著機會將這件事給辦了。

  「有這種事?」夏暉面色鐵青。如果事實真如上官尋所說,豐親王的財源除了販賣人口,還有從人狼族那裡收賄,將他們的礦石在滄海國內製成武器,再運回給人狼族,那處死他十幾次都情有可原。

  「將你收集到的證據交給朕,朕會好好調查!」夏暉仍留了一點餘地,但他知道上官尋做事滴水不漏,豐親王的事很可能是真的,所以,豐親王一定要死!表面上,似乎上官尋立了大功,替夏暉揪出一個滄海國的毒瘤,可是往深一點想,對於上官尋居然能輕而易舉扳倒一個親王,手段之高明令夏暉不由覺得背脊發寒。

  夏暉一直認為他能控制上官尋,這幾年來上官尋的表現也一直十分乖巧低調,然而這次豐親王踩了上官尋的底線,竟行販賣人口採生折割之事,結果上官尋一次輕巧的出手,豐親王便小命不保,要是與他交換身分,夏暉自認做不到。

  他還是小覷了上官尋啊。

  夏暉看著上官尋,心思一變再變,想知道自己這樣的命令,一副算和稀泥、不放棄替豐親王開脫的態度,上官尋會有什麼反應。

  上官尋卻沒有任何不滿,只是點了點頭。「臣早已將證據準備好,可立即為皇上取來。」

  可也就是這般沒什麼異常的反應才顯得異常,夏暉的心更寒了。「好,你退下吧!」

  上官尋恭敬地行了禮後,慢慢退出御書房,直到御書房的門關上,他還能感受到裡頭夏暉盯著他的視線。

  而他眼中對夏暉的恭敬之色,在這一刻也全數消失,化成一抹玩味的深沈。

  「皇上啊皇上,希望你不要做出對自己不利的決定啊……」

*             *             *

  這場構陷貪汙通敵的風波就這麼過去了,瞿豪大感欣慰,便留了上官尋夫妻倆在他京城的將軍府中過夜,還抬來了三大壇美酒,欲與上官尋喝個不醉不休。

  不過,上官尋一向習慣保持頭腦清醒,所以也沒有貪杯,酒大多是瞿豪自己乾掉的,甚至連瞿影也喝了一些。因此在上官尋聽完鎮北軍十幾年來的變化、瞿豪在北疆是如何的威風,還有瞿影從小到大的故事後,瞿豪已經兩眼醉茫茫、語無倫次了。

  這對父女都沒發現,瞿景這個人明明是瞿豪的兒子、瞿影的哥哥,卻一次也沒有在他們的話題中出現!

  「……好女婿,那個……影兒的娘,在她死前留了一個箱子,說是要影兒出嫁時一起帶過去的,我當時人在北方,那箱子放在京城,就忘了帶過去……這一次你們要記得抬回去……看看影兒她娘留了什麼給她啊……」

  話才說完,瞿豪就砰的一聲,一頭撞上桌面,直接醉倒了。

  上官尋有些哭笑不得,命人將瞿豪抬回房間,他自己也帶著瞿影來到她未出閣前的閨房。

  說是閨房,但裡頭卻是一點女兒家的氣息都沒有,就一張大床、桌椅衣櫃等物,連梳妝台都沒有,牆上掛的不是詩詞書畫,反而是一把寶劍和一張弓。

  房裡東西也不多,畢竟瞿影不常住在這裡,而這整間房總讓人覺得像是一個男子的房間,跟瞿影一向示人的溫柔婉約形象格格不入。

  令上官尋玩味的是,房間這樣隨興簡單的布置,卻跟瞿影的形象非常符合,直到那個瞿影的娘留給她的箱子搬進了這房間,那箱上細緻的花紋及雕刻,才替這裡增透了一點女孩子的味道。

  「相公,你說我娘留給我什麼東西呢?」瞿影有些期待。

  「用這麼典雅的箱子裝,或許是一些珠寶飾品類的東西?娘留給你裝扮用的?」上官尋合理地猜測。

  「珠寶飾品啊……」瞿影有些不以為然,那些東西她又不喜歡。

  而這細微的表情變化也落入了上官尋的眼中。

  「你說會不會是什麼寶藏圖之類的?金銀財寶要自己冒險去找才有趣嘛!」

  他幾不可見地微微一笑,「你這嬌滴滴的大家閨秀,能吃得了冒險的苦?」

  「那當然!我在北方時,屋子後頭有一座小山,我可是橫行山間無往不利,連山裡的老虎都被我狠狠的揍過……」一時脫口而出,瞿影突然反應過來,連忙改口道:「我是說,我在山裡極受小動物的歡迎,鳥兒都會圍繞著我歌唱,小鹿也會為我跳舞呢!」

  「是這樣嗎?」上官尋隨口說道:「鳥兒小鹿靠過來不是讓你一箭射死,然後烤來吃嗎?」

  「對啊,你怎麼知道……啊不是,我怎麼拉得動弓呢?呵呵……」瞿影僵硬地笑著,一隻手還摀住臉,怕自己的心虛被看岀來。

  上官尋直勾勾地望著她,直到她別過頭去,才輕聲道:「我開玩笑的。」

  「相公你也會開玩笑啊?」瞿影妍笑著往他背後一拍,她自覺已經很小力了,可是這一掌差點打得上官尋噴血。

  「呃,我們開箱先看看裡面的東西吧。」他連忙轉移她的注意力,否則她再緊張下去,還不得把他給拍死。

  「咦?這是書嗎?」

  「這些書是……」上官尋看著書的封面,清俊的臉變得忽紅忽白,要是范畢看到了現在的他,一定大為驚訝,這大概是上官尋有史以來表情最多的一次了!

  「唉呀!這是在說男女之間床第之事的書呢!我來看看……」

  「不要看,瞿影,我覺得我們還是……」

  上官尋想阻止她,卻已然來不及,她早已抱著一本書讀得津津有味。

  「咦?」瞿影的粉臉突然漲得通紅,接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就瞄了過來,視線上上下在上官尋身上古怪的打量著。「相公,我們的圓房好像跟書上說的完全不一樣呢!」

  上官尋有些無奈,也有些心虛,畢竟當初是他順水推舟騙了她,讓她以為只要脫光光睡一起就叫圓房,但他也是為了她好,不想跟她有太深的牽扯,免得她日後後悔。不知她知道實情之後,會不會勃然大怒,認為他就是嫌棄她,所以不與她真的圓房?

  「其實,我……」上官尋欲言又止。該怎麼說?難道要說「沒錯,老子當初就是不想和你圓房」或者說「是你自己笨,難道要怪我」?

  他最後仍是什麼都說不出口,只能默默等著她的責難。

  想不到,一直打量著他的瞿影,突然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這反應大大出乎上官尋的意料。

  「唉呀!相公,原來你也不會啊!」瞿景同情地望著他,一副「我懂你」的眼神,看得上官尋很是無語。「身為一個縣令,大家都認為你應該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憐相公不會圓房又不好去問別人,難怪你也不懂了……」

  這番情意深切的話,卻說得上官尋險些淚流滿面。

  他哪裡不會圓房了?他很會好嗎……噢不,應該說他並沒有缺乏這方面的知識!如今居然被她誤會成這樣,還無法解釋,這股憋屈就足夠讓他吐血了。

  「沒關係的,相公……」瞿景的下一句話,又讓上官尋頭痛萬分。「我現在有教材了了,可以換我教你啊!放心,我不會笑你的!」

  眼下的他究竟到底是該哭還是該笑呢?

  想到她那完美無瑕的身材,似乎要和他玩真的了,上官尋光是想像,渾身就開始發熱,但是他真的要讓她教嗎?

  他突然發現,自己當初做下不要與她真正圓房的決定,好像將自己繞進了一個死胡同裡,其實現在的他被豐親王這麼一搞,早就被視為瞿豪的人,兩個人早就在一條船上了,所以已經不需要撇清關係了。

  也就是說,他要想吃掉自己的妻子,隨時可吃,可當初他的裝傻,搞得自己現在不上不下,想吃有顧慮不說,還得讓她來主導,簡直讓他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當他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視線無意瞥向瞿影,竟發現這個「溫柔婉約的賢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自己剝光,半遮著身子含情脈脈的看著他。

  「相公,我們圓房吧!」

  這下還繼續猶豫就不是男人了!上官尋把自己腦子裡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全扔到一邊,默默的也脫起了自己的衣服,熾熱的目光不帶任何掩飾的直盯著她。

  瞿影覺得自已被他這麼看著,渾身都熱了起來,白皙的肌膚透出粉紅,顯得更為誘人。即使是與他成親的那天,她都沒有像現在這麼緊張、這麼覺得刺激,卻又這麼期待及興奮過。

  上官尋走了過來,抱住赤裸的她,兩人滾上床去。

  對於兩個人的未來,上官尋再也沒有懷疑,這個很喜歡營造賢妻形象的小妻子,不管她究竟是不是真的賢慧,又或者她有沒有隱瞞他其他的身分,那都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他們此刻擁有彼此,他們要成為真正的夫妻。

  彼此親吻、彼此撫摸,火熱的交纏似乎點燃了激情的前奏,一切,似乎就要水到渠成了……

  「……相公,是這樣子的嗎?我怎麼覺得和書上教的不太一樣?」

  「你放心……我撞你一次,你就撞我五次,這筆買賣,你一點都不吃虧啊……」

  「天啊!這真是太好玩了……」

  「娘子,為什麼你翻到我上面去了?」

  「相公,因為我喜歡騎馬啊……」

  夫妻之間再沒有隔閡,顛鸞倒鳳、水乳交融,那激烈熱情的程度,一點都不像一個剛正嚴明的古板書生以及一個溫柔婉約的賢慧女子所能製造出來的。

  不過,對他們來說,是什麼身分、什麼個性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確定彼此是自己最愛的那個人,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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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11 04:13:11


  待上官尋回到了北臨縣,不出他所料,夏暉的猜忌就推山倒海而來。

  他的馬車都還沒進到北臨縣,已然聽說朝廷欲與人狼族議和,而且議和書傳送的速度比上官尋的馬車還快,已經出了邊境去到人狼族首領的手中,足見夏暉議和的決心有多強。

  很顯然的,這是想削瞿豪的權,讓他沒仗可打,再沒理由回邊關,只能待在京城做一個閒散將軍。

  上官尋用膝蓋都想得到,夏暉是怕他現在已掌握賺錢的方法,萬一再有軍隊支持,那推翻他們夏家的統治不啻是小菜一碟。

  可是夏暉不知道,上官尋若真的想弄垮他,多的是不需要用到軍隊的方法。

  因此當上官尋一回到北臨縣沒多久,范畢便拿來朝廷的文書,說人狼族派出王子利質作為使者,前往京城議和,北臨縣是使節團必經之地,因此夏暉要求上官尋好好招待利質等人。

  北臨縣衙之窮,在滄海國是舉國皆知的,因為這裡是北方貨運轉運點,明明該是富得流油,但縣衙卻破日不堪,已然成為滄海國的趣聞。

  現在夏暉要求北臨縣衙招待使節團,卻又沒給任何經費,是在考驗上官尋會不會動用他的私庫嗎?

  身為一個皇帝果然存著非常多的心眼,不過上官尋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思索半晌後,淡淡告訴范畢道:「不用管他,以前迎賓怎麼做,現在就怎麼做吧!」既然夏暉要試探,那就讓他試探,朝廷文書上只說要招待,又沒說用什麼規格,如果搞砸了,一個窮字就可以推諉過去,反正夏暉也不敢動他。

  過了約一個月的時間,利質等人終來了,十幾個人的使節團,身為人狼族王子的利質態度囂張、行為傲慢,聽說沿路停留的縣城,縣令們無不叫苦連天,都是歡天喜地送走這個大瘟神的。

  畢竟兩國征戰多年,這次是滄海國突然喊停要求和談,所以人狼族自然可以擺出高姿態。

  由於他們提早幾日來到北臨縣,故而沒有人在城門口迎接,這已經讓利質十分不爽,待使節團的儀仗來到縣衙門口,看到古樸老舊的建築,臉更是黑了一半。

  「要本王子住這裡?門都沒有!他們的縣令也太囂張了,知道本王子要來,居然沒有在百里外就領人來迎接,也沒有獻上禮物?」利質怒喝,「給我砸開這破門,本王子倒要看看這縣令是什麼樣子,敢不敬本王子?」

  使節團出來了兩名武士,用力往縣衙的大門踹去,或許是太用力了,加上縣衙的大門又爛到不行,輕輕一碰到就會自己打開,害得兩名武士直接滾進縣衙中。

  由於今日是縣衙的休沐日,大堂之中沒有捕快,裡頭卻站著兩名女子,她們看著門口直接滾進兩個陌生男人來,頓時傻眼。

  這兩名女子自然就是瞿影及冬梅了。

  瞿影臉色古怪地說道:「現在報官都要行五體投地的大禮嗎?」

  冬梅搖了搖頭,卻又點了點頭。「這兩人穿著異族的衣服,應該是人狼族人,說不定他們族裡報官的程序就是如此呢!」

  人狼族的使者聽到這番對話,對於其中的打趣之意都是極端不悅,正要發作,但利質卻在這時候大步踏進來,還把擋在地上的兩名武士一腳踢開。

  「好美!想不到滄海國在這北方邊陲之地,還有這種姿色的美人?」他色迷迷地盯著瞿影,身旁的人立刻知道王子又起色心了。

  利質此人原就好色,在人狼族的皇宮裡,早就組了自己的後宮,有十幾名妃嬪供他取樂,來到滄海國,為了維護人狼族使者的顏面,已經禁慾很多天,現在看到姿色過人的瞿影,哪裡還忍得住?

  「算了!本王子可以饒恕北臨縣縣令大不敬之罪,但是要把這女人獻給本王子!」利質大言不慚地指著瞿影。

  「你這人腦袋壞了嗎?剛滾進縣衙裡就說想要我們縣令夫人,我還想要你的人頭呢!」冬梅不客氣的直接開罵。

  「你們知不知道我爹是誰?居然敢這樣跟本王子說話?」利質氣炸了,他走到哪裡都備受禮遇,今日看上一個女子,本以為是手到擒來,誰知竟被說腦袋壞了!

  這次冬梅沒有開口,換瞿影憐憫地看著他。「可憐的孩子,當真是腦袋壞了,居然連你爹是誰都不知道,你要不要回去回問你娘?」

  「好啊!不過是兩個女人,居然如此嘲笑本王子!來人啊!給本王子把人帶走!」也不管這裡是哪裡,利質直接動粗了。

  人狼族的使節團,除了兩名文士,其餘都是武士,而且是戰場上的精英,聽到主子的命令,全都二話不說朝著兩女圍了上去。

  冬梅是上官尋找來保護瞿影的侍女,煮菜服侍她不行,但打人可是一級棒。一見有架可打,她迅速抓起一支用來行杖刑的板子,朝著人狼族的武士們掄了過去。

  人狼族的武功重在大開大闔的劈砍,在縣衙這麼小的地方本就施展不開,加上冬梅對敵經驗豐富,身形輕盈地小巧挪騰,很快就打得他們毫無招架之力。

  「好啊!左邊再來一板子!右邊也來一板!還有後面——」瞿影看得美目放光,雙手握拳,多麼希望上去打架的是自己,她已經好久沒有打人了啊……

  要是利質知道他心中的美人在想什麼,一定大罵自己有眼無珠,把母老虎看成小綿羊,但眼下他只注意到瞿影的美貌,滿心認為反正自己人收拾一個娘兒們絕沒什麼問題,於是惡向膽邊生,朝著瞿影撲了過來。「小美人,本王子看你再如何伶牙俐齒!來,讓本王子抱一個!」

  瞿影見他居然撲向自己,渾身竟發起抖來,不過這可不是膽怯,而是興奮。

  才剛想著好想找個人打一打,這人就自己飛撲過來,不打都覺得對不起上天的美意啊!

  於是瞿影反手一掌,朝利質那張猥瑣的臉搧了下去,只聽到利質慘叫一聲,整個人向旁邊飛去,在地上滾了三圈,恰恰滾到一雙腳旁——那是聽到衙門裡吵鬧不休,剛進到公堂中的上官尋。

  上官尋看著地上齜牙咧嘴的利質,又看到堂上打成一片的人,不由眉頭一皺。

  「這是……」

  瞿影連忙飄了過來,一臉無辜又害怕的樣子,好像這打人的場面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相公!他……他調戲我!」她怯怯地指著地上的利質。

  上官尋立刻沈下了臉。「你是誰?竟調戲本官的妻子?」

  這時候利質已慢慢站起身,摀著被打腫的臉,含糊地道:「哼!偶乃人囊族前來與你們滄海國議和……你們居然敢打偶……」

  上官尋冷哼一聲,打斷他的話。「無論你是荔枝還是芒果,既然你只是個使者,來到滄海國就要守我們的律法,管你在人狼族是什麼身分,依滄海國律例,調戲七品以上官員妻子,判笞刑五百,分五天執行;至於毀壞公堂,視同渺視王法,依律當送押三年——」

  利質差點沒跳起來。「等一下!你敢關我?我爹可是人狼族的國王!」

  瞿影不懷好意地插話道:「相公,這人剛才還想不起自己的爹是誰,現在又想起來了,分明是說謊呢!」

  「好!既然此人如此不誠實,公堂之上說謊,是可處以烙刑的。」上官尋也配合地恐嚇道。

  利質傻了,堂堂人狼族王子,進了這破衙門不受重視就算了,居然還想治他的罪?這個縣令找死是吧?

  「你、你、你……好,北臨縣縣令對吧?本王子記住你了!等本王子到京城,一定要向滄海國的皇帝告你一狀!到時候看你怎麼死!」

  「本官做事全按滄海國律法處置,絕無犯法違例之事。雖然你是使節,但在本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行刑之後,本官還是會依照使節的規格招待你,讓你們在北臨縣衙住一天。」

  對於他的威脅,上官尋一點也不怕,否則他也不會這麼晚來了。誰讓他的小妻子最近悶得慌,有點事讓她玩玩也好。

  「呸!鬼才要住在你們這破縣衙,我們走!」或許被嚇怕了,利質連忙叫回被冬梅慘揍的武士們,一眾人等狼狽地逃出縣衙,跳上馬車飛奔而去了。

  「相公,謝謝你救我,你剛才好英勇喔!」瞿影愛戀地看著他,雙目綻放著崇拜的光芒

  「哪有你英勇呢。」上官尋意味深長地道。

  「啊?」瞿影愣愣地望著他。

  「沒什麼。」上官尋淡淡一笑。「對了,既然那傢夥欺負你,你哥哥瞿景應該會出面替你報仇吧?」

  「呃,應該吧……」瞿影有些心虛,她的確想著晚一點找個理由出去堵利質那批人,狠狠揍上一頓。

  他不會是發現了什麼吧?否則怎麼會這麼問呢?

  瞿影試探地回問道:「那人畢竟也是人狼族的王子,不然我叫我哥……呃,不要打了?」

  孰料,上官尋竟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微妙,「記得豐親王的親兵統領廖似嗎?只要事情不發生在我們北臨縣,隨便你哥愛怎麼打怎麼打,只要不死人就好,知道嗎?」

*             *             *

  「什麼?人狼族利質王子的使節團在北方山林裡遇襲,被打得遍體鱗傷,吵著不願議和,還是我們的人硬把他給勸來的?」

  在京城接到這消息的夏暉目瞪口呆,而禮部官員的下一段話,更讓他眉頭大皺。

  「而且利質王子遇襲之處,正跟豐親王的親兵統領廖似在同一個地方,可以合理猜測應該是同一幫山匪。」

  夏暉的臉瞬間陰沈下來。「上次廖似遭襲,因為此人無足輕重,朕還沒有太注意,現在回想起來,廖似那回是去北臨縣找上官尋的麻煩後就遇襲了吧?這次利質也是出了北臨縣才遇到山匪,朕不認為這件事情是普通的打劫那麼簡單……」

  「不過皇上,要以此事質問上官尋並不容易,畢竟那塊地方不歸北臨縣管轄,算不到上官尋頭上。統領北方的豐親王也剛入獄保審,所以那裡現在是三不管地帶,有個什麼匪徒滋事了稀鬆平常。」禮部官員提醒了一句。

  「朕明白。」所以,這算是上官尋在警告他囉?夏暉冷笑起來。「那利質王子什麼時候會到?」」

  「應該就在這兩天。」禮部官員恭敬地說。

  說曹操曹操到,御書房外突然傳來太監的稟報,說利質王子等人已經到達皇宮,就在偏殿等候,人來得這麼快,更讓夏暉心頭一陣冰涼。

  「這利質受到這麼大的委屈,還急匆匆的趕來,對朕必有所求。哼!要不是為了削瞿豪的權,朕何必主動求和?利質若想把朕當冤大頭,那是找錯人了!夏暉袍袖一揮,「召集百官前往正殿,準備迎賓。」

  於是在半個時辰後,夏暉穿著龍袍,在大殿以貴賓之禮接待了利質等人,而利質雖然囂張跋扈,卻也知道這種場合代表國家顏面,馬虎不得,便將氣壓在心裡,直到拜會的儀式及宴席過去,夏暉換上常服在偏殷招待他們時,利質才發難。

  「滄海國的皇帝陛下,我們是受邀到你們這裡來議和,但是卻受到暴徒襲擊還有官員的無禮對待,這件事你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否則議和的事情只好作罷!」利質十分強勢,在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半邊臉都還是腫的。

  「關於使節團遇到山匪襲擊一事,朕也甚感遺憾,已經派兵上山剿匪,使節團回程時也會派大軍護送,保證不會再發生。」夏暉說得信誓旦旦,但他很清楚那批山匪的來歷很有問題,十有八九是抓不到人了。

  「本王子說的不只是山匪,還有你們北臨縣的那個縣令,居然對本王子無禮,用你們滄海國的律法威脅本王子,要將本王子等人抓起來治罪,你說這要怎麼處置?」利質得理不饒人。

  夏暉有些不忍卒睹,心過這蠢王子是怎麼得罪上官尋了?而那上官尋除了會賺錢,其他表現都平凡無奇,但到現在他都沒能真正看清他!「不知道王子是遇到了什麼事,北臨縣縣令又怎麼得罪王子了?」

  連夏暉自己都沒有發現,一般他遇到外國使者抱怨這種事,一定二話不說就先把縣令給辦了,但這次事主是上官尋,他居然沒有直接處理,而是拐彎抹角的先探問上官尋的情況。

  對於上官尋的忌憚,早已在這一句簡單的可話中表露無疑。

  利質咬牙切齒地道:「本王子在北臨縣衙看上了一名美女,身為人狼族的王子,又是使者代表,不過是想要一個女人,那北臨縣縣令居然為難本王子,甚至強安罪名在本王子身上,說本王子調戲女子!哼,本王子就偏偏要定了那個女人!滄海國的皇帝,這件事你必須給本王子一個交代!」

  「不過是一個女人,沒有問題,朕可以答應你……等等!」夏暉瞇起眼細想,利質看上的女人,是在北臨縣衙遇到的,據他所知,北臨縣衙裡只有兩個女人,一個長得普普通通,是那個婢女冬梅,另一個姿色不俗,與他後宮的妃嬪們相比都不分軒輊,卻是瞿豪的女兒,上官尋的妻子。

  「王子看上的女人,不會是瞿影吧?那是北臨縣縣令的妻子……」夏暉的表情突然奇怪起來。

  「北臨縣縣令的妻子又怎麼了?本王子就是看上她了!」原本只是抱著狎玩的心情,但現在利質跟上官尋槓上了,偏偏就要把瞿影給弄回人狼族,「滄海國的皇帝,本王子老實告訴你,我們人狼族與你們議和,都還有讓步的空間,唯獨這一條,本王子要那個女人,一定要辦到,否則本王子寧可放棄議和,讓這場仗就永無止境的打下去!」

  夏暉不會不知道利質只是色厲內荏的虛張聲勢,畢竟要不要議和不是利質能夠決定的,他只是代表人狼族國王前來,結果早就已確定下來了。

  不過……如果能藉著這個機會,打擊一下上官尋與瞿豪又有何妨?反正這件事是利質挑起來的,就讓利質去和上官尋鬥個你死我活,而且瞿豪只要一反對立刻就能被扣上誤國的大帽子,說不定他還有機會來個漁翁得利,以後滄海國的開國三家,只剩夏家獨大,怎麼想都不吃虧。

  於是夏暉原本遲疑的表情一散而去,換成了一抹詭笑,「沒問題,利質王子,此事朕可以答應你,而且朕還會封瞿影為公主,以匹配利質王子你的身分,你說如何?」

  利質大喜,想到那個美人,他整顆心都沸騰起來。

  「好!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本王子等你的消息,弄來了人,議和的事絕對好談!」

  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私下達成了這麼一項齷齪的協議,但兩人之中只有夏暉知道,這件事可沒那麼容易結束。

*             *             *

  當瞿影被封為永和公主,且讓永和公主與人狼族利質王子和親的文書傳到北臨縣時,饒是一向古井無波、冷靜自持的上官尋,也不由有了異常的反應。

  他難得地直接毀了文書,在冬梅、范畢與瞿影的注視下,面無表情的走進了書房,將自己關在裡面。

  扣和親這麼大的帽子,如果上官尋不答應,萬一破壞了議和,他就是滄海國的罪人,夏暉想用這招讓上官尋就範,只可惜他還是小看了上官尋。

  「范師爺,相公他沒事吧?」瞿影有些擔憂地望著緊閉的書房大門。

  「是啊!大人進書房前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就是讓人覺得他好生氣。」冬梅也心有餘悸說道。

  范畢像是若有所思地道:「我想大人在進書房之前應該沒事,但出來之後,只怕有人就有事了。」

  「誰?」瞿影與冬梅異口回聲地問道。

  范畢苦笑地指著滿地文書的碎片。「跟這份文書沾上關係的,個個都要倒黴了!」

  他話剛說完,上官尋已從書房中走了出來。他養氣的功夫可不是蓋的,就這麼一下子,他已經讓人看不出動怒的痕跡,只帶著瞿影回到了房中安靜半晌,他目光複雜地望著瞿影,突然回道:「你想嫁給利質嗎?」

     「開什麼玩笑?!」瞿影拔高了聲音瞪大了眼,什麼溫柔婉約全忘了,甚至有些氣呼呼地道:「我已經是相公的妻子了,管他什麼荔枝還龍眼,就算是火龍果我都不嫁好嗎!」

  上官尋聽了她的回答,居然忍俊不禁地勾起唇角。「只要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然而瞿影正因此事心急如焚,意外錯過了上官尋的深情注視。

  他難得完全將對她的感情表達出來,但她卻只在意著不想與他分開。

  「相公,我們該怎麼辦?」瞿影咬了咬下唇,做出了個一刀斬下的動作。「要不然,叫我哥半路把那個荔枝王子給……了?」

  「不,利質這時候反而不能有事,否則夏暉怎麼想都會知道是我們做的。」上官尋不叫皇上,直呼其名,代表他對夏暉再無任何恭敬忠誠之心。「相反的,我們必須順他的意,讓他抓不到我們的把柄。」

  「所以相公的意思是……」瞿影有種不妙的預感。

  「瞿影,你必須和利質一起走。」上官尋斬釘截鐵地道。

  瞿影倒抽了口氣,大眼中布滿了盈盈水光,像是隨時要哭出來似的,嬌軀微微的顫抖,猶如強風下的小白花。

  上官尋這下真的心疼了,他終於明白委屈自己的女人,是多麼令人痛苦的事,這比起方才夏暉引起的怒氣,對他造成的影響要深刻太多。「我知道這樣委屈你了,但我一定會在婚禮開始之前將你救出來,所有算計你的人,我都會讓他得到深刻的教訓……」

  「相公……」

  瞿影美目水汪汪地看著他,讓人好生憐愛,惹得上官尋難受不已,又急忙安撫道:「娘子,你要相信為夫!為夫什麼時候騙過你?你千萬不要難過,千萬不要傷心,我們的分離只是暫時的……」

  想不到,瞿影並不是緊張或是害怕,更不是委屈,而是興奮到發抖,她突然綻放的笑臉,讓上官尋所有安慰的話一下子全卡在喉頭。

  「相公,人狼族的都城我還沒去過呢!光想到就開心,那個荔枝王子敢帶我去人狼族,你放心,我一定把他搞得天翻地覆,讓他悔不當初。能夠從內部搞破壞,簡直是上天給我的機會,我爹打了十幾年的仗都還辦不到呢!哈哈哈……」

  瞧自己的「賢妻」笑得一點氣質都沒有,上官尋苦笑起來。「是我忘了,我不該把你當成一般女人看待的……」

  這下換成瞿影得意的笑聲驟然卡住,然後馬上變回那朵楚楚可憐的小白花,硬著頭皮解釋道:「相公,其實我相信你一定會來救我的,所以我並不害怕……」

  「你不害怕就好。」上官尋忍不住動情地摸了摸她的臉頰。「那麼接下來,我會做好所有的準備,你只要乖乖聽話就好。」

  突然拉住他的衣袖,瞿影雙頰飛紅地望著他,迷濛大眼中的情意猶如要滴岀來一般,「相公,既然我們就要分離了,我們是不是要把握良機……」

  「把握什麼良機?」換上官尋聽不懂她的話了。

  瞿影嬌羞地一笑,來到床邊,一把從枕頭底下撈出一本書。「就這個啊!相公,我們還有大半本還沒有試呢……」

  上官尋明白了,臉上的澄靜也為之鬆動,換上有些熾熱的目光。

  直到真正與她圓房才知道,與自己深愛的女人同床共枕,那種感覺是會讓人沈迷的,便如現在,她只是稍一提醒,他的內心便火熱起來。

  的確,這次的分離不是短時間,他一定會非常想念她,甚至比想像中更想念,所以的確要好好把握良機啊!

  他朝她走了過去,先是一把攬住了她,接著低頭便是一記深吻,像是要將她吞掉一般。

  要不是親身經歷,瞿影絕不敢相信像上官尋這麼冷靜的人,也會有這種超乎常人的熱情。

  漸漸的,一記深吻已經不夠,兩人初嘗情慾,自然而然的探索起對方的身體,什麼樣的觸碰會讓對方顫抖,什麼樣的糾纏會讓對方尖叫,都讓彼此感到新鮮刺激。

  直到兩人氣喘籲籲,試探到極限,需要更加深入的時候,瞿影拿出了母親留給她的書,卻被上官尋給制止了。

  「我們不用這個。」

  「相公,你……」瞿影感到不解,他不是也沒什麼經驗?圓房的事他也都不懂,怎麼就捨棄了教材呢?

  上官尋神秘地一笑,不知從床上哪裡翻出了一組竹片。「我們用這個。」

  「這是……」瞿影看著竹片,越看越臉紅心跳。這竹片上畫的姿勢,可是比書上花樣更多、更香艷,「相公,你哪裡來的這東西?」

  上官尋一怔,坦然道:「上回你娘留給你的箱子,這個壓箱底被你忽略了。」

  這種竹片正叫「壓箱底」,是用來教授閨閣女子床第之事的春宮圖,有時候是畫在圖紙上,有時候是布匹,只是瞿影的母親留給她的是竹片。

  上官尋正想說「我想你會更喜歡這個時」,就被瞿影打斷了,她還十分豪氣地在他身上一拍。

  「唉呀!原來相公你也是悶騷中人,失敬失敬,這個的確更好玩的樣子,既然你喜歡這種花樣,那娘子我也勉為其難的配合了。」

  她搶過竹片,開心地把玩了半晌,看得自己面紅耳熱,最後居然玩出了它的用法,將它鋪平在床上。

  「相公,來吧!」她勾引似地朝他勾勾手。

  上官尋不得不佩服她的聰明才智,居然摸出了這壓箱底是用在這種地方,他當然相當樂意配合。

  這個晚上,註定是個無眠的夜,或許也只有這樣的激情,才能稍稍沖淡一點兩人即將分離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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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11 04:13:39


  人狼族的領地土地貧瘠,一年裡天寒地凍的日子長達近五個月,不利作物生長,因此他們一直想進攻南方的滄海國,奪取更多資源。

  雖然缺乏糧食,但人狼族擁有各種品質精良的金屬礦,這也是他們賴以為生的財源,若不是鑄造武器的功夫不行,慣用的彎刀只是堪用,往往要用原礦向滄海國或是其他國家換取武器,否則人狼族要是能自己生產,或許早就稱霸北方了。

  雖然環境困苦,但人狼族的都城仍是有模有樣,畢竟是整個族群的政治經濟中心,該有的房舍市集皇宮一樣不少,大街上人來人往,吆喝聲此起彼落,處處顯現人狼族的繁榮。

  而在人狼族都城一個不起眼的地方,一間名為「尋影」的武器鋪悄悄開張了,他們專查門收購人狼族的礦石,然後製成武器,再拿到店鋪裡出售,由於這家店鋪售出的武器很精良,人狼族的人尚武,一般家庭中都會放幾把武器,加上因為缺乏製作武器的技術,因此朝廷並未禁止民間私造武器。

  百姓拿礦石到尋影武器鋪,再補點銀錢,往往就能換到一把不錯的彎刀弓箭什麼的,所以才開張三個月,尋影武器鋪的名聲便打了出去,還傳到了皇宮之中。

  直到人狼族的朝廷向尋影武器鋪試探性的訂購了第一批貨品,銀貨兩訖後雙方都很滿意,尋影武器鋪自此成了人狼族朝廷未來合作的對象,而武器鋪背後神秘的老闆也終於現身了。

  那是個氣質高貴、神態冷漠的年輕人,要是有熟悉滄海國官員的人看到他,一定會嚇一大跳,因為那名年輕人赫然便是上官尋,只不過他身著人狼族的服飾,大袖束腕,寬褲綁腿,款式樸素簡約,並不引人注目,因此沒有人知道他就是幕後老闆。

  「今年入夏沒什麼降雨,乾旱情況嚴重,看來我的下一步計劃可以開始了。」上官尋的目光遙望著人狼族的皇宮。「娘子,你等著,我說過一定會救你出來。」

  人狼族的王子利質,前些日子迎回了滄海國的公主,公主說是來人狼族和親,但人狼族個個都認為滄海國的公主是他們的戰利品,親事絕不能馬虎,必須要顯現人狼族的國威,準備的時間因此拉長,成親日便定在冬季的第一個月底。

  然而冬天才剛到,人狼族卻發生了缺糧的情況,不知道是誰將市面上的糧食都買走了,今年又逢乾旱,作物不生,天冷下來後進貨的管道也斷了,都城內因為缺糧的影響,物價被炒到比天還高,百姓怨聲載道。

  此時,尋影武器鋪卻突然放出一批品質精良的武器,令人狼族的官府、軍隊看得紅了眼,拚命想向尋影武器鋪下定,不過武器再怎麼便宜還是有一定的金額,加上尋影武器鋪又表示價高者得,誰也不得罪,為了湊出銀錢,官員便決定巧立名目向民間收稅。

  這令原本就對物價高漲不滿的百姓亂了起來,不時便聽到殺人搶劫之事,甚至官員家中遭搶遭竊的也所在多有,原平和安樂的都城,在短短的時間悄悄變了天,甚至有膽大妄為的人,居然集到了皇宮之外,朝皇宮大門丟石頭。

  「我們要糧食!我們要糧食!」

  「沒有食物吃,要我們餓死嗎?」

  「吃不飽怎麼打仗?吃不飽怎麼營生?我們只想要活下去——」

  百姓們大聲罵著,氣越來越火爆,人群裡此時傳來一個聲音,大聲嚷道:「我們百姓在外頭吃苦,他們在裡頭享樂,這樣公平嗎?」

  百姓們一聽,看著皇宮雕樑畫棟的精美建築,完全被激起了血性,人人拉開了嗓子大吼——「不公平!」

  「這樣的不公平,他們卻看不到聽不到,我們絕不能坐以待斃!」人群裡的聲音又鼓噪著。

  「不能坐以待斃!」百姓也應和著。

  「大家衝進去,向國王要一個公道!」

  「衝進去要一個公道啊啊啊——」

  百姓們持著武器就往皇宮衝,皇宮的侍衛雖然武功不俗,又哪裡抵擋得住人海戰術,更不用說這群百姓個個持有武器,而且都有武功底子。

  很快的,皇宮大門被攻破了,百姓們衝了進去,一團混亂之中,連有些看不下去的侍衛都偷偷脫下侍衛服跟著造反了,一時之間,皇宮陷入混亂。

  就在人人往皇宮衝去的時候,一開始叫得最歡的那個人卻悄悄退出了人群,趁沒有人注意的時候入了一旁的小巷。

  「做得好。」在巷子裡的便是上官尋,他語氣冰冷,說完就將一個小袋子交給了那個人。「這是你的報酬,你的家人我已經安頓好了,你立刻離開人狼族,一年內不準回來。」

  「是是是,全聽大人的。」那人原本還苦著臉,但拉開袋子看到裡頭的東西立刻變得眉開眼笑,小心翼翼地左右張望後,將袋子仔細收好,一溜煙的跑了。

  至於上官尋則是慢慢踱出了小巷,看著皇宮的一片混亂,露出了笑容。

  「娘子,我馬上就會讓你知道,我來了。」

*             *             *

  時間回到三個月前,由於利質的要求,使節團走走停停,等在滄海國享受了極盡奢侈之能事後,才慢吞吞的回到人狼族,這時候天氣都由熱轉涼了。

  而被利質帶回和親的滄海國公主便是瞿影,雖然利質一路上對她虎視眈眈,又因為被她打過心存怨恨,但礙於她此時「公主」的身分,不好在成親前動她,否則便會影響兩國的議和。

  那麼大的責任利質還擔不起來,所以即便一路上瞿影冷言冷語,不時打他幾下,他也不敢對她怎麼樣,只能在外頭花天酒地發洩,而瞿影也當他是空氣。

  等使節團回到人狼族領地,定下婚期,瞿影又藉口水土不服,以及不喜歡在冰天雪地的時節成親,於是原定的大婚之日,便被推遲到了來年春節後。

  這樣,應該替他爭取到了很多時間吧?瞿影心想。

  而在瞿影住到王子後宮的第三天,她的寢宮就來了幾名不速之客。

  那是一群囂張跋扈的人狼族宮女,她們見瞿影嬌弱,身邊又只帶來冬梅一個婢女,不經通報就大搖大擺的闖了進來。

  「你就是王子新帶回的妃嬪吧?都來這麼多天了,居然這麼不懂事,沒有去拜見王子妃?」

  「你們是誰?」瞿影感到一陣莫名其妙。

  「我們?我們自然是王子妃的宮女了!」

  她們說著自己下人的身分,居然擺出一副高貴的態,令瞿影瞧得咋舌。

  「在咱們人狼族,新來的妃嬪有個風俗習慣必須遵守,就是要替我們王子妃洗腳,我們現在就領你到王子妃那裡。」

  一聽就知道是來給馬威的,瞿影挑了挑細眉,語氣有些沈,「替王子妃洗腳?如果我不願意呢?」

  「你不願意?你不知道王子的後宮是王子妃管的?你若是不願替王子妃洗腳,以後在後宮裡休想有好日子過!」那群宮女冷笑起來,只覺得瞿影是顆軟柿子。

  可惜柔弱只是瞿影故意展現給人看的假象而已,真正的她可是承襲了瞿家人的武將剽悍風範!

  她也沒怎麼橫眉堅目,只是抬起臉,目光掃過那群狐假虎威的宮女,冷冷地道:「當你們在大放闕詞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本公主是誰?」

  只這麼簡單的動作,她的氣質瞬間變得淩厲,過去在戰場上磨練出來的殺氣,讓幾名宮女能的縮了一縮。

  但也只有那麼一瞬,畢竟後宮是她們的地盤,她們又不把瞿影放在眼裡,所以很快就反應過來,忍著身子莫名的顫抖,氣虛地挺起胸膛。

  「你不過就是王子從滄海國帶回來的女人,只是個戰利品……」

  聽到這包話,瞿影沒發飆,冬梅倒是發飆了。「放肆!你們眼前這位可是滄海國皇帝親自冊封的公主,代表著滄海國與人狼族議和的誠意,你們居然敢不尊重她,還想叫她去做那些卑賤的事,看來你們人狼族是瞧不起我們滄海國了?」

  被扣上這頂大帽子,幾名宮女頓時啞了聲,目瞪口呆、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再多說一句去擔這個責任。「我們……」

  瞿影也打蛇隨棍上,不給她們反駁的時間。「很好,既然如此,冬梅,我們回去滄海國吧,滄海國與人狼族的議和就此作罷。之後兩國繼續交戰,生靈塗炭,這筆帳就算在你們口中的王子妃,還有你們這些不知好歹的下人身上!」

  說完,她一拂袖,便帶著冬梅要走出寢宮,反正她也沒帶什麼細軟,身邊重要的也只有冬梅一個人,要走還不簡單?

  「你們……你們不許走!」宮女們一看,急了,要真的讓她們走了,犯下大罪先不說,光利質王子就會先砍了她們。

  「本公主要走,還有誰敢攔著?」瞿影並沒有停下腳步,反而越走越快,都快走出寢宮處的小院了。

  情急之下,宮女們只好指揮侍衛道:「把她攔下來!」

  侍衛們在因為瞿影的離開有些不知所措,但想到宮女們的背後可是王子妃,就算有事也是她們先頂著所以,一聽到這個命令立刻跳了出來,攔住瞿影。

  「冬梅,叫他們全給本公主滾開!」瞿影喝道。

  冬梅聞言,二話不說便出手。她可是知道瞿影來到人狼族的來龍去脈,能把這裡搞得越亂她越開心,於是下手全不留情,一下子就將侍衛們打得東倒西歪。

  小院外正巧有巡邏的侍衛聽到裡頭的嘈雜,連忙衝了過來。

  王子妃的宮女們正急得跳腳,見到有增援的侍衛,連忙指著瞿影叫道:「滄海國來的公主要跑了,你們快幫忙抓住她!」

  抓?瞿影一聽到這個詞,頓時火大了,那些跑向她的侍衛,根本一個照面就被她一掌打飛,全跌成了一團。

  「就憑你們也想攔住本公主?滾開!」反正她在這裡不需要裝溫柔婉約,也不是任何人的賢妻,瞿影打得興起,也不想走了。

  不一會兒,侍衛們全被揍得哀鴻遍野,已經沒人敢攔她們了,但瞿影和冬梅還不放過他們,甚至再抓起來重扁一遍,玩得不亦樂乎,看得那些宮女臉色慘白。

  而小院之外已有許多利質的妃嬪在圍觀,原本她們是來看熱鬧的,但見到這種一面倒的情況,心中也起了許多想法,畢竟王子妃在後宮作威作福,不是每個人都服氣她的……

  「夠了!」

  隨著這聲大喝,所有人全散開了,連地上的侍衛都忍著痛的站起來立到兩旁,接著小院外走進了兩名宮女,後頭是一個衣著華貴、容貌艷麗的女子,正是利質的王子妃紀縈。

  「後宮之中吵吵鬧鬧,成何體統?」這可是連瞿影都罵下去了。

  瞿影毫不示弱,眼角瞄著旁邊那群狼狽的侍衛和宮女說道:「是你的狗就帶走,不要在我的地方吠!」

  紀縈皺起眉頭,她進到後宮這麼久,敢這麼囂張和她說話的,這個滄海國的公主還是第一人,想來是有必要讓她認清現實。

  她驕傲地一抬頭,故作矜持地道:「你叫瞿影吧?太囂張了,滄海國的公主,要知道我是統領王子整個後宮……」

  熟料瞿影沒那個耐心跟她廢話,直接將她的話打斷。「知道我是滄海國的公主就好,就憑我議和使者的身分,我和你的地位便不相上下,你也不必拿什麼王子妃的身分來壓我。」

  她走到紀縈身前,竟沒有人敢攔著她,比紀縈高了半個頭的身高,正好可以囂張地俯視對方。「我告訴你,我爹是滄海國的鎮北大將軍瞿豪,相信你們這裡沒人不知道他。你這破爛後宮的侍衛在公主隨手就可以打飛,還有,你要是惹火了本公主,我爹隨便一支兵馬,就可以將這個破爛後宮掃平——」

  「你敢!」紀縈也被激怒了,忍不住喝道。

  「你可以試試看我敢不敢!」瞿影冷冷一笑,玉手一揮,又一個侍衛被她打飛出去。

  紀縈還想罵,但她發現自己沒有與瞿影談判的底氣了,王子的後宮雖然是她管的,但整個後宮沒人打得過瞿影及那個叫冬梅的婢女,更不用說瞿影背後是整個滄海國,更有個能調動鎮北軍的父親……

  紀縈氣得差點把手上的絲帕撕爛,她咬著牙,聲音像叢牙縫中逼出來。「好,我們走!」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去,不想再在這裡受氣,也不敢再多待,怕最後丟臉的會是自己。

  連平素高高在上的王子妃也拿滄海國公主沒辦法,那些旁觀已久的妃嬪們都是眼睛一亮。

  她們平常被王子妃欺負慘了,又是不被王子疼愛的一群,在後宮結黨僅僅能夠自保,還要靠自己的娘家或人脈關係在後宮辛苦求生存。如果能夠攀上跟王子妃同樣權威的這棵大樹,那自己未來說不定還有翻身的機會……

  所以待紀縈走遠,幾名妃嬪便由暗處現身,一個個來到瞿影跟前。

  「久聞滄海國的公主大名,蝶兒前來拜訪……」

  「小嬌也前來拜訪……」

  「還有蘇蘇前來拜訪……」

  正常情況下,瞿影是不耐煩這種社交的,但此刻她卻難得親切地接待了這一群前來交好的妃嬪們,可以想見的,當今天的事情傳出去之後,踏入她這全宮殿向她示好的妃嬪只會更多。

  既然荔枝王子給她這個好機會,她不把後宮鬧個雞飛狗跳,怎麼對得起他的好意呢!

*             *             *

  因為缺糧引起的民亂,雖然最後被皇宮侍衛鎮壓了,但那種強硬的手段卻激起了更多不滿,而人狼族皇室不僅沒有檢討,也沒有設法解決百姓的需要,反而派軍隊上街,肅清所有反抗的聲音,一時之間整個人狼族都城一片風聲鶴唳。

  不久,一個個的反抗組織成立了,或是想替百姓們找生路,或是想趁亂佔地盤,或者是看到自己也有當國王的機會,總之反抗組織們打著各式各樣的旗號,在人狼族的領土中像流寇般打劫官舍衙門、搶奪富人及商家,整個國家越發混亂。

  許多小老百姓的店面紛紛關門,舉家遷移,希望能找到一片凈土,但最後往往在逼不得已下,也成了反抗組織的一份子。

  都城的大街上行人寥落,只有那些跑不了的人勉強營生,而尋影武器鋪因為行業的特殊性,竟默默的生存了下來。

  畢竟除了皇宮需要武器,那些反抗組織也需要武器,而尋影武器鋪的武器甚至比官方出品的更精良,總之尋影武器鋪的生意火紅起來,而且為了保證貨源不斷,交戰的各方竟也像有了某種默契般的不去動它。

  然而沒有人知道,在尋影武器鋪小小的店鋪之下竟有個比京城首富家中還大還寬闊的地道,裡頭藏著一支軍隊,正是鎮北軍,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進的城。

  某日,皇宮那端突然發出巨響,接著便是響徹整座都城的打殺聲。

  許多反抗組織終於結合起來,造反篡位了。

  上官尋在尋影武器鋪中聽到了這個聲音,不由冷冷一笑,走到了店鋪之外。

  「等了好久,終於讓我等到了!娘子,為夫就來了………」

  一天一夜之後,反抗軍與皇宮侍衛開成了僵持之勢,彼此都既疲累又緊張,在這個時候,一支不知道哪裡來的剽悍軍隊竟然直衝皇宮而來……

  皇宮之中早已人心惶惶,唯一高興的只有瞿影。

  「終於開始亂了嗎?」瞿影不似別人那般憂心忡忡,反而覺得越亂更好。「冬梅,快放消息出去,叫大家把細軟都準備好,因為皇宮隨時要被攻破了。」

  冬梅一愣。「夫人,上回民亂不是也沒成功嗎?」

  「管他成不成功,先造謠就是了,後宮這些女人跟人狼族官員的關係錯綜複雜,一定有各自傳遞消息的方法,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皇宮裡頭越亂才能讓外頭更亂啊!」瞿影不開心地皺起小臉。「我過厭死這個地方了,它越亂我越高興。」

  「我明白了。」冬梅一點就通,很快的走出寢宮,找了幾個熟識的宮女開始散播謠言。

  至於瞿影,她耐心地在寢宮中等著,甚至好心情地吃起那些她平時根本不吃的人狼族食物。

  很快的,冬梅喜孜孜地跑了進來。「夫人、夫人!現在反抗軍正在攻打皇宮,聽說國王的妃嬪跑了好幾個,她們的爹都是人狼族的大官,這一跑整個皇宮都亂了,國王都快鎮壓不住了!」

  「這樣還不夠……」瞿影還在想著要怎麼樣才能更亂時,遠處居然又傳來喊打喊殺的聲音,而且這一次的聲浪及氣勢,遠遠超過方才攻打皇宮的反抗軍。

  主僕兩人面面相覷,瞿影突然喜上眉梢。「是相公!一定是相公!」

  「夫人怎麼知道?」冬梅呆問。

  「你沒聽到那些叫喊的聲音有我們滄海國的口音啊!除了相公不會有別人了!」」瞿影一刻也等不下去了,拉著冬梅直往寢宮外跑。「等了這麼久,該我們上場了!」

  瞿影和冬梅跑出寢宮後,自然遭受到侍衛的阻攔,然而精英都被調去守衛國王了,剩下這些蝦兵蟹將,哪裡是瞿影及冬梅的敵手?於是擺平侍衛的瞿影與冬梅一路走,一路招攬傾向她們的六神無主的妃嬪,很快就收攏了一群能夠調動的、屬於各妃嬪的親衛,才兩個時辰不到,就來到了紀縈的寢宮之處。

  「紀縈身分不凡,只要拿下她交出去,一定能保住我們的性命!」瞿影蠱惑著眾人道。

  被她帶在身邊的蝶兒、蘇蘇等妃嬪,早已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現在幾個妃嬪岀了一支看起來有模有樣的軍隊,又對紀鎣懷恨已久,這時候竟個個都急忙點頭,毫不考慮的配合。

  「我們都聽從公主的命令。」

  「那好,跟著我喊,跟著我衝進去!」瞿影帶著冬梅一馬當先,邊往紀縈的寢宮衝進去邊大喊道:「利質王子被擄了,皇宮要破了啊!」

  「利質王子被擄了,皇宮要破了啊……」

  十幾個女子加上數百名親衛,聲音洪亮又具穿透力,很快便傳入了紀縈的寢宮,然而她們都還沒來得及衝到寢宮裡,就有人冒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一群侍衛。

  「是誰說本王子被擄了?本王子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裡呢!」為首的竟然就是利質,他身後站著的則是臉色難看的紀縈。

  「這不就被擄了嗎?」

  瞿影才不跟他廢話,一個飛身來到利質面前,後者猝不及防,才後退一步,立刻被賞了兩個大巴掌,頭昏眼花不說,還像隻小雞般被瞿影拎了起來,順手扔向她過來的方向,馬上被冬梅五花大綁。

  動亂時這白癡還跑這麼前面,不好好揍他一頓都覺得對不起他父母。

  情勢變化得太快,紀縈等人都來不及反應,而那些跟著瞿影的妃嬪這才害怕起來,她們好像上了賊船,但現在又下不了船,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跟著公主,咱們拿下紀縈!」蘇蘇把心一橫,索性也嚷道。

  於是,在瞿影的領導下,皇宮從內部也亂了起來。

  至於皇宮之外的反抗軍,已攻破了第二層,而領著鎮北軍衝鋒陷陣的上官尋,也聽到了事先混進皇宮的探子的稟報。

  「大人,皇宮內部也亂了,是由後宮發起的,好像是夫人擄了人狼族的利質王子還有王子妃……」

  「瞿影嗎?」在這樣急的戰局之中,上官尋竟露岀了一個溫柔的笑容。「不愧是鎮北大將軍的女兒,也不愧是我上官尋的妻子,簡直配合得恰到好處、天衣無縫。既然如此,我們再加把火如何?讓侍衛換上新的武器!」

  這個命令一下,鎮北軍全都從懷裡拿出一個套子,套上了自己的武器。突然間,他們像是集體吃了大力丸一般,居然隨便一砍一劈就能把敵人的武器斬斷,如此來,攻城便猶如推枯拉朽,很快人狼族皇宮的第二層也被破了。

  而由後宮往外打的瞿影,揮舞著一把撿來的刀卻發現砍沒兩下就斷了,斷了一把再換一把,也還是一樣,氣得她將刀柄往地上一扔。

  「什麼爛東西?怎麼品質這麼差?」

  父親是兵部官員的妃嬪蘇蘇急急說道:「應該不會啊!皇宮最近的新武器,都是和都城有名的尋影武器鋪訂做的,品質比往年精良太多了……」

  「等等!你說尋影武器鋪?」瞿影像是抓到了一點什麼。

  蘇蘇點點頭。「是啊!尋影武器鋪好像是在公主過來前不久才開的,價格平實,做出來的武器又精美,很受歡迎呢!」

  「我過來前不久才開的?」瞿影芳心一震,眼眶都快紅了。「我明自了,那一定是相公,原來他那麼早就開始為了救我做準備了。尋影,好一個尋影!」

  不消說,這些武器定被上官尋動了什麼手腳,她的力氣又比一般人大,別人拿這把武器可以撐一陣子,她幾個呼吸就能將它劈壞,如果整個皇宮的守軍拿的都是這樣的銀樣鐵槍頭,她殺出去不就是無敵了嗎?

  本來還有點擔心自己會壞了上官尋的大事,現在一點也不怕了,瞿影大笑起來,撿起地上的矛,一腳將矛頭踩斷,直接拿著當長棍使。

  「跟著我!我帶你們殺出去!」

  人狼族的皇宮分成三層,最裡層就是後宮等皇室中人居住的地方,這時候因為武器變得脆弱,守軍們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加上不知哪裡來的傳聞說利質王子被抓了,更是軍心渙散,除了那些忠於國王的將領,其餘的要不是趁亂逃跑,就是乾脆脫下軍服直接加入反抗軍,跟著攻打皇室。

  上官尋此時已領軍進到最內層,他卻不急著抓人狼族國王,反而一個人單槍匹馬的往後宮的方向衝去。在進入狼族的皇宮前,他早就弄清楚皇宮的地圖,不親眼見到瞿影安好,他一刻都放不下心。

  他只是一個沒有武功的文人,這一刻他卻拿著把特製的刀,笨拙的擋開敵人的攻擊,辛苦地往後宮前進,雖然他身上也穿著金鎧甲,但身上也受了不少傷,看起來渾身浴血,十分可怕。

  當他終於踏入後宮的範圍,卻停住了腳步,難以置信地看著遠處英姿颯克,在敵軍裡殺進殺出的白衣女子。

  即使她不再溫柔,也沒有任何賢妻的風範,但在這一刻,他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驕傲、來得喜悅,因為那是他摯愛的妻子,瞿影。

  他相信這一刻她的神采,會永遠印在他的心中。

  瞿影自然也注意到遠處那個狼狽呆站著的人了,她下意識瞥了一眼,手下的棍子卻慢了一瞬,差點讓自己中了敵人一刀。

  「都給我滾開!」她一記橫掃,將所有近身的敵人掃飛,也顧不得自己的巨力會被上官尋發現,打倒敵人後,她扔開棍子,撩起裙擺,小嘴一扁便紅著眼睛往上官尋衝了過去。

  「相公!相公!」」

  她直直的撲進上官尋的懷中,與他緊抱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兩個人同時感受到了心靈的滿足及靈魂的充實,即便身邊混亂無比,卻與他們再無關係。

  一旁的冬梅,還有蘇蘇、蝶兒等妃嬪也都動容地看著這一幕,因為它的美麗及溫馨而發出了喟嘆。

  「原來,這就是滄海國公主的心上人嗎?好帥啊……」

  「為了紅顏,以一人之力滅一國,這才是真正的男人啊……」

  歷盡波折,夫妻終能相聚,自然是恣意縱情,由於兩人親熱次數屈指可數,都只算是初嘗人事,如今重逢情濃,更是纏綿許久,依依不捨。

      一夜雲雨之後,兩個人溫馨相擁,享受著只屬於兩人相依相偎的親昵,在人狼族的皇宮內,透過窗子欣賞異國之月,對於分離這段時間一路崎嶇顛簸的兩人,此時的安逸像是一場夢。

  良久良久,瞿影終於打破沈默,在上官尋的胸膛微撐起身子,充滿愛戀的眼癡癡地望著他。「相公,你知道他們怎麼說的嗎?為紅顏以一人之力滅一國,我好感動,我真的嫁了個好相公……」

  俏臉順勢趴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他的存在令她安心。「我就知道相公能力不凡,一個小小的七品官的位置,根本掩飾不了你的光芒……」

  上官尋聞言不由苦笑。「也該告訴你了,我的身分的確不只是區區一個北臨縣那麼簡單。」

  瞿影又抬起頭,認真地說道:「其實相公不說我也知道,一個普通縣令哪裡能拿出十萬兩幫我爹?又如何能隻手顛覆了整個人狼族的經濟與政治?」

  他輕撫著她柔順的髮,如話家常般說道:「其實,北臨縣令只是我用來掩飾的身分,實際上我掌握並操縱夏暉的私人財產,在全國各地賺錢。明面上他不好經營自己的私產,但透過我,他便能控這天下一半的錢財。

  「而北臨縣的位置是北方運輸的樞紐,更方便我掌握消息,監控天下財源流向,所以我才會當上北臨縣的縣令。豐親王來惹我,也算是他不長眼,因為即使夏暉再護短,也不可能讓豐親王染指他的財產,所以豐親王非死不可。」

  想到豐親王確實被皇帝殺了,瞿影一陣感嘆,自家相公神秘的身分她不是沒猜想過,但不管怎麼猜,也想不到居然是這麼重要、足以動搖國本的位置。

  「可是相公你為了我,在人狼族搞出這麼大的動作,皇上知道了會不高興的吧?他會不會針對你……」

  「他早就針對我了,否則你怎麼會被逼嫁給利質?」上官尋的聲音變得有些沈,目光也閃過一絲寒意,只是因為抱著她,這絲寒意很快化開了。「我從民生經濟下手,震蕩了整個人狼族,用的可是我自己多年來攢積的財富與人脈,我替夏暉賺的已經夠多了,他一方面想靠我替他賺錢,另一方面又對我忌憚不已,拿你和瞿家來拿捏我,這樣的人,已不值得我再付出忠誠。」

  見她仍憂心忡忡,他給了她一記安撫的笑。「放心吧!人狼族國王及王子被我們拿下的事,發生在後宮和都城,不會那麼快傳出去,外頭頂多認為是另一次的民亂而已,殊不知人狼族已經改朝換代了。」

  「相公,」聽到他對她完全的坦白,瞿影心虛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地道:「其實,我也有另外一個身分沒有告訴你……」

  「我知道。」想到她那個掩飾得不太好的另一個身分,上官尋突然笑出聲來。「你那哥哥瞿景神出鬼沒,廖似、利質都是在欺負過你之後就被他狠狠修理一頓,每次有你就沒有他,有他就沒有你,他甚至還戴著張面具,不讓別人看到他的臉……再加上我們衙門的傢俱也被你打壞得差不多了,如果這樣我還猜不出來,那我這百姓口中明察秋毫的縣令大人也不用當了。」

  瞿影聽得目瞪口呆,原來她自以為做得很好的偽裝,在他面前跟透明沒兩樣?「那……相公你會不會嫌棄我粗魯暴力,不像個賢妻?」她怯怯的問。

  她在他面前掩飾得那麼辛苦,原來是怕被他嫌棄嗎?上官尋啞然失笑,卻又很是心疼,輕摟住她,刻意反問道:「那你會嫌棄為夫的市儈嗎?」

  「當然不會!」她想都不想就否決。

  「所以我當然也不會嫌棄你。你想想,我上官尋的妻子不僅溫柔賢慧、外貌姣好,同時還英勇過人、有勇有謀,上陣殺敵之外,還能將人狼族王子的後宮搞得一團混亂,這可不是一般女子辦得到的!」上官尋很肯定地說著。

  「我真的有那麼好?」聽到他的讚美,瞿影不由有些飄飄然。

  她喜形於色的模樣又令上官尋心頭一顫,簡直愛煞了這個單純美麗的小妻子。

  一如他所說,她有著溫婉的外貌——即使是裝的,內在勇敢又自信,誰的妻子能這麼特別、這麼可人?

  「你還可以更好。」上官尋意味深長地望著她。「想不想當個舉世無雙、有史以來前所未見的女王?」

  「女王?」瞿影心頭一跳,「你是說……」

  「人狼族現在群龍無首,我花費那麼多人力心力將它拿下來,總不能放著不管,我想就交給你來統治——」

  就上官尋的想法,對她而言,能夠當一國的女王,應該夠她威風了吧?

  想不到瞿影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才不要呢,走到哪裡都不自由!」

  她的答案令上官尋有些吃驚,但下一句話又立刻暖了他的心。「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可以與相公在一起,自由自在的玩遍五湖四海,不管是人狼族還是滄海國,沒有我們不能去的地方!」

  上官尋沒想到,她的一句話,竟能令他一向控制得宜的心境激蕩起來。

  「我答應你,只要是你希望的,為夫都會幫你做到!」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11 04:14:07


  如今人狼族群龍無首,上官尋原是看好瞿影成為新任女王,她卻推辭了,且人狼族內部也不是沒有反對的聲音,為了讓人狼族的人對外來人的統治服氣,減低內部矛盾,鑑於其民風尚武,尊敬武功高強之人,上官尋便舉辦了一個比武大會,讓人狼族有資格繼承大統的人全來參加,贏家可以坐上人狼族國王的寶座。

  雖然人狼族建了都城和皇宮,也推舉出共同的國王,但人狼族大體還是由不同的部落組成,有了這個機會,各部自然紛紛派出自己部落裡最厲害的武士,也替他們準備了好刀好馬。

  而上官尋他們這裡,瞿影派出了冬梅代表參加。

  比武大會初選分為兩階段,第一階段是舉重,只要能舉起超過五百斤的大石,就算通過:第二階段是射箭,必須在一百五十步遠的地方射靶,離靶心越近的成績越好,不中者淘汰。

  初選光這兩階段已經淘汰了上百人,而剩下的十幾個人,才是人狼族真正的高手。最後進入決賽者有十六位,個個都是有一身好武藝,冬梅也包括在內。

  人狼族各部的代表個個人高馬大,其中一名更是高大得不像話,冬梅與那人並立時,頭頂只到他的胸口左右,體型更是冬梅的四倍大,渾身肌肉結實,看起來相當驚人。

  瞿影與上官尋的地位特殊,所以坐在最醒目的地方當觀眾,看到這個連五大三粗都不足以形容其健壯的男人時,瞿影不由倒抽一口氣。

  「這人是誰啊?長得也太誇張了點?」瞿影雖然對冬梅有信心,但還真擔心這個人萬一還沒開打就先跌跤,只怕能直接把冬梅壓死。

  上官尋早就把每個參賽者的資料讀得滾瓜爛熟,於是他回道:「此人是人狼族第一勇士利齊,力大如牛,武藝高強,與利質算是堂兄弟,對人狼族國王之位很有野心,一直不服當時被立為王子的利質,今日來參加比武,是抱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不過我想不管那人再厲害,也厲害不過冬梅。」瞿影相當有信心地道。

  「你這麼看好冬梅?」上官尋故意反問。

  「你看著好了,」瞿影笑嘻嘻的說著。「要不然我們打個賭?我賭冬梅一定會贏。」

  「賭注是什麼?」上官尋被她挑起了興致。

  「就賭……」瞿影美目一轉,突然俏臉微紅,偷偷地靠近上官尋的耳邊。「如果你贏了,我就讓你用第三張竹片上的姿勢!如果我贏了,你就要用第五張竹片上的姿勢!」

  上官尋一聽,忍不住去回想那壓箱底的竹片上到底畫了什麼,這一想不由心跳加速,目光深沈地看了她一眼,「成交!」

  此時,場上的比賽已經開始了,最後決賽的階段自然是兩兩比武,被打出擂台範圍的人就算輸。

  利齊幾乎是勢如破竹,往往一拳就將對手打出擂台,根本不費吹灰之力,至於另一邊擂台上的冬梅也不遑多讓,雖然沒有利齊那種一招制敵的威勢,但她勝在身法輕盈,招式精妙,也一路高唱凱歌直到最後兩強。

  終於,冬梅與利齊碰頭了,這也是最後的比賽,這場比賽關係到未來人狼族是要由外族人統治,還是由本族人統治,因此所有觀戰的人狼族人全都屏息以待,連原本胸有成竹的瞿影都有些沈不住氣來。

  台上的裁判官一喊了開始,便連忙閃得老遠,免得自己被波及。利齊像頭猛牛般衝向冬梅,冬梅靠著靈活的身手躲過他的撞擊,但落地時也不免因他帶起的氣流一個踉蹌。

  覷準這個好時機,利齊向冬梅揮去重拳,冬梅勉力抵擋,卻顯得有些狼狽。

  「第三張竹片,嗯?」上官尋暗示著瞿影。他雖然押注在利齊身上,但就算利齊贏了,他一樣有辦法控制整個狼族,與瞿影打這個賭,純粹夫妻間的情趣罷了。

  「你看仔細一點,我倒覺得是第五張竹片!」瞿影頑皮地笑道。

  果然,場上的情勢有了變化,冬梅雖然力量不及利齊,但身法不知高明多少,利齊被她帶得團團轉,可即使如此,她還是慢慢被利齊逼到了場邊,隨時就要掉出去的樣子,險象環生。

  此時利齊揮出一記重拳,一點也不憐香惜玉的想將冬梅打飛出去,冬梅一個下腰避開,利齊一拳揮空,重心不穩,冬梅早已繞到他背後,纖足一蹬,順勢將他踢了出去,於是利齊就這麼摔出擂台外,還趔趄了一兩步才穩住自己的身形。

  冬梅站起身,指著台下的他說道:「你輸了!」

  利齊連真正的實力都還沒發揮出來,就這麼莫名其妙輸了,而且他剛剛差點就把冬梅打飛,此時心中當然不服,吶喊出聲,「這不公平!你用陰招!這次不算我們再打過!」

  這話一出,有些人狼族人都看不下去了,但也有一部分人不能接受被外族人統治,站在利齊這邊起鬨。

  「太過分了,明明贏的是冬梅,難道他還想抵賴?」瞿影坐不住了,立刻一躍而起,上官尋連擋都來不及擋。

  這時候,台下眾人的情緒已經激動到了一個頂點,幾乎就要打起群架。

  瞿影飛身上到擂台,立刻指著利齊大聲喝道:「利齊,你已經輸了,現在卻耍賴不認,身為一個人狼族武士,你丟不丟臉?」

  利齊見又來一個嬌滴滴的姑娘,他知道這人和冬梅是同一國的,雖然不太清楚瞿影的身分,但看上去不過也是個他一手就能捏死的弱女子,所以他仍不服輸地回道:「你又是誰?憑什麼干涉我們的比武?比武就是要光明正大,我明明力氣就比她大,使陰招了算什麼?」

  「比武就是要光明正大,所以你耍賴也要光明正大嗎?」瞿影氣呼呼地走到一旁,不費吹灰之力單手撿起那個初選時用來測試力氣的五百斤大石,朝利齊扔去。

  利齊離她至少有十幾步遠,但她居然可以如此輕易的將五百斤大石丟來,還差點砸中利齊,這身怪力嚇壞了在場的觀眾,連利齊本人都嚇得像隻兔子,猛地一跳,閃到一邊去。

  「我力氣也比你大,是不是這樣就贏你了?」瞿影跳下台抄起場邊的大弓,上箭,那許多男人都拉不開的三石的大弓被她輕易拉開,射向了至少有兩百步外的靶子,不僅正中靶心,還將靶子給射穿了。

  在場的人全嚇呆了,這得有怎樣高明的箭法及巨大的力氣才辦得到?

  至於上官尋,則是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這個場面,心忖他這個娘子化身「大舅子」的時候,還真不是普通的厲害!

  利齊嚇得又倒退了一步,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瞿影已經一躍上台,一拳揮向他的胸口。

  以她方才表現出來的力氣,這一拳將利齊打穿都有可能,所以才剛感覺到拳風利齊馬上單膝跪地,叫嚷道:「別打、別打!我服了,別打死我啊!」

  瞿影慢吞吞的收回了拳頭,輕巧的拍了拍自己的手。「好,所以本公主現在宣布,冬梅是這次比武大會的贏家,將成為人狼族的新女王,你們服是不服?」

  如果只有冬梅,人狼族或許反對的聲浪仍然會很大,但現在大家都知道了,冬梅背後的這個滄海國公主武藝著實不凡,而且他們也替人狼族除去了那個一天到晚打仗,搞得民不聊生的國王,還有那個囂張跋扈的王子,所以擂台之下,很快就傳來了如浪濤般的吶喊——

  「恭迎新女王——恭迎新女王——」

  瞿影拍了下冬梅的肩,朝著她挑挑眉。「冬梅,人狼族我就交給你了,好好幹知道嗎?」

  冬梅愛寵若驚,她沒想到自己有成為女王的一天,然而她也知道自己這個位置是夫人讓給她的,真要動手,瞿影還不得把她打飛到天邊去!

  她原本就對瞿影相當忠誠,既然瞿影將這個位置給了她,她就會好好做,絕對不會辱沒了瞿影的威名,也不會做出背叛瞿影的事!

  接下來的事情就丟給人狼族和冬梅處理了,瞿影得意非凡的往座位走去,眾人自動讓開一條路,她走到上官尋面前時,一臉怪笑地道:「相公,第五片竹片?」

  上官尋哭笑不得地道:「雖然明面上的女王是冬梅,但你才是人狼族不折不扣的地下女王啊!」

  瞿影卻很不以為然,甚至還一臉嬌羞地靠向了上官尋,「我才不要做什麼地下女王呢,我最想要做的只有相公的賢妻啊!」

  在冬梅就任人狼族女王後,進行了一連串的改革,當然這些都是上官尋及瞿影出的主意,對她鞏固君權有相當大的幫助。

  人狼族的民生經濟雖然被上官尋搞得一片混亂,但依他的手腕,慢慢釋出囤積的糧食平穩物價,又在抄了人狼族許多為富不仁的高官權貴的家後,將抄沒所得全用來賑濟災民及重建國家和軍隊,因此不到幾個月,人狼族已然恢復平靜,甚至比以往更加欣欣向榮。

*             *             *

  相較於人狼族的積極發展,滄海國內部卻開始動蕩,每天情勢的變化快得個人措手不及。

  由於上官尋顛覆人狼族的手段又快又狠,不僅讓人狼族的國王換了人,在一年之內又帶領人狼族走向繁榮,滄海國自是被比下去了,再加上夏暉關於北方的消息大部分依靠上官尋、瞿豪及豐親王,如今上官尋久滯人狼族不歸,瞿豪被他軟禁在京城,豐親王又被他宰了,所以北方發生的事他壓根就不清楚。

  而在利質帶著瞿影回人狼族後,戰事確實就停下來了,這給了夏暉錯覺,那就是議和成功了,而上官尋杳無音訊,應該是到人狼族去救他的妻子,形成一個狗咬狗的局面,這情況是夏暉最想看到的,所以趁著心腹大患不在時,他進行了一連串清洗的動作——他編了一個理由罷了上官尋的官,還派人去抄他的家!

  至於人狼族這邊,瞿影與上官尋早已搬出皇宮,住在自己的產業中,此時瞿影煮了一桌好菜讓上官尋享用,正卿卿我我的享受兩人時光,門房突然來通報,說外頭有一個叫范畢的人前來拜訪。

  上官尋一聽到范畢的名字,就知道滄海國必有大事發生,叫人去將范畢帶進來。

  范畢一進來,也不客氣,大馬金刀的在飯桌旁坐下。

  瞿影忙叫人替他添一雙碗筷,上官尋則是問道——

  「范畢,滄海國應該還不知道人狼族改朝換代的消息吧?他們發生什麼事了?」

  范畢長途奔波,肚子也餓了,很想大快朵頤一番,不過回上官尋的問話還是比較重要的,所以他言簡意賅的說明了下。「失去了你,豐親王與瞿大將軍三大北方臂膀,夏暉對於北方的變化無疑跟瞎子一樣,所以滄海國內確實還不太清楚人狼族的情況,只知道已經停戰便是表示議和成功了。」

  說話間,范畢隨意挾起菜吃了一口,不由眼睛一亮——這是夫人煮的啊!好熟悉的美味!

  他連忙塞了顆肉丸,飛快的吃下後,才續道:「夏暉找了個理由罷了你的官,另外派了個人取代你的位置,應該是想重新開始在北方佈置自己的眼線,然而他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挖了一個坑給自己跳。」

  「喔?是什麼決定?」上官尋還沒問,瞿影已經八卦了起來。

  范畢笑道:「夏暉派人想抄上官大人的家,弄了好大的陣仗,讓吏部侍郎親自出動,還不攔阻百姓圍觀,想讓上官大人出一個大糗,沒想到,他們根本找不到大人的家,因為大人連自己的房舍都沒有,就住在衙門裡。當吏部侍郎的人馬來到衙門時,翻遍了大人的寢室與書房,只翻出了好幾箱子的書,連衣服都只有兩三件,朝服還打了補丁,根本一文錢都翻不出來。

  「也因為這樣,全滄海國的官員及百姓都讚揚起上官大人的清廉,痛罵皇帝昏庸無道,居然罷免了這樣一個好官,天知道上官大人真正的身分……這簡直是擺了夏暉一道啊!」說到最後,范畢忍不住笑了起來,又挾了一口菜配著美酒喝。

  上官尋點點頭,冷笑道:「抄我的家是假,想把我逼出來才是真的。」

  瞿影不解回道:「相公都離開滄海國了,為什麼還要將你逼出來?他不就是忌憚你才對我們出手的嗎?」

  上官尋搖搖頭,「別忘了,我手裡掌握的財富幾乎囊括了整個滄海國,只要我一旦不出現,夏暉的私庫就等於斷了金錢。」

  瞿影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所以他找相公,就是想要相公把錢吐出來吧?」

  「那是自然,這麼大動作,如果能給我留個惡名就更好了。幸好我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一文錢都不留給他,他要抄家就去抄,反而專程來證明我的清白。」

  原來她相公早就算計到這一點了?她驚訝又佩服地望著他。「所以皇上被你這麼一惡搞,反而變成朝廷裡最窮的人了?他終於能體會到豐親王對上你的那種無奈,說不定現在他還得跟皇后或妃子們借錢度日呢!想到就好笑,哈哈哈……」

  「我當然不會讓他好過,自從他將我的妻子設計去給人狼族的王子和親後,我與他之間早已不共戴天。」上官尋斬釘截鐵地道。

  說穿了,到最後還是為了要替她岀氣。瞿影感動地望著他,上官尋也柔情回望,兩人充滿愛意的眼神就在空氣之中交會糾纏,周圍充滿了曖昧的氣息。

  然而小倆口恩恩愛愛的時候,卻有人在旁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兩人皺起眉往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就見范畢這個餓死鬼,趁兩人卿卿我我的時候,早就風捲殘雲般的掃光了桌面的食物,這會兒正在喝最後一碗湯呢。

  上官尋表情一沈,這桌膳食他不過只吃了幾口范畢就來了,他根本來不及品嚐,想不到會被吃個精光,連點渣都不留給他,打劫他娘子烹調出來的美食,簡直罪無可赦!

  「感謝大人招待,我吃飽了。」范畢滿足地拍拍肚子。「大人,今晚就叨擾你一宿……」

  「你給我去住客棧,就算是天字一號房也行,銀子我來出!」上官尋黑著臉道。

  瞿影見狀,頓時笑得樂不可支,這兩個男人搶她做的食物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她都覺得很有趣,也很有成就感。

  至少在廚藝這部分,她真的成功的擄獲了上官尋的心。

  最後,當然不可能真的讓范畢去睡客棧,將他安排到客房休息後,瞿影才重新做了一些小點,端到臥房中的上官尋面前。

  「相公,我看你午膳沒吃飽,吃點點心吧。」她笑吟吟地道。

  「今天怎麼這麼好,還特地做點心?」上官尋拈了一口,滿足地閉上眼。她平時只有心血來潮才會做一餐給他吃,今天錯失已經很遺憾了,想不到還有彌補的機會。

  「因為相公為我出氣啊!我只是想好好感謝相公……」她湊了過去,給他一記香吻,順勢坐在他的大腿上。

  上官尋摟著她,滿足地一嘆,接著用低沈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道:「既然想感謝我,不如咱們來試試壓箱底的第三片竹片如何?」

  瞿影被他的暗示弄得滿臉通紅,媚眼如絲的望著他,兩人間的氣氛越來越熾熱,似乎就要展開下一波的激情。

  叩、叩!門上傳來敲門聲,接著是范畢的聲音——

  「對了,大人,我還有事忘了說……」

  回應范畢的是上官尋的一記怒吼——「范畢!你還是給我去睡客棧!」

*             *             *

  為了逼出上官尋,夏暉手段齊出,不只罷了他北臨縣縣令的官,還抄了他的家,誰知弄得自己一身狼狽臭名,現在他被逼急了,又將目光放到了瞿豪身上。

  某日傍晚,夏暉急召幾名親信官員入官商議,當晚便傳出瞿豪謀反,罪證確鑿,夏暉便派人去抄了他的家,順便把瞿豪抓了起來。

  瞿豪在北方為國征戰多年,硬是不讓人狼族跨入滄海國一步,早已是家喻戶曉的大英雄,現在皇帝用這種蹩腳的理由抓了他,不免給人兔死狗烹之嫌,於是夏暉暗地裡得到的唾罵聲更加的劇烈,連百官也都開始反彈。

  可是夏暉管不了那麼多,堂堂一個皇帝,因為一個臣子不見了,居然落得阮囊羞澀的地步,說出去都要笑掉人家的大牙,但事實的確如此,夏暉這才發現自己根本不能少了上官尋,也太過依賴上官尋理財的能力,可惜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或許是他逼得太緊、手段太硬,居然被上官尋捲款潛逃了!

  無計可施之下,夏暉乾脆祭出了重稅的政策,試圖從百姓身上斂財,畢竟他過慣了奢華的生活,如今不能明目張膽的花皇宮裡的錢,又沒有私人收入,只能取之於民了。

  可以想見的,百姓對夏暉的反抗聲浪也越來越強烈,如同暗潮一樣在皇城的地底下洶湧翻滾著。

  而夏暉抓了瞿豪的消息也很快的傳入人狼族,在京城,上官尋仍有許多眼線,他一直在等著一個扳倒夏暉的時機,現在似乎已經讓他等到了。

  「什麼?夏暉抓了我爹?」瞿影一把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完全無法再維持那端莊的形象。「不行,我要去救爹出來!」

  上官尋連忙攔住她,「瞿影,冷靜點,夏暉這麼做只是想引我出來,他不敢在這時真的宰了瞿大將軍的。你這一去,他一定早設下了陷阱等你自投羅網,你千萬別中計!」

  「可是我爹怎麼辦?」瞿影一下子慌了,六神無主地望著他。只是聽了他的聲音,即使她還是擔心緊張,卻覺得他一定有辦法。

  果然上官尋沒有讓她失望,他沈聲道:「你一個人去救瞿大將軍自然救不出來,但如果是『你哥哥』救父心切率領大軍逼宮救人呢?」

  瞿影知道上官尋很清楚瞿景就是瞿影,依上官尋平素先謀定後行動的做事風格,他既然這麼說,大概已經做好了什麼準備。

  於是她美目一亮。「可以嗎?可以出動我哥哥嗎?!」

  她的回答差點令上官尋忍俊不禁,「當然可以。你獨自出動那是送死,但你哥哥出動就不同了,他在軍中是很有威信的,甚至不遜於瞿大將軍本人,夏暉抓了瞿大將軍卻不敢動他,很大的原因也是基於他忌憚你哥哥的關係。」

  瞿影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要是我哥出馬,號召鎮北軍回京救人是沒問題,可是少了武器、軍備及糧草,只怕這一仗也不好打。」

  「你跟我來。」上官尋神秘地一笑。

  瞿影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跟著他出了自家的小莊園,坐上馬車,接著兩人離人狼族的都城越來越遠。越走越偏僻,七拐八彎的穿過了幾條山徑後,居然來到了一個隱密又廣闊的平地,裡頭有許多士兵在操練,有彷彿鑄造廠的地方,並傳來陣陣錘打鍛製兵器的聲音,而且其中許多人她相當眼熟,似乎是以前鎮北軍的老弟兄。

  「上官大人,你來了!」其中一名中年漢子正是王副將,待走近了才看到瞿影,不由驚喜地道:「連小姐都來了?是不是咱們有事要做了?」他也已經知道瞿影的秘密了。

  瞿影心臟狂跳,一種不太可能的猜想浮現,不由屏著氣回道:「相公,這裡是怎麼回事?」

  「這裡,是我秘密練兵的根據地。」上官尋坦然地道:「在我離開北臨縣親赴人狼族後,早就猜出夏暉遲早會對瞿大將軍出手,便事先提醒他,請他將鎮北軍中瞿影的親信及精英轉移到這裡來。」

  他指著遠處的鍛造坊。「當我在人狼族開設尋影武器鋪時,那些動了手腳的兵器就是在這裡打造出來的,而我大筆收購人狼族糧食時,也有很大一部分被我留了下來,當作未來的軍糧。」語畢,他深深地望著她。「現在,要人有人,要武器有武器,要糧食有糧食,我都你準備好了,你的哥哥我的大舅子,只要大展神威就行了。」

  瞿影聽得眼中愛心直冒,不過仍是有些小小的擔心,「只是相公,這樣會不會被人認為我們要謀反?」

  上官尋眼帶興味地看著她。「我們本來就是要謀反。」

  「會不會害你遺臭萬年……」畢竟他才剛得了一個清官的好名聲啊。

  「別忘了,史書是由勝利者撰寫的,我有十足的把握打贏這場仗,自然不怕人議論。」上官尋自信地道。

  「啊?」她真的要走到這一步了?想像自己如何領著大軍推翻腐敗的朝廷與剛愎自用的皇帝,她的嬌軀微微顫抖起來。

  「你怕嗎?」他定定地望著她,卻不相信她只有這點膽子。

  「我當然不怕啊!我開心死了!有多少人能有推翻皇帝的機會啊!以後史書上也會留下我的名字呢!」瞿影興奮得一把抱住他,但這個動作一做出來,場邊的人全笑了出來,這個大將軍的小女兒是他們看著長大的,也到了會和夫君撒嬌的年紀了啊!

  倒是上官尋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瞿影似乎發現他的異樣,硬是將他的手臂摟得更緊,俏臉上擺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他只能搖搖頭,卻不再企圖甩開她,便讓她這麼摟著,走向了眾人。

  「走吧,接下來,該你哥哥大展神威的戲碼上場了。」

*             *             *

  一匹威風凜凜的戰馬上,一名身材削瘦、戴著銀色面具,意氣風發、豐神俊朗的青年將領,持著一把長刀,後頭是數萬的士兵,她將刀鋒直指前方。

  「只要攻下這座城,頑抗的擊殺,投降的俘擄,至於百姓則要善待!他們都是我們的同胞,卻受到夏暉無情殘酷的統治,重稅加身、恣意剝削,我們不是來攻擊劫掠他們,而是拯救他們的!拯救百姓!消滅無道昏君!」

  青年將領自然就是扮成瞿景的瞿影了,她壓低聲音吼著,引起了後頭大軍的共鳴。

  「拯救百姓!消滅無道昏君!」

  瞿影朝城牆望去,此時大軍距離前方城牆大約還有五百步的距離,可以看到城牆上站滿了守軍,看來是要頑抗了。

  心一橫,瞿景舉起右手。「準備攻城車及撞木,盾兵向前,大軍開始推進!」

  在她明快的指揮下,大軍開始緩緩向前,準備要攻城了,等大軍終於來到城前,令瞿影意外的是,城牆上的守軍居然連一支箭都沒射,甚至攻城車還沒來到城門口,城門竟自己打開來,接著一名身著官服的老者,騎著駿馬,帶著幾名士兵,直直來到瞿影跟前。

  「閣下可是瞿大將軍的兒子瞿景瞿少將軍?」老者恭敬地道。

  瞿影冷聲道:「本將軍便是。今日本將軍必攻此城,你——」

  不待瞿影將狠話說完,老者突然遞上了一封信,接著下馬往地上一跪。「下官慕容信,是白化縣的縣令。如今特地送上降書,願將白化城獻給瞿少將軍。」

  瞿影差點沒被自己剩下沒說出來的話噎死。她準備了一大套軟硬兼施的狠話要拿來說服敵軍,這叫慕容信的老頭居然一句話就讓她破功了。

  投降?她都還沒大展神威就這麼投降了,未免太輕鬆了吧!

  「你們不稍微抵抗一下嗎?」瞿影有點傻眼,好歹也表現一下對滄海國的情感好嗎?

  想不到慕容信不容置疑地道:「當今皇上對百姓的剝削已經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百姓沒有主動造反已經不錯了,如何還會對他忠誠?」

  他長嘆口氣,老眼都浮出淚了,可見他這些話憋了多久。「百姓要的也只是吃飽穿暖,說穿了皇帝是誰根本不重要。瞿大將軍對待戰俘仁慈是出了名的,而瞿少將軍英武且不濫殺,使我們心生嚮往,所以我們寧可背叛滄海國投靠於您,希望瞿少將軍收下我們白化城吧!」

  「這是你一個人的意思,還是整個白化城的意思?」瞿影沈吟了一下。

  「自然是白化城全體的意思,否則就算本官想投降,在走出城門前,自會被反對的臣民們斬殺啊!」畢竟這也算是叛國,若是整座城真的都對夏暉忠心耿耿,慕容信早就死了幾百回。

  「好!既然如此,大軍入城!這座白化城,從此由本將軍接管了!」

        說完,瞿影率著大軍入城,原本還擔心是否為甕中捉鱉之計,後來她發現,這座白化城還真是投降得徹底,連留給鎮北軍休息的地方都劃了一大塊土地和房舍出來,準備得相當周到。

  就這樣,花費不到一天的時間,鎮北軍成功攻佔了白化城。

  只是瞿景卻穿著盔甲與面具,在眾目睽睽之下鬱悶的來到了上官尋面前。

  「怎麼了?」上官尋略帶興味地瞧著她顯然不太高興的俊臉。「不費吹灰之力的攻下白化城,你應該高興才是?」

  「就是不費吹灰之力我才悶啊!這場仗打得簡直太無聊了」瞿影不由得抱怨起來。「我去一趟鎮北軍,就馬上接收了所有忠於我父親的軍隊,然後與人狼族的聯軍也結合得十分完美,一點衝突都沒有起,甚至只要我沿途經過想攻打的城,縣令都主動開門投降。別說我們軍隊裡的刀都快生鏽了,這樣每到一座城就被招待一次,我看那些士兵都胖了一圈呢!」

  上官尋聽得啞然失笑,原來是一路以來的戰役完全沒有滿足瞿影的好戰因子,所以她才會無精打釆。

  他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麼喜歡打架的人,偏偏還是他的結髮妻子,弄得他哭笑不得。

  「所以你是覺得這場仗打得太簡單,讓你覺得索然無味?」

  「是啊!」瞿影輕嘆,「當然我也不是要弄得生靈塗炭,只是這麼反常的情形,會降低了軍隊的士氣……」

  「你放心吧,越接近京城,接下來的仗就越不好打。因為夏暉原本對北方的控制力度就比較差,豐親王又被他處死,所以北疆原就是我們說了算。」上官尋摸了摸她的頭。「等我們再推進三個城,真正的難關就要來了,你是眾人的將領,要隨時保持著高昂的戰意,可別一直擺出悶悶不樂的樣子。」

  「是的,相公,我知道了!」她抬起頭朝他一笑,此時記起戴著面具他看不到,本能的就想將面具拿下。

  他一手握住她的柔荑,輕壓在她臉上。「別拿下來,你可還要繼續當『瞿景』,被人看穿就不好了。」

  「喔,對,我都差點忘了這裡不是房裡。」她俏皮地一聳肩,只依依不捨的回握了他的手,摩挲了兩下……

  等等!這裡不是房裡?那不就所有人都看到她和他親近的動作……

  她忍不住扭頭往背後看去,果然看到一大批將士全傻眼地看著兩人的方向,畢竟知道瞿景就是瞿影的只有王副將等那一小撮親信,剩下的都是不清楚狀況的人,此時上官尋的手卻被她握住,還放在她臉上……

  「完了,你這英勇無敵的少將軍形象,從今天起破壞殆盡了!」上官尋取笑道。

  孰料瞿影只是白了他一眼,帶點傲嬌地道:「少來了!我至少還戴著面具,人家看不到我的表情,你這公正嚴明、清廉自持的縣令大人才是真的糗了!」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11 04:21:30


  如上官尋所說,越接近京城,這場仗越不好打,瞿影終於遇到了一些難關,不過依然被她豐富的作戰經驗給破解了。

  加上是打自己人,她並沒有痛下殺手,每佔領一座城,採取的都是懷柔政策,這種手段也或多或少影響了之後投降城鎮的態度。

  用兵如神!這是滄海國的人現在給「瞿景」的評價,讓她聽到後不免得意了很久。

  至於上官尋,默默的在這場戰役背後運籌帷幄,完全讓瞿影去發揮。他則用身邊的資源,掐住了滄海國朝廷的經濟命脈,要知道若算起身家,目前滄海國明面上的首富再來三個都比不上他一個人有錢,所以他成功的讓滄海國的軍隊要糧沒糧,要錢沒錢,連盔甲武器壞了都沒辦法修,整個滄海國只好把所剩不多能動用的資源全拿來投入戰爭,卻也導致了民生的蕭條。

  雖然夏暉也不斷地向百姓喊話,說今日滄海國的敗退及窮困都是上官尋及瞿影倆夫妻謀反引起的,可是百姓並不是沒有眼睛,他們親眼看到明明已嫁為人妻的瞿影被皇帝送去人狼族和親,清廉公正的上官尋無故被罷官抄家,官衙裡卻搜不出幾兩銀子,只搜出滿滿的辦案文書,瞿豪一身戰功,為國征戰多年仍被誣陷入獄。

  百姓被迫上戰場又沒飯吃,朝廷那些狗官和皇宮的蠹蟲在戰爭期間卻躲在大後方,依舊吃香喝辣、錦衣華服,這麼一比對,百姓的心也漸漸背離了朝廷。

  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瞿影的軍隊快些打到京城來,推翻夏家腐敗的統治,還給滄海國一個新氣象!

  同時間,瞿影與上官尋兩人在軍中過從甚密,甚至有時同住一帳、彼此互有好感的謠言甚囂塵上,只是沒有人敢在他們面前說,畢竟瞿景率領的鎮北軍,主要是由鎮北軍及一些北方的民兵團及散兵遊勇組成,人狼族則只負責大後方的支援,不參與戰鬥,這些人對於瞿家及上官家都有很高的崇敬之心,因此也不會多言什麼。

  時間很快來到了決戰京城的這一天。

  整個北方基本上可以說全被鎮北軍收復了,只要攻下京城,換個皇帝,整個南方不會有任何抵抗的勢力。

  瞿影戴著的銀色面具在陽光下閃發光,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猶如神祉一般。

  「衝啊!」

  她舉刀大喊,所有將士跟著她往前衝!

  京城的城牆高且厚,箭垛上射下無數箭雨落石,也有守軍在前頭抵擋著鎮北軍的腳步,不過瞿影身先士卒,如戰場上的殺神般,一揮過去敵軍必有死傷。她勇猛的表現也感染了身邊的將士,每個人都奮不顧身的推進,為的不是自己,而是要救下這個國家。

  後方的上官尋也沒閒著,帶著一群人混在戰場外圍拚命喊話,甚至他自己也登上了戰車,執起鼓棒,咚咚咚的擂起了大鼓。

  「你們還要為夏暉賣命嗎?在你們奮勇抵抗的時候,皇帝又跑到哪裡去了?」

  「他們穿金戴銀,你們挖草吃土,這樣的皇帝有什麼值得你們效忠?」

  「誣陷清官、罷免英雄,夏暉昏庸無道,再這樣下去,攻陷滄海國的就是外族人了!難道你們不想要一個新的好皇帝嗎?」

  他十分透徹的看清楚整個戰場,每一個鼓點都落在敵人士氣要高張起來的瞬間,將他們的鬥志打消,更激起了自己這方的鬥志。

  漸漸的,勝利的天秤往瞿影這邊傾斜,潰敗的京軍也死的死逃的逃,少數人躲回了城中,將城門緊閉,場面陷入了僵持。

  這時候,上官尋一身白衣的出現,頎長的身段顯得瀟灑無匹,他獨自一人抱著一張古琴向城門的方向前進,其餘士兵原本想跟上,卻被瞿影阻止。

  「有我就行了。」

  瞿影跳下馬,將手上的刀換成了劍,與經過身邊的上官尋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就這麼並肩前進,來到城門外。

  京城城門前,就只有上官尋夫妻兩人,堅毅且孤傲地立在那裡。

  他們一句話也沒說,似乎也不怕城牆上射下箭來,上官尋只是安然的原地坐下,將古琴放在腿上,就這麼撫了起來。

  這是一曲《懷鄉》,悠遠哀傷,訴說著一個流浪在外地的遊子,有多麼希望回到故鄉的懷抱,卻因為故鄉陷入戰火有家歸不得。

  在滄海國中,這是首耳熟能詳、大家從小唱到大的曲子,用在這個時候,恰到好處的擊潰了每個人人的心防。

  他們這麼辛苦的守衛京城是為什麼?他們守護的是自己的家人及財產,但京城中的皇帝,可有想保護他們家人及財產的意思?如果反抗的話,自己家毀人亡又便宜了誰?眼前這些與他們對峙的鎮北軍,同樣也是滄海國的人啊!滄海國在夏家的統治下變得民不聊生,皇帝自私自利、過河拆橋,而上官家及瞿家則頗有美名,如果換成他們會不會比現在更好?

  突然間,城牆下的瞿影也有動靜了,她抽出寶劍,隨著上官尋的樂音慢慢的舞了起來。

  這一曲劍舞,只要看到的人都會大為動容,絕對是他們此生看過最精釆的劍舞。瞿影的每個動作如行雲流水,在音樂低緩時她舞得從容,在音樂高亢時她舞得激烈,兩人從沒有配合過,卻有著難以言喻的默契。

  劍鋒透出的銳利感,幾乎讓城牆上的京軍們看了都有種被紮中的疼痛,而她散發出的氣勢及靈動的身手,更讓同樣身為武人的京軍們望塵莫及,自知連她的一招都抵擋不了。

  如果,他們的皇帝可以如同上官尋這般清廉,他們的將軍能像瞿景那般勇武,那麼滄海國的興盛指日可待,他們究竟在反抗什麼呢?

  就這麼一曲一舞,居然瓦解了京軍士氣,城牆上有些人都放下了武器,臉上佈滿淚水,甚至離開了守衛的崗位也沒有人阻攔。

  而那最重要的京軍統領,他曾與上官尋一同揭發豐親王通敵及販賣孩童之事,也清楚上官尋的為人,在這一刻,他心一橫,做出了某種決定。

  在上官尋最後一弦拔下,瞿影也刺出最後一劍後,京軍統領突然大喊道:「開城門!投降——」

  「是誰說朕要投降?」

  夏暉突然從大開的城門裡帶兵走了出來,而他帶來的皇城軍二話不說就將京軍統領拿下了,這讓城牆上那些失去戰意的京軍們不由一陣膽寒。

  「夏暉,你終於露面了?」上官尋眉頭微皺,夏暉挑這麼好的時機出現,看來他的心機似乎比想像中還要深。

  夏暉眼前只有上官尋與瞿影兩人,但他身旁圍著大批皇城軍,所以他一點也不怕。

  「大膽反賊上官尋,你竟敢直呼朕的名諱?」夏暉大喝道,故意說給所有人聽,表示他才是滄海國真正的皇帝。

  然而一旁的瞿影聞言不由翻了一記大白眼——簡直是廢話連篇,都打到你家門前了,難道還連名字都不敢叫?要是她來叫,沒叫他狗皇帝還算客氣了。

  「在你看來我是謀反,但在我看來,我是解救蒼生於苦難之中。」上官尋氣定神閒,並不為夏暉散發出的氣勢以及皇城軍帶來的壓力而有一絲動搖。

  「哼,解救蒼生?你解救蒼生的辦法,就是殺了那麼多人?」夏暉指了指戰場,這次是上官尋先宣戰,自己可是佔了大義。

  不過上官尋能夠成為一個人人稱道的縣令,口才如何不消多說,更別提他私下的大商賈身分,黑的都能讓他說成白的。

  「欲成大事,定會有所犧牲。至少我軍隊中的犧牲者,他們都知道自己是為了百姓安樂、為了國家不被你這昏庸的皇帝破壞殆盡而犧牲,事後他們的家人也都得到了很好的撫恤,但你這現任皇帝又做了什麼?」

  他正氣凜然地朝夏暉走了兩步,這兩步的距離很巧妙,足以讓他不被皇城軍威脅到生命,又可以造成夏暉的壓力。

  「夏暉,為你戰死的人,你不聞不問,只怕你連剛才抓住的京軍統領叫什麼名字都說不出來吧?你自私自利、只為自己,百姓吃苦時你在享福,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誣陷沒有犯錯的清官及武將,不顧他們之前為國家立下的功績,甚至為了自己能過上奢華的生活,硬是加稅使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如此看來,你根本不是個好皇帝!」

  上官尋這番話正是這次他們起義的宗旨。雖然他不敢說自己打這一仗沒有私心,但他說的話也全都是事實。

  他也想要自己的生活平和安樂,但依他私下大商賈的身分,必須百姓安樂他才能安樂,所以夏暉這個皇帝,他是非除掉不可。

  夏暉被他說得啞口無言,昨日他聽到叛軍逼近京城時,他都還在與宮裡的妃嬪打得火熱,根本不認為上官尋真的攻得進來。

  想不到他不僅打進來了,還只用一首曲子就瓦解了京軍的抵抗,自己真的太小瞧他了。夏暉暗自捏了把冷汗,但即使處在下風,仍嘴硬道:「你……不管朕這皇帝做得如何,只要朕今日是正統,你攻打京城,就是謀反!」

  「想必你沒有仔細看過滄海國開國的詔書吧?」對於夏暉會有的反應,上官尋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他還去上官家的宗祠找出了當年開國的詔書。

  「滄海國當年能立國,是由夏家、上官家及瞿家三家共同打下來的,所以立國詔書也是三家共同署名,一式三份,各家一份,我們上官家那一份,便收藏在宗祠之中。上頭言明滄海國的皇位,由上官、瞿家及夏家三家輪流擔任,後代不許有爭權奪利、霸佔皇位之事,然而夏家從一開始就霸著皇位不放,數百年過去了,皇帝依舊是你們夏家人,既然未遵祖宗之言,你根本沒有資格說自己是正統!」

  說完,上官尋取出詔書打開,展現在眾人面前。

  其實大夥兒站得遠,根本看不清詔書的內容,但上官尋敢這麼明目張膽、大大方方的讓人檢視,足見說的應該是真的。

  「有這件事?」夏暉變了臉色,望向身旁隨侍的太監。

  「稟皇上,確實有的………」太監微微擦去冷汗,突然有種不樣的預感,這個皇帝,似乎真的做不久了。

  夏暉目光一凝,像是思索著如何解套,末了他冷哼一聲,直接挑明了現狀。

  「就算有,那又如何?我夏家統治滄海國多年,滄海國能有今日的規模,都是我夏家之功,你們上官家及瞿家早已沒落、人丁凋零,現在看滄海國繁榮了居然也癡心妄想來爭這個皇位?」

  他的意思就是,就算你們爭得了皇位,憑你們上官家及瞿家小貓兩三隻,撐得住滄海國嗎?

  上官尋早知道他會這麼說,隨口便還擊了,而且那是夏暉死都無法否認的事實。

  「夏暉,你心知肚明,滄海國的經濟發展,都靠我上官家暗中為你謀劃而來,你這些年搜刮的財物,足以建立三個滄海國了!要證據我隨時可以拿出來,更不用說滄海國的民生安定,是靠我上官尋為你穩住國內經濟,滄海國的百姓和樂,都是靠瞿家數十年來在北疆抵禦人狼族,你卻編造理由抄我的家、抓了瞿大將軍,只為了鞏固你搖搖欲墜的皇權,這樣的皇帝,只會讓人更瞧不起。」

  他的語氣越來越義憤填膺,連城牆上忠於皇帝的的皇城軍都有些被影響了,慢慢放下了高舉的刀。

  上官尋見大夥兒慢慢被他說動了,續道:「而且據我所知,豐親王你其實並沒有真的殺了他,是送到南方去了吧?這樣通敵叛國的人你能包庇,足見私心之重,你已經沒有資格做我們的皇帝!

  「對!推翻夏暉!還我滄海國清明!」

  「推翻夏暉!還我滄海國清明!」

        順著上官尋的話,他身後的大軍鼓噪起來,激起了眾人反抗夏暉的心,甚至城牆上因為統領被抓起來而噤聲的京軍也忍不住跟著大喊甚至反抗,皇城軍一下子不知所措,兩方就這樣打了起來,皇城軍反應不及,竟落了下風。

  夏暉見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也不想再裝什麼站在大義的立場了,他被親信簇擁著,上前一步,笑著用只有上官尋夫妻聽得到的音量說:「上官尋,走到這一步,是你逼我的。你真是有勇氣,竟敢一個人站在千軍萬馬之前。不管你說什麼都不重要,只要把你殺了,這滄海國依舊是我夏家的!」

  「囉哩囉唆的,夏暉老兒,難道你沒有看見我嗎?」瞿影驀然出聲,突然伸出手就是一劍刺去。

  她自然不可能一劍得手,畢竟夏暉身旁的護衛都是他真正的親信,他們也不是當擺設的,當下就有十幾把刀擋住了瞿影的攻勢。

  然而瞿影不愧是鎮北軍中戰神級的人物,一人一劍就擋住了十幾個護衛的攻擊,而後方的大軍見狀自然也很快湧上來協助,與皇城內湧出的更多士兵戰成了一團。

  在混亂的城門前,唯一沒有動作的就是上官尋與夏暉兩人了。

  兩人只距離幾步遠,冷眼對視,似乎只要誰先移開目光、動一下腳步,氣勢就會輸了似的。

  突然上官尋大喝一聲,夏暉嚇了一跳,氣勢一洩,上官尋很快衝上前,在夏暉及他的護衛們都猝不及防之下,拿出一把匕首,快狠準的朝夏暉捅了過去。

  「皇上被刺了!皇上被刺了!」夏暉的護衛驚叫了起來,卻一時無法脫身。

  這一叫也引起了連鎖反應,戰場上的爭鬥慢慢停了下來,間接夾雜著夏暉被刺的呼喊,著眾人都往夏暉那裡看去,果然看到他身上插了一把匕首,抓著上官尋緩緩往下滑。

  瞿影連忙一把揮開擋住她的人,一個飛身來到上官尋身旁,緊緊護著他。

  「你、你不是不會武功……」夏暉一手緊緊抓住上官尋的手臂,腹部的疼痛令他不敢相信,這就是他的下場嗎?他就要死了嗎……

  「我的確不會武功,但你也不會,不是嗎?」只是刺上一刀,普通人都辦得到。上官尋冷冷一笑,撥開了他的手,任他倒在地上。

  夏暉倒地後仰望著天,只剩最後一口氣,但目光仍緊盯著上官尋,充滿恨意。

  上官尋並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垂眼看著他,對他輕聲說道:「我告訴你,說是為了什麼民族大義百姓安樂才要推翻你,都是狗屁!事實上在你將我的妻子送給人狼族和親時,你已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瞿影是離上官尋最近的人,她自然聽到了這番話,驚訝地看著上官尋,芳心一陣悸動。

  上官尋彎下身,拔出匕首,然後替已經死去的夏暉闔上睜得老大的眼。「你動我最愛的人,我就動你最愛的江山,你瞑目吧。」

  見夏暉已死,皇城軍與京軍都徹底放棄抵抗,全數投降。

  上官尋大喊道:「光復滄海,天下太平!」

  「光復滄海,天下太平!」所有人萬眾一心的跟著喊了出來,連方才投降的京軍與皇城軍都忍不住一起跟著叫起來。

  「相公!」瞿影見證這一切,心頭一陣感動,再想到他爭這河山為的只是替她出一口氣,不由撲向他緊緊抱住。

  上官尋也動容地抱住她,長籲了口氣,這一切終於結束了嗎。

  原本如浪濤般的呼喊之聲瞬間靜止了下來,每個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上官尋及「瞿景」抱在一起的場面,有人的武器掉了砸傷自己的腳,有人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到什麼,更有人拜託旁邊的人揍他一拳,讓他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在作夢。

  這反常的情況終於驚動了城門前的一對愛情鳥,他們飛也似的分開來,想要解釋什麼,但眼下這情況,叫他們如何解釋。

  「吃了妹妹又要哥哥,上官大人好重的口味啊……」

  不知道哪個人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在場的人恍然大悟,居然馬上裝作若無其事,轉頭就忙著清理戰場,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沒人再往兩人的方向多關注一眼。

  但上官尋知道,他男女通吃的形象大概從此洗不掉了。

  「相公……」瞿影有些愧疚地看著他,若不是她方才太過忘形的撲向他,也不會令他陷入這種窘境。

  上官尋無奈地看著她半晌,最後竟哈哈一笑,摟著她的肩,就這麼大大方方的進了城門。

  他上官尋,什麼時候會在意別人怎麼評論他呢!

*             *             *

  滄海國的皇帝夏暉被上官尋推翻後,並沒有更改國號,畢竟上官家也是開國元勛之一,滄海這兩個字,代表的也是這三大家族的歷史。

  而被推上皇位的,卻不是大家所猜測的上官尋,居然是以前上官尋在北臨縣的師爺范畢。依上官尋的說法,雖然古有詔令,滄海國的皇帝由三家開國元勛的後人輪流擔任,但有了夏暉的例子在前,索性立一個三家以外的有才之人,由三家監督,更能造福眾人。

  若論智慧及謀略,范畢當這個皇帝是夠格了,至少比夏暉強得多,可是論經驗及身分,范畢卻是差得遠,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夏暉下台後,朝中自然不乏野心之人虎視眈眈那個最高的位置,然而有上官尋擋在那兒,沒有人敢多說什麼,可是上官尋居然推了范畢出來當皇帝,那些自認有繼承皇位資格的人們自然要出來抗議了

  憑什麼范畢這個聽都沒聽過的小人物可以當皇帝?那他們這些把持朝廷權力那麼多年、對國政也了解更多的有才之人,為什麼就不能當?

  於是,當范畢黃袍加身的消息傳了岀來,朝廷裡就像炸了鍋一般,許多人紛紛抗議,種種不滿的情緒就在范畢登基大典那日爆發出來。

  范畢身著繡五爪金龍的龍袍,表情冷漠看不出什麼異狀,心裡卻是緊張得很。上官尋將他推上帝位,老實說他自己也很躍躍欲試,這倒不是出自對權位的渴望,而是希望自己也能為國家做點事,在史書上留下一筆美名。

  當初跟著上官尋做他的幕僚,范畢一直有一種感覺,此人絕非池中物,再怎麼壓抑自身光芒也掩蓋不住身為人中之龍的風範,如今果然證實了他的預感,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范畢也有站在朝廷最高處的一天。

  只不過,底下的文武百官表面上行禮如儀,卻都是一臉的不馴及不服。

  當登基大典來到祭天這個部分,范畢站在祭天台上,領著百官聽完祝禱,正要主祭,就聽到底下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

  「且慢。」

  一位名叫夏凡的官員站出來,他是夏暉不知道哪個多遠的親戚,因為夏暉被推翻後並沒有株連所有姓夏的,所以此人依舊活得好好的,對皇位也是眼熱得很。

  「這位……呃,范大人。」因為不知道要稱呼范畢什麼,登基儀式也還沒完成,夏凡只好模糊帶過,反正他接下來要說的才是重點。「依祖訓,范大人並非開國元勛之後,也沒有三品官以上的經驗,更沒有率領軍隊或是統領大臣的功績,我認為,范大人要繼承滄海國大統,只怕還有所不足!」

        另一個名叫瞿歡的,則是瞿豪遠到都快忘掉的親威,也跳出來道:「夏凡大人說的沒錯!本人認為,范大人想要當皇帝,總該拿出一些讓人心服口服的東西,否則怎麼服眾呢?」

  「不服眾,國家就無法運轉,只怕范大人當這皇帝,會比先前的夏家人還糟啊!」

  最後一個出聲的倒是姓上官了,此人名叫上官徹,和上官尋這個嫡出也是關係遠到十萬八千里的親戚,好像還是因為祖輩入贅才得以姓上官,而且在上官尋擔任北臨縣縣令時,他壓根沒在乎過上官尋這個人。

  現在上官尋出頭了,推翻了夏家的統治,上官徹倒是打起了如意算盤,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從中撈點好處。

  范畢早就預見會有這種情況,只是淡然地道:「你們想知道我如何服眾?好,我便證明給你們看。」

  這時候,戴著面具的瞿影走了岀來,她一副將軍的打扮,雖然個頭不高,可是身上威儀卻相當懾人,方才還囉哩囉唆的官員們此時都閉上了嘴巴。

  她也懶得多說廢話,反正她不是伶牙俐齒那類型的,不過如今她父親瞿豪早就被放出來官復原職,加上又有從龍之功,所以她還是很有話語權的。

  瞿影抽出身上的刀,狠狠往地上一插,刀刃沒入一半,讓眾人不由倒抽口氣。

  要知道祭台的地板可是青石所砌,要乾淨俐落地插進這刀還不使刀刃折斷,得要有多大的力氣和多精妙的武功?

  「我代表瞿豪大將軍,支持范大人登基!」冷冷的目光透過面具射向某些人,那些人全都心虛地低下頭來。

  然而這可阻止不了那些姓夏、姓瞿還有姓上官的,反正這瞿家的少爺總不可能在祭天時殺人,所以上官徹仍硬著頭皮道:「我們不會因為武力就屈服的!要做皇帝,必須以德服人!」

  「那如果加上我呢?」一個淡漠的聲音傳出,赫然令上官徹閉上了嘴,臉色難看地望了過去。

  官復原職,表面上只是七品官的上官尋,穿著他那套正綠色繡鴛鴦的補丁官服,慢慢從人群中踱了出來,眾人都本能的同時退了一步,好像給他讓道似的,足見他的威信多麼重。

  上官尋冷冷的看著某些貪得無厭的人一眼,很快就在心中列出一長串必須除掉的名單。這些人就是朝廷的蠹蟲,成天只會爭權奪利,就算范畢順利登上皇位,以後光和這些人鬥爭時間就浪費光了,又怎麼致力於國政?

  所以他的手段相當直接,只拿出了一疊紙,一張張念了起來。「丙卯年十月初九,夏凡向滄海錢莊借款三十二萬五百餘兩未還;丁辰年四月十三,瞿歡於南方清州大肆花費,共賒欠怡紅院五萬金兩、富貴酒摟十二萬兩;還有上官徹是吧?即使你我有同宗之誼,親兄弟也要明算帳。你在西北的梁州開設的賭坊倒閉,共積欠接手之人一百二十萬兩,要論欠款,你大概是最大戶了。」

  他的目光犀利,不帶任何一絲感情的環視了四周一圈,和他對到眼的人都忍不住心虛地低下頭,冷汗涔涔。

  「就憑你們這些欠債不還的人,也想要當皇帝?先把債還清了再說。更不用說從這些債務追査下去,你們每個人就算有十顆頭都不夠砍!至少我能保證,范畢身家清白,無不良嗜好,無欠債無犯罪紀錄,且他雖然只擔任過我的師爺,但他提出的政要綱領,你們看過了嗎?哼!沒有一個人能夠想得比他深遠、比他中肯!因此,我全心支持范畢登基,你們還有什麼問題?」

  上官尋已經表態,而他手中掌握的與其說是借條,不如說是一張張的催命符,真的追查起來都是要命的,那幾個出頭鳥現在都被打到縮頭不出,其他還有誰敢囉唆?

  於是祭天順利的完成了,范畢總算成功當上了滄海國的皇帝,只不過大夥兒都很清楚,基於范畢對上官尋的感激及愛戴,只怕上官尋才是這滄海國真正的地下皇帝!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11 04:21:59


  人狼族與滄海國終於真正和平了,兩國留下來的遺毒被清理一空,到處都呈現出新氣象。由於人狼族新的女王是冬梅,滄海國新的皇帝是范畢,兩人都是上官尋及瞿影的人馬,兼之兩國的經濟其實把持在上官尋手上,軍事則把持在「瞿景」手中,所以只要稍微對局勢敏感一點的人都知道,上官尋及瞿影這對夫妻,背景及本錢不是普通的雄厚。

  把重責大任丟給下面的人之後,上官尋與瞿影終於閒了下來,可以放鬆心情,依著兩人的心願,像個平凡百姓般在街頭閒晃賞景了。

  可惜這不過是幻想,兩夫妻都是名人,就算再怎麼低調、再怎麼樸素,還是很快就被百姓認了出來,悄悄的在遠處指指點點。

  「相公,我以前住在京城的時候,常常買這白玉糕。」瞿影見到路邊一個小販在賣一種通體雪白的糕點,不由喜出望外。「你長年待在北方,不知道有沒有吃過?白玉糕外殼鬆脆肉餡滑嫩,甜不膩口,我去買幾個讓你吃吃看吧!」

  瞿影想走過去,卻被上官尋拉住,他一臉苦笑道:「你先瞧瞧那個小販看著我們的樣子,我保證不用你掏錢,他整個攤子送你都還會眉開眼笑。」

  「不會的,那個小販我認識。」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瞿影恰好與小販對上了眼,果然看到對方閃亮亮的目光,還一邊驚叫著上官大人上官大人,瞿影的俏臉不由僵住。「他認識的是我,但叫的怎麼是你上官大人的名號啊,真不公平……」

  這種挖苦令上官尋啞然失笑,兩人目不斜視的經過那個小販,畢竟瞿影都知道對方恨不得他們走過去好大奉送一番,又怎麼可能去占這種便宜?即使是對方自願的,她拿到白玉糕後大概也食不下咽。

  經過那個小販,偶爾還是會遇到有人送朵花,有人尖叫,甚至有人興奮到暈倒,令瞿影越來越不平衡。

  「怎麼大家好像都只認識你啊?上官大人叫得可親熱了,就沒人叫聲上官夫人嗎?」

  上官尋哭笑不得地道:「或許是因為在滄海國,出名的可是我那大舅子『瞿景』,而不是你這個上官夫人啊……」

  話說到一半,突然有一個脂粉氣極重、穿著淺緋色襦衫的文士擋在兩夫妻之前。

  他一臉熱切的望著瞿影,終於讓她小小的拾回了一點自信心,她得意地朝著上官尋挑了挑眉,上官尋會意,無奈一笑。

  沒想到下一個瞬間,那文士有些為難地朝著瞿影說道:「上官夫人,不知道我能不能與上官大人單獨說一句話?我真的仰慕上官大人很久了……」

  那文士差點沒被瞿影打飛出去,她沈下臉回道:「不能!」

  接著她拉著上官尋轉頭就走,留下那名失魂落魄的文士站在原地。

  上官尋的表情十分微妙,夫妻之間沈點了好半晌,瞿影沒好氣地說道:「你要笑就笑吧!那傢夥有眼無珠,眼中不看女人居然看男人,又一副妖里妖氣的樣子,找你一定沒好事!」

  上官尋當然是忍住了笑,但也沒有開口刺激她什麼,反而覺得吃這種飛醋的她相當可愛。她將人趕走了也好,否則他對這種「飛來醋福」也是無力招架啊!

  小倆口就這麼又笑又鬧的繼續前行,直到來到市場口的牌坊邊,突然又被一名渾身肌肉的大塊頭給攔住,這個大塊頭同樣用著熱烈的目光直盯著瞿影,看得後者一雙美目都快冒出火來。

  依常理判斷,十有八九會認為他是瞿影的愛慕者,但是經過方才那緋衣文士的經驗,萬一又來個其實是想和上官尋示好的男人,瞿影不氣炸才怪。

  於是這次上官尋搶在那大塊頭之前開囗道:「這位壯士,攔下我夫婦二人可是有事?」

  大塊頭搔了搔頭傻笑道:「有事有事,我要找……」

  「找我?」上官尋挑了挑眉。

  那大塊頭搖了搖頭,熱情地直視瞿影。「上官大人,不是的,草民想找的是上官夫人……」

  「你確定找的是她,不會變掛?」上官尋這個問題回得奇怪,連瞿影都默默的白了他一眼。

  大塊頭卻仍樂呵呵地道,「是的是的,草民就是想請教上官夫人一些事呢。」

  這下瞿終於平衡點了,這京城裡的男人也不全都是有眼無珠的,總也有一些人喜歡她這種美人的。

  於是她語氣放緩了一點,擺出高貴典雅的姿態,悠悠說道:「這位壯士,不知有何指教?」

  聽到瞿是這麼溫柔的語氣,那大塊頭笑得更開心了。

  「上官夫人……草民是想請求夫人,能不能將草民引薦給少將軍?瞿少將軍在戰場上攻無不克、勇猛無敵,草民崇拜他很久了!希望有機會也能加入瞿少將軍的麾下,為國效忠。」

  上官尋聽到後來,一張臉已經別過去,俊臉憋笑憋得皺了起來,肩頭忍不住頻頻抽動。

  瞿影整張臉早就黑了,看著大塊頭的表情只想將他當場給撕了。

  於是,溫柔高雅的上官夫人,慢慢使出了一根手指,往旁邊的牌坊輕輕一點。

  「這位壯士,等你能練到這個程度,我一定二話不說將你引薦給家兄,呵呵呵呵呵……」

  沒再多說什麼,瞿影又再次拉著上官尋,皮笑肉不笑地離開了。

  而那位大塊頭卻是呆愣地看著金剛石制的牌坊上,被瞿影留下的那個深洞。

  「你笑吧你笑吧,真是氣煞人了,這京城的男人都瞎了眼,我這貨真價實的女人,居然比不上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假男人!」瞿影離得遠了,終於忍不住氣呼呼地抱怨起來。

  這次上官尋不再忍了,直接哈哈大笑,他揉了揉瞿影的小腦袋。「娘子就別為這種事置氣了,京城位於皇權中心,原就對極端的武力或權力有扭曲的崇拜之心,我們在這裡也待得夠久了,不如回到北臨縣去。北方那些五大三粗的漢子,對你這種身體嬌小的女子特別喜愛,那裡才是你的天下啊……」

  「可不是嘛!」說到自己在北臨縣的人氣,瞿影終於拋去了在京城這鬼地方留下的陰影,也有心思和自己的夫君調笑了。「不過相公,你這男女通吃的形象,只怕在滄海國再也抹不去了!」

  上官尋定定地望著她,驀然淺笑,「那又如何呢?不管旁人如何說我,會影響任何事嗎?我只要知道自己真正喜歡的是誰就好了。」

  瞿影心頭一動,整個目光都溫柔了起來,心中也在這瞬間充滿了愛戀。

  他說的沒錯,她一向很在意別人的目光,所以才會一直希望在上官尋面前做個賢妻,可事實證明了以她的身分及背負的責任,令她著實當不了世俗理想中的那種溫柔婉約的賢內助,但是對上官尋來說,不管她是賢妻,還是她一直隱瞞的部分,他都喜歡,所以有什麼差別呢?

  她要的不也就是他能喜歡她嗎?那麼他現在已經很喜歡很喜歡她了,她還執著於別人的目光做什麼?

  上官尋說的隱誨,並不是說教或告誡,卻在這當下讓瞿影像是頓悟了什麼,也隨著他的話笑了出來。

  「相公說的沒錯,滄海國還是滄海國,人狼族也還是人狼族,我們不管走到哪裡,都還是會被看著,何必太在意他們是怎麼看我們的呢!」

  夫妻倆相視一笑,又慢慢的往前走。他們都是跺一腳會震動整個天下的人物,到了這個境界,旁人的目光確實已經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還是他們擁有彼此的愛,而這樣的愛,令他們可以毫無畏懼的面對一切困難與阻礙。

*             *             *

  范畢登基後的第三年,如今人狼族與滄海國已簽下永久和平協議,甚至邊境都無條件的開放通商,兩國快跟一家人差不多了,只差一點時間去磨合。

  這時候,原本負責打仗的瞿豪不幹了,要他這個老兵痞待在京城享福,比殺了他還難受。

  范畢被瞿豪吵得受不了,只好給他一個滄海大將軍的位置,這是個前所未有又莫名其妙的職位,讓他可以用大將軍的身分遊歷四方,監督指導各方軍隊訓練到不到位,算是全國軍隊裡相當超然的身分。

  范畢相當得意自己的安排,這對其他大臣來說好像也沒有反對的理由,瞿豪的威望自是當得起這個滄海大將軍;而對瞿豪來說,這個位置正中下懷,只要能讓他接觸熱愛的軍事,就算只沾上一點邊也沒關係,他整個人就會快活起來。

  而他遊歷四方的第一站,選的自然就是北方邊境。

  要到北方,必然經過北臨縣,他還可以順道去拜訪一下女兒女婿,說起來他也一年多沒看到女兒了,心裡還真有點想念。

  記得以前的北臨縣衙破破爛爛,上官尋窮到都榨不出油來,更別提當年夏暉抄上官尋的家,卻連個銅子兒都沒抄出來,就知道這個窮困是有皇家認證的。

  可是現在上官尋根本是滄海國的地下皇帝,整個國家有八成的經濟掌握在他手上,他天天用金碗穿金衣睡金床蓋金被,甚至用金夜壺都沒問題,想必北臨縣衙應該改建得美崙美奐了吧?

  抱著這種幻想,瞿豪帶著一名副將,風塵僕僕的來到北臨縣,沿路他得意洋洋的告訴這名副將,改建後的北臨縣衙會是多麼富麗堂皇,兩人皆是期待不已。

  城裡的風土民情如故,沒有失卻一分的純樸,而且大街上還多了很多人狼族的人,看起來與本地人相處和平,讓瞿豪很是滿意,也對縣衙的大變身多了更多期待。

  兩人終於來到北臨縣衙處,瞿豪表情有些凝重地看著古樸老舊如故的縣衙大門,似乎跟他印象中的沒有任何變化,而他那副將也是待過北方的,自然知道這縣衙的門一如往常,好像與大將軍形容的雕樑畫棟有所不同?

  「呃,大將軍,要上前敲門嗎?」今日似乎是衙門的休沐日,副將有些勉強的問道。

  瞿豪沈聲道:「可能是衙門外頭還沒有改建,裡面應該變了許多。畢竟以前破爛的北臨縣衙,也只有這扇大門勉強可以看,古樸厚實,富有歷史價值,也許是我那女婿女兒捨不得拆換。你上前敲門吧!」

  副將一聽也是有理,便上前用力一敲,想不到他才沒用幾分力,瞿豪口中所謂古樸厚實的大門,居然砰一聲的倒了下去,揚起了滿天灰塵,讓兩人嚇了一大跳,副將敲門的手甚至都還停留在半空中,傻眼的懷疑自己究竟幹了什麼。

  「誰叫你用內力敲門的?」瞿豪的老臉微微抽動了一下。

  「我哪有……」那名副將本還想辯解,但跟著瞿豪久了也懂他的脾氣,一下子明白大將軍是惱羞成怒了,連忙改口。「是,屬下敲得太用力了,下回改進。」說著,副將不由在心中苦笑,心忖究竟誰會用內力敲門?不過為了大將軍及北臨縣縣令夫妻的面子,他只能摸摸鼻子認了。

  反正門都倒了,瞿豪乾脆帶著副將大踏步的進了縣衙,但走著走著,發現這縣衙不僅一點改變也沒有,還似乎變得更破爛了了。

  屋頂上的大洞只用木板簡單的補起,院子裡原本還有些花草,只怕沒有多餘的人手去打理,現在全部被清光,看起來光禿禿的,有些蕭條冷清的感覺。

  「咳,我想,這些屋宇是國家的財產,自然不能隨便改建,但屋子裡總應該富麗堂皇了。」瞿豪咬著牙道。

  副將也點頭如搗蒜地強笑道:「大將軍說的有理,應該是如此。」

  終於,有人聽到外頭的動靜,出來就看到了瞿豪,連忙去通知上官尋夫妻。

  不一會兒,瞿豪及副將被帶到了裡間,送上了茶,而上官尋夫妻也同時現身,瞿影還好,雖是一身素色衣裙,至少看得出有特地打扮,至於上官尋,他居然穿著官服,甚至同樣是那件有補丁的官服,看來是把最好的衣服給穿出來了。

  瞿豪一聲不吭地看著穿著寒酸的女兒女婿,又打量這屋子裡老舊的傢俱擺設,他敢說自己坐的這張椅子,只要他再用力一分,肯定會直接塌給他看。

  他與副將交換了一記眼神,看著後者臉上那不自在的表情,瞿豪心中像蒙上了一層陰雲,本能拿起茶喝了一口掩飾,那入口後苦澀的草味差點讓他全噴出來。

  這哪裡是茶?這是路邊隨便拔的草泡的吧?。

  瞿豪終於受不了了,他拍了下桌子。「女婿女兒啊!你們的金縷衣呢?」他又指著這屋子裡上上下下,「還有那些金桌金椅金夜壺呢?」

  瞿影聽得一頭霧水,「爹,你在說什麼啊?我們什麼時候有金桌金椅金夜壺了?」

  「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們兩個的身分,在滄海國也算有頭有臉了,卻還住在這破破爛爛的縣衙裡,像話嗎?」瞿豪搖搖頭,一手指向一身寒酸的上官尋。

  「還有上官尋,你明明已經有錢到光用銅板砸就可以滅了滄海國,幹麼還穿得這一身補丁?官服上的鴛鴦都被你磨成光溜溜的烤雞了!你們兩個究竟裝窮裝個什麼勁?」

  夫妻倆被這麼一質問,顯然都是一愣。瞿影偏著頭打量了一下上官尋,再低頭看看自己,不由微微點頭。

  「好問題,爹,好像裝著裝著也就習慣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聳了聳肩,轉頭問旁邊的上官尋。「相公啊,為什麼我們要這麼窮啊?」

  上官尋顯然也被這問題問住,陷入了深思,好一會兒才勉強說道:「其實……最重要的理由是……這樣挺好玩的……」

  「什麼?」瞿家父女連帶副將三人,差點沒因為他這理由一起跳了起來。

  「你們冷靜點。」上官尋好笑道:「我指的好玩,並不是閒著沒事逗趣,而是指在歷史的洪流之中,留下一個神秘的傳說,不是很好玩嗎?」

  「爹,你聽得懂他在說什麼嗎?」瞿影一臉茫然的望向自家老爹。

  「女兒,你天天跟他睡都不懂了,老子會懂才怪!」瞿豪臉都黑了,只覺上官尋在和他打迷糊仗。

  不過這倒是真的誤會上官尋了,他正了正臉色,認真地解釋道:「這麼說吧,如果我一有錢就張揚,而且越有錢越張揚,你們認為現在躺在墳墓裡的會是夏暉還是我?」

  瞧瞿家父女似乎思索起他的話,上官尋微微一笑,「明白了嗎?有時候低調是必要的,鋒芒畢露是死得更快,當初夏暉想要對付我,卻因為我的低調讓他抓不到我任何把柄,才會把腦筋動到岳丈大人身上,對岳丈大人動手引我上勾。所以,即使我推翻了夏暉,扶持了新的皇帝,但歷史上並不會出現有我這麼一個暴發戶的存在,以及曾經用多強勢的經濟力量搞倒夏暉。要知道出頭鳥不好當,我若真的用起金桌金椅金夜壺,那會有多少人盯著我?多少人對我不懷好意?我當然可以在搞倒夏暉後浮出檯面,但別人一樣可以盯著我,甚至盯著我的後代子孫,然後搞倒他們。

  「所以,我低調一點、窮一點,就沒有人知道我真正做了什麼,留下一個神秘的傳說,讓這一段過去成為一個迷,人們查不到真相就不敢妄動,可以減少我們很多麻煩,也是替未來我們上官家及瞿家的子孫減少麻煩啊!」

  「老子明白了!」瞿豪一拍手,對他的解釋心服口服。「女婿啊,還是你聰明。這麼說起來,老子去要來這個滄海大將軍的位置,倒是自找麻煩了。」

  「倒也不是。一味的低調也不成,總是要有人出頭,讓別人知道我們這一脈也不是好惹的,能夠影響滄海國的軍隊,卻不張狂。而且范畢相當聰明,滄海大將軍這個位置聽起來很威武權力很大,事實上沒有影響到任何人既有的利益,對岳丈大人來說反倒是好事呢!」

  上官尋笑得含蓄,其實滄海大將軍這位置從范畢手上給了瞿豪,背後到底有沒有上官尋的影子,誰也不知道。

  「哈哈哈,那麼我這個滄海大將軍,就來你們北臨縣衙窮上這麼一回……」

  瞿豪的話還沒說完,咚咚咚咚咚……外頭突然傳來擊鼓聲,此時北臨縣新聘的師爺突然跑了進來,見到這麼多大人物先是一愣,很快地見禮後,恭敬地朝著上官尋道:「大人,外頭有人擊鼓鳴冤。」

  上官尋點點頭,正想說句升堂,但那咚咚的鼓聲戛然而止,接著就是劈哩啪啦摔東西的聲音。

  「我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那師爺一臉茫然地又疾步走了出去,不多時便跑了回來,一臉尷尬地道:「大人,咱們衙門的登聞鼓……被敲破了!敲鼓的是一名莽漢,他見鼓破了很生氣,就直接將鼓給砸了……」

  上官尋聽得一臉鐵青,「升堂!順便叫那傢夥賠個新鼓!」

  說完,他向瞿豪等人告罪,便匆匆忙忙的往衙大堂去了。

  瞿影也柳眉一皺。「我去看看那鼓怎麼回事,萬一那人不賠……嘿!我就讓『我哥哥瞿景』在他面前晃那麼一下,看他敢不敢不賠!」

  她也跟在上官尋身後離去,似乎興沖沖的去找她的面具了。

  瞿豪及那名副將一臉傻眼的看著上官夫妻離去,好半晌,瞿豪才忍不住說道:「我這女婿想隱藏身分,藏在歷史洪流裡,也未免演得太逼真了……」

  「對啊,居然連登聞鼓都能爛成那個樣子……簡直窮翻天了!」副將認同地直點頭。

  「還有我女兒,不是要溫柔婉約嗎?一副急著扮成瞿景揍人的模樣是怎麼回事?」瞿豪本只是來看看女兒女婿的現況,但拜訪完之後簡直覺得快崩潰了。

  「屬下以為那個上官大人雖然口中義正詞嚴說什麼歷史洪流,但他本人是真的覺得裝窮很好玩吧……」那名副將有些乾澀地道:「然後夫人的溫柔婉約,只要明面上被看到就好,看來她更喜歡她私底下瞿景的那個身分啊!早就名聞遐邇的暴力少將軍,要揍誰不容易……」

  末了,兩個人面面相覷,都忍不住長嘆了口氣。

  看來上官尋及瞿影對自己的雙重身分,根本就樂此不疲啊!真不知道他們夫妻倆什麼時候才會玩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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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11 04:22:20


【尾聲】

  上官尋與瞿影生了一個獨子,名為上官矩,取這個名字是希望這孩子能循規蹈矩,乖巧聽話,但這個年才剛剛滿五歲的孩子,顯然不是這個樣子。

  他個子與一般五歲的孩子差不多,體型卻偏瘦,容貌秀氣,像極了母親,一眼看上去似乎有些體虛氣衰,只有一雙大眼十分靈動,像是隨時都在打什麼鬼主意。這種外型與性格天差地別的樣子,簡直像極了他那對擁有雙重身分的父母。

  只要認識上官家的人都知道,身為縣令的上官尋,期待自己兒子能與他「舅舅」瞿景一般擁有高強的武藝,這樣別人就不敢欺負他,但是溫柔婉約的夫人瞿影,卻希望自己的兒子飽讀詩書,未來也做個文官,然後暗地裡和他爹一樣操縱一國經濟,做個光是呼吸就能顛覆朝廷的大商人。

  對於這種期許,每個人都笑話聽,唯獨上官矩的外公瞿豪可認真了,只要來到北臨縣就一定要來看看外孫,住上幾天,光是看著他健康快樂的長大就覺得心裡愉悅。畢竟上官尋答應,瞿影生的下一個男娃讓他姓瞿,所以瞿豪只要盯著上官矩,就會開始想像自己未來的孫子會是什麼模樣、什麼性格……

  因此當瞿豪聽說瞿影又壞上了,他連一刻的時間都不想浪費,風塵僕僕地趕到了北臨縣。

  他不經通報就自個兒進了縣衙,知道這時間女兒女婿應該在忙,便逕自來到後院找他的心肝寶貝小外孫上官矩。

  才一靠近院子,就聽到一個童稚的聲音念念有詞,他連忙放輕腳步,想嚇上官矩一跳,然而當他走到旁的樹叢後,看清上官矩在做什麼時,腳步忍不住停了下來——

  只見上官矩坐在院子的大石上,膝蓋上放著個幾乎有他手臂這麼大的算盤,小小的指頭飛快地撥著算珠,另一隻手持著硃筆,有模有樣的在一本帳冊似的書上圈圈點點。

  「……再加一百五十八兩,再加三十二兩,再加兩百二十一兩……整個六月的凈收是……」

  這時候上官矩聽到父親沈穩的步聲,嬌小的身軀陡然一僵,口中的話戛然而止,他飛快地從大石上跳起來,將帳進闔上往懷裡塞,硃筆、算盤往後扔到樹叢裡,還差點砸到了瞿豪的臉。

  瞿毫連忙一閃,正咕噥著這小子不懂禮貌,居然暗算外公,就看到上官矩蹦蹦跳碰跑到一旁的武架前,拿起一把短刀,有模有樣的開始舞起刀來。

  上官尋已來到庭院中,見兒子正在練武,也不打擾,津津有味地看完上官矩舞完一套刀法,接著吐納收功。

  「矩兒,看來你的武功大有進步。」上官尋走了過來,銳目打量了下自己的兒子,接著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爹,孩兒還沒能將這套刀法練得順手,還需要向娘多請教呢!」上官矩十分懂事地說道。

  上官尋在兒子面前雖然是個嚴父,聽到這話也不由微笑起來。「很好,向你娘多學些功夫才能自保,或者像你外公那樣做個馳騁沙場的英勇大將軍,別像爹百無一用是書生,只能坐在公堂裡審案。」

  「爹,其實像你也不錯啊……」上官矩偷瞄了自己威嚴的父親一眼,畢竟年紀小,心裡的話就這麼不經大腦的咕噥出來。

  「腹有詩書氣自華沒錯,但被別人砍一刀就會死。武功練得高一點,對你有好處。」上官尋說完便要離開,但在經過上官矩身旁時,腳步頓了一下,若有深意地道:「下回讓府裡的嬤嬤將你胸前的口袋縫大一點,那本帳冊快掉出來了。」

  上官矩心頭一驚,小手啪的一聲拍向自己的胸口,果然剛才舞刀的時候動作太大,帳冊不知道什麼時候露出來一角。

  一直躲在一旁觀看小外孫的瞿豪,臉色不由變得古怪。他相信自己方才真的看到上官尋嘴角那抹神秘的笑意,看來那什麼上官尋期望上官矩武功高強的傳言八成是謊言,只怕他那城府深沈的女婿,早就知道矩兒有經商方面的天賦,所以才刻意鼓勵他學武,想讓他主動學習,達成文武雙全的目標吧?

  才這麼想著,就看到上官矩等父親一走,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看來上官尋的嚴肅,多少還是給這孩子施加了點壓力。

  瞿豪才想出面誇獎上官矩幾句,又聽到另一頭也傳來了些聲。他想了想閃回樹叢後,果然看到上官矩面上一喜,小小的身子跑到自己所在的樹叢前。

  爺孫兩人就隔著一叢矮樹,上官矩卻沒注意到,手裡的刀往樹叢後一扔,自顧自地彎下身像隻小狗般就要鑽進去。

  瞿豪差點被一刀爆頭,氣得鬍子都快翹起來,這小外孫不暗算外公心裡不舒坦是吧?不過看上官矩那模樣,瞿豪立刻明白了,不著痕跡地將腳邊的硃筆與算盤連帶那把刀往上官矩的方向踢了過去。

  果然上官矩摸到了筆與算盤後就爬了出來,那把刀則是看都不看,連頭頂的草都來不及拍去,笑嘻嘻地撲向剛踏進後院的瞿影。

  「娘!」上官矩想要一把抱住瞿影,卻讓旁邊的婢女給阻止了,還順手接過上官矩手上的算盤與筆,怕物品的尖角刺到了瞿影。

  「小少爺,夫人現在肚子裡有弟弟呢,你可要輕點啊!」這名婢女是冬梅之後新聘的,不像冬梅什麼伺候人的活計都不會,十分周到。

  瞿影聞言卻笑了起來,輕輕拍去上官矩頭上的雜草,「無妨,我身強體壯,這孩子也懷了三個月,以矩兒的力道,不妨事的。」

  「可是少爺有練武啊!」婢女忍不住提醒。

  「他打得過我嗎?至少現階段還差得遠了。」瞿影溫柔一笑,她現在可是衙中眾人公認的溫柔婉約好主母,只要她一笑,每個人都心悅誠服。

  而她自己也很享受這樣的形象呢!

  「娘!」上官矩終於心滿意足地抱到了自己的娘,連忙將方才的帳冊打開,雙手高舉到瞿影面前。「你看你看,我們偷偷開的茶樓,這個月已經凈賺一千三百五十八兩了!」

  上官矩待母親接過帳冊,便從婢女手上拿過算盤,劈里啪啦地撥弄起來。「現在才六月上旬就賺了一千三百五十八兩,估計中旬還有花卉節,收入會增加三倍;下旬是漕運開始忙活的日子,收入也會有所增加,所以我估計光這個月,我們就可以賺得八千多兩銀子的凈利。」

  樹叢后後的瞿豪聽得眼睛都快凸出來,一個五歲的孩子,一個月就能賺八千多兩,比他一年的俸祿還要多上好多倍,簡直是經商的天才!去學武根本浪費了啊。

  瞿影顯然也是這麼想,她開心地用力抱了一下上官矩。「你這孩子真是太棒了!這樣我們很快就能開分店了!」

  「沒錯沒錯,說不定我們以後的店越開越多,甚至把爹爹私底下的產業也都吃下來!」上官矩人雖小,雄心壯志卻不小。

  提到上官尋,瞿影的目光溫柔起來,「要幹掉你爹爹,你還有很長一條路要走呢,像你爹那樣氣度雍容、不怒自威,不需要功夫也能懾服他人,才能在商場上無往不利,是真正的男子漢啊!」

  「娘,我有信心。」上官矩的目光中燃著熊熊火焰,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

  「反正爹只知道我很努力在練武,又不知道我偷偷的在做生意!趁他不注意,我們默默拓展,我總有一天會成功的!」

  「哈哈,娘等著你成功啊!到時候就換你爹欠我們債了,看他還敢不敢成天板著張臉,到時娘就叫他唱歌跳舞給我們看!」瞿影笑著牽起上官矩的手,朝院子外走去。「走走走,娘帶你去吃點心,這刀啊,就別練了。」

  「好啊好啊,不過我不想看爹唱歌跳舞,叫他表演吞劍和胸口碎大石好了。」母子兩人談笑著慢慢走岀了院子,經過樹叢邊時,瞿影眼尖的看到地上的刀,柳眉微皺,玉足一點,方才被瞿豪踢出來的那把短刀又飛向了樹叢之後,瞿豪連忙身子一矮,那把刀恰恰從他頭頂飛過,硬生生釘在樹榦上,入木三分。

  「娘的,看來這丫頭的武功又精進了,一個孕婦這麼厲害做什麼?生了個外孫專門謀殺外公不說,現在連這丫頭也一樣衝著老子來啊……」

  瞿豪沒好氣地從樹叢後走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落葉,本是有些怨懟地盯著女兒與外孫的背影,但這麼望過去,看到那天倫之樂的情景,不由癡了,老臉上也浮起了夢幻的微笑。

  「丫頭肚子裡的那個娃,叫瞿什麼好呢?是要讓他經商還是學武?還是像矩兒那樣文武都學?反正這上官尋的血統,好像沒個雙重身分就顯得不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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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11 04:22:45


【內心的變態因子 風光】

  《夫人的暴力美學》這個書名,在風光接到編編通知時,差點沒噴出滿腔鼻血。

  真是……真是取得太好了啊!

  因為風光一直想著,這書最原始的設定,就是一對都具有雙重身分的夫妻的愛情故事,所以風光一度以為書名會叫做《雙面夫妻》或者《假仙縣令猛賢妻》之類的,想不到最後定案的書名更合風光的意,因為太出人意料的有趣了。

  在構思這個故事的時候,其實風光的腦袋是一片空白的,就在此時,風光看了一部關無間諜的電影,心想,乾脆來寫個間諜的故事吧。

  但只有一方是間諜似乎太過無聊,乾脆夫妻一起來做間諜吧,所以《夫人的暴力美學》這個故事應運而生。

  當然,因為風光看的電影不是史密斯夫婦,所以書中男女主角的身分也不真的就是間諜,而是具有檯面上及檯面下的兩種身分,檯面上是公開的,檯面下自然是秘密的。

  男女主角雙方都想在對方面前把檯面上的那個身分努力做到最好,但因為種種的困難及現實的逼迫,結果想隱藏的秘密身分也不得不慢慢揭露。

  原本這樣的設定應該是個超級虐心大悲劇,而且會讓看的人直冒冷汗,覺得緊張刺激,但風光那陣子心情好,偏偏要把它寫成大喜劇!

  不知道讀者們有沒有發現,這個故事有一個特別的地方,就是它完全沒有悲傷的橋段,風光的用意就是希望讀者們看書時從頭笑到尾,就算掉眼淚也是笑出來的。

  其實風光在寫這個故事時,自己就常常臉上掛著怪笑,老實說寫這種劇情很爽,簡直是運筆如飛,即使著作期間風光還溜出國一個禮拜,但還是如期交了稿,所以風光很懷疑自己內心根本有著變態因子,寫這種不正常的人特別來勁。

  下一本書如果風光也寫得很變態,大家覺得好嗎?

  如果從一個穩重睿智犀利謹慎正經的作者,變成搞笑奸詐無恥猥瑣低級的作者,大家可以接受這種轉型嗎?風光期待各位讀者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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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11 04:23:08




簡薰 - 秀女升職計(幫夫一把罩之二)

第一次注意到姜俏,是因為她的長兄提到她,
蓋水庫、將河道截彎取直,這些妙不可言的法子竟是出自她之口,
如此聰慧的女子若能收在自己身邊,他的太子之位肯定更穩固,
於是趁著父皇選秀,他使計將她分派到他這裡當尚食,
而她果真是個好的,長相雖然平凡但守本分識大體,而且聰敏機靈,
見他的好友因糕點噎著,又施了一手神乎其技,救了好友一命,
他趁機將她帶到太后面前,讓太后封她為承徽當賞賜,
儘管一開始是要利用她的聰明才智,但兩人日夜相處下,他淪陷了……
從沒料到自己會這麼喜歡一個女人,彷彿與她有說不完的話,
白日談朝政、談稅賦,夜晚則又是另一種風情,
不到四個月她肚裡就有了小皇孫,但這卻將她推到風口浪尖上,
栽贓、下藥、害人命……宮裡的陰私手段紛紛出籠,
哼,真當他公孫玥是個軟的任人拿捏嗎,
他心中唯一的太子妃,誰都不準傷她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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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11 04:23:35


        東瑞國,弘光十七年。

        皇宮,乃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地方,因為那裡的主人,是全天下最尊貴的男人。

        此刻正是穀雨過後的好天氣,碧空如洗,春風舒爽,空氣中隱隱飄散著御花園中的百花香氣,雕欄玉砌的鳳儀宮中,百名年紀不一的端正秀女,穿著統一發給的松花色宮裝,忐忑的等待自己的命運。

        「著,趙太師府,趙可芳。」

        聽到自己的名字,趙可芳緩緩向前,斂眉頷首,皇帝看了一眼,嘴巴動了動,旁邊內侍便扯開尖細的嗓子,「趙可芳得鮮花一朵。」

        鮮花一朵就是分配到高等宮妃處擔任近身宮女,二十四歲時放出嫁人,講白了,掙不到榮華富貴,還白白賠上青春,那趙可芳臉色瞬間發白,卻也只能跪下謝恩,起身時眼睛已經紅了。

        「著,姜大學士府,姜俏。」

        姜俏邁開步子,走到白玉階前,照宮儀嬤嬤教的那樣,抬臉卻低著眼,等待皇帝審視後的結果。

        拿到玉珮能侍奉皇帝,一旦承寵產下皇子,日後便是飛黃騰達,拿到荷包,則是配給皇親貴冑當妻妾,也是不錯的出路,拿到花朵是選秀中最差的結果,就只能自認背景或者容姿不如人了。

        選秀,選的不只是容貌儀態,還有背景,看,鎮國大將軍府的嫡姑娘長得跟她爹一模子印出來似的,但念在大將軍保國有功,世代忠良,皇上還是給了玉珮,皇后也很賞臉,誇了那虎頭虎腦的姑娘儀態出眾,端秀大方。

        當然,不是說背景不好的就只能拿到鮮花,像楊縣令的女兒,父親官兒雖小,女兒卻長得芙蓉花貌,冰肌玉骨,一雙眼睛會說話似的靈動,即便出身不好,也是得到了玉珮,跟那些一品門第出來的小姐們平起平坐。

        姜俏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如何,祖父姜陶跟父親姜大海都是大學士,東瑞朝的大學士說穿了就是高級修書,天下承平時,皇帝給自己增加點功績用的,至於權、利,什麼都沾不上邊,所幸祖母善於經營鋪子,不然姜家光靠祖父跟父親那點俸祿,怕是連丫頭都請不起,這樣的出身,是不太可能拿得到玉珮的,皇帝看她順眼,那就是荷包,不順眼,便是鮮花。

        姜俏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內侍的尖嗓響起,「姜俏得鮮花一朵。」

        鮮、鮮花,是鮮花啊,我的老天鵝啊,是鮮花耶耶耶……穿到這個東瑞國已經十五年了,姜俏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開心,老天爺在大整她之後,還是留有一些憐憫的,她不用入宮伺候四十幾歲的皇帝,也不用到親王府、侯府伺候那些脾氣很大的皇親貴族,只要她安安心心當個高級宮女,等到二十四歲自然能帶著一筆不少的錢財出宮門,到時候她就開個鋪子,從此數錢過日子,哈。

        於是她喜孜孜的跪下謝恩,起身時卻聽到李皇后一聲輕笑……

        「皇上,姜姑娘拿了鮮花卻還是神色平靜,不顯委屈,臣妾瞧著脾性不會是愛爭寵的,不如給太子擔任六尚,您覺得怎麼樣?」

        「便依皇后的意思。」

        李皇后笑了笑,「太子尚食夏日就要二十四歲,來人,傳我旨意,姜俏為太子尚食,這兩日便從儲秀宮挪往東宮。」

        姜俏喜上眉梢,伺候太子又比伺候宮妃輕鬆多了,曾經有宮女在嬪妃梳頭時沒梳好,被杖責十個板子,太子一個男人總不會在意一根沒梳好的頭髮。

        「臣女謝皇上恩典,謝皇后恩典。」

        弓著身子回到隊伍中,姜俏只覺得鬆了一口氣。

        太子今年十六,兩年後才大婚,因此身邊的人都要仔細挑選過,李皇后對伺候太子人選的挑選,可比挑自己的要仔細多了,相貌不能太差,讓太子心生不快,個性不能太妖,想爬床爭寵,因此選秀見到拿鮮花的,就先替兒子攔下來。

        說這李皇后,可是東瑞國的傳奇人物之一。

        李皇后本名李緻兒,父親只是個九品武將,但她出生那年有個姑姑被選入宮中,很快的封了嬪,靠著李嬪得寵,李家也開始跟皇親貴冑有來往,李緻兒得以入宮擔任皇子公主的伴讀,跟當時的太子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歲月匆匆幾年過去,太子到了適婚年齡,娶了齊皇后的侄女,也是自己表妹的齊梅為太子妃,赤馬侯府三千金為良娣,太子妃懷孕後,李緻兒才入了東宮,因為父親官位太低,所以只給了個承徽的封號。

        很快的,太子妃齊梅產下嫡長子,良娣也生了庶長子,又有新人入東宮,一年後,太子的第一個女兒誕生。

        李承徽雖然不至於完全不受寵,但也不是太受寵,至少在外人眼中,太子對她並不特別,於是後院鬥得妳死我活的時候,只有沒孩子的李承徽活得歲月靜好……不曾懷孕,又不算得寵,根本不用放在眼中的一個存在,她是東宮的小透明,存在,卻又像不存在。

        又過了幾年,太子成了皇帝,生有兒子的齊梅當然成為皇后,嫡長子公孫照封為太子,東宮中的女人依照產子產女都有了封位,令人詫異的是膝下猶空的李承徽居然封了賢妃,齊太后原覺得不妥,但想侄女齊梅已經封為皇后,齊梅的孩子公孫照也入主東宮,便隨兒子高興去了。

        李賢妃很爭氣的快速懷孕,在弘光二年產下兒子公孫玥,此後每隔兩三年便給皇帝生下孩子,再也沒人笑她是個不受寵的女人,相對於皇后娘娘只生下一個兒子,不斷生孩子的李賢妃那是太受寵了,皇上的心在誰那,這還不明白嗎?何況齊太后身體也不大好,再也沒人能保齊皇后了。

        弘光十二年時,太子公孫照因為在青樓爭奪花魁,失手把對方打死,龍顏震怒,在齊皇后的苦苦哀求下、親齊家的朝臣們聲聲的萬萬不可中,皇帝還是廢了太子,改立十一歲的公孫玥,李賢妃晉位,成為李貴妃。

        齊皇后大受打擊病倒,皇上下令由李貴妃暫代宮中事務,弘光十四年,因齊皇后無心後宮事務,皇上下令廢后,齊廢后挪到靜安宮養病,在欽天監選出的好日子中,皇帝正式冊封李貴妃為皇后。

        一個從九品官門的女兒,經過二十年,成為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李皇后的遭遇是很勵志了,但是更勵志的是,她有辦法使皇上對她長情,連選秀這種日子都讓皇后比鄰而坐,講白了就是……朕雖然收新人,但皇后不喜歡的朕可不收,是給了這個後宮之主十足的面子。

        被這樣一個皇后指給太子,姜俏活生生比其他拿著鮮花的秀女高出一截,嗯,很尷尬,因為再怎麼多一截,仍比拿著荷包的少一大截,宮中最忌諱的就是與眾不同,別的不說,她已經讓人留下了印象,在這地方讓人留下印象可不是好事。

        百人並不多,還不到申正時分,便已經決定完畢,拿玉珮的共六人,拿荷包的四十五人,其餘都是拿鮮花。

        拿著鮮花的人不是紅著眼睛,就是憤恨不平,除了姜俏—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台北,無論如何都不想跟人共事一夫,她怕自己嫉妒心起,有一天會忍不住打人,而這年代女人要是善妒,結果是很慘的,她不想遭遇那樣的處境,於是很滿意這樣的結果,太子尚食,簡單,她能應付,因為前世她就是知名飯店的服務生啊,什麼奧客沒見過,身為奧客剋星的她還應付不了一個十六歲的小屁孩嗎,伺候他吃飯,沒問題啦。

*             *             *

        回到儲秀宮,姜俏喜孜孜的收拾著東西—入宮可不是旅遊,一人就一個小箱籠,只能放些貼身衣物,其餘衣服鞋襪會由宮中統一發派,由於東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完畢,只等隔天東宮的人來領,她就能離開這個待了半年的牢籠,那裡雖然規矩也不少,但肯定不會比儲秀宮更嚴了。

        姜俏想了下,終於想起來還有什麼事情沒做了,「寶意。」

        她們這百來個秀女雖然都是千金大小姐,但在這裡不過是最低階的主子,不管家中幾人伺候,儲秀宮中都只會指派一人,寶意便是指給她的。

        屏風外面很快有個十二歲模樣的小丫頭進來,「寶意見過姜秀女,不是,見過姜尚食。」

        宮中消息飛得比雲雀還快,不到半日時間,都知道她的去處了。

        在皇宮裡,連十二歲的孩子也透著一份精。

        「妳伺候我半年,這支珍珠碧玉釵,還有這對冰晶翡翠鐲便給了妳,算是我們主僕一場的情意。」

        寶意一直屬於粗使宮女,這次是因為睽違三年的選秀,突然多出一批小主子,她才被派來,在這之前,她一直負責祈安宮的清掃工作。

        第一次侍奉人,也不知道這些該不該收,她是想要的,但萬一姜尚食只是開開玩笑,不就顯得自己很貪心嗎?陳嬤嬤要是知道,自己一定會挨罵的。

        姜俏笑著拉過她的手,「說給妳妳就收下吧。」

        寶意喜出望外,「謝謝姜尚食。」把這東西拿給母親當了,弟弟應該就能進書院讀書了吧。

        「好了,妳去忙吧,我躺一會。」

        寶意出去後,姜俏脫下小香鞋,躺在繡床上,因為開心,倒不覺得早春的天氣冷了。

        擔心了半年的事情終於塵埃落定,姜俏心情好得不得了,哼了幾句曲子,突然又覺得自己真沒出息,右腦說,就是去伺候人家吃飯有什麼好高興,左腦說,當太子尚食總比當皇帝的女人好多了,妳這個留學過的女人可以接受跟別人分享丈夫?小三找上門了才知道男朋友偷吃,這種腦袋能在後宮生存?不生孩子,晚年有危機,生孩子,那可是步步危機啊。

        說來都怪羅大志,居然招惹到一個黑社會的妹妹當小三,小三在公司門口堵她,什麼都沒講,就拿自己跟羅大志的性愛照片給她看,姜俏想著一定是合成,不理她,繼續走,過幾日她又來,這次拿出的是會動的影片,看著與自己山盟海誓的男人跟別的女人翻雲覆雨,直到這麼多年後姜俏還是無法形容當下的感覺,比起撕心裂肺,更像瞬間被淘空,那些深愛原來都是假的,看左下角的日期不過前幾天,而就在昨天,羅大志才說自己有多愛。

        愛個屁,男人真是不能相信的動物,他說要加班的日子都是約會小三去了吧,可惡的是自己還想著他收入不好,吃飯都只敢去五百塊以下的地方,約會就是看看電影,散散步,小旅行啥的想都不敢想,結果呢,看看,他帶小三去的這什麼地方,前陣子才上過新聞的外資摩鐵,標榜情趣無極限,三小時就要五千元!

        看著他對小三這樣大方,幫他省錢的自己簡直是白癡。

        小三半哄半威脅說,我哥可是在外面混的,他如果知道我受委屈,一定不會放過妳。

        姜俏本來膽子就不大,被嚇一嚇就想著小命要緊,何況會偷吃的也沒什麼好留戀,於是很乾脆答應小三會分手,小三開開心心走了,沒想到這下換羅大志不肯了。

        就像所有的爛男人一樣,他堅持自己只是一時暈船,而且他已經想清楚,她才是良伴,小三只是兩人感情路上的一個考驗,只要通過這考驗,以後就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動搖他們的情感。

        「琳琳,讓我們一起度過這個困難,一起加油,好嗎?」

        你是小胖老師嗎?

        當然不好啊,姜俏想著,比起偷吃這件事情,她更不能接受男人對她這樣小氣,卻對小三那麼大方。

        他們連看場電影都會先調查哪家銀行的提款機會吐早場優惠券,然後拿著優惠券買票,她這麼替他著想,不想增加他的經濟負擔,可看看,他是怎麼對小三的,三小時五千也花得下去,而且肯定不是第一次,媽的。

        羅大志糾纏著她不肯分手時,小三卻覺得是她不肯放手,於是小三的黑道哥哥真的出動了,於是於是,她就來到這裡……東瑞國了。

        姜俏是被生出來的。

        身為大學士府上的嫡女,她的日子過得不算差。

        祖父姜陶是學士閣資歷最深的大學士,考試多年,都靠著妻子謝氏經營鋪子以及照顧兩老做後盾,於是高中後也沒娶妾室,二子四女都是嫡出,謝氏不但有尊重她的丈夫,還有出息的兒子,手握中饋,是人人羨慕的官夫人。

        大兒子姜大海,就是姜俏的父親,十六歲便中了進士,在父親幫襯下順利進入學士閣,娶妻張氏,生下姜俊、姜俏兩兄妹,另有妾室黃姨娘,生一女姜佩;妾室柳姨娘,生有一子姜仁。

        小兒子姜大和,比不上哥哥聰慧,到現在都還在考舉人,讀書是不爭氣,但對女人倒是爭氣得很,娶正妻、娶平妻,院中還有小妾、通房共一十多人,不過女人雖多,孩子倒是只有六個,分別是兒子姜佑、姜傑,女兒姜儷、姜儀、姜佳、姜依。

        兩房人,十個孩子,倒也熱鬧,姜俏的父親為官,自己又是嫡女,自然是女孩中地位最高的,姜大太太張氏在去年姜俊成親後就開始想給姜俏說親,她挑了又挑,好不容易相中赤馬侯的嫡三子,卻沒想到那嫡三子嫌姜俏不好看,直接在宴席上擺臉色,還意有所指的說,四德之中雖然以婦德為重,但若是缺了婦容這項,也難為侯門婦。

        這下姜大太太也不高興了,學士雖然是個清水官兒,但名聲極好,皇上也很看重,侯府看起來雖風光,但也只到這一代,又不是世襲罔替的,那嫡三子是在難伺候什麼,他既然看不起姜俏,那就算了。

        這下換赤馬侯夫人生氣了,把自己兒子教訓了一頓,赤馬侯府可不比從前,娶個美妻相對不如娶個賢妻掌家,姜大學士府出來的姑娘肯定不會差,就你這小子不識貨,還嫌。

        那嫡三子從小飽受寵愛,被這樣一罵又被禁足三日,可是生了氣,便在聚會時故意敗壞姜俏名聲,說她是無鹽之貌,母親卻看重她有才,讓他娶她,要大家評評理,誰要娶個醜八怪。

        姜俏說親更不利了。

        這可好,兩家原本想結好,卻是結了仇,就在這時候皇帝下詔選秀,凡官家女兒十四歲至十六歲未訂親者,皆要入宮海選。

        姜大太太一聽,差點哭暈,她只想要女兒嫁給門當戶對的人家,不愁吃穿,相夫教子,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入宮什麼的真沒想過。

        姜家發家不過第二代,宮門深似海,不是他們這種底蘊不深的人家可以涉足的,退後一步說,姜家也不有錢,哪個姑娘入宮不帶個幾千兩賞銀,宮中沒賞,是要怎麼過日子。

        然聖旨來了,他們也不敢欺君,只能把名單交上去,希望最好在第一關就刷下來。

        「我的兒啊。」把名單交上去那天,姜大太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左手不斷捶胸,淚流滿面,「我的俏姐兒,才十五歲啊,宮裡的日子是要怎麼過,我們姜家在朝堂上都沒幾個相熟的,宮中更是一人都無,這是要怎麼辦才好。」

        姜俏自己其實也很不安,但見母親如此,只能安慰,「娘,船到橋頭自然直,您別擔心了,我們在宮中雖然沒人,但女兒可不是傻子,趨吉避凶還是能做得到的,宮裡肯定吃好穿好,有什麼好煩惱。」

        「是啊。」姜俊的妻子,姜大奶奶也跟著說:「小姑子那樣聰明伶俐,肯定能自保的。」

        「我的心裡像有人擰著那樣痛啊~」

        「娘怎麼肯定我能封位似的,女兒的長相自己還明白,皇上肯定看不上眼,只要不入宮,一切都好說。」

         一旦成為皇帝的女人,跟家人大概就難見面了,依照姜俏的背景,最多是美人,是個不能出宮、家人也不能進宮探視的位份,加上宮中無人,手中無銀,日子肯定難過。

        但如果給勳貴當妻妾就好多了,好歹她爺爺、她爹都是大學士,天天朝堂相見,總不會對她太差,別的不說,家人走動不會是問題,也不會因為一時疏忽就賠上自己一條小命。

        如果讓她選,她是選宮女的,這種選秀宮女,可不比一般粗使,算是小主子了,底下通常會有四到八個宮婢,再下去是十六到三十二個宮奴,只要伺候好妃子,其他都不用自己來,將來放出去年紀雖大,但有出身,有銀兩,嫁人或者招贅都不難,總比在後宮等候皇帝好。

        「妳哪裡不好了,妳可是我們姜家的嫡出大小姐。」姜大太太不願女兒入宮,但聽女兒說自己樣貌普通,卻又不樂意,就像全天下的母親,她們都覺得自己的女兒是最美的。

        姜大奶奶連忙安撫,「媳婦瞧小姑子肯定是拿到荷包的。」

        「還是妳知道我。」姜大太太噙著眼淚,「若能拿個荷包,我也安心,宮門深似海,我懷胎十月生出來的閨女,我捨不得她留在那種地方老去,聖旨下來後,我沒一天睡過好覺,總是夢見俏姐兒頭髮花白的坐在院子裡看月亮,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我醒來那個痛啊,睡不著。」

        姜俏握住母親的手,「娘,您別自己嚇自己,旨意都還沒下呢,您就這樣,讓女兒怎麼放心進儲秀宮。」

        姜大奶奶也安慰著說:「婆婆不用擔心,人家都說夢境是相反的,婆婆夢見小姑子進宮,那就是肯定不會了,女人家還是嫁給門當戶對的丈夫,生幾個孩子才是道理,小姑子這樣福氣的長相,老天爺肯定不會對小姑子不好的。」

        相對於姜大太太如此煩憂,姜俏卻不太擔心,她跟漂亮真的沾不上邊,不然那個赤馬侯府的嫡三子就不會這樣嫌棄她了,一個沒落侯府的嫡子都看不上她,何況是九五之尊,要像她三妹妹姜佩那樣才是美人,不過姜佩才十三。

        就在姜家的氣氛低迷中,入宮的日子還是來了。

        所有人把衣物收在早先發下來的制訂箱籠中,拿著證明文書,自行到西福門。

        第一天總共有兩千多人到儲秀宮集合,幾個嬤嬤拿著量尺,太瘦太胖太高太矮,膚色粗糙,身上有胎記有疤痕的都不要,一下就只剩下三百多人,這三百多人才給安排住處,開始學規矩,三個月後皇后親自考校應對進退,太過蠢鈍,反應太慢的都不要,又淘汰了兩百餘人,再來就是今天了,正式由皇上過眼。

        捧著放了鮮花的烏絲盤,姜俏覺得自己運氣不算壞,現在十五歲,二十四歲就能出宮了,要是甄選上侍奉皇上,那就是一輩子得在這金絲鳥籠中,每天只能等著皇帝啥時來,那還有什麼盼頭。

*             *             *

        隔天,東宮的宮婢便來領人。

        東宮那紅牆黃瓦的夾道,看不到盡頭,饒是春寒料峭,提著一個箱籠的姜俏也走出一身汗,不知道走了多久,總算過了東宮側門。

        那紫衣小婢熟門熟路的帶著她進入遊廊,林園景致,遠近錯落,沿牆樹影婆娑,梨花桃花等春天的花蕊枝頭怒放,春風吹來,暗香浮動,令人心曠神怡,姜俏前進間居然隱隱聽到流水聲,也不知道從哪傳來的,看來橫店影視城沒誇張,皇宮真就這麼大。

        紫衣小婢把她帶到一個大院落,她抬頭看了看—「煦光院」。

        這應該就是東宮太子的居所。

        直直進入第三進中間的大屋,格扇開著,紫衣小婢一面跨進去,一面說著,「孔姊姊,姜姑娘領來了。」

        一個穿著藕荷色衣裳的女子回頭,「知道了,妳去忙吧。」

        「是。」

        姜俏不知道這孔姊姊是什麼位份,但看她衣裳是藕荷,頭上又插著金珠垂墜步搖,知道一定是太子六尚之一,於是行了禮,「姜俏見過孔姊姊。」

        「不必多禮。」

        東瑞國按制,六尚是高級宮女,著藕荷色服,一般宮女著丁香色,宮婢著醬紫色,宮奴等粗使雜役等著黑色。

        「我叫孔瑞兒,是太子尚食,妳也是太子尚食,以後不用跟我這樣客氣。」

        姜俏鬆了一口氣,原本她還擔心現任尚食會不會因為在宮中被耽誤多年,脾氣會有點怪,現在看來這孔瑞兒還挺好相處。

        孔瑞兒對她招招手,「來,我帶妳去居所。」

        「麻煩孔姊姊了。」

        姜俏入宮半年,學的都是宮妃的規矩,直到孔瑞兒給她解說,她才知道東宮如何運作。

        東宮自然以太子公孫玥為大,主要院落為煦光院,是太子居所,一進為書房、客室,二進為寢房、食室,三進有間置琴室、置弓室,太子最喜歡的就是彈琴跟騎射,蒐集得多了,自然另闢房間,此外三進還有間準備室,御廚房把飯菜送過來後,會在準備室整治擺盤完畢,這才能送到二進去給太子,包括茶水,瓜果,各色點心等,也都是在這裡讓尚食做準備。

        此外,另有太子妃的住所,榮華院;良娣住所,玉富院、玉貴院;承徽住所,春暖院、花開院;昭訓住所,香琴居、香棋居、香書居、香畫居;奉儀住所,翡翠齋、明珠齋、珊瑚齋、紅寶齋—――只不過現下全都沒人住。

        至於為何太子公孫玥十六歲了卻還未娶妻,自然是另一段權力鬥爭。

        每一個皇后都希望娘家富貴綿長,為了讓娘家繼續興盛,十個皇后有九個會從自家侄女中找太子妃,就像齊太后當年給兒子定下齊皇后。

        李緻兒花了二十年登上后位,自然希望自己兒子從娘家侄女中挑選合適的,奈何李家並不興盛,年齡合適的嫡女都許了人家,待字閨中的嫡女卻又太小,即便得寵,她也不敢推娘家庶侄女當太子妃,只能等弟弟的嫡女李八娘長大。

        公孫玥能理解母后,也願意等表妹長大點,等他十八歲時,表妹就十四了,雖然小了些,但為妻也不是不可以,兒子如此貼心,李皇后很是高興,皇帝想起她在當承徽時吞下許多委屈,連孩子都不敢生,便也不好拂她的意,十八歲才成親是晚了些,但如果太子不反對又能讓皇后開心,他倒是願意讓這一步。

        但齊太后可不肯,她是老了不是死了,已經娶了齊家女的廢太子做了錯事,她無話可說,但公孫玥也是她的親孫,她萬萬不能看著這滔天富貴讓給李家。

        齊家,絕不能中落。

        齊太后有個侄孫女齊五娘,跟李八娘一樣年紀,她很明白表示了希望這孫子能娶齊五娘。

        這下對皇帝來說可難了,一邊是自己的母親,一面是自己的妻子,他無論答應誰都不對,只好告訴齊太后跟李皇后,這齊五娘跟李八娘一起入宮,誰為正妃,誰為良娣,由太子決定。

        齊太后同意了,因為公孫玥一直是個孝順的孫子,他一定能體會身為祖母的心思;李皇后也同意了,因為公孫玥一直是個孝順的兒子,他一定不會拂逆身為母親的希望。

        皇帝就這樣把燙手山芋甩到自己兒子身上,據說公孫玥接旨時人都懵了,當時他才十三歲,就得決定朝中兩大家族的興衰。

        就這樣,齊太后的壽康宮跟李皇后的鳳儀宮開始一段競賽,齊太后前腳把齊五娘接進宮中扶養,想要讓侄孫女跟公孫玥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最容易產生感情,沒想到李皇后後腳也把李八娘接進宮中,所盼的當然是同一件事情。

        這時的李家跟二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語,當年是從九品的門第,經過先皇李嬪的受寵,以及現在李皇后的母儀天下,李八娘已經是一品門第的小姐,另一邊,齊家興盛了四朝,有底蘊的家族教出來的小姐自是不同凡響,兩人差不多時期入宮,就別提多熱鬧,苦的可是太子,一下壽康宮請人,一下鳳儀宮請人,而這時候皇上仍跟以前一樣,常常讓他去御書房,太子在分身乏術兩個多月後宣布,如果只是做了個什麼小點心要讓他嚐嚐的,派人送來就好,他真的很忙。

        就這樣過了三年,兩家小姐從九歲長到十二歲,小時候也就罷了,這一兩年,已經會自己到東宮來找太子哥哥,繡了個荷包,練了個新曲,什麼都來,一個是皇祖母那邊的表妹,一個是母后那邊的表妹,太子對兩家小姐都不錯,但也親近不到哪裡去。

        太子妃還要兩年才做決定,太子則在一年前收了兩個通房,賜名芽枝跟花枝,住在盈秀閣,各給一個宮婢一個宮奴。

        姜俏聽到這邊,差點笑出來,花枝?另外一個怎麼不叫海膽。

        但她沒膽笑,孔瑞兒是在給她上課,何況說的是皇家的事情,她笑出來就是大不敬,輕則三五個板子,重則屁股開花。

        何況古人的花枝,就是花朵枝芽,意境是美的,只有她會想到吃的。

        她拍拍臉,振作精神,繼續仔細聽。

        東宮的下人分成兩種,一種是像她們,尚食、尚衣、尚飾等等,皇后給的名份,有品級,有宮服,地位清楚,時間到了就能出宮,另一種就是一般宮女,像許嬤嬤、胡嬤嬤,雖說是一般宮女,但打小伺候太子,情份深厚,這輩子也沒出宮的打算,不是她們這種指派下來的宮人可以比擬。

        姜俏不傻,以品級來說,六尚當然比那些嬤嬤高,嬤嬤得跟她們行禮,但要是聰明點,千萬別把嬤嬤當下人,因為在皇后太子心中,那些嬤嬤才是自己人。

        「我們的居所就在這裡了。」

        六尚都住在煦光院的五進—――其實是第四進,但四字不吉,宮中人多直接進位到五,一個凹型建築,屋角有飛簷,紅漆廊柱有雕刻,也是十分華麗了,共六間屋子,孔瑞兒推開左邊第二個格扇,道,「這便是尚食住處。」

        裡面有個正在打掃的紫衣宮婢,見到孔瑞兒連忙行禮。

        「這是新來的尚食,姓姜。」孔瑞兒說。

        紫衣宮婢連忙放下抹布,規規矩矩的說:「婢子如意見過姜尚食。」

        姜俏趕緊取出荷包,「給妳買糖吃。」

        如意雙手接過,「謝姜尚食。」

        孔瑞兒帶著她繞了屋子一圈,格局比從門口看到的深多了,分成內外間,中間以百鳥屏風隔著,寢間的繡床很大,可以睡上兩人,被面一朵朵嫣紅的牡丹,繡工極佳,窗邊有個美人榻,黃梨小幾上放著一局未下完的黑白棋,讓姜俏意外的是居然有澡間,太好了,不用跟人家搶浴室,超棒。

        然後她在寢間看到一個圓木串成的珠簾,看來是暗間。

        「六尚各自指揮四個宮女,這四個宮女雖然聽命於妳我,但只伺候太子,至於其他時間,六尚各有兩個宮婢,這兩個宮婢才是伺候我們的,粗活清潔什麼的讓她們去做就行,一個就是妳剛剛看到的如意,另一個是蘭卉,她們住在暗間,我給妳空出兩個抽斗,衣服鞋襪那些這一兩天就會送來,沒有宮服,就先不要出門了。」

        姜俏乖巧回答,「是。」

        姜俏的宮服在隔日送到煦光院,她也開始跟孔瑞兒學習,整治三餐這算簡單,就是把食盒的東西裝盤,太子可是儲君,膳房送來的東西自然小心又小心,基本上只要檢查湯汁是否溢出,菜餚是否在盤中央處就可以,比較麻煩的是點心茶水也歸尚食負責,太子喜歡喝什麼茶,什麼茶用井水烹,什麼茶用泉水,上糕點,乾果,蜜餞,還是水果,這都是學問,孔瑞兒一邊說,她一邊抄下來,這可是她在二十一世紀留下的好習慣,因為沒有過耳不忘的本事,就腳踏實地一點。

        當然,身為六尚之一,她也認識了東宮其他五尚,宋尚服,熊尚飾,丁尚寢,齊尚沐,黃尚書。

        最讓她印象深刻的就是齊尚沐了,她是齊太后的侄孫女,說來跟齊五娘是堂姊妹關係,原本是齊太后想用來彌補後宮的――—齊皇后被廢,齊淑妃又不得寵,齊家不能敗在她手上,所以千挑萬選了一個娘家後輩送上來,原以為皇上看在她面子上會給個玉珮,卻沒想到居然給了鮮花,後來齊太后把李皇后叫去壽康宮罵了一頓,為了安撫太后,李皇后這便讓齊家女擔任太子尚沐,這若太子喜歡,將來長大些收了房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封個承徽也不錯,只不過太子妃之位就不用想了,東瑞國沒有宮女為妃的先例,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齊尚沐帶著齊家的希望進宮選秀,沒想到卻是得了鮮花,哭了兩天後峰迴路轉,靠著太后姑祖,得以進東宮,她的出路從皇帝的四妃變成東宮的承徽,雖然跟齊家所想的不同,但她還是得爭,當年的李承徽不也封了李貴妃,她就不信自己不行。

        就這樣三年過去,太子長大是長大了,情動的年紀卻是收了花枝跟芽枝這兩個宮婢,至於那些出身良好的六尚,他一個也沒碰。

        姜俏心想,太子也是聰明,女人多的是,何必碰六尚,這六尚雖是宮女,但背後都是龐大的家族,一個比一個都心高氣傲,麻煩得很。

        姜俏其實很同情齊尚沐,因為她跟齊五娘是堂姊妹,但齊五娘卻是太子妃人選,運氣好入住榮華院,前途無量,運氣差也能撈個良娣當,亦是一片光明,比起一心想追求富貴的齊尚沐不知道好多少。

        跟自己很投緣的是黃尚書,比她大三歲,明明是家族送進宮來爭寵的,性子卻很平和,在姜俏這個活了三十年又活了十五年的人眼裡,黃尚書就是個可愛的小姊妹,兩人很能聊,太子其實很忙,沒這麼多時間讓她們服侍,閒暇時兩人常說笑,孔瑞兒出宮日期定下來的那日,黃尚書還拉著姜俏的手哭,說日後自己會先出宮,等姜俏也出宮了,一定要來找她,姜俏笑咪咪的說好,覺得老天對她真不錯,不用入宮紅顏老,又能認識可愛的小夥伴。

        既然出宮日期已定,孔瑞兒開始讓姜俏正式服侍太子。

        姜俏雖然沒見過太子的面,但衣服倒是認得的,就照孔瑞兒說的那樣,讓芫華、繁縷、文竹、白蘇等四人擺盤重整,她做最後的檢查,然後指揮上菜,別發出聲響,佈好菜,退到門邊等候,太子吃完自然會叫人進去收拾。

        讓她詫異的是太子居然第一天就發現自己的尚食換人了,她還以為太子從不看下人的臉長什麼樣子,畢竟梳一樣的頭髮,穿一樣的衣服,低著頭做一樣的事情,的確很難分辨,沒想到他居然看出來,意外。

        孔瑞兒出宮那日對她說:「雖然不過三個多月的相處,但總是緣分,我能給的也只有提點,要是有什麼事情,問許嬤嬤胡嬤嬤,要是不好讓她們知道,就問丁尚寢,她對皇后太子很是忠心,給的答案不會錯。」

        日夜相處了三個多月,突然要分別,姜俏捨不得,但也替孔瑞兒高興,一時間情緒湧上,眼眶就紅了。

        孔瑞兒笑著拍了拍她的手,「珍重。」

        許嬤嬤胡嬤嬤姜俏是不敢招惹,最常請教的就是丁尚寢—――六尚中年紀最大,已經三十多歲,是李皇后派給太子的人,父親是戶部掌司,看來是不打算出宮,以另外一種方式來幫助家族,丁尚寢的嗜好是篆香,房裡有香格還有香模,經過房門口都是各種好聞的味道,她也會送一些篆香給姜俏,姜俏還挺喜歡古人的薰香,皇帝或者太子的女人才能用薰香球,宮女只能使用篆香,味道嘛,她也不會說,就是一種溫和的甜香,睡不著時點一下,真的很舒服。

        身為一天要見太子數次的尚食,她運氣算不錯了,太子不難伺候,夜深人靜時,除了想家,也沒什麼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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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11 04:24:04


        京城的夏天是很悶熱的,太陽毒辣刺眼,沒有一點風,梅紋木窗外雖然大樹掩映,卻是擋不住暑氣蒸騰,不斷的蟬聲只讓人更加煩躁。

        在書房伺候茶水的姜俏覺得內服濕了大半,內心覺得奇怪,太子怎麼不用冰,書房要是放上幾塊大冰,再讓芫華跟白蘇這兩丫頭打上扇子,那可不就涼多了嗎?!

        不過熱的是她又不是他,已經正式當值半個月,每天都要換上兩次衣服才能保持乾爽,可是,她都沒見過太子流汗,他好像假人一樣,明明至少穿了三層衣服,但就是一臉心平氣和。

        她不著痕跡的瞄了黃尚書一眼,臉紅通通的,看來也是很熱……照說一尚一樣,應該不會重疊才是,不過也有例外,像太子在書房喝茶,所以尚書也在,尚食也在,八個宮女在靠近門邊的地方排排站,人雖然多,卻是落針可聞,太子愛靜,誰想屁股開花可以試著吵吵看。

        唉喔,好熱。

        「太子殿下。」崔公公從外面進來,弓身說:「盧大公子跟路小侯爺來了。」

        盧大公子名叫盧方,是鎮國大將軍的嫡長孫,長得虎頭虎腦,跟他長得很像的親妹半年前也入宮選秀,現被封為盧嬪,在幾個新進宮妃中,算是挺受皇后待見的,常常讓她去鳳儀宮陪伴。

        路小侯爺則是康國侯府上的路叔冀,三代單傳的男丁,雖然是庶出,但寄在侯府夫人名下,已經被冊封為世子,幾個月前娶了寧禾郡主為妻,據黃尚書說,路叔冀本就常來東宮,娶妻之後,來得更勤,雖然沒說得很明白,但也暗示得夠清楚,姜俏不知道該同情路叔冀好,還是同情寧禾郡主好,二十一世紀是戀愛結婚,婚後都會有摩擦,更何況是盲婚啞嫁,一個是三代單傳的小侯爺,一個是嬌生慣養的郡主,恐怕誰也不讓誰。

        盧方跟路叔冀都是太子伴讀,姜俏見過一次,上回也是兩人一起。

        聽到崔公公這樣說,太子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讓他們進來。」

        姜俏一屈膝,弓身退下,準備茶水點心去,芫華、繁縷、文竹、白蘇等四個丫頭,自然是隨她到第三進。

        天氣太熱,姜俏便吩咐了桃花水晶糕、小豆涼糕、蜜餞青梅、蜜餞櫻桃等四品,白盤邊裝飾一點討喜乾淨的花瓣,茶水則濃泡後加入碎冰搖晃—――這品冰茶,可是前任孔尚食發明的,很受歡迎,但能用冰的只有壽康宮、龍起宮、鳳儀宮、東宮,不是人人都能享用。

        姜俏第一次看到孔瑞兒示演時,內心還嚇一跳,這不就是泡沫綠茶嗎?

        瞬間,她還以為遇到自己人,旁敲側擊一番,這才知道孔瑞兒的父親是個地方知縣,那裡盛產各種茶葉,泡沫茶是當地喝法,因為一般人喝的茶不是那樣好,搖晃後比較順口,至於加冰,則是她看到綠豆湯加碎冰後的突發奇想,既然綠豆可加,為何茶品不能加,就這樣試驗出來了。

        姜俏心裡一陣失望,但同時也給自己一些警惕,千萬得藏拙。

        她在現代雖然不算聰明,但在古代保證是天下第一,原因無他,她可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啊,她可以發明所有的吃食,只要她想,她可以做蛋糕、做披薩,還能告訴古代人,炸地瓜條有多好吃,泰式月亮蝦餅沒吃過吧,鹹酥雞沒吃過吧,她還會蚵仔煎,可惜這些通通不行。

        在宮裡,低調才是王道。

        所以,她沖著所有茶經上的茶品,端出膳房製作的點心,她已經觀察出太子嗜辣,但她絕對不會下廚做椒麻雞給他,也不會告訴他麻辣火鍋的吃法,她只想安安靜靜的過完這九年,然後就可以海闊天空啦。

        「請尚食檢查。」芫華的聲音。

        姜俏一品一品看過,茶湯溫和清澈,裝著碎冰茶的清玉杯外緣滲著一層薄薄冰氣,在這炎熱的大暑日子,看起來可真清涼了不少。

        桃花水晶糕、小豆涼糕、蜜餞青梅、蜜餞櫻桃四品點心擺放適當,姜俏用木杓取了一點白水,滴在擺飾的花瓣上,那粉紅花瓣頓時嬌嫩起來,連帶著點心看起來也可口許多。

        姜俏放下木杓,滿意一笑,「行了,就這樣。」

*             *             *

        進入書房,三人已經移到榻椅邊說話。

        皇上是很樂見太子拓展人脈的,將來天下交到他手裡,他才有人可用,而不是被老人給制衡。

        有一句台語俗諺是這麼說的,惜花連盆。

        皇上對廢太子公孫照據說十分嚴厲,不願其與朝臣交往,動則斥責,而對於心愛女人給自己生下的兒子,就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不只父慈子孝,連最敏感的政權,都願意下放給太子。

        讓太子一起上朝的皇帝多了去,但讓太子一起批改奏章的恐怕沒幾個。

        姜俏當職的這半個月,幾乎天天都有人在下午時間來訪,太子有時見,有時不見,她入宮不久,還不太瞭解這其中錯綜複雜的關係,不過依照她服務業多年的經驗可以看得出來,太子是重視路叔冀跟盧方的。

        「太子殿下請用新茶,盧大公子請用茶,路小侯爺請用茶。」

        四品點心則放在旁邊,她一退到旁邊,黃尚書的四個宮女立刻又往前,打起扇子來。

        姜俏心裡忍不住羨慕起來,好享受啊,喝著孔瑞兒想出的冰茶,吃著膳房精心做出來的茶點,還有青春的妹子給你們搧涼,難怪電視劇裡人從宮廷到民間都會鬥得死去活來,看這書房內就知道了,位高權重真的很舒服。

        「馨州當地如何?」公孫玥問。

        路叔冀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遞過去,「正如殿下猜測,齊樁擁地自重,儼然把自己當土皇帝,不過一個小小知州,居然有五十個妾室、上百個通房,還下令到民間蒐羅美人,當地民眾的女兒家若出色,從不敢輕易出門,就怕被官兵走狗給看上,還有朝廷下令的一分稅賦,他則是多加了半分,那半分全讓他中飽私囊去了。」

        公孫玥看了信,原本沒表情的臉凝重起來,「果然如此。」

        這齊樁是齊國相的兒子,齊后雖然被廢,但有齊太后在,齊家依然如日中天,一個知州敢擅自漲稅,仗的自然是皇家的勢,有個皇帝表哥,太后姑姑,齊樁還用得著怕誰。

        「太子殿下可打算給齊家留情面?」

        「不能留,我能忍他妻妾滿堂,但不能忍他私加賦稅,不過是個地方官,還把自己當王爺了。」齊家侍奉過四個皇帝,出過三個皇后,故氣焰比一般世家大得多,公孫玥能瞭解父皇的不舒服,只是顧忌著皇祖母,不好太過。

        身為儲君,他也不是不能容人,但前提是得安份守己,皇祖母當年硬是替只是進士出身的小侄兒討得這官位,齊家不感激,反而如此囂張,身為皇家的人,絕不容許。

         一個知州居然有五十個妻妾,父皇後宮的后妃加起來還不到三十人呢,這齊樁真是好大的膽子。

        盧方開口,「不過那畢竟是太后最寵愛的小侄兒,若是告知皇上,皇上必不能忍,只是廢后一事已經傷了太后跟皇上的母子之情,也才幾年過去,皇上都還在修補關係,這時又讓皇上拔除齊樁,恐怕太后又要生病了。」

        「不妨事,皇祖母氣歸氣,但這事我能把握皇祖母會站在我這邊,這天下姓公孫,可不能由著姓齊的人無法無天。」皇祖母雖然不喜歡母后,但對他卻是真心疼愛,哥哥再親,侄兒再親,也不會有孫子親,她想要齊家富貴,但前提是是在公孫家的天下。

        齊家,李家,都不宜過度壯大,只是既然暫時拉不下齊家,就只能用李家與之制衡了。

        莫名的,他突然想起齊五娘跟李八娘,真是頭痛得很,原本說等十八歲再選只是緩兵之計,但轉眼兩年也就過了,李家表妹他不喜,齊家表妹他更不愛,他現在總算能瞭解父皇當年的苦了――—明明喜歡李家姑娘,卻得娶齊家姑娘,還得等她生了兒子,才能把心愛的姑娘迎進門。

        進了太子府,也不是就此美滿度日,一個太子哪裡鬥得過老謀深算的母親,怕心愛的女人無法在深宮保護自己,連寵愛都不敢,直到自己登基,有了絕對的權力,才敢讓她生孩子。

        父皇跟母后,都熬得太久了。

        他沒有喜歡的人,所以娶誰都一樣,當然,為了平衡朝堂,娶李八娘會好一點,一個底蘊不深的家族,即便榮寵,也很難做妖,不像齊家,侍奉過四個皇帝,朝堂關係盤根錯節。李家是一棵兩人環抱的大樹,雖然高大,卻沒殺傷力,而齊家,則是一棵百年樹妖,會吃人的。

        「太子殿下打算怎麼做?」

        「明日稟告父皇,先通知皇祖母一聲,再找個可信之臣親自去一趟,至於空缺,就給李家人吧。」

        路叔冀比了比拇指,「我也是這麼想的。」

        姜俏心想,「我」耶,敢當著太子的面自稱我,天下算來大概也沒幾人。

        大事說定,路叔冀拿起小豆涼糕一口塞入嘴巴。

        盧方嘖了一聲,「你吃相可太難看了,汙辱了太子居所。」

        「我這不是急著趕來還沒吃中飯嘛。」路叔冀笑嘻嘻的不以為意,「姜尚食,讓膳房煮一碗大肉麵給我。」

        「是,婢子這就去吩咐。」

        「要快些,我餓壞……」

        路叔冀還沒講完,突然面色一變,瞬間脹紅,手捶著胸口,似乎難過不已。

        太子見狀,也顧不得身份,趕緊遞來茶水,「快些喝下去。」

        路叔冀接過,一飲而盡,卻是一下又噴出來,臉色瞬間變成紺色,看起來是噎住了。

        太子一邊拍著他的背,一邊揚聲,「去請太醫。」

        姜俏心想,請太醫來不及了!

        該不該救他,救他會顯得她很奇怪,太子會注意到她的,也一定有人會以為她是想爭取太子注意,她平靜的日子會到頭,可是,那是一條人命……姜俏,妳冷靜點,太醫會有辦法的,別忘了妳跟別人不一樣,禁不起一點注意跟推敲,要是被發現妳是穿越的,會被當成妖怪綁在木樁上燒死……

        饒是這樣想,姜俏還是忍不住大喊,「路叔冀,快點下榻站直,我有辦法。」

        路叔冀正在難過,聽到指令也沒分清楚是誰講的,便用殘餘的力氣趕緊下了榻。

        姜俏走到他身後,雙手環抱抵在他的胸腹之間,握緊拳頭,拇指往內,用足全身力氣往上一提……他們餐廳服務生都有學的哈姆立克急救法。

        用力,再用力!

        瞬間,路叔冀噗的一聲,吐出一塊糕點,旋即彎下腰大口的喘氣。

        姜俏連忙把他扶到榻上,「吸氣,吐氣,吸氣,吐氣,慢慢來,不要急,放輕鬆。」

        幾個深呼吸後,路叔冀面色已經恢復如常,他個性大剌剌的,也不知道什麼後怕,身體舒服了,便有心情說笑,「姜尚食這什麼本事,可厲害了!」

        當事人已沒事,盧方卻是臉色發白,他小時候見過,他的太祖母就是這樣去的,剛剛見路叔冀被噎得說不出話,他只覺得身體冰涼,怕十七歲的好友跟八十一歲的太祖母一樣,因為一時不慎,就丟了性命。

        姜俏見狀,知道盧方是被嚇到了,對白蘇吩咐,「沏一壺寧神茶上來,再去太醫院拿幾個安睡香包。」

        盧方對她點點頭,算是道謝。

        看著一旁呆住的幾個宮女,姜俏低聲說:「快些收拾。」

        黃尚書手下幾個宮女這才回過神,眼見白玉小幾跟青磚地上都是一片狼籍,快速清潔起來,也重新上了茶水點心。

        太子與他們又聊了一個多時辰,路叔冀跟盧方這才離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作賊心虛,姜俏救了路叔冀之後,總覺得太子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樣了。

        太子看過來時,她背後一涼,抬頭發現他只是視線撇過自己這邊並沒有停留,又想應該是自己多心,就這樣一下背後一涼,一下罵自己多心,等姜俏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熱了,大概是被太子看到發冷了。

        路叔冀雖然性子直率,但也不是沒禮儀的,臨去前說:「過兩天我會派人送禮來,姜尚食可千萬別推辭。」

        姜俏用詢問的眼光看了看太子,只見太子道……

        「既然是路小侯爺的謝禮,那就收下吧。」

        姜俏遂行禮,「多謝路小侯爺。」

        「剛才救路小侯爺那法子,誰教妳的?」

        姜俏躬著身子,「回太子殿下,是小時候見太祖父噎到,太祖母便這樣救了太祖父一命,因為當時有些嚇到,所以多年不曾忘記。」

        至於她的太祖父跟太祖母都已經不在,死無對證。

        公孫玥半信半疑,卻是沒有深究,「這法子倒是不錯,來人,備輦,本太子要去壽康宮,妳也跟過來。」

*             *             *

        雖然已經是快晚膳的時間,但七月的天氣實在熱,姜俏跟在太子步輦後走過長長的磚紅色夾道,轉個彎,又是沒盡頭的夾道。

        也只能安慰自己,好歹肩膀上沒東西,哪像那些扛著明黃色步輦的粗使,那才真有苦說不出。

        走了大約半個小時,覺得內外服三層盡濕,總算到了齊太后的壽康宮。

        守門的見是太子步輦,自然一句話都沒問,齊齊跪下請安,一人飛奔跑進殿中去稟告。

        天氣熱,壽康宮中早早用起冰,起居室放著幾個大冰塊,幾個宮女打著扇子,屋外驕陽毒辣,屋內卻是涼爽如春,齊太后穿著繁複的四喜富貴常服,靠著古香緞做的迎枕,聽童嬤嬤說著宮中的大小事務。

        李皇后雖是母儀天下,但齊太后卻不肯完全放權,為了齊家興盛,她是不可能完全放手後宮事務的,除非齊淑妃能再給皇上生下一個兒子,又或者太子趕緊把齊五娘娶進門,生下太孫,這二者要有一成真,她才能真的放心。

        童嬤嬤巴結著說:「太后為了後宮安寧,可真辛苦了。」

        「還是妳懂我。」

        「老奴懂什麼,怕是皇上才懂,畢竟母子連心,鳳儀宮那位只顧著鞏固李家,怕是沒心思顧上皇上跟太子。」

        這話齊太后愛聽,嘴邊有了笑意,「唉妳這老東西倒是給我說說,乾兒都第三個兒子了,太子這個當哥哥的卻連個女兒都沒有,這算什麼。」

        「當然是太子殿下潔身自好,這若是庶生嫡前,將來齊五姑娘進了榮華院怕也是鬧心。」

        「先前我見他只收花枝跟芽枝,還暗暗高興,但現在兩人肚子都沒動靜,我可高興不起來,他啊,還是趕緊給我生個太孫,我才歡喜,庶生嫡前又有什麼大不了,難不成花枝跟芽枝的兒子還能越過五娘的去?」

        齊太后共有十幾個孫子、十幾個孫女,最寵愛的當然是廢太子公孫照,可惜他實在不長進,直到被廢,這才學乖,但為時已晚,雖然也想過聯合親齊家的大臣再運作讓皇上再次改立,但她內心明白,照兒啊,終究不是為君的料,真要把東瑞國交到他手上,只怕不但沒了盛世,還會奸臣當道,民不聊生,那百年之後,她如何有臉面去面對先皇。

        至於公孫玥,雖然她不喜歡李皇后,但公孫玥偏偏是最像今上的,臉孔像,個性也像,光是這點,她就無法不疼寵他,何況他文武皆才,又不會因為李皇后就疏遠她,這些年下來,她對公孫玥的喜歡竟是與公孫照差不多了。

        「稟太后,太子殿下的步輦剛剛進入壽康宮大門。」

        原本為了子嗣問題心煩,此刻聽得孫子過來,齊太后自然笑容滿面,「快,去準備些太子喜歡的點心,不,直接跟御膳房的人說太子在這裡留飯。」

        童嬤嬤笑著回答,「是,老奴這就去傳話。」

        須臾,公孫玥跨過朱紅色門檻,流彩飛花靴踏上了壽康宮的黑磚地,宮女宮婢瞬間伏了一廳,待太子給齊太后行禮後,才整齊的道:「見過太子殿下。」

        齊太后喜笑顏開,「過來祖母這邊坐著,你跟你父皇最近不是在傷神馨州水患之事,怎麼有空過來?」

        「便是帶這丫頭過來見皇祖母。」說完,公孫玥往姜俏一指。

        姜俏連忙跪下。

        齊太后從她藕荷色的宮裝、金珠垂墜步搖看出來是六尚,笑問:「怎麼,想收房這點小事情可不用過問皇祖母。」

        太子是儲君,想要哪個女人都行,何況六尚雖然是宮女,卻也都是官家女兒出身,封個承徽或者昭訓都是可以的,在她看來,只要太子妃的位置還空著,太子想收誰都行。

        姜俏聞言,直接把頭磕在黑磚上,「婢子不敢。」

        唉喔,太子幹麼沒事找她來壽康宮,就算是想誇她救了路叔冀一命真的好棒棒,賞她點金銀也就是了,齊太后有什麼好見,看,不過只是一句猜測,她就得磕頭表示自己沒那肖想。

        公孫玥一怔,笑說:「當然不是。」

        接著他把下午的事情說上一遍,路叔冀如何噎到,姜玥又是怎麼樣用方法讓他吐出噎物。

        「不是孫兒詛咒皇祖母,孫兒想,讓壽康宮中伺候皇祖母吃飯的嬤嬤跟公公都學上,用不上是最好,萬一,那也比叫太醫來得快。」

        齊太后原本就笑咪咪的,聽孫子這麼說,笑意更甚,「祖母知道你孝順。」

        前端正聖母皇太后不也是那樣去的?他見個宮女有救人之計,馬上帶來壽康宮,自然是孝順了。

        於是童嬤嬤挑了四個高等宮女,公孫玥陪著齊太后吃晚飯的時候,姜俏在後面教導哈姆立克,這其實不難,只是古人不知道原理,所以不知道怎麼施救。

        姜俏餓死了,但在壽康宮中沒熟人,也不好討東西吃,只能忍著。

        在後頭都不知道待了多久,才有宮人來傳,「姜尚食去前面磕頭吧,太子殿下要回東宮了。」

        終於!

        今天簡直累壞人了,可是,她救了一條命,如果這是與眾不同的代價,她願意承擔,接下來的日子小心點就好,應該不妨事的。

        在花廳,姜俏隨著東宮幾個人一起跟齊太后下跪,預備回東宮。

        齊太后卻突然道:「抬起頭來我瞧瞧。」

        姜俏抬起臉,眼睛卻看著黑磚地。

        齊太后對她的懂規矩很滿意,「來人,把那套鑽珠青玉頭面拿出來賞給她。」

        姜俏再次磕頭,「謝太后恩典。」

        太子離去後,太后閉上眼睛,「去查查那個丫頭的來歷。」

        太后要查什麼事情,自然是快的,不到半個時辰,姚公公已經回來,「回太后,那宮女叫姜俏,祖父跟父親都是大學士,叔父是個秀才,還在考舉人,是興兩代的書香門第,朝中沒什麼盤根錯節的關係。」

        「祖母呢,母親呢?」  

        「祖母謝氏是個綢緞莊的女兒,謝家當年看上姜老學士能讀書,所以許了三間鋪子當陪嫁,至於姜學士娶的則是米糧大盤的女兒,姓張,姜學士的弟弟則娶了張氏的堂妹,姜俏的哥哥娶的是皇商之女。」

        齊太后笑了笑,皇商,皇商,也是商。

        這姜陶是明哲保身聰明的,給兩個兒子跟孫子都娶了商人家的女兒,離富貴是遠了點,但看在別人眼中,自然不那樣紮眼。

        這樣看來,姜俏應該是不差的。

        偌大的東宮只有花枝跟芽枝,是太少了,而且只是宮婢,出身實在太低,姜俏這出身倒是恰當,何況自己的孫子她還不知道嗎,他大可把人派過來就好,還親自帶過來,分明是有好感,能來給她磕頭,這多大的榮幸。

        於是,當晚,一紙壽康宮的懿旨進入東宮—著,姜俏蕙質蘭心,堪能伺候太子,賜為承徽。

        姜俏拿著懿旨,整個人都懵了,啥?承徽?

        芫華卻以為她高興壞了,「恭喜姜尚食,不是,婢子恭喜姜承徽。」

        不,不是啊,老天鵝,她不要—

        救人一命不是勝造七級浮屠嗎,她怎麼會落得這種下場,姜家無論男女都只跟商家結親,她卻在擔任了半個月尚食後成了太子承徽,這讓祖父知道,不拿家法打斷她的腿……

        她內心在哀嚎,想尖叫,眾人卻以為她是欣喜過度,紛紛跟她見禮,唉喔媽啊,她不要,真的不要,她不喜歡太子,她只想好好過日子啊。

*             *             *

  太子正準備就寢,崔公公匆匆進入寢殿,「啟稟太子殿下,太后下了懿旨。」

  公孫玥頭也不回,「哦,封了姜俏什麼?」

  崔公公恭敬回答,「為承徽。」伺候太子多年,也不用回太子是怎麼知道的,總之不是他們這群下人可以猜測。

  「賜住春暖院,開庫房拿些好東西賞了。」

  「是,不知道殿下要賞哪些,是珠寶,還是畫作,藥材?」

  「你看著辦就行。」

  「是。」那就是各賞一些,不用太過,但也不能怠慢就是。

  太子張開雙手,讓丁尚寢帶頭共五個人替他換下衣服鞋襪,待衣服換好,又揮揮手,丁尚寢帶著宮女很快退下,寢殿內就剩下胡嬤嬤。

  胡嬤嬤是看著太子出生長大的,又陪著李皇后經過一場宮鬥,規矩自是沒那樣多,笑著回:「太子今日不過去春暖院嗎?」

  雖然臨時,但既然是東宮內的預備住所,當然是日日打掃,被褥換新自然也就行了。

  「今日太晚了,明日吧。」

  「是,那老奴伺候太子安睡。」

  說伺候,也只不過是等太子上床,替他把鞋子擺好,門外自然有尚寢的人值班,不用她這老婆子做事,姜承徽是齊太后賜下的名份,太子卻沒當日讓她侍寢,這可是好事,得把消息遞給皇后娘娘才是。

*             *             *

  夏天,雕蘭木窗自然開著,花園中幾棵大樹在風吹中發出沙沙響聲,園中的桑橙花香隨著夜風吹入,伴隨著夏夜蟲叫,閉上眼睛倒有幾分鄉間野趣。

  公孫玥躺在金海棠繡紋的被榻上,內心也覺得自己很不容易——姜俏,你終於成為本太子的女人了。

  去年八月,他在東宮舉行了一個賞花會,邀請二十五歲以下的世家子弟,酒過三巡,眾人說起大渠江的泛濫問題,半年旱半年澇,當地百姓苦不堪言不說,另一方面也顯得朝廷無能。

  眾人講起,都說老天爺不賞飯,對,就是老天爺,誰讓老天爺半年不雨半年豪雨,這老天作的主,誰也沒辦法是不是,哪知已經半醉的姜大學士之子姜俊卻說,他有辦法。

  眾人就奇了,歷朝歷代都沒辦法的事情,你一個學士之子有辦法?不就一個舉人身分嘛,這能讀多少書。

  公孫玥卻不是先入為主的人,道:「姜俊,你說說看有什麼辦法,要是講的好,我便開太子庫房讓你選三車物件,甚至替你向父皇求官,都不是難事。」

  姜俊已經醉了,酒醉的人不知道害怕,聽到賞賜整個人大喜,「是,微臣的方法就是……建、水、庫。」

  眾人雖然沒聽過水庫這名詞,但「水庫」耶,一聽有水,對於以農立國的東瑞國來說,就是好東西。

  公孫玥連道:「說仔細些。」

  「便是在大渠河中上遊,找出土地合適之處,挖地,建立可以納水的地方,雨多時,便把河水引入,下遊不會泛濫,雨少時,就把水庫的水引出,不怕乾旱。」

  眾人一聽,眼睛都亮了,這這這……這方法未曾想過:但一聽卻是妙不可言。

  公孫玥喜形於色,「這水庫是要如何建造?」

  姜俊卻是傻住了,形容了半日,卻是不清不楚,公孫玥既高興又惱怒,吩咐他酒醒之後想清楚,不然就打他板子。

  姜俊隔日酒醒後入東宮,倒是把怎麼建造水庫說得十分明自,細微之處當然得跟工部商量,但聽起來卻是沒問題。

  公孫玥也不跟他客氣了,「「這法子誰教你的?」

  姜俊講話時會不斷停頓,顯然是在回想,這絕對不會是他自己想出來的。

  姜俊尷尬,卻是不敢欺騙,「是微臣的妹妹。」

  妹妹?

  公孫玥這倒是奇怪,一個女子居然能有這般見識?

  「有次祖父跟爹在說大渠河的事情,母親開口卻被訓斥,說女子不該多言,妹妹為了替母親出氣,便道那有什麼了不起,建造水庫跟截彎取直便行。」

  公孫玥聽到重點,「什麼是截彎取直?」

  姜俊便又說了一遍,在河道最彎的地方以人力建造新道,牽引河水,這樣就能避免泛濫問題,又能把彎彎曲曲的大渠河變成商河。

  公孫玥豁然開朗,這倒是不難,只不過沒想過罷了,天雨天旱,河道形成,總覺得是老天爺的意思,卻沒去想可以違抗天意。

  妹妹……這丫頭如此聰明,如果把她收羅在身邊,替自己辦事,那麼,太子之位就會更牢靠了。

  大哥雖然被廢,但齊國相一家卻還是不死心,他得把太子之位坐得更穩才行。

  然後他知道了,姜俊的妹妹叫做姜俏,即將入宮選秀。

  於是他去求了母親,只要母親搖頭,姜俏不會拿到玉珮,也不會拿到荷包,等父皇賜下鮮花,再由母親開口要人便行,到時候這個人就是皇后賜下的,不會有人懷疑,就像今天他帶去壽康宮走一趟,皇祖母便賜下名份一樣,皇祖母其實不懂他,是他懂皇祖母。

  在外人眼中,姜俏是陰錯陽差的好運才成了太子承徽,只有他知道,這可是計算後的結果。

  女人嘛,是很好對付的,他會好好對她,讓她對自己死心塌地,好把妙計都心甘情願的送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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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11 04:24:31


  姜俏實在太佩服自己了,突然一口鍋砸到自己頭上,居然還一覺到天亮。

  早上,蘭卉跟如意來服侍她梳洗,兩個丫頭臉都笑開花,服侍的尚食才短短幾個月就成了承徽,對她們來說也有面子,何況姜承徽好說話,挪住處時說不定就把她們帶去承徽居所,春暖院可大了,就算是宮婢也能一人一間房的,不用像現在這樣兩人擠一個暗間。

  姜俏梳冼過後,就沒事了。

  她已經是承徽,尚食之事自然由芫華她們去負責。

  好……無……聊……但她不能去跟太子說,能不能繼續當尚食,因為那會顯得她有失教養,對姜家的名聲會不好。

  唉,痛苦。

  所以她才不想入宮為妃,光是無聊就能讓人長出白頭髮,但荒謬的是這種無聊還得感謝,因為太子正妃、良娣入門後,那還不雞飛狗跳,她想無聊都沒那個福氣,得每天去跟太子妃請安,然後各位姊姊妹妹一起表演和樂融融,光想就肚子疼。

  還有啊,在前生她可是超痛恨小三的,而現在,自己就是個小三,什麼承徽,就是太子妾室啊,就算以先來後到排序,她也比芽枝跟透抽,不是,跟花枝還要晚一年,也是小三。

  唉,想嘆氣。

  蘭卉跟如意在旁邊窸窸窣窣。

  「我怎麼瞧姜承徽不太開心呢?」

  「怎麼會,姜承徽分明開心過了頭,還在失神呢,你想,一個尚食居然成了承徽,那可是祖墳都冒青煙了,哪會不高興,等消息傳回姜大學士府,還有得慶祝,你啊,在想什麼呢?」

  「也是,姊姊你瞧,承徽會不會讓我們過去春暖院伺候?」

  「這倒不好說,便只能希望承徽覺得我們有盡心,拉我們一把。」

  伺候承徽就算不能從宮婢晉陞為宮女,但那都是一個院落,可以出來走走的,不像現在在煦光院,沒事不能出門,因為這是太子居所,那些鬼斧神工的林園景緻是給太子散心用的,不是給她們這群宮婢欣賞用的。

  姜俏聽得她們已經盡量壓低卻還是傳過來的聲音,有點無奈,她是很想安撫她們,但她現在還想尖叫,實在沒那個心思。

  格扇有人敲門,「姜承徽可起來了?」

  聽到崔公公的聲音,姜俏整個人從美人榻上彈起來,「在,如意,快開門。」

  如意也是慌慌張張的拉開門栓,這崔公公可是太子殿下的親信,可以說相當程度的代表了殿下的態度。

  姜俏理理衣服,這便繞過百鳥屏風。

  崔公公雖然是宮中老人,又是太子親信,但禮儀卻是沒敢疏忽,跟她行禮,「老奴見過姜承徽。」

  「崔公公這要折煞我了,我不過是運氣……」壞了些,「運氣好了些成了承徽,要比起來,崔公公在宮中多年,我還得多學習。」

  「姜承徽客氣。傳太子口諭,姜承徽可回家省親半日,等尚服局跟尚飾局把承徽的諸般事物送過來,穿著妥當後便能回姜大學士府,黃昏前回東宮即可。」

  姜俏大喜,「多謝太子殿下。」

  喔,太子殿下大好人,千歲千歲千千歲,咦,太子是用千歲嗎?啊不管啦,總之祝福太子殿下長命百歲,兒孫滿堂。

  她已經九個月沒見過家人了,她好想念爹娘——來到這世界,也不是不害怕,但姜大海跟張氏這對夫妻的溫暖,很快讓她產生安全感,喜歡坐在爹的膝蓋上讀書寫字,喜歡窩在娘的懷抱裡睡午覺,爹很瘦,怕自己一身骨頭磕疼了寶貝女兒,總會在腿上放個迎枕;娘身上很香,她也不會說,張氏身上就是有種香味,聞著聞著,很快就會睡著。

  進入儲秀宮後,那些和樂都變得遙不可及,現在知道太子放自己半天省親假,比中統一發票兩百萬還開心,哈!

  馬車搖搖晃晃。

  姜家自然早得到消息,已經把大門的門檻拆下,好方便承徽馬車進入——太子口諭是巳時到的,懿旨過幾天就會到姜家。

  姜家的男人上朝的上朝,去書院的去書院,就老太太謝氏坐鎮,她不過是綢緞莊的女兒,沒想過孫女居然能侍奉太子,一時間倒有點傻,想著門戶樸素,命人把過年用的大紅燈籠拿出來掛,顯得喜氣些。

  姜大太太張氏雖然是富貴人家出身,但富貴有限,她在嫁入姜家前,沒接觸過官家,而大學士手上沒權,一般官戶太太懶得跟她走動,所以見識也不廣。

  至於姜二太太小張氏則是姜大太太的庶堂妹,嫡堂姊都不懂的事情她怎麼會懂。

  大奶奶顧氏倒是好上一些,家裡三代皇商,跟宮中人也小有來往,於是跟婆婆還有祖母解說,承徽乃太子妾室,雖然比不上正妃跟良娣,但不要小看這位份,後面還有昭訓跟奉儀,太子肯給,都得謝恩,皇宮跟東宮還有女人可是連位份都沒有的,何況現在東宮尚無太子妃跟良娣,那就是以小姑子姜俏為大了。

  老太太跟大太太、姜二太太聽得一愣一愣,就在姜大奶奶給長輩們惡補的時候,一頭花白的秦嬤嬤飛也似的跑進來,「承徽回來啦。」

  姜家上下三代正妻、女兒、妾室、通房……二十幾個女子趕緊出了大廳,到庭院迎接,饒是夏陽刺眼,曬得什麼都看不清楚,依然站得直挺挺,一動也不敢動。

  姜俏一下青花馬車,就被這陣仗嚇了一跳,趕緊去扶祖母,「祖母您出來做什麼,中午太陽這樣大,小心中暑。」

  二房嫡長女姜儷酸溜溜的道:「還不是為了迎接姜承徽,這才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

  姜二太太小張氏一個巴掌打在姜儷後腦勺,「不準你這樣說話。」

  小張氏不過是個庶出小姐,母親只是個卑微的姨娘,是姜太爺見大媳婦規矩好,這才想再娶張家女,沒想到嫡姊岀嫁前一個月卻得了水痘,兩家人商議過後,才由她頂替嫡姊出門,不然她一個庶女,怎麼能嫁入學士府中當正妻,成親十幾年來,丈夫雖然沒出息又好色,但所幸公婆對她不錯,不然只生一個女兒,都不知道要怎麼站穩腳跟,此刻見女兒連祖母都不太尊敬,想也不想就從後腦勺拍下去。

  姜儷摀著後腦勺,忿忿不平,「娘!」

  姜俏懶得跟她計較,扶著祖母進入大廳。

  姜家雖然才發家兩代,但盤的這宅子卻是百年老宅,據說七八十年前還是個郡王爺住的地方,故做工很好,屋頂樑柱都挑得很高,隨著歲月浸潤,木頭變成種敦厚的黑色,外頭這樣熱的天,一進大廳卻涼上許多。

  裡面的婆子跟丫頭見大小姐扶著老太太進來,七手八腳上去幫忙。

  姜大奶奶顧氏低聲提醒,「先君臣,後人倫。」

  姜家眾女子一臉懵,啥?

  「承徽已經是太子侍奉,我們得先跟承徽行禮,承徽才能叫祖母跟母親。」

  老太太一拍額頭,「看我這老糊塗。」

  姜俏雖然不想受長輩的禮,但也知道不能省,人多口雜,萬一她省了姜家的禮,傳出去就變成姜家沒規矩,哥哥還在準備進士呢,總不能還沒考上就給他抹泥巴。

  老太太拄著拐杖走到一身宮服的姜俏面煎,顫顫巍巍,「臣婦謝氏帶同親眷給姜承徽行禮。」

  姜俏連忙扶起,「免禮。」

  不過一個屈膝禮,她已經深深感覺到身為皇家人的無奈了。

  她不想祖母給她行禮,她想好好擁抱母親,但不行,因為得先君臣,後人倫,她得受禮之後才能當回姜家大小姐。

  姜大海的妾室中,黃姨娘最是心急,「大小姐不是當了太子尚食嗎,怎麼突然間變成承徽了,早上聽到太子口諭,奴婢真是替太太開心,又替大小姐高興。」當然,這都不是重點,重點她的女兒姜佩長得如花似玉,這如果大小姐這般姿色都能成為承徽,那姜佩不就能撈個良娣當了嗎?到時她就成了良娣的親娘,看這姜家上下誰還敢看不起她。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我都還沒說話,你倒是搶了先。」

  黃姨娘訕訕的說:「是奴婢僭越了,老太太見大小姐回來是喜事的份上,別跟奴婢計較。」

  斥責完黃姨娘,老太太和藹的問姜俏:「這是怎麼回事啊,你祖父交代不準跟官家成親的,你拿到鮮花時,你祖父也很高興,怎麼轉眼又成了承徽,那不是拿荷包才能當皇親貴胄的妻妾嗎?」

  黃姨娘在心裡想,還不是跟我問的一樣!但剛剛被罵,不敢再出聲,只能暗示女兒姜佩仔細聽。

  姜俏覺得解釋起來很複雜,於是簡單的說:「太子殿下有客到,見我服侍得不錯,於是帶去壽康宮給太后磕頭,這名份,是太后賞下的。」

  姜儷卻是不信,哼了聲,「大姊姊說得輕巧,東宮還會少上伺候的人,大姊姊琴棋書畫都不如我,卻能讓太子滿意的帶去給太后磕頭,怕是大姊姊不好意思說自己費心勾引了太子吧。」

  老太太臉色一沈,對著姜二太太說:「你教的好女兒。」

  姜二太太小張氏連忙跪下,「婆婆別生氣,是媳婦沒把孩子教好。」

  姜儷見不得母親下跪,離開座椅把母親拉起,「娘,我又沒說錯,祖母為何總是偏心大房,一樣的話如果由大姊姊或三妹妹說出來,祖母會這樣生氣嗎?」

  老太太不想理她,直接對姜二太太說:「把你那一房的人都帶下去,我沒喊人不準出來。」

  「是,媳婦這就帶下去,婆婆千萬別氣壞身子。」

  二房的辛姨娘、葛姨娘、申姨娘都傻眼了,她們都是有女兒的人,打的算盤跟黃姨娘也差不多,大小姐這麼普通都能入太子的眼,那自己的閨女要有個位份也不難啊,雖然老太爺說了,姜家孩子不論男女都只能跟商家成親,但既然嫁入官家,見識過官家的生活跟做派,怎麼肯讓女兒委屈地嫁入商家,當然是讓大小姐幫襯幫襯,姊妹一起服侍太子,不但是提拔娘家,也給自己做個伴啊。

  卻沒想到二房嫡姑娘惹得老太太不喜,這下全不用聽了,心裡忍不住想,二小姐說話這麼惹人厭,難怪當時選秀隔天就被打發回家。

  饒是如此,卻也沒人敢違背老太太,二太太帶著四個姨娘,六個通房,三個小姐退下了。

  姜俏也很無奈,她穿越來到姜家真的很開心,人口簡單,也不難相處,唯獨姜儷老是把苗頭對著她,像去年入宮選秀,姜儷因為腿有疤痕所以第一關就被刷來,她居然跟驗身嬤嬤說:「姜俏的頭頂上有個疤。」

  姜俏的頭頂曾經有個疤痕沒錯,但她嫂子顧氏是皇商嫡小姐,給她弄來了珍貴的白玉霜,那可是去除疤痕的好東西,連續擦了三個多月後,疤痕就不見了。

  驗身嬤嬤在她頭上找來找去也找不到,遂在她文書上蓋了紅印子,拿著藍印子的姜儷一看尖叫起來,直要驗身嬤嬤仔細找,一定有,就在髮旋附近。

  老實說,姜俏一直不知道這個堂妹到底在不滿意什麼,但她也懶得管了,她只有半天時間,要好好珍惜。

  「大丫頭。」老太太開口,「祖母就是個綢莊的女兒,沒什麼本事,祖母只能告訴你,不管你祖父怎麼說,你進東宮都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所以也就別想太多了,趁著太子房內人少,趕緊生個孩子,就算是庶子,那也是太子的長子,女人哪,是不能靠自己男人的,能依靠的只有兒子,祖母當年嫁給你祖父的時候,他已經是個秀才,祖母也很惶恐,總是怕自己侍奉不周到,直到生下你爹,我這心就定下來了,再也不怕了,你可懂了?什麼都是假的,兒子才是真的。」

  在二十一世紀生活了三十年的姜俏聽了這番話,有點哭笑不得,但也知道祖母是為自己好,於是溫順的回笞,「孫女知道。」

  「好了,大媳婦,你帶大丫頭去房裡說些體己話吧,我已經讓人去書院找俊哥兒跟仁哥兒,應該在回家的路上,你公公跟丈夫大概也下朝了。」

  姜大太太大喜,「謝謝婆婆。」

  黃姨娘跟姜佩卻是一臉失望,還沒聽夠呢。

*             *             *

  「這裡是一千五百兩銀子,還有我的一些首飾,俏兒,你收好。」

  「娘,應該是女兒孝順您,怎麼能拿您的銀子。」

  張氏拍拍她的手,「娘知道你孝順,可是入宮可不能沒銀子,娘就算見識再少,也知道那是吃人的地方,你在深宮內院,能依靠的只有太子跟銀子,太子的心意娘幫不上忙,但銀子無論如何要你收下,我在西市還有幾間鋪子,這幾日就盤出去,再把銀子給你送入宮。」

  「娘,女兒不能拿。」那一千五百兩只怕是母親所有的私房,都給她了,母親要怎麼辦,那鋪子是外公給母親的嫁妝,萬萬是不能賣的。

  張氏微笑,「傻孩子,你是娘懷胎十月生出來的心頭肉,你哥哥已經娶親,娘留著銀子也沒用了,不如都給你,換一點舒服日子。」張氏撫摸著女兒的頭髮,一臉心疼,「娘在家有吃有住,什麼也不缺,倒是你,沒銀子可是寸步難行,俏兒,你不拿就是跟娘生分了,娘可是要傷心的。」

  姜俏聽得母親情意真摯,眼眶一紅,要不是她今日是承徽的梳妝,頭上左一把蝴蝶振翅珍珠釵,右一把鎏金碧璽孔雀簪,她還真想像小時候那樣鑽入母親懷裡,讓母摟摟她,抱抱她,「娘,女兒拿銀子,可是您千萬不要賣鋪子,那是外公留給娘的依靠跟想念,母親要賣了,女兒在宮中也不心安。」

  「你外公就是為了讓我安心才給鋪子,現在我為了自己安心賣鋪子,外公知道,也不會怪我們的。」

  「不行。」姜俏固執起來,「母親若要賣鋪子,女兒一兩銀子都不拿。」母女倆又拉鋸了一下,張氏拿女兒沒辦法,只好應了。

  就在這時候,姜老太太身邊的老嬤嬤過來,老太太收拾了一千兩銀子給大孫女,又口頭吩咐,快些生孩子。

  張氏見婆婆也給了一千兩,稍微安心些,「祖母說的話,你可要記在心上。」

  姜俏有些尷尬,她才跟太子沒說過幾句話,就要牽扯到生孩子,但也知道只有點頭才能讓母親安心,於是回答,「女兒會好好侍奉太子的。」

        「你祖母說得對,女人能依靠的只有兒子。」張氏對自己女兒還是有些了解的,這孩子從來不像其妹妹一樣嚮往好郎君,年紀小小就會說出想招贅,大些就說想自梳當老姑娘。

  以前總覺得她還小,長大就會改,但到她十三歲上被赤馬侯的嫡三子嫌難看,卻也不傷心,那時她才知道,自己的女兒真想當老姑子。

  說來也是不像話,她總心想,當姑子就當姑子唄,姜家又不是養不起,到時候過繼一個俊兒的庶子過去,也會有人拿香,等自己老了就把父親給的鋪子轉給俏兒,俏兒有兒子,有鋪子,老了都不用看人臉色。

  但現在不同,女兒入了東宮,太子現在雖然只有俏兒一個有位份的女人,但誰知道將來會如何,驃騎將軍年輕時不太近女色,中年後卻變了個人似的年年納妾,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只有一個辦法穩妥,生孩子。

  「俏兒,你嫂子說你這位份不高不低,不能輕易出宮,我們也不能前去拜見,我們母女下次見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你要答應娘一件事情。」

  姜俏想起過去十五年張氏的疼愛,忍不住鼻酸,「母親儘管說,女兒一定儘力。」

  「收起脾氣,討好太子,快些懷上身孕,若是生子後太子府依然沒別的女人,便把孩子交給奶娘照顧,趕緊恢復身體,再生孩子。」張氏說著,一臉心疼,「只有生了孩子,才能在東宮立穩腳根,娘才能放心,俏兒,娘沒想過要你受寵、要你晉陞,娘只要你平平安安,東宮只有太子跟孩子能保你,太子心思難捉摸,但孩子卻是你肚子生出來的,就算哪日太子不寵你,兩人的連繫也不會斷,別人看在這份上,就會好好待你。」

  姜俏聽得母親如此殷殷交代,眼淚忍不住掉下來,「女兒知道,一定好好活著,不會讓母親擔心。」

  昨天也就大概是這時候,路叔冀被噎到,當時只是不想一條命就這樣沒在自己面前,可沒想過才短短一天,她的世界起了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母親說得對,就算她怎麼對太子無感,都得生孩子,東宮可不是低調就能活命的地方,兩年後不管齊五娘還是李八娘誰入住榮華院,對她來說都不是好事。

  她聽孔瑞兒說過齊五娘跟李八娘,全不是好惹的,現在雖然只是十二歲的姑娘,卻都篤定自己一定是將來的太子妃,一個靠齊太后,一個靠著李皇后,都是心比天高,明明什麼都還不是,卻把自己當成東宮的正經主子,李八娘有一回還用熱水潑了白蘇,只因為水開三沸就沖茶給她,而她只喝五沸的茶,白蘇真的很無辜,她是伺候太子的,何必要知道李皇后侄女喜歡什麼,太子喝三沸茶都沒說什麼,她倒是把自己看得了不起。

  至於齊五娘也沒好一些,太子在書房見客,黃尚書手下的宮女攔著不給進,她便讓自己的嬤嬤給那宮女掌嘴,那宮女啪啪啪被打十幾下,臉都腫了,黃尚書說這些話時,臉帶嘲笑,說齊五娘真是傻子,那樣打宮女的臉就是打太子的臉,太子哪裡會高興。

  無論誰成了正經太子妃,那整個東宮的女人都不會好過。

  姜俏昨天已經想得很清楚了,齊五娘也好,李八娘也好,都不是做小伏低可以讓她們滿意的,自己退後她們就會想踐踏人到死,只有自己高壯起來,讓她們不敢招惹,這才能在東宮生存。

  沒錯,命運已經不能改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東宮活下去。

  「母親,女兒跟您發誓,一定會想辦法討得太子歡心,早早生下孩子,在東宮站穩,我自是不會欺負任何人,但也不會讓人騎到我頭上。」

  張氏欣慰,「你能這樣想就對了。」

  「母親也得答應女兒,別憂慮太甚,好好睡覺,好好吃飯。」

  張氏拍拍她的手,「好。」

  姜俏跟母親說到一半,姜俊的聲音急匆匆傳來——

  「大妹妹回來了?」

  姜俏揚聲,「哥!」

  張氏房門的格扇被推開,姜俏見到許久不見的親哥哥,內心很高興,又見他滿頭大汗,想必是下了馬車一路跑進來,忍不住拿出帕子給他抹了抹,「太子殿下說我黃昏再回去就行。」

  「我便是怕你回宮,來不及見面。」面對自己的母親,姜俊便開門見山了,「母親,我有些話想私下跟妹妹說。」

  張氏笑罵,「神秘兮兮。」

  但還是出了房間給他們兄妹說話,想著兒子畢竟是個舉人,上次考進士也只差了二十幾名,這幾年交遊廣闊,不是她這後宅婦人能比,讓兒子勸勸女兒,倒也不壞,他們兄妹從小感情好,俊兒總不可能害自己妹妹。

  姜俏奇怪,「大哥,怎麼了?」

  一向口若懸河的姜俊卻顯得有點不好開口,見狀,姜俏更是滿頭問號,「大哥有話倒是說啊,若是沒事,我還想多跟母親相處一會。」

  姜俊憋了半天,只吐出一句,「太子怎麼會無端封你當承徽?」

  「大哥怎麼跟黃姨娘一樣。」

  「你拿我跟那三八比?」

  姜俏聞言,噗哧一笑,姜俊見妹妹笑,也跟著笑了,倒是衝散了一路趕回來的緊張感。

  姜俏拉著他到八仙桌邊坐下,給他倒了水。

  姜俊也是渴了,拿起瓷杯一口氣把水喝得乾淨,定定神,「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聽哥哥問起,她便老老實實說了,包括路叔冀怎麼噎到,她怎麼施救,太子又如何一時興起帶她去壽康宮磕頭,齊太后如何發神經賜她為承徽。

  「太子殿下有沒有問你什麼?」

  「大哥怎知道?」姜俏有些驚訝,「太子問我,『剛才救路小侯爺那法子,誰教你的?』」

  姜俊聞言皺眉,「太子殿下的心思,我們不好猜測,不過有件事情倒應該讓你知道——那建造水庫跟截彎取直之法,當初雖然是以祖父的名義上書,也說是祖父教授我們兄妹二人,可是太子殿下卻是知道,那是妹妹你想出來的。」

  姜俏大驚,「大哥……」

  當時祖父覺得一個女子比朝官有見識,說出去太打人臉,也沒好處,因此商議說這主意都是他想出來的,也跟皇上求了,只要姜俊能考上進士,便也能當大學士。

  姜俏怎麼也沒想到,太子居然會知道是由她想出來的,這這這……

  「我當時喝醉了,才會在宴席上說出。」姜俊也十分懊悔,「隔天晉見太子,太子問我主意何人所想,原本想說祖父,但也不知道怎麼,就是說不了謊,把妹妹的名字講了出來,太子殿下當時的表情很奇怪,有點……有點見獵心喜,我當時還覺得是自己看錯了,直到聽說皇后點名你給太子當尚食,我覺得那天沒看錯,太子的確很高興。」

  姜俏沒說話,照哥哥這麼說,太子早知道她了——建造水庫跟截彎取直經過工部計算評估,確實可行,雖然需要費工五年,但好歹想出解決的方法,到時候大渠江經過之地可以說苦田變黃金,一年三耕都不是問題,皇上很高興,不但嘉獎了太子,也預賞了姜俊的大學士頭街。

     那也是不到一年的事情,太子不會那樣健忘的,太子卻裝作不認得……

  沒錯,從李皇后把她指給東宮就很奇怪了,自己的樣貌自己知道,雖然不是無鹽女,但在百來秀女中,不是倒一也是倒二了,怎麼可能給太子當尚食,芫華、繁縷、文竹、白蘇,個個都比她美啊,太子繞這麼大圈子把她收入東宮,只怕就是那建造水庫跟截彎取直惹的禍事。

  也許是兄妹心有靈犀,姜俊道:「太子這兩年禮賢下士,似乎準備跟齊國相分庭抗禮。」

  「齊國相?但太子身上也有齊家的血啊。」

  「但齊家人心不足,有了一個太后,一個齊淑妃,一個大皇子還不夠,想要太子妃,想要太孫,想要世世代代榮華富貴,妹妹在後宅,不知道天下事,皇上對齊家是厭煩了,偏偏齊家在朝廷中的關係盤根錯節,卻又不好一次拿捏,聖上這才故意放權給太子,齊家四代為官,太子想扳動,身邊沒幾個得力的人可不行。」

  姜俏心裡一寒,所以太子看中的是她的外掛系統。

  這樣說來,好像就有脈絡了。

  她第一天當值時,太子就要她抬起頭來讓他看看,她覺得東宮事務繁忙,一個宮女的長相應該沒什麼好看,但若太子想看的是建造水庫跟截彎取直的發想者,那就說得通了。

  原來如此啊。

  她就說嘛,太子個性這樣清冷,怎麼會無緣無故帶她去拜見太后,想來也是有所圖謀,想要的大概就是她的聰明才智。

  當然,這時代的太子要一個女人有很多方法,他可以下一道指令,一頂轎子抬她入東宮,這是方法,只不過會很明顯,難保有人不會回起這姜俏有何過人之處,然後把她跟姜俊的言談聯想起來。

  他不要別人知道有她這個人,所以才會繞了這麼大一圈。

  可是他錯估一件事情,就是,她不是十五歲,她活了三十年,然後又活了十五年,她歷經過很嚴苛的職場洗禮,所以能清測上司的心意。

  現在就是她的新上司想要她這下屬,但不要下屬鋒芒畢露,因為這樣可能會有人想挖她跳槽。

  嗯嗯嗯,一定是這樣。

  太子殿這小屁孩也真是的,早說嘛,害她昨晚到現在都摸不著頭腦,若說太子想網羅她,那就能理解了。

  這年代哪個女人不對自己男人死心塌地,所以太子大概也是想,讓自己變成他的女人,她就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且齊家人想挖她,還挖不走。

  如果她跟太子殿下定個合約不知道他會怎麼樣,她提供所有錦囊妙計,他則保她在東宮平安,並且保證將來不管是齊五娘還是李八娘,都會好好約束她們不讓她們找她麻煩。

  嗯,好像又不太行耶,她又不是天縱英才,哪這麼多妙計,等她把現代政策提供完畢,他又翻臉不認人怎麼辦,還是要個孩子比較保險吧。

  不過跟個沒感情的人上床生寶寶,好像也有點啥來著……還是讓她好好想一想,到底如何保平安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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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11 04:25:13


  姜俏就這樣以承徽的身分在東宮待了下來。

  從路叔冀噎到那刻開始,驚嚇天天有,搞得她覺得自己瞬間老十歲,如今總算慢慢習慣夏天過去了,秋天到來。

  春暖院的樹葉開始轉黃,沿著抄手遊廊種植的幾株桂花已經開花,芫華跟白蘇的動作很快,瞬間就把桂花打下,說要入茶,姜俏想雖然沒有桂花可賞,但有桂花茶可以喝也不錯,白蘇的手藝她是見識過的,可以開班授課。

  此外,皇宮中最受歡迎的就是菊花了,春暖院也有幾盆,開得又大又好,而且不是她在說,能進入皇宮的花品真的不同,她前生也看過無數菊花,可真沒聞過菊花香,但她院子中這幾盆,也不知道是什麼名品,走近就能聞到淡淡香氣,很優雅,讓人心曠神怡。

  種植在窗下她一直不清楚是什麼東西的植物終於開了花,淡紫色的,花瓣很小很可愛,如意說那是驅蚊用的,不過只在秋冬開花,種在窗子下一方面防蟲,一方面也拾院內添點景色,天家規矩,每個院內都得有四季。

  角亭內的姜俏伸了個懶腰,秋天真舒服,要是永遠都是秋天就好了,天氣涼爽不說,還能一直有肥蟹吃。

  講到螃蟹,口水都快流出來,太想吃了,不過身為承徽不能點菜,只能等膳房什麼時候排了螃蟹這道菜,才能飽口福,這時候就特別懷念在姜家的日子,雖然只是一般門戶,但想吃蟹就能吃蟹,吩咐下去晩上就有,哪用得著像現在一樣苦苦等候。

  「承徽。」從外面急匆匆進入的芫華在她身邊小聲說:「我剛去膳房取燕窩,聽到廚娘說花枝好像有孕了。」

  花枝要生小花枝了嗎?呃,不是,是小皇孫。

  花枝這名字真的害慘她了——太子開始在春暖院留宿後,花枝跟芽枝有來拜訪過。

  她們也很尷尬,東宮最尊貴的女人無疑是太子妃,但現在沒有,第二尊貴的是良娣,現在也沒有,再來就是承徽,偏偏承徽的品級真沒高到她們要來拜見,只是現在的狀況是,承徽就是最高等,不來拜見也很奇怪,於是兩人猶豫幾日,這才結伴過來。

  然後當其中穿青衫的少女說「婢子花枝見過承徽」時,她真的憋得滿頭發熱,太好笑,太好笑,太好笑了。

  因為一直在忍笑,忘了賞東西,還是白蘇提醒,這才命人取了首飾,很心痛的送下去了。

  唉,母親睿智,祖母睿智,她真的超需要錢,胡嬤嬤、崔公公來傳個話都得給錢,花枝跟芽枝來拜見她也得給,還不能小氣,天知道在她大器的說出「把抽斗那支翠玉蝴蝶形鳳簪、白玉扇形步搖拿過來」時,她的內心在血,那些都是錢啊。

  芫華說什麼,花枝懷孕了?那個青衫少女看來年紀也不大居然要當媽!

  姜俏知道依照禮數,得送點物品過去表示恭喜,想了想自己庫房的東西,「太子先前有賜下一支參,不如送過去吧?」

  「這可是太子第一個孩子。」白蘇在一旁委婉提醒。

  所以很珍貴,出不得一點包,人蔘這東西雖然是太子給的,不過畢竟放在春暖院的庫房也幾個月,萬一花枝虛不受補拉肚子,那她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謀害皇嗣,她有幾個屁股都不夠扛。

  姜俏一咬牙,「把我那套紅翡孔雀頭面給她吧。」

  芫華微笑,「是,婢子這就去。」

  天啊,好心痛,那套紅翡孔雀頭面可值錢了……但太子有後是大事,總不能送個玉鐲了事。

  齊五娘跟李八娘是腦子燒了才搶當太子妃,她這個承徽灑錢灑得都滴血了,當了太子妃給賞那不得破產,不過話說回來,人家可是李家跟齊家,庫房肯定幾百萬兩銀子堆著,不像她祖父,兩袖清風,她爹,兩袖清風,她叔,連兩袖清風的資格都沒有,因為還在苦讀,靠爸靠哥中。

  可惡,她真的好需要錢。

  帶著祖母給的一千兩,母親給的一千五百兩入宮,短短四個月,就沒了兩百兩耶,這萬惡的賞賞賞文化,太子那人又很沒意思地只會賞茶跟賞吃的,賞點銀子啊,你承徽我超窮,四個月花兩百兩,這種速度兩千五百兩沒幾年就山窮水盡了。

  「承徽別心煩。」白蘇安慰,「太子殿下對承徽隔三差五的留宿,那可是花枝不能比的,她承寵還沒您多,不過是運氣好些而已,您這個月的癸水晚了,指不定也有小皇孫呢。」

  不,不是啦,她是在煩錢,不是在煩小孩,雖然說小孩是立定腳跟的基礎,但她成為承徽也才四個月,即便太子勤奮,可也太快,這身子是十五歲的少女呢,這麼早懷孕,好怪。

  姜俏無法解釋,為了讓自己有事做,於是從金漆盒中摸了塊芝麻南糖放進嘴巴,就著邊緣輕輕咬,麥芽糖香混著芝麻豬油的味道在口中散開,真的是……是……

  實在忍不住,直接吐在手絹上,覺得嘴巴還有豬油味,連忙拿起茶水漱口,直漱了幾次這才好些。

  白蘇卻是嚇壞了「您哪裡不舒服了?婢子請胡嬤嬤去找太醫。」

  「不用不用。」姜俏連忙阻止,「大概是我貪吃了,午飯四蔬加上豬羊魚貝吃得多,不到一個時辰又開始吃果子,大概是腹脹吧。」如果有金十字或者張國周就好了。

  「您是侍奉太子之人,身分尊貴,可不能等閒視之,如意、蘭卉,你們好好照顧承徽,我找胡嬤嬤去請太醫。」

*             *             *

  那天下午,三個小太監飛也似的從東宮跑出去,一個去齊太后的壽康宮,一個去皇上的御書房,一個去李皇后的風儀宮,告知的都是同一件事情——太子承徽姜俏,太子通房花枝,雙雙有喜。

  齊太后賞了狐狸披風、狐狸被毯等,現在秋天不覺得,京城的冬天可冷到人發顫,點炭盆是太乾了,若能睡在狐狸被中,那可是暖得一覺到天亮,後宮也沒幾件這種好東西。

  李皇后很欣喜,給了人蔘靈芝等諸般珍貴補物,又拿了宮中只有她跟齊太后可以飲用的血燕過去,另外又派了兩個資深嬤嬤出來,宋嬤嬤去照顧承徽姜俏,陸嬤嬤去照顧通房花枝。

  至於皇上給的賞賜最直接,姜俏賜金一萬兩,花枝賜金六千兩。

  姜俏先是收到鳳儀宮的東西,覺得很無趣,再來是壽康宮的賞賜,有些開心,最後,則是由好幾個太監一起抬過來的大抬箱,當箱子打開,看到那一排排的銀元寶,姜俏忍不住大喊,萬歲,萬歲,萬萬歲。

  「殿下在看什麼?」看得姜俏全身發毛

  公孫玥微微一笑,「本太子在想,皇祖母,父皇,母后,都賞了好東西,我要給些什麼,才能顯出自己重視這孩子。」

  姜俏在心裡喊,給銀子啊。

  但畢竟膽小如鼠,不敢說出心底話,她只好回答,「殿下能常常來春暖院,對臣妾來說就是最大的賞賜了。」

  這句話雖然狗腿,但以現實來說,的確情真意切。

  當了四個月的承徽,總算也把後宮摸熟了,實實在在知道,位份雖然珍貴,但珍貴不過男人的寵愛,就像當年齊皇后雖是一宮之主,可皇帝偏愛李賢妃,宮女公公伺候李賢婦那可是當自己祖宗一般仔細,就連御膳房出菜,都選那腳程快的送往李賢妃住所。

  姜俏知道太子對自己的情意是假的,不過他常這樣過來,宮人對她的態度就會恭敬許多,讓人傳了信回姜家,也不曾受到刁難。

  「你第一次有孕,我本該多陪陪你,但時序入秋,北方逐漸進入無產期,我跟父皇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這樣吧,你要是嫌無聊,便來本太子的書房陪伴,這樣我能做事情,也能常常見你的面。」公孫玥說完,深深看著她。

  姜俏心想,矮油,就是想她去書房聽事情幫忙拿個主意嘛,沒問題沒問題,既然他給了她這個可以在後宮安身立命的孩子,那自己出點二十一世紀的智慧幫幫忙也沒啥,畢竟他賢明聰慧,對她有好處。

  於是她溫婉一笑,「這可是太子殿下答應臣妾的,臣妾可是要日日過去的。」說完,姜俏忍不住嫌棄自己,實在太諂媚了。

  但沒辦法,古代的人命如草芥,承徽雖然好聽,不過也就是個妾室,為了長遠著想,自然能有多狗腿就有多狗腿,抱得太子殿下舒爽,抱得太子殿下高興。

  公孫玥莞爾,「承徽若是能來書房伺候,本太子會很高興的。」

  姜俏讓自己露出含羞帶怯的笑容,「太子殿下是儲君,身體金貴,可別太辛苦了。」

  「我即使想休息也沒辦法,天下事太多了,我總得替父皇分憂。」嘆了一口氣,他道:「明明沒有天災但這幾年繳糧收成卻是一年比一年少,一年少個幾擔,看起來數量不多,這要是過十年,就是少幾萬擔了。」

  「若無天災,那肯定是百姓出力不夠了。」

  「是,不過這又沒辦法解決,朝廷已經降低賦稅,但繳糧數量就是上不來,白白浪費了這個恩典,國庫乃是一國命脈,如果充裕不起來,很難實施其他新政,更別論鄰國虎視眈眈。」

  姜俏見他皺眉沈思,心裡也有點不忍——這太子雖然奸詐,卻是一個好儲君,在她當尚食那半個月,總見他有忙不完的事情,黃尚書說,太子殿下從開始上殿,就是這樣了。

  皇上對這兒子也不知道是信心過度還是怎麼樣,總是把很大的事情全權交給他,例如大渠的水庫工程、截彎取直工程,就是讓工部直接跟太子彙報,太子也才十六歲啊,國三生的年紀,已經要承擔起大渠和沿岸三州幾百萬人口未來的生計。

  姜俏摸了摸還很扁的肚子,說來也奇怪,知道懷孕的時候沒有很激動,但在那之後見到太子,總覺得太子特別順眼,這也算愛屋及烏吧,她已經開始愛自己的孩子了,所以連帶愛孩子的爹。

  姜俏心想,總之是有利民生的事情,她這個知識豐富的現代人是很樂忙的,「朝廷與其減稅,不如下令減租。」

  「父皇已經於三年前減租一次了。」

  「不是朝廷減租,是地主減租。」

  公孫玥揚眉,「地主?」

  「朝廷減租,也只樂到地主,這對佃農來說幾乎沒有感覺,殿下倒是想想,出一分力氣,拿一斗糧,出十分力氣,也拿一斗糧,這樣誰肯出十分力氣?現在朝廷賦稅政策就是如此,減稅,肥到地主,對於佃農們卻是好處都沒有,太子不如下令地主一律只能拿百分之三十的糧產,朝廷拿百分之十,其餘歸給農民,然後再告知地主,田地若是原先租給甲,那麼每年田地要放租時,甲就是優先承租人,每年按照年產收租,而不能以去年收租多少來論斷新年,如此,農民知道自己出十分力氣能拿六斗糧,誰還不發憤耕種,佃農發力,國庫才能跟著充盈。」

  這乃是從「三七五減租」變化而來,維持民的收益比例,多加了朝廷收糧這部分,是適合東瑞國的農政。

  公孫玥原本緊蹙的眉心逐漸鬆開,想著想著,喜上眉梢,陰鬱一掃而空:「此計甚妙,若是地主不從,我便以違反國策之名義重罰地主,我不信有哪個富戶敢跟朝廷廷作對,如此農民收穫越多,便能提成越多,自然誰都會出力耕種,承徽,你真是本太子的福星。」

  沒有啦,就是活在你們幾千年後,當然知道的比較多啊,歷史上的明君不知道有多少,但直到二十世紀,這才有了三七五減租的政策推廣。

  公孫玥似是有感而發,「每當推行新政,朝廷上那些老傢夥們總是一口一個動搖國本,萬萬不可,下令眾人獻計,卻又一個推託過一個,沒人真正為百姓著想,說穿了,不過不想農民過上好日子,只想自己吃飽穿暖,享受那種優越感而已。」

  姜俏忿忿道:「也太可惡了,黎民才是國家根本啊,朝廷大官應該是為天下百姓服務,謀求天下百姓幸福,怎麼可以只顧著自己過得好,黎民若是吃不飽,國力從哪裡來,平安又怎會長久,那些老傢夥們也太短視近利了。」

  公孫玥定定看著她,眼中有種複雜情緒,然後笑了,「沒錯,百姓才是國家根本,俏兒,你居然懂我。」

  俏、俏兒?這是他第一這喊她名字吧,感覺好奇怪啊,不過也不會不高興,畢竟太子長得很好,雙眼深邃有神,鼻樑直挺,這要是放在現代進入演藝圈,肯定迷倒一大片迷妹,加之在皇宮長大,氣勢自然不同尋常,被一個十六歲的霸道總裁喊小名,姊姊魂還是有點高興的。

  且很神奇的是,不過稱謂上的改變,居然就覺得親近許多,承徽,總讓人反應不過來是喊誰,可是俏兒,她這樣被喊了十五年,她喜歡被這樣喊,有種親切感,別的不說,他們之間有了一個孩子,那就不再是陌生人了,而是親人,不是上司對下屬,而是比較接近平等的關係,一個爹,一個娘。

  是說,太子叫啥名字來的?公孫……公孫……啊,公孫玥!

  玥,神珠的意思。

  皇上給這兒子取名,不知道包含了多大的期待,前太子名「照」,雖也有光明的意思,卻也比不上「玥」,遙想當年,就這麼一個字,不知道帶給李賢妃多大的欣喜,又帶給齊皇后多大的不安。

  俏兒——聲音好好聽哦……唉呦我的媽,她這姊姊心被美少年喊得怦怦跳,太可怕了了,停一停啊,不要這樣跳,再興奮下去她怕自己會把持不住。

  公孫玥起身,「我得去御書房跟父皇報告這件事情,應該會馬上召集太臣入內商議,今天晚上就不來看你了。」

  「臣妾知道,已經是晚秋,太子殿下小心身體,別著涼了。」

  「你也是。」公孫玥看著她的肚子,「俏兒安心養胎,無論男女,我都會跟父皇請封。」

  公孫玥離去後,在旁邊的宋嬤嬤、芫華、白蘇、如意、蘭卉,五人齊齊跪下,都是一臉喜氣,「恭喜承徽。」

  姜俏一臉懵,請封?那就是一輩子不愁吃穿,她這是挾肚高升啊,摸摸還沒有凸起來的小腹,心想,這大概是三七五減租的功勞吧。

  「都起來吧。」真搞不懂這些宮女,她又不愛擺派頭,可她們動不動就下跪,「這事情你們知道就好,別嚷嚷出去。」雖然知道紙包不住火,但還是想掙紮一下。

  「是,老奴知道。」宋嬤嬤道。

  「是,婢子知道。」白蘇等四人道。

  姜俏就這樣養起胎來。

*             *             *

  公孫玥給她送來幾箱書,這正合她的心意——時序入冬,京城剛剛過瑞雪,雖然有奴僕清道,路上還是又濕又滑,李皇后有令,姜俏跟花枝沒事不準出垂花門,真要覺得悶了,廊下走走散散步也就是了。

  姜俏接到口諭那天,就覺得蔫,這是懷孕不是坐牢啊,饒是如此,還是一臉乖的跟柯嬤嬤說知道,說自己也是這樣想的,柯嬤嬤一走,她臉就黑下來,公孫玥的書房不能去伺候,那她要幹麼,又沒手機給她滑,院中梅花開得雖美,但也不能整天盯著看。

  正當鬱悶的時候,那幾箱書就來了。

  小康子說:「是太子殿下命人去市集書鋪挑的,都是一些話本,給承徽解解悶。」

  姜俏大喜,話本就是古代的羅曼史啊。

  對於一個沒有手機,不能隨意岀,又不擅長做繡活的孕婦來說,這些羅曼史來得太是時候了,就像現在,外面飄著太雪,她在屋內穿著萄蘆紋吉祥錦衣,燒著不會冒煙的金絲炭,手上一杯熱騰騰的安胎茶,看書生與小姐的愛情故事,各種月下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嗷,浪漫,她太欣賞太欣賞趙書生了,明明跟陳家門第差異這樣大,但還是勇於示愛,比什麼「我配不上你」的懦夫好千倍,真正的男人會先定下名份,然後考個好功名來回報,而不是逃得遠遠的,想著功成名就再回來娶,笑話,他就有把握那時陳小姐還是單身,萬一小姐被員外嫁給腦滿腸肥的富二代怎麼辦,那兩人不是終生抱憾。

  這本《玉鐲記》實在太好看,太感人了,趙書生堪為古人表率啊。

  公孫玥人也真的不錯,自從皇上賞萬兩銀子後,她現在不缺錢了,缺的是新鮮事物,這幾箱話本可來得劇剛好,而且感覺也不是粗買,好像都是挑過的,每一本都好好看,讓人看得欲罷不能。

  正看得起勁,宋嬤嬤端著一個金絲盤,笑意吟吟的走過來,「承徽,這是太醫開的補藥,得趁熱喝。」

  姜俏放下書卷,拿起百花瓷碗,用瓷調羹舀著碗中的黑色液體,一口一口,直到喝得乾淨,「辛苦嬤嬤了。」

  「承徽客氣,替皇后娘娘服侍將來的皇孫,可是老奴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別的嬤嬤求都求不來呢。」這包話倒不是誇大,這可是李皇后第一次當祖母,伺候得好了,不但能得到賞賜,還能得到信任,在後宮,主子的信任可比什麼都來得好,就像齊太后的童嬤嬤,李皇后的柯嬤嬤,宮中哪個美人見到不給幾分臉面,有事相求時可是幾百兩幾百兩的送,說白了,這些掌權者的嬤嬤過得可比低等嬪妃好多了。

  姜俏喝完補藥,又把一顆蜜餞海棠放入嘴巴去苦,說真的,不入口真的不知道蜜餞可以做得這樣好吃,微黃色的白海棠咬起來香甜順口,一下就把藥味去掉。

  「承徽能吃真是好福氣。」宋嬤嬤笑說。

  姜俏知道她有八卦想講,本來呢,不理她也可以,但宋嬤嬤畢竟是皇后的人,將來得回到鳳儀宮的,如果能趁現在搭好關係,對自己也比較有利,姜俏啊姜俏,識時務者為俊傑。

  宋嬤嬤都丟出話題了,好歹回應一下,這可不是普通嬤嬤,而是李皇后派給自己的嬤嬤啊。

  於是,她笑得純真無邪,像個十五歲的孩子,「嬤嬤怎麼突然有感而發?」

  「便是那花枝姑娘,老奴在膳房剛好遇到一樣從鳳儀宮出來的陸嬤嬤,這也不過一兩個月不見,那老東西居然顯瘦了,老奴跟她三十幾年交情,就沒見過她停嘴不吃,會瘦實在奇怪,忍不住便問了她,她說,花枝姑娘害喜得厲害,什麼都吃不下,雞湯都用棉紗濾過,一點油都沒有,還是吐了出來,現在都快四個月,也不見肚子變大,她怕皇后責罰她伺候不力。」

  姜俏一怔,「花枝姑娘竟害喜得這樣厲害?」

  嬤嬤繼續說:「老奴想想,便替自己慶幸,承徽只是怕豬油,不吃豬就好,牛湯、魚湯都能喝,三餐飯菜什麼都能吃,老奴看著承徽一天天顯懷,比什麼都開心,花枝姑娘現在卻只能喝點清水參湯,飯菜點心一樣也不能入口,這樣肚子可大不起來,陸嬤嬤自然是要煩惱的。」

  姜俏沒注意到宋嬤嬤後來又說了什麼,只想著花枝。

  她對公孫玥沒有男女之情,對花枝自然沒有嫉妒的感覺,反而還很感謝花枝的存在——兩人懷孕,目標分散,不然李八娘跟齊五娘可都日會記恨她這個姜承徽。

  而現在,因為花枝身分低,兩個未來太子妃都把炮口對準她,心想那個賤婢憑什麼懷上太子表哥的孩子。唉,真是又傻又刁,憑的當然是公孫玥睡了人家嘛,不然她一個通房能自己無性生殖不成。

  花枝是宮婢出身,背景就是一般百姓,能懷上太子的孩子,那可是祖墳冒青煙的喜事,可若這胎有恙,李皇后恐怕不會顧及她的失子之痛,反而還會責罰她的疏失,到時沒人能保她。

  姜俏想想就覺得她可憐,古代的女人從來不好過,何況東宮中低層的通房,只比普通宮女好上一點點,說來都該怪公孫玥小氣,都懷孕了就給人昭訓名份啊,不然給個奉儀也好。

  獎勵獎勵女人心裡踏實,懷孕起來也比較舒服不是。

  棉紗濾過都沒一絲油了,這還不能入口,這會不會是怕味道啊?

  她以前在飯店當服務生時,有次被調去總統套房服務貴客,貴客的要求是菜放涼再上,她也沒多問,客人百百種,她看得可多了,不管要求什麼,儘力達到就是了,不用去問原因。

  後來客人自己跟她說了,因為懷孕,不管什麼氣味,聞了就不舒服,所以才讓菜放涼。

  這麼回想起來,姜俏心中便有了計較:「宋嬤嬤,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

  「承徽折煞老奴了,有什麼吩咐說就是,老奴一定儘力去做。」

  「我在想,這花枝會不會就是懷孕怕氣味,讓陸嬤嬤把湯品放涼了,看看她是否能喝得下。」

  「這老奴倒是沒想過,承徽好心,不過還是先問過太醫。」宋嬤嬤謹慎回答,「花枝姑娘可是雙身子,跟一般人可不能相提並論。」

  「是我想得簡單,還請宋嬤嬤幫忙跑一趟。」

  宋嬤嬤已經到春暖院兩個多月,知道這姜承徽從不小氣,便喜孜孜去太醫院請示。

  太醫表示,喝涼的倒是沒問題,別放到冷就行。

  那天下午,陸嬤嬤把一碗放涼的雞湯端給花枝,花枝意外的沒有露岀不舒服的樣子,反而把雞腿、人蔘連湯喝得乾乾淨淨,連她自己也很詫異,想著趁能喝,多吃點,膳房趕緊送上八菜一湯,天氣冷,送到盈秀閣再放一下就涼了,花枝就著那些已放涼而沒有氣味的菜色,吃了兩碗飯。

  花枝能進食的消息回報到鳳儀宮,李皇后很高興,賞了兩道自己的菜色到盈秀閣,連帶宋嬤嬤下午詢問的那個太醫也得了一些賞賜,至於想出這好法子的姜俏自然少不了,李皇后不但給了兩道吃食,還賞了幾件小嬰兒穿的衣服,那些都是公孫玥當年穿過的,將來無論生男生女,穿著太子下小時候穿過的衣裳,那地位自然不用說,肯定高出一截。

  拿著小衣服來的柯嬤嬤笑說,皇后一方面放心花枝姑娘,一方面也為了姜承徽的大器替太子高興,東官的女人重要的是齊心協力,姜俏這樣不會嫉妒的女人才會讓皇后喜歡。

  花枝是太瘦了,突然發現自己能吃,那可是拚命吃,恨不得肚子快點凸出來,至於姜俏這邊,花枝繡了一雙虎頭鞋,請陸嬤嬤幫她送過來道謝——大雪不好出門,又不認識字,只能如此了。

  姜俏摸摸自己的肚子,也替花枝高興,自己這個承徽沒醋意,花枝身分又低,兩人的孩子肯定處得來,想想那也應該回個禮啊,自己女紅不太好,鞋子帽子太難,但做個小口水兜還行,於是剪了布,花了一下午縫好,送回去當回禮。

  如此,迎來冬至,迎來新年。

*             *             *

  雪太大,她自然是沒入宮一起吃團園飯,但公孫玥回東宮後,卻是來到春暖院安睡。

  他似乎是累了,一下就傳出均勻的呼吸聲。

  姜俏就著燭火看著他的側臉,心想,這小屁孩真太不容易了——東瑞國版的三七五減租預計在過年後的春天實施,哥哥在信上跟她說,民間百姓知道了這新政,都很開心,大呼萬歲,黎民有多高興,朝廷上那些老傢夥就有多反對,真不知道他費了多少力氣才讓那些老傢夥閉嘴。

  辛苦啦,公孫玥。

  當然,你也辛苦啦,姜俏。她在心中對著自己說。

        去年過年,她跟幾個相熟的秀女一起在儲秀宮守歲,當時命運未知,眾人期待又忐忑,而不過短短一年,她已經入住春暖院,還懷上孩子。

  撫著微凸的肚子,內心總是一陣柔軟。

  剛開始,她是想要孩子好在東宮安身立命,但知道有孕後,感覺完全不同,她愛這個孩子。

  不過才四個多月,已經開始期待他岀生,想給他設計兒裝,想教他說話,教他走路,學字,看書,好多好多……

  而這些,都是因為身邊這個少年。

  姜俏微笑,公孫玥,我不愛你,可是謝謝你,想利用我的聰明才智也沒關係,因為我知道,你在平的不是名聲,而是百姓。

  這樣的你,我很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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