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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23 21:50:29


  「如果我猜得沒錯,操琴之人應當是方才的那名女子,或者我該說是「玉笛子」。」裴冷筑的話一出口,當下屋子里的人全靜了下來。

  在一片靜默之中,一道黑影由窗子躍出,瞬間無影無蹤,而裴冷筑卻沒有追趕的意思,只是靜靜的站著。

  「小夥子,進來吧!看你的樣子,現在沒有捉拿她的意思,不是嗎?」

  「她是我的,不過,不是現在。」裴冷筑臉上仍是那抹淡淡的笑容,但是語氣中的自信卻不容抹殺。

  「你倒是自信得緊,不過卻也聰明,阿月現在需要時間冷靜,我老是說她太沈不住氣,但是對像她這種年紀的姑娘家來說,這是可以原諒的,不是嗎?〞說到這里,老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你還站在外面做什麼?」

  「那冷筑就打擾了。」裴冷筑遵從老人的話輕輕的推開了木屋的門,一踏入屋中,訝異的發現,這木屋比從外面看起來的大上許多,雖然簡陋,卻也乾淨而整潔,最重要的是這屋中琳琅滿目的樂器,大至鐘、磐、鼓、篌,小至塤、貝、葉、,無一不有,讓人恍若進入另一個空間。

  「這兒的樂器都是當今少見的上上之選,以孟冬月的名號,任何一樣都可以要價千萬。」等著裴冷筑─一賞玩全數的樂器後,老人突然開口說。

  裴冷筑的眼光被老人的聲音拉回,轉向趟在床上,看起來雙眼已瞎的老太婆身上,那老人家已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樣,瘦骨鱗峋而且垂垂老矣,但是以她分明的五官,看得出年輕時必也是風華絕麗的佳人。

  「以這兒樂器的價值,你們大可不必住在這樣的地方。」裴冷筑以他多年從商的眼光看起來,隨便一把名器,都夠尋常人家過個一輩子了。

  「那是好長的一段故事了。」老人感慨的說著。

  那雙無神的眼眸讓人看不出她的心事,但裴冷筑可以感覺到老人的心思已飄得好遠,該是過往的那一段記憶吧!每個人都有屬於他自己的過去,更何況是這樣的一個老人,她的過去和回憶絕不在少數,裴冷筑知道這一刻老人是屬於她自己的,在她心中的那一個世界是他人無法涉足的,所以他選擇了靜候,任她靜靜憑吊她的回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一瞬間,也可能是一輩子,記憶是沒有時間長短可言的,這時老人終於回過神,也發現了屋中的靜默,「我實在是太失禮了。」

  「不。」裴冷筑了解的說。他能體會這樣突然掉入往昔的感覺,他不也常常在觸景傷情的時候,幾次夢回過往。

  「你不想問我在想什麼?」老人好奇的問。

  「如果您覺得晚輩能聽,前輩自會道來,反之又何必多言?」

  裴冷筑的原則一向是不強求,一切隨緣,當來則來,該走則走。

  「你是一個懂得別人傷痛的人。」

  「或許一樣是受過傷的人比較能夠了解那樣的疼痛吧!」裴冷筑淡淡的說。

  人人都說他灑脫,每每□慕他的率性淡然,可是又有誰能了解他是經歷過什麼樣的心理變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換得這般的雲淡風輕?「你不是尋常人家的於弟,想你出口成章而溫文,又懂琴音聲律,態度不亢不卑,不知你成家了沒?」老人突然又轉了個話題。

  「緣份自是天定,冷筑至今仍未娶妻。」裴冷筑倒也不以為意,實話實說。

  「這樣啊!」老人家點點頭,也沒有接下什麼話,只是突然的話題又轉了開來,「你是如何知道阿月才是真正操琴的孟冬月?又如何得知阿月便是那玉笛子?」

  「因為琴音太有力,以婆婆您的聲音,似乎不可能奏出這般的樂聲。至於玉笛子的身份,是因她身上的香味,她長年操琴,身上必留下特殊檀香之味,和上次晚輩與之交手時一同,放冷筑大膽斷定。」裴冷筑解釋出他的猜測。

  「你和阿月交手過?」老人似乎有些吃驚,旋即又想起了什麼,「大約在何時?」

  「約有一旬的光景了。」

  「一旬……這就難怪了。」老人心中的疑惑似乎有了解答。

  「不過晚輩尚有一事不解,還望婆婆解惑。」

  「什麼話,你問吧!」

  「以她的年紀,約十幾二十出頭,可是孟冬月之天下第一巧手之名流傳已久,似乎不太可能是同一人。」裴冷筑提出這中間他唯一找不出合理解釋的一點。

  「你真的是非常聰明。沒錯!真正闖出名號的孟冬月是我,阿月是我的孫女兒,這些年我的身體大不如從前,而阿月已然青出於藍,所以這些年世上的名器多是出於她之手。」

  「那她的真名是?」

  「羽音,很美的名字吧!」嬤嬤的聲音充滿了憐惜,似乎對這久不曾呼喚的名字充滿了感情。

  「禮月令有雲,孟冬之月其音羽,想來您的兒子亦是以此起名。」裴冷筑也不禁暗暗為此一悅耳而具深意的名字暗嘆。

  「你真的是很敏銳,或許你就是那個能找回羽音的人吧!」老人家若有所思的說。

  富麗堂皇的大廳之中擺滿了各式的佳肴名菜,但凝重的氣氛讓人連動一下筷子的興趣也沒有。

  大廳中只有三個人對坐著,分別是公孫昕和楊玉仙臉色相當難看的瞪視著一臉無辜又無奈的御史大人──「李傑」。

  「你不是說只要我們拿出無射瑜,你就有辦法捉拿玉笛子的嗎?結果你不但人沒有捉到,連無射瑜都弄丟了,你不過是個小小的御史大人,辦事如此不力,趕明兒只要我大舅子向皇上參上一本,包你連這小小的四品官都沒得做。」

  楊玉仙一聽到李傑又讓無射瑜落入了玉笛子的手中,心中甚是氣憤,他早就看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御史大人不順眼。

  既然是個沒有名氣的御史大人,那表示這個李傑該是沒什麼後台,所以這狐假虎威的楊玉仙便仗著他的大舅子是國舅的份上,對李傑說話的口氣亦不甚客氣。

  白守謙當然了解這楊玉仙的心理,是以對他的口氣一點也不動氣,反倒是有幾分看好戲的心態。這個有眼不識泰山的楊玉仙若知道他真實的身份是當今皇上的拜把兄弟,不知道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冷竹島的二當家已承諾會追回失玉,我想以冷竹島的勢力,兩位大人不會信不過吧!」白守謙裝出一臉恭敬,可是他話中挑 □的意味不淺,表面上是恭恭敬敬,實際上卻用冷竹島反將了他們一軍。

  這沒啥大腦又沈不住氣的楊玉仙自然聽不出其中的玄機,仍自顧的以為李傑是怕了他。

  可是一向見識多、閱歷廣的公孫昕可沒這麼好蒙混,他在官場上打滾了這麼長的時間,見識過的人何止上千,白守謙的話落在他耳中,自然分外刺耳。

  「以冷竹島的勢力,只要一句話,我們哪有什麼意見?只不過我們希望不只是得回無射瑜,而是早日將這擾亂社稷的玉笛子緝拿歸案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公孫昕不愧是公孫昕,這席話講得是冠冕堂皇,連白守謙都不由得想暗暗替他喝采,要不是他早就對這個老狐狸有所疑心,相信聽到了他的話,也不免對他如此的心系社稷而感動萬分吧!「何止要緝拿歸案,像他這種強盜就應該就地正法,通令所有的人對此人格殺勿論。」

  楊玉仙巴不得這玉笛子就這麼死了,一了百了,只要這玉笛子一死,那當年的事應該就此石沈大海,他也才能安心。

  「玉笛子只是搶劫倒從未殺人,而且他一向義賊作風,若輕率的就地正法,恐會引起百姓之不平,是以屬下的意思是希望能經過刑部審理後再走其罪名,如此百姓也能心服口服。」白守謙捺著性子解釋。

  開什麼玩笑!這玉笛子有可能是解開當年麟台監滅門疑案的線索,就地正了法,那如何為狄伯父一家人洗雪冤情?「御史大人說得倒也是,不愧是皇上御筆親點的,做起事來果然面面俱到,公孫老頭我深感佩服。」

  「什麼!大舅子!你瘋了,要是……」

  楊玉仙的話在公孫昕的淩厲眼光中散去,他才驚覺自己差點露了口風。

  該死!這個不知道打哪蹦出來的小子真是太過份了,要是不找個機會好好的修理他一頓,他楊玉仙的面子該往哪兒擱?「李大人,如果沒事的話,夜也深了,今晚我們不妨就此作罷,改日再詳談此事,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公孫昕客套的下了逐客令,以免講得愈多,這沈不住氣的楊玉仙真的露了口風而壞了大事。

  面對這明顯的逐客令,白守謙縱然扼腕於不能多探些消息,但也不敢太過於打草驚蛇,只好訕訕的對楊玉仙和公孫昕起身告辭。

  不過今天這一行也不能算是一點收獲也沒有,至少他可以確定一件事要捉住這兩個人的狐狸尾巴,只有先從比較好解決的楊玉仙下手才是。

  楊玉仙一待這個令他刺目的御史大人跟著門房出了廳門,終於忍不住出口的發表他的言論。

  「大舅子,你難道不知道玉笛子留在這個世上對我們只有百害而無一利嗎?要是讓刑部來審,萬一抖出我們當年所做之事,那可不是好解決的。」

  「誰說我要讓刑部來審了?」公孫昕冷冷的說。

  「可是……」

  「寵中的鳥總比天上的鳥好對付吧!畢竟無牢中的意外誰也不能預料,不是嗎?」

  「大舅子的意思是……」這下楊玉仙總算回過神來了,「真是妙,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只要捉到了玉笛子,要殺他根本是易如反掌。」他愈想真是愈快意,他就說嘛,以他大舅子這般的狠角色,怎麼可能放過王笛子?「而且你還忘了一點。」

  「哪一點?」

  「留玉笛子一個活口是我們唯一能得全琅琊十二音玉的機會,也是我們能夠完成多年心願的機會。」公孫昕冷冷的笑看,只要能得到那十二音玉,大唐的江山便是他的了。

  「可是,我總覺得那個御史大人一定會阻礙到我們的計劃,而且以他的說法,他不一定會把玉笛子交給我們。」

  或許楊玉仙並不靈敏,但是他對「李傑」的不對眼卻讓他歪打正著了一件事,那就是李傑斷然不會把玉笛子交給他們。

  老謀深算的公孫昕當然明白這件事,他只稍看一眼,就知道這個叫李傑的人不簡單,這個不知何來歷的小子似乎知道了些什麼,他的目的或許不只是捉拿玉笛子這麼單純而已。

  「你說得沒錯,這個小子看來是不會乖乖的把人交給我們,所以我決定由我們自己來捉玉笛於,只要我們先捉到了玉笛子,不但什麼問題都沒有,而且我們的目標也就指日可待。」

  「大舅於,你這麼說,想必你的心中已經有了計劃。」和他大勇子相交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對公孫昕的言行,多少楊玉仙也摸得出幾分。

  「我已經派人放出風聲,說音玉現在在我們的身邊,相信只要玉笛子聽到這個風聲就會自己乖乖的現身,到時我們只要來個「請君入甕」、「甕中捉鱉」,任玉笛子再有天大的本領也插翅難飛。」

  「可是玉笛子會這麼好捉嗎了」楊玉仙仍有疑惑。

  公孫昕這個計劃聽起來是相當完美,可是其中仍有幾個相當大的問題,像玉笛子的神出鬼沒就是一個問題。

  「這幾天我反復思考一件事,這玉笛子如何能在不傷人的情況下盜取所有的東西,我一再的琢磨就只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除非玉笛子用的是懾神迷魂音。」

  「攝神迷魂音?」楊玉仙不解的問。

  「我曾聽說有一種吹奏的方式所發出來的聲響,會讓人暫時的失去神智,而最擅長此一吹奏方式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有天下第一巧手之稱的孟冬月,三十幾年前,我曾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聽過此一技藝,只是我一直沒把這件事和玉笛子之事聯想起來。現在這麼一想,我幾乎可以確定,這玉笛子和孟冬月一定脫不了關系。」

  「就算知道孟冬月和玉笛子脫不了關系也沒有什麼用,誰都知道孟冬月根本沒有下落可尋。」楊玉仙雖然不才,這小道消息倒也是聽得不少。

  「但是至少我們有了對付玉笛子的方法,如果他用的是攝神迷魂音,只要塞住耳朵,不要聽見樂聲,那玉笛子也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不是嗎?到時要捉他也就不是一件難事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現在該怎麼做?』楊玉仙是愈聽愈興奮,他仿佛可以預見玉笛子乖乖束手就擒的樣子,一想到這,他就恨不得現在玉笛子便出現在他的面前,好讓他可以把這個眼中釘、肉中刺就這麼拔去。

  「什麼都不必做,如果我想得沒錯,那玉笛子已經準備送上門了。」公孫昕皮笑肉不笑的說。

  他眼中閃出的殺意冷得教人心顫。

  又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冬月藉著一身的玄衣融入這漆黑的夜中,冬天的風在夜里顯得更是清冷,但這肉體上的冷一點也比不上她的心寒。

  這些天她不只一次的聽見大街上謠傳著尚衣奉御已來到江南,而且還帶著可以引出玉笛子的實物。

  雖然消息中並沒有提到是什麼樣的實物,但是冬月卻肯定他們口中說的一定就是音玉,除了在裴冷筑身上的應鍾珩之外,在那些賊人的手中一定還有南呂玨、夷則再和林鍾璃。

  她趁看嬤嬤睡著的時候溜了出來,準備夜探這賊人的行館,運氣好的話,她就可以取回所有被那班賊人強取走的音玉,以慰雙親在天之靈。

  唯一讓她遲疑的是,她知道自己這一次將要面對的正是殺了她的雙親,滅了她的族人的仇人,她不知道自己在使那些人失去神智而盜玉的時候,會不會忍不住手刃了那些仇人?她真的不知道!她是真的根著那班人,巴不得讓他們一個個的死於非命,或許是她從沒有傷過人,一想到自己得動手殺人,不知怎麼的,竟然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算了!現在她該想的不是這個!她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

  她縱身一躍,輕盈的躍上了尚農奉御行館圍牆邊的大樹,再一個順勢就翻身進入了內院。她的身影方一落地,原本整個漆黑的院子一下子燈火通明了起來。

  看來這件事他們是早有計劃的,不過冬月倒也不心驚,反正她來之前早就知道這可能是這班賊人設計出來要捉她的計謀。

  她一點兒也不慌亂的取出懷中的玉笛,在一聲冷冷的哼笑後,使運氣吹起了她的懾神迷魂音,等著這班賦人頭痛欲裂喪失神智的樣子。

  笛音一響起,冬月直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她訝然的發現她的笛聲竟然對在場的所有人一點效果也沒有,她不死心的再吹了一段,心驚的發現仍是徒勞無功。

  「別白費力氣了,你的懾神迷魂音已經失效,你最好是乖乖就擒,並且把音玉交出來。」楊玉仙得意的說。

  他實在是太佩服公孫昕的料事如神,這一切都一如他所說的,仿佛他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現在他全然的相信事情一定會如公孫昕所講的那般順利,因為現在的情況正是最好的証明。

  一想到這一點,他的口氣也不覺的放肆了起來。

  「哼!」冬月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

  她以極快的速度轉身便要離去,冷不防的一支藏在暗中的冷箭讓她避之不及的沒入了她的腿。

  「射得好!本爺有重賞。」楊玉仙一看玉笛子中了一箭,心中自是歡喜,連忙大聲嘰喝,「只要有人活捉玉笛子,賞金一千兩。」

  他原本以為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可是卻發現那些人竟然沒什麼反應,他在征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些人不是聾的就是用布塞住耳朵,他的話根本沒有人聽到。

  明白了這一點後,他連忙以手勢再一次重新表達他的意思。這一次,所有人的反應果然大大的不同。

  一旦明白了楊玉仙的話,在場所有的人眼睛皆為之一亮,個個前僕後繼,深怕被別人搶了頭籌,失去了發財的好機會。

  冬月知道自己是敵不過這樣多的人,她並不怕死,反正她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只是不知道來得這樣早罷了。

  唯一讓她掛心的是嬤嬤,萬一她死了,那嬤嬤怎麼辦?有誰會去照料行動不方便又有病在身的嬤嬤呢?想到這一點,冬月就是拼了命也要回到木屋,至少帶嬤嬤去一個有人能夠照顧她的地方,不然她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一個人突然閃過了她的心中,她是多麼的不想想起這個人,可是她卻無法不去想起他,或許她的心比她的理智清楚的知道,現在能夠幫她的也就只有他了。

  那個她根本不該接近的男人。

  「你這幾天去了哪里?」

  白守謙一見到裴冷筑便大步的走向他,劈頭就是這麼一句話。

  這些日子,他幾乎每天都來冷竹別館走上這麼一起,可是每一次得到的回答都是裴冷筑有遠行,不知何時才會回轉。

  要不是他知道冷竹島的人一向言而有信,他還真要開始猜疑這裴冷筑是不是「跑路」去了,否則怎麼無巧不巧的就在這個時候不見人影。

  「這一次裴某至江南,原就是為了洽談一些有關冷竹島的商業事宜,是以這些個日子自是到各方去視察,白兄何必如此著急,難不成以為小弟會失信於人?」

  裴冷筑倒也不介意白守謙不甚禮貌的質問口氣,仍是他一派溫和的笑容。

  被裴冷筑這麼一說,這白守謙倒真有些不好意思,想以冷竹島的名聲,他作這樣的臆測不免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賢弟此言過重,守謙唐突,只是剛好有些要事急欲告知賢弟,幾次訪之不遇,難免心浮氣躁,口氣便有冒犯,還望賢弟大人有大量,見之不怪。」

  「好說,是小弟不曾交代下人,說來倒也是冷筑的錯。」裴冷筑本就是個不喜和人計較之人,自然不會把此事放在心上。

  「那愚兄就先謝過了。」

  「白兄別客套了,不妨將來意直說。」裴冷筑單刀直入的說。

  「公孫昕已至江南,此事你可知?」

  「略有耳聞。」

  「那他傳出風聲想放長線釣大魚的計劃你聽說了沒有?」白守謙急急的說。

  他著急的是如果玉笛子先落入的是公孫昕和楊玉仙的手中,不但琅琊十二音玉找回無望,最麻煩的是狄家的滅門血案便從此斷了線。

  「以玉笛子的身手,他們這種做法不啻是自討沒趣。」

  裴冷筑倒是看得挺輕鬆,他又不是沒見識過冬月的身手,加上若他猜的沒錯,冬月所用的定是傳言中的攝神迷魂音。有此技藝和身手,他相信那些人要抓得住她的機會是微乎其微。

  「可是據我明察暗訪的結果指出,這次公孫昕可暗中募集了不少的高手,準備將玉笛子擒住,而且我還聽說公孫昕似乎很有把握能捉得住玉笛子。」

  白守謙仍是異常擔擾的說著。

  畢竟公孫昕這個人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會有如此的把握,就一定掌握了什麼有力的條件。

  「很有把握?」裴冷筑的笑容似乎有些僵硬。

  聽到這兒就連裴冷筑都覺得有些不妙,他們裴家的人是一向不理會和朝廷有關之事,但是為了知己知彼,對朝中之事可也是了若指掌,這公孫昕是個什麼樣的人,裴冷筑心里也有數。

  像公孫昕這種老好巨猾型的人物,如果他會表現得胸有成竹的樣子,除非讓他覺得事已勝券在握,這樣說來……一思及此,裴冷筑整個人的眉頭便皺了起來,一種不祥的感覺悠然而生,「你知道公孫昕有什麼特別的舉動嗎?」他的口氣已不再是隨和而淡然,取而代之的是冷峻和嚴厲。

  面對裴冷筑這樣的轉變,讓白守謙訝異得不知如何說,現在的裴冷筑根本不像他認識的那一個「笑面諸葛」,反倒像是那個冷得可以的裴冷簫。

  「好像是有那麼一個傳言,說公孫昕延攬的高手最好要是聾子,至於理由就沒有人知道了。」白守謙聳聳肩說。

  他想了這麼久也不知道這公孫昕到底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好端端的找一群聾子來做些什麼?但裴冷筑可就不同了,他一聽到白守謙的話馬上臉色大變,頭也不回的向外衝了出去,身形之快,讓白守謙幾乎為之傻限。不過他可沒空發愣,再不快點就跟不上這突然像是吃錯藥的裴冷筑了。

  「喂!你要去哪兒?等等我!」他一面追,一面還不停的在裴冷筑的身後喊著。

  裴冷筑一點回應他的意思也沒有,因為他現在的一顆心全系在那個有雙滄桑雙眸的冬月身上了。

  都是他的錯!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他不該給她太多的時間,早一點把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今天就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

  要是她出了什麼樣的差錯……裴冷筑搖搖頭,甩去這令他心驚的想法,仿佛這樣做就能讓那些不好的事都不會發生似的,雖然可笑,卻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

  他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禱──她絕不能有事!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23 21:50:59


  冬月忍著腳上的疼痛,一邊還要小心身後像是餓狼似的追兵,就這樣跌跌撞撞、停停走走的回到了泣血林,冬月身上劇痛的傷口和心中的焦急讓她冷汗直流、頻頻氣喘不已。

  隨著時間的流逝,冬月的昏眩感不停的加重,黑影幾次都欲攫住她,可是她知道自己絕不能倒下去,因為這一倒下去不僅宣告了她的死路,就連嬤嬤的命也一起賠了進去。

  而且她還得快,因為這些賦人已經識破懾神迷魂音,不用多時定會懷疑起泣血林,她一定得趕在那些人捉住嬤嬤之前先將嬤嬤帶走,否則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她強忍著腳上仍不停進血傷口的疼痛和不停向她襲來的昏眩,小心翼翼怕是驚嚇了嬤嬤的輕輕推開木屋的門。

  「阿月,是你嗎?」

  「是我!」冬月連忙應聲。

  「為什麼你的聲音這麼不對勁?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嬤嬤眼雖瞎,可是仍擁有相當好的耳力。

  「是發生了一點事,不過現在沒有時間講,您準備一下,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個林子才行。」

  冬月強忍著身上的劇痛,將嬤嬤背在身上,想趕在那班人追到之前將嬤嬤送出林子,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因為她似乎隱約聽到有人進人林子的聲音。

  連她這個受了傷,反應也有些遲緩的人都聽到有人進入林子的聲音,更何況是一向耳聰的嬤嬤。

  「阿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嬤嬤著急的用手上下摸索著冬月,不久摸到了一處熱熱濕濕的東西,而且空氣中也飄著令人不安的血腥味。「你受傷了?」

  「沒事的!嬤嬤,我們快走吧!」冬月咬著牙,仍是奮力的想把嬤嬤背起。

  「不行!來不及了,那些人已經快到了,阿月,你先走!嬤嬤年紀大了,再活也沒有多久了,你就別管我了。」

  「我不會丟下嬤嬤!」冬月說什麼也要帶著嬤嬤一起走,沒有了嬤嬤,她一個人活下去又有什麼意思呢?嬤嬤知道冬月打小就是死硬脾氣,只要她決定的事,說什麼也沒有用,看來只好另外想個辦法了。

  「真是拗不過你。」嬤嬤小聲的嘆口氣說。「要嬤嬤走也可以,但是你可不可以先幫嬤嬤做一件事?」

  「當然了!只要是嬤嬤說的,阿月一定盡力去做。」

  「那好,你先到嬤嬤右手邊,那兒的牆上有一支龍吟簫,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冬月點點頭。

  「好!你去把它取下來。」

  「可是……」

  冬月有一點兒猶疑,打她來這泣血林投靠嬤嬤以來,嬤嬤一直不許她動這一支龍吟蕭,所以她一直就沒有碰過,想必這支箭對嬤嬤來說一定意義頗大。

  「去拿就是了,再不久那些人就要來了,你還不快一點。」嬤嬤的聲音隨著時間的流去而更顯得急促。

  冬月被嬤嬤這麼一吼,遂不敢再多想些什麼,只是連忙伸手去取了下來。

  哪知這簫才一離開牆,冬月腳下的地板就開了一個大洞,她連尖叫的機會也沒有,就整個人掉入了洞中。

  嬤嬤聽見冬月的驚呼隨著地上的洞又恢愎原狀而消失,風霜滿面的老臉漸漸泛出一個笑容,她安靜的等著屋外的人到來,表情平靜的一如人定的老僧。

  「喂!老太婆,快把玉笛子交出來,否則可別怪我們這些人手下不留情,連一個又瞎又醜的老太婆都欺負。」這些一心只想著巨額賞金的人,只想捉到玉笛子好得到那巨款,說起話來的口氣一點也不客氣。

  「什麼玉笛子,我不知道。」嬤嬤冷哼一聲,臉上倒沒什麼表情。

  「少裝蒜了,血跡到這兒就沒有了,如果玉笛子不在你這里,難道他會自己長翅膀飛了?」那個人沒好氣的說。

  「我只是個又老又瞎的瞎老太婆,他有沒有長翅膀我又看不到,說不定他是長了翅膀。」嬤嬤的口氣十足十的鄙夷,對這種自願為虎作倀的人,她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好客套的。

  「你……」那個人被嬤嬤激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是氣得整個人一直不停的發抖,一揚手就打算對著嬤嬤揮過去。

  「大哥,別理那個糟老太婆了,現在搜出玉笛子才是最重要的,要是讓別人先找到,那我們的賞金就沒了。」一個個頭較小的黑衣男子連忙對那個人說。

  那個人一看到所有的人都像是尋寶似的翻箱倒櫃,也連忙加入其他人的行列,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把到手的錢財雙手奉給別人。

  這小木屋就這麼一點兒大,撇開設有人知道的機關不說,這地方小得可以,沒幾個可以藏人的地方,於是找不到玉笛子的這些人又把目標放回了瞎眼嬤嬤的身上。

  「你這老太婆,你說不說玉笛子到底到哪兒去了?」那些人個個像是餓狼一樣的全都圍在毫無抵抗力的嬤嬤身邊。

  「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殺了我還是一樣一句話──不知道!」嬤嬤冷冷的說。

  「看來你這個老太婆還挺嘴硬的,不給你一點顏色看是不行的。」一個像是這群烏合之眾中講話最有分量的人說。

  「反正我再活也沒多久了,你又能拿我怎麼樣?」看來冬月的死硬脾氣就是這麼遺傳而來的。

  「是嗎?你這老太婆倒挺雅的,這木屋中的樂器可真不少,想必是你心愛的收藏吧!」那個男人的語氣有著濃濃的威脅。

  「你想做什麼?」

  這屋中的樂器是她花了大半生的心血制成,她自然是很在意,所以回話的時候自然看急了些。

  可這看急的話才一出口,她就在心中暗叫不妙,這不是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想做什麼,只是想試試這琴好不好用。」那個人話才一說完,就舉起大刀往桌上的琴一刀劈下,鏗然的一聲,這一把名琴就此香消玉殞。

  嬤嬤再怎麼心痛也只能無言以對,這些名器怎麼說也比不上她的孫女重要,只是可笑啊!這些人是為了大筆的賞金才痛下此殺手,可是他們竟不知道,這兒隨便一把名琴雅器,便比他們的傭金不知高過凡幾。

  價值是什麼?不過是懂得欣賞的人才有的罷了!一想到這里,嬤嬤開始大笑,這會兒她是真的領悟了,她一生追求完美,是以拋夫棄子以尋完美之音,好不容易和兒媳再聚,卻又旋即天人兩隔。

  她該聽從兒子的意思,讓羽音……冬月像個平凡的女人過一輩子,可是偏偏她又不甘埋沒冬月這孩子的天分,於是教了她制器的手藝、懾神迷魂音,也教了她父母未完的仇恨,是她害得冬月不能像一個平凡的女人,有個平凡的生活……可笑她一生追求的完美,在一群莽漢中視若敝屣,她一生追尋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她抓起床頭的竹引瑟,暗聚內力的彈奏了起來。嬤嬤原就是天下第一巧手,這瑟在她的手中揚起之音如泣如訴,再加上她現在心中的悲憤,她幾乎是用生命的力量在演奏這曲廣陵散。

  廣陵散全曲有四十五段之多,它的演奏技術復雜,難度很大。樂曲分為開指(一段)、小序(三段)、大序(五段)、正聲(十八段)、亂聲(十段)、後序(八段)等六個部分,開指、大序、小序三個部分表現了人們對聶政不少命運的同情,樂曲低悲哀淒。

  這些只知道見錢眼開的人自是沒什麼音樂素養,甚或有一堆是聾子,哪他何謂音律,但是嬤嬤的指下引導在空氣中的震蕩卻是連大地都幾乎為之震動的。

  一時間,所有人皆震懾住的看看這個瞎眼的嬤嬤,以她枯老而瘦弱的手快而準確的落下個個的音符。

  「別彈了!」

  其中一個人像是受不了嬤嬤指下發出來的琴音和正氣,發出狂亂的叫喊後,把屋中的樂器全都亂砸一通。

  這一出聲便把原本體弱又強提真氣彈奏的嬤嬤給傷了心神,於是嬤嬤的一口血氣倒翻,湧入喉頭,「哇」的便吐出了一大口的鮮血,整個人又癱回了床上。

  「你這個老太婆,還有閒情雅致彈曲,老子可沒空聽,快把玉笛子給我交出來。」方才的琴音未竟,那澎湃的情緒仍在每個人的心中流轉,讓原本就非善類的這些人口氣更是差得可以,氣氛是一觸即發。

  「早說過沒什麼玉笛子的了,如果你硬要在我這找什麼玉笛子的話,你不如抓了我吧!」嬤嬤強忍著上湧的氣血說。

  「你說的是什麼傻話,我們要的是玉笛子,抓你這個陪老太婆有什麼用,你這個老太婆,再不說的話,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惡狠狠的話才方落,把白晃晃的刀子就跟著舉起,威赫赫的好不嚇人。

  嬤嬤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心中倒也無一絲懼意,只是掛念的仍是在密道中的冬月,她這麼一死,叫冬月如何好好的活下去呢?「一大群人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婆婆,是會遭天譴的。」一個冷冷的聲音伴著沒有笑意的笑容由門外出現,在眾人還沒有搞清楚發生什麼事,那個手提大刀的大漢已經整個人倒在地上。

  「你們是什麼人?」好驚人的手法,當下眾人心中便有了幾分懼意。

  「裴冷筑。」裴冷筑淡淡的說,臉上仍是那笑意沒有到眼中的談笑,眼中冷漠的光讓眾人為之一怯。

  「冷竹島的二當家?」這個名號之響,當下所有的人便都安靜了下來,他們知道自己沒有本事和冷竹島的人為敵的。「裴二當家,在下只是求財,更何況玉笛子是官方通緝之人,我們可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幾個人欺負一個瞎跟老人能算什麼好事?」白守謙冷冷的說。

  他一路跟著裴冷筑來到了這林中的木屋,他是不清楚始末,可是看著這大多人欺負一個老人,怎麼也教人無法不動氣。

  「她是玉笛子的共犯,我們循著血跡至此,卻不見玉笛子,一定是這個老太婆給藏了起來的。」其中的一個人仍不死心的辯解著。

  「她受傷了?」

  裴冷筑這下連眼中的笑意也沒了蹤影,那冷冷的氣勢竟和他大哥如出一轍。

  「因為……」看到了裴冷筑的臉色,所有的人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江湖傳言,冷竹島的裴冷簫最冷,裴冷筑最淡,裴冷竺最狂,可現在這麼一看,裴冷筑一點也不淡,他的樣子像是要將他們這些人一起大卸八塊似的。

  「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如果沒有就給我滾!」

  一聽到冬月受了傷,不知怎麼的,一向最有理智的裴冷筑也亂了心緒,他不再以彬彬有禮的外貌來對人,而他也不在乎了。

  現在他最想知道的是冬月在哪里,她還好不好?「可是……」

  仍有人想說些什麼,可是被裴冷筑冷冷的回頭一瞪,當下全沒了聲。不僅如此,還像是被貓追的老鼠,一個個連滾帶爬的飛奔而去,他們沒有一個人想和冷竹島為失敵,也沒有一個人敢和現在全身散發冷意的裴冷筑為敵。

  裴冷筑冷冷的看了一眼飛也似地逃難的人後,便連忙轉身察看床上的嬤嬤,「老前輩,你沒事吧!」

  「你來了就好,我是沒救了,可是冬月……」老婆婆是似有些氣不順,停了好一會兒才又說﹕「冬月是一個苦命的女孩,你能答應我這個將死的老人一件事嗎?」

  「老前輩,您不會有事的。」雖是違心之言,但裴冷筑仍是不斷的好言相勸。

  「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自己最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你一定要答應我好好的照顧冬月,我怕我這一走,她一定會去做什麼危險的事。」嬤嬤急急的抓住裴冷筑的手。

  「嬤嬤?您是小音的嬤嬤?」白守謙突然驚喊。

  「你是……」嬤嬤聽得這聲音感覺很熟悉,卻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我是阿謙呀,羽音出生的時候我還是第一個抱她的阿謙,您還記得嗎?」白守謙認出嬤嬤的身份後連忙說。

  「阿謙!你都這麼大了,上次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孩子呢!有你在我就放心了,這下阿月不怕沒有人照顧了。」說完,她咳出好大的一口血。

  「老前輩!」

  「老前輩!」裴冷筑和白守謙兩個人異口同聲的驚呼,連忙扶住就要倒下的老人。

  「我沒事,快把阿月放出來。」她指著牆上的機關。

  裴冷筑依言向牆上望去,果真看到一處精巧的設計,用力將扳手一拉,地上便出現了好大一個洞。這洞口一開,冬月整個人就衝了出來,一飛身便來到了嬤嬤的身邊。

  「嬤嬤!您不可以掉下阿月不管,是阿月不好,都是阿月的錯,您別生阿月的氣,阿月一定會乖乖的聽您的話,不要離開阿月啊!」

  「乖!嬤嬤老了,這口氣也撐得好累,我想去找你爺爺和雙親,就讓嬤嬤安心的走好不好?」嬤嬤疼惜的說,她又何嘗放心得下這命苦的女孩,但生死全憑天哪!「不要啊!」冬月發了狂似的拼命搖頭。

  「乖!剛剛嬤嬤的廣陵散還有正聲、亂聲和後序三個部分未彈,你去替嬤嬤完成好嗎?」

  冬月點點頭,環顧滿室的瘡痍,找了把受損較小的子虛琴,便揮手揚起了琴音。

  正聲是廣陵散全曲的主題部分,表現了對聶政不畏強暴壯烈事件的讚揚和歌頌,描繪了聶政從怨恨到復仇的感情發展過程,深刻的勾畫出聶政的復仇意志。

  這曲原本就激昂,在現在滿是悲憤的冬月指下更是悲切的令人心酸。或許是這曲太過激烈,也或許是這琴早已受損,突然這個琴就在冬月的指下散開,琴音也霎時斷去。

  「嬤嬤!」冬月狂喊,可是嬤嬤卻再也不會回答了。

  「別這樣!讓她好好的走吧!」裴冷筑不知道只為了一個女子的悲切,他也會這樣的心痛,可是他的心就是在痛,而且痛得這麼的真切。

  「都是你的錯!」冬月一把揮開裴冷筑停在她肩上的手,「為什麼你不早一點來?為什麼你不早一點來?」說完,她便轉身衝了出去。

  裴冷筑也起身飛快的追了出去,心中的焦急在看到冬月的身影孤零零的靠在一棵楓樹邊時才稍稍定了下來。他輕輕的擁著她,無言的給她安慰。

  「你跟來做什麼?你這個大瘟神,嬤嬤會死都是你的錯!」她不住的用手狠狠的捶著裴冷筑的胸口,發洩似的狂喊。

  裴冷筑知道冬月只是在發洩她的心痛,於是他安靜的承受這不公平的指責,他只希望冬月能一次將她的情緒發洩完,她已經承受了太多她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壓力,如果可以,就讓他替她分擔些許吧!或許是她的手捶得也累了,或許是她的理智在恢復,她停下了手,「為什麼你一句話也不說?這不是你的錯!嬤嬤是我害死的,是我!」

  她的雙肩悲慟的抽動著,極悲痛的她竟然哭不出一滴眼淚,只能一再責備自己,緊緊的以咬住自己下唇的方式來懲罰自己的無用。

  這小小的肩頭到底承擔了多少的重擔?是要經歷過多少事才能讓她這樣哭也無淚?一思及此,裴冷筑的心更疼了,為了這樣一個承受了太多的女子而心疼。

  「不是你,這不是你的錯,想哭就哭出來,把你的心痛好好的發洩出來,別再這樣忍著不哭了好嗎?」他低低的訴說他的不舍。

  「我什麼都沒有了!連嬤嬤都離開我,我什麼都沒有了!」她悲切的大喊。「而你叫一個連淚水也沒有的人怎麼哭?」

  「你還有我!我會好好的照顧你的!」裴冷筑緊緊的摟著她。

  他的聲音像是會催眠般的靜靜平撫看冬月,在他的懷中,她幾乎可以找到她一直奢望擁有的平靜,她真的好希望時間就暫停在這一刻,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必做,只是這樣靜靜的在他的懷中。

  但,這是不可能的!地奮力的掙脫出了裴冷筑的懷中,那不是她應該停留的地方,也不是她能停留的地方。「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你到底要從我這里得到什麼?我只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女人,而你到底要的是什麼?」

  「如果說我要你呢?」裴冷筑定定的望著她的眼睛回答。

  冬月征愣了好一會兒,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回答,一時間她笑得全身都震動不已,而那誇張的動作讓人不明白她是在哭或是在笑?「你要我?」她冷冷的抬起頭,狠狠的一把摘去臉上的面紗,露出了左邊臉頰長至領口的刀疤,「看清楚了嗎?這刀疤還長到胸口,你想看得更清楚一點嗎?你要我?你要這樣的我?」

  這是第一次裴冷筑看到完完整整的冬月,如果沒有了臉上醜陋的刀疤,她一定是個清麗秀絕的佳人,但是裴冷筑看到的不是那刀疤,他看到的是那持命生存下來的勇氣。

  「你好美,真的好美!」他似是迷惑又像是感動的伸出手,輕輕的撫著冬月臉上的刀疤,那樣輕,那樣柔,仿佛是蝶吻般的輕觸著。「我會好好的照顧你的。」他低低的承諾。

  「你別開玩笑了!你瘋了是不是?你看到這刀疤嗎?」冬月搖著頭的大喊。

  為什麼他會是這樣的反應?她鼓起了這麼大的勇氣在他的面前露出這可怕的疤,為的就是要嚇走他,可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的反應竟然是這樣!「我沒有看到什麼疤,我看到的只有你!」

  「我知道了,你是為了嬤嬤的話吧!她一定是要你好好的照顧我是不是?」冬月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知道嬤嬤有可能……不!一定是要他好好照顧她,而以裴冷筑的君子言行,說什麼他一定會做到他的承諾。

  她不要成為他的負擔,她不想成為一個他必須忍受的包袱,更重要的是,她不要天天看到他卻更清楚的明白他永遠不可能屬於她。

  「這和那個沒有關系,就算老前輩不說,我也會這麼做的。」

  「這麼說我說對了?」冬月心灰意冷的說。

  她就知道事值一定是這樣的,不然以他是冷竹島的二當家,天下美女走看得不在少數,又怎麼可能說這樣子的她美呢?「什麼都不要說了,跟我走吧!嬤嬤的事我會處理的。」裴冷筑輕輕的說,伸手想將冬月納入他的懷中,就這樣替她擋去風雨,讓她不再傷悲。

  「我不會跟你走的,嬤嬤的事我會自己處理的。」冬月冷冷的說。或許是太激動,傷口的血又緩緩的冒出。

  「別試驗我的耐性,你不會贏的。」裴冷筑微皺起眉頭,這小妮子似乎想試驗他的耐性,她不知道他可是有名的「笑面諸葛」嗎?「我不想做什麼,我唯一想做的事是再也不要看到你。」冬月大喊,隨之一陣昏眩。

  「該死!你的傷口需要治療。」裴冷筑暗暗罵自己的粗心,怎麼會沒有注意到冬月的樣子不對勁呢?「不用你管!」

  冬月仍死硬著嘴,冷冷的看了一眼看來似乎沒了笑意的裴冷筑,心中有些兒亂跳,沒了笑意的他看來十分的冷酷。

  她轉身就想離開,可是走沒兩步就又一陣昏眩襲來,她驚覺裴冷筑竟然點了她的昏穴,她的罵聲根本沒來得及出口,最後的意識是裴冷筑那又輕又柔的聲音﹕「我說過別試驗我的耐性的。」

  「喂!你別悶聲不響的好嗎?」

  白守謙受不了裴冷筑打從抱看冬月回來,並且安置好後,一回到大廳就用他那一號表情的笑容直直的盯著他,盯得他全身上下的寒毛一根根的豎了起來。

  「難不成你對我有意思?」白守謙故意用話激他,但是看起來一點效果也沒有,裴冷筑仍是一言不發的看著他。

  「我投降,你到底想做什麼,你就直說吧!」

  至此,白守謙完全棄甲投降,他從來不知道有人可以光用瞧的就瞧得你渾身上下不對勁,仿佛是被盯上的獵物。

  「我在等。」短短的三個字,配上他仍是沒有改變的一號笑臉,不過至少他有反應了。

  「等什麼?」

  「你和秋家的關系看來並不淺,這事你似乎有所保留。」裴冷筑淡淡的說,但他的眼中卻閃過一絲快得讓人看不出來的謹慎。

  「我和狄家的關系和此事有關嗎?」白守謙有點疑惑的說。

  「你是她出生後第一個抱她的人,這關系不可說不深吧!」

  「冬月……你是說羽音?」白守謙突然回過神來,這個永遠雲淡風輕的男人不會是在意他和冬月的關系吧!「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如果我說羽音是我的未婚妻呢?」

  「那我會殺了你。」

  簡潔的回答和裴冷筑臉上的笑容,讓人看不出他是認真的抑或只是開玩笑而已,不過就是這樣才教人覺得可怕,也教白守謙設由來的打了一個寒顫。

  「你不會是說真的吧!」他絕對相信裴冷筑有這個能力,神不知鬼不覺將他解決掉。

  「你說的是真的,那我說的就是真的。」裴冷筑淡淡的笑著。

  「我開玩笑的。」白守謙連忙撇清楚關系,只不過一時興起的開個小玩笑就賠上一條命,這種事他才不想做呢!「我也知道你是開玩笑的。」

  裴冷筑的話仍是讓人聽不出真假,但至少讓白守謙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看起來經過這一次後,下一次他要找人開玩笑,一定要找對對象才行。

  「不過說真的,以前狄伯父倒真的提起過。那時小丫頭才五、六歲,不知怎麼的,伯父一提到這事,她就大哭大鬧,還在我的手上咬了一大口呢!」

  「狄伯父和我家是世交,自從我雙親過世之後他們就待我如親生般,要不是十年前我正好出門去修行,也不會讓他們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當我再次回到狄家,卻發現人事全非,而且以懸案作結時,我就決定,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找出那些泯滅天良的歹人,將他們繩之以法,以慰他們在天之靈。」

  「想我狄伯父一生為官清廉,無欲無求,本該不是賊人覬覦的對象,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場,或許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十二音玉委實害人不淺。」

  白守謙憶起過去,整個人也不禁有些悵惘,狄伯父家庭的氣氛一向是他這個童年失怙的人所□慕的,所以他才常常的待在狄家,而他們也像家人一樣的待他,這也就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了,他一直想要找出當年滅了狄家的罪魁禍首的原因。

  「她不該是你的。」言下之意,就是她是他裴冷筑的。

  白守謙倒也不以為意,對他來說秋羽音只是他的小妹妹,若裴冷筑真有心,他可是個提著燈籠也找不著的乘龍佳婿,不知有多少人擠破頭想攀上這一門親事呢!不過就這麼成全他倒也不是白守謙會做的事,難得能挪偷幾句,叫他安安靜靜的不說,那還不如拿把刀子殺了他算了。

  「你以為她就是你的?你別忘了,以她小小年紀就敢抗婚,更何況是現在,從她的樣子看起來,她的倔強脾氣可不減當年。」白守謙一臉等看看好戲的樣子。

  「她注定該是我的。」

  「你倒是很有把握嘛!請問你是由哪點看出來她是你的?」

  白守謙實在不明白裴冷筑的自信到底打哪兒來?他總是一臉胸有成竹的樣子,看得人又氣又恨,可是又佩服得牙癢癢的。

  「她和我的初相見是她立於木之端,而我見之,『立』於「木』之端而『見』之即成『親』字,合該她是我的了。」裴冷筑仍是淡淡的笑著。

  「你是說真的假的?就憑這一點?」白守謙認為這裴冷筑是瘋了,有人拿這種事來當作婚姻大事的基準的,未免也太兒戲了吧!「這一點不夠?以後你就知道了。」裴冷筑故弄玄虛的說。

  「當然,至少你該有所表示,像是你已經為她深陷情網、為她不可自拔之類的。」白守謙看來還真適合去說書,這種惡心透頂的事他也講得出口。

  「這種事我該說的對象不是你吧!」裴冷筑好笑的講。

  裴冷筑挑起一邊的眉毛,就讓白守謙覺得自己是自討沒趣,徒然給人當笑話看的。

  真是!此仇不報非君子,找機會他一定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什麼!又讓他逃了?」

  公孫昕一聽到他所雇的殺手仍沒有捉到玉笛子,氣得臉色是一會兒青、一會兒白,恨不得將這群沒用的東西全丟到海底喂魚。

  「你們這群沒用的豬,真是白養你們了,就連一個身受重傷的人也捉不到,你們還有什麼用,不如死了干脆一點。」

  楊玉仙的修養可沒那麼好,在滿心等待卻等不到好消息後,他的怒氣劇增,說起話來更是難聽得可以。

  「大人,這實在是不能怪小的,誰知道會半途殺出裴冷筑這個程咬金,您是知道的,當今世上能有幾個人敢和冷竹島為敵,我看就連大人……」

  「放肆!我都沒有罵你們辦事不力,你還敢說這種話,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公孫昕大喝的制止了接下來的話,他一向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這一次會動這麼大的氣,看來他是真的非常生氣。

  「大人饒命!」

  公孫昕這麼一喝,所有的人全都嚇得連頭都快要磕掉了,他們早習慣了楊玉仙的怒罵,所以一點感覺也沒有,而公孫昕可從來沒這麼大聲講過話,因此,他的話才更是駭人。

  「全是一群飯桶,全給我滾出去!」他大手一揮,所有的人嚇得連滾帶爬的在剎那間全跑得一乾二淨。

  「真是沒有用的家夥。」楊玉仙放馬後炮的說。

  「你也一樣,這下可好,你和李傑又結了梁子,讓他和冷竹島的又連成一氣,而冷竹島在此事上表明了就是要和我們作對──」公孫昕恨恨的說。

  「真該死!當時不該逞一時之氣,把冷竹島也給牽了進來,替自己找了這麼個敵人,現在就棘手多了。」

  公孫昕真是愈想愈不值得,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現在他已有十成十的把握玉笛子就是當年狄家的餘孽,否則不可能會懾神迷魂音。

  該死!他不是把狄家的人全都殺得一乾二淨,連個小孩都沒有放過,又哪來的活口呢?要是當年的事一旦爆發出來,必會抄家滅族的,看來他一定得趕快找出玉笛子,並且將之滅口才行,只要玉笛子一日不死,那他就一日不能放心。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楊玉仙是標準的狐假虎威,剛剛在那些走狗的面前神氣得不可一世,但是在面對公孫昕的時候,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一副典型的小人嘴臉。

  「既然現在知道玉笛子在裴冷筑的手中,我們就密切注意,看冷竹島最近有什麼舉動,趁機查出玉笛子的真正身份,到時才能知已知彼。」

  「這真是一個好辦法。」楊玉仙是標準的胸無點墨,只要人家怎麼講,他也只有點頭拍馬屁的份。

  「我會讓他們知道,我公孫昕可不是好惹的!」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23 21:51:32


  這里是什麼地方?冬月虛弱的慢慢撐開有若千斤重的眼皮,刺眼的晨曦從窗外射入,逼得她不得瞇起眼睛,等著眼睛能夠適應這樣的光線。

  漸漸的她能看出自己置身在一個相當雅致的廂房,房間布置得雅而不俗,沒有華麗而近乎可笑的裝飾,但各式的擺設秀氣之餘,也看得出每一樣都是難得一見的上品。

  就拿她身上的被子來說吧!以她劫了這麼多鏢的經驗,她一眼就能認出這是由江南最好的玉纖緘所出之佳品,通常是用來做貢品的,能用得起此物的,不是達官貴人便是富商豪紳,看來這個地方一定是冷竹別館的廂房了。

  這里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反而讓她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或許是她早就習慣和嬤嬤兩個人的平談生活,嬤嬤……一想到嬤嬤,冬月的心痛又止不住的湧上了心頭,她狠狠的咬住了下唇,直到劇痛混合著血腥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從今天起,她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她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找回失落在那些賊人手中的音玉和復仇!眼角餘光不經意的掃過床邊,一個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略微定神細看,一顆心卻怎麼也止不住的撲通狂跳了起來。

  他昨晚一整夜都在這兒嗎?那他是否看到了自己的睡姿?冬月不由得臉上紅潮狂燒,她伸出手想籍著手上的冰冷平息臉上的高熱。

  她的心在手一碰到臉的同時,瞬間由火爐中掉落到冷冷的冰窖中,因為她的手摸到了她的傷疤,也摸到了現實──像她這樣的一個女子,任何的想法都是癡心妄想。

  癡心妄想呵!像他這樣的男人,是每個女子的夢中情人,怎麼會是像她這樣有著不容忽視缺陷的女子能奢求的呢?冬月靜靜的打量著一手托著下額,靜靜沈睡著的裴冷筑,睡著了的他少了份不羈,卻多了份孩子氣。她模糊的憶起她第一次看見他時,他將即將滅頂的她由水中救起,他的瀟灑和帥氣也在同時據獲了她的心。

  那時的她多天真哪!就這樣的認定他是她的一切……夢想終歸是夢想,她仍是現實生活中的棋子,一顆永遠不可能和他有什麼交集點的棋子,不管她有什麼樣的夢想,終究只能隨著命運而走。

  他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原本就不該有什麼牽扯的。一思及此,冬月輕輕的坐起,強忍著受傷後的昏眩,想趁著沒有人發現之前告辭。

  「你的傷還沒好,要起來怎麼不叫我呢?」冬月一動,一向淺眠的裴冷筑便醒了過來,他一看到冬月坐起便趨身扶住她,有些不舍的輕責。

  冬月不防裴冷筑有此一動,嚇得瑟縮了一下,可是手又握在裴冷筑的手中,結果整個人又彈回了他的懷里,羞得她連忙掙脫出他的懷抱,連連吸了好幾口氣想壓下臉上的燥熱,強裝出冷漠。

  「醒了?肚子餓不餓?」裴冷筑故意視而不見她臉上的紅暈,淡淡的化去那份尷尬。

  「我什麼都不要,讓我走!」冬月冷冷的說,一點兒也不領情。

  「你就這麼討厭留在我身邊?」

  他臉上咋然而去的笑意讓冬月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想大聲的回答是,但一望入他的眼睛,到了嘴邊的話自動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

  「看來你還沒有那麼討厭我嘛!我就說嘛!我娘給我生得好,不是我自誇,還沒有人說我長得很討人厭的呢!」裴冷筑又恢復那似真似假,看不出真心的笑容。

  這個人翻臉簡直比翻書還快,冬月看不出他到底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她已經開始後悔,剛剛為什麼不把話說得絕一點呢?「我說我要走,你沒有聽到嗎?」

  「聽到了。」裴冷筑這次倒是很乾脆的點了點頭。

  冬月覺得自己這次一定傷得很重,不然為什麼她是真的想走,可是一旦發現他答應得這麼的爽快,心中竟然生出一股她自己也不明白的怒氣。

  「那我走了。」她啞著嗓子說,然後左手拉開被子準備起身。

  冷不防的裴冷筑大手一揚,冬月無力的又躺回了床上,而被子也好好的蓋在她的身上,她驚訝的眸子對上仍是一臉笑意的裴冷筑。

  「誰說你能走的?」

  「可是你不是說……」冬月又驚又疑的反駁。

  「我是說我聽到了,可沒說要讓你走,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說要讓你走的?」裴冷筑好笑的拍拍她的臉。「而且你現在最好不要出門,不然必有水禍,我卜的卦是很準的,信我者得永生。」得意的他順口竟然說出了他那來自未來的大嫂的口頭禪,看來受他大嫂影響的人可真不少。

  「你說什麼?什麼永生?又不是妖怪。」冬月沒好氣的說。

  「妖怪?」裴冷筑停了一會兒後就笑了出來,「真好的比喻,可是勸你別在我大嫂的面前這樣講,不然你會後悔的。」

  要是他那個鬼靈精大嫂知道她的話是被這麼解讀的話,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聰明如他,當然是不會以身試法啦!也不可能讓無辜的「始作俑者」去試啦!那唯一的人選就是他那個死了一百次還學不乖的小弟……就這麼決定,讓冷笙去試試杏兒聽了話後會有什麼反應,想必是相當的精彩。裴冷筑又露出他那賊透了的狐笑。

  「你大嫂?」

  冬月突然發現她對裴冷筑口中的大嫂感到好奇,不知道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子,竟然會讓他用這種又憐又敬的口吻訴說,雖然他臉上的笑是夠奇怪的了」,不過,她也從沒搞清楚這個男人的心思。

  「反正你見過她就知道了,要是我算得沒錯,她也該到了。」

  裴冷筑信手一掐,發現所有的人近期必和他相會,不過這種事不算也可以猜到,以杏兒的個性,她是不可能乖乖的待在冷竹島,任他一個人在這里逍遙的。

  不過,說真的,他還真有點想念那種熱鬧的氣氛,而且如果杏兒在,她或許會有辦法打開冬月的心結吧!「我什麼時候說要見她了?我說我要離開!」冬月死硬著嘴,她明明是很想看看那個女人是何等三頭六臂的人物,可是她又不想留下來。

  「我說我聽到了,但是我沒打算讓你走,你給我乖乖的待在這,我去請人替你備些點心,就這樣了。」裴冷筑說完,也不管冬月有什麼反應便徑自的走了出去,大有「我說了就算」的意思。

  冬月還來不及反應,那個手長腳長的裴冷筑就不見了人影,教冬月就算想反對也沒有機會,只能有氣沒處發的啼啼咒罵著。

  她的話還在喉頭,就又聽到有人推門而入的聲音,想必是裴冷筑總算明自他這樣做是不對的,看來他倒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

  「你」

  冬月的話在看到來人的時候打住了,她有些疑惑的看著那個笑盈盈的入門的人,下意識又把她臉上的疤用發絲掩住,然後冷冷的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男人。

  「你是誰?」冬月的聲音是充滿防衛的。

  「你不認得我了?」那個人的口氣有些兒失望,但旋即搖了搖頭。「這也難怪,都這麼久了,上次我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個七、八歲大的娃兒,現在都這麼大了。」

  他的話引起了冬月的注意,讓她忍不住的多看了那個男人兩眼,她該認得這個人嗎?他身看一襲白衣,神情在溫和中又有幾分的睿智,雖然比不上裴冷筑那罕見的俊美,倒也是一翩翩佳公子,還有他那略微上揚的輕笑……『守謙哥!」她不覺驚呼,這怎麼可能!「你果然是小音兒,我一直以為你…」白守謙的話突然斷掉,神情中也有幾分的尷尬,似是想起這不是一個很好的話題。

  「秋羽音是死了,現在在你面前的人是孟冬月。」冬月冷冷的說。對她來說,狄羽音是她不願再想起的過去。

  「小音兒……」白守謙有些無奈,她明明就是秋羽音。

  「我說過我叫孟冬月!」冬月堅持的說,口氣一點轉圓的餘地也沒有。

  「好吧!冬月。」最後白守謙也只能屈服。

  由她固執的雙眸,白守謙倏地明白,她已不再是那個當年天真的跟在他身後的小女孩了,她現在是個女人,一個滿心只想仇恨的女人。

  「你是李傑?」冬月驀地想起白守謙就是上次拿著無射瑜給裴冷筑的那個御史大人,整個人一下子繃了起來,一雙眼也轉為防備。

  「別這樣看著我,小音……冬月,我這次明著是捉拿玉笛子,可是最主要的還是找出當年疑案的兇手,我知道玉笛子一定和狄家有關,只是沒想到玉笛子就是你罷了。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你放心,守謙哥一定會讓那些人繩之以法的。」白守謙保証的說。

  「法?大唐的律法只用來保護壞人、限制好人的。」冬月冷哼了一聲,-臉的鄙夷。「如果大唐有法,我爹娘還有族人怎麼會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如果大唐有法,那些賊人為何至今仍逍遙法外?」

  自古至今,哪一朝代的法是有用的?法是好是壞,不就全憑執法之人方寸之間?可笑如此之法,卻要人們以之為準則,這該說是人類可欺還是天真呢?「冬月!」

  白守謙一點也不怪冬月如此偏激,事實上,他雖然肯定狄家的事一定和楊玉仙、公孫昕脫不了關系,可是礙於一點証據也沒有,而公孫昕又是國舅的身份,他也是無可奈何,也難怪冬月要感嘆這世間無法了。

  「這天下除了自己,沒什麼人是可以依靠的。」冬月幽幽的說。她自己的仇恨還是由她向那些人要回來。

  「不一定,至少裴冷筑就一定能幫得上你,就連大唐天子也要敬冷竹島三分。」白守謙挑起一邊的眉頭。「而且就算沒有冷竹島做後盾,這個裴冷筑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經過這些天他和這個男人相處後,他愈來愈覺得裴冷筑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也愈來愈能體會李隆基對冷竹島又愛又恨的情結,這冷竹島果真是臥虎藏龍、人才輩出,沒有一個人可以小覷。

  「他?」

  冬月皺起了眉頭,這裴冷筑不就是名商賈,但聽白守謙的語氣似乎不只如此?她承認她是一直摸不清楚這個人的底,只覺得他有些難以捉摸……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你可別小看他,雖然人家說冷竹島的裴冷筑最淡,但就我說,我會說裴冷筑不是『淡』,而是『深』。」白守謙提出他的看法。

  深?那是說他這個人其實不像他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那樣?用過了膳,裴冷筑似乎就此消失了蹤影,冬月只能無聊的打量著窗外。

  或許是休息了一陣子,也或許是裴冷筑不知用了什麼仙丹妙藥讓她服用,她覺得身上的傷口不再那麼的痛,而且也不再有初醒時那一陣陣的昏眩感了。

  憑什麼他說留下她就得留下的?這個念頭一起,當下她便在心中下定主意,她可是玉笛子,雖然傷仍未愈,但以她的輕功,只要不要碰上高手,這兒有誰攔得了她呢?匆匆的整了整衣冠,重新戴好面紗,趁著沒人注意的空檔,冬月施著輕功,一躍便出了冷竹別館的圍牆、不一會兒她已在大街上享受看自由的空氣。

  什麼水禍?冬月冷冷的輕哼,她就不相信那個裴冷筑是半仙,連這種事都算得出來,還要她「信他得永生」,開什麼玩笑,她又不是烏龜也不是禍害,要遺千年做什麼?人果然是不能不信邪的,就這麼莫名的,好好的她走在大街上都會被水潑中,要不是她閃得快,說不定連那杯子都要砸在她身上了。

  她皺起了眉頭看向茶杯的來處,那是由一間相當別致的客棧的二樓掉出來的,隨即探出了一張相當俊秀的小臉,當那個人看到冬月身上的水漬時,連忙的由樓上跑了下來。

  「你沒事吧!」

  冬月這時才看清楚那張臉,這一看倒教她好生的吃了一驚,這男孩就身材而言瘦弱得大約只有十來歲,但一身的精致打扮看得出家境必定相當富裕,不過教她吃驚的還是他那臉蛋……該怎麼說呢?就算是在女子之間,她也沒有看過如此清麗秀絕的五官,若這小男孩是女子,想必是傾國傾城。

  「喂?你還好嗎?」

  「我沒事!」冬月暗暗慶幸自己臉上遺有面紗,不然若是給人知道她竟然看一個男孩看得失了神,這話傳出去能聽嗎?「那些人真是太可惡了,我真想……」一個打扮得像是隨身丫環的高大女人跟著小男孩的身後出現,用著對女人來說過於低啞的聲音說著她的不滿,但之後的話在觸及小男孩的白眼時散去。

  「笙笙,注意一下你的身份好嗎?」小男孩沒好氣的說,然後又像是抱歉的對冬月作了一個揖,「管教無方,還請姑娘不要見笑。」

  冬月點點頭算是應了他的話,今天還真是怪了,遇到一個比女人還美的男孩,而這男孩的隨身丫環卻又比較像個男人。

  若是勉強要說這個丫鬟是個女人的話,她全身上下大概就只有那張臉像了,雖然稍嫌英氣重了些,但分明的五官倒也別有另一番的風情。

  只是她似乎讓冬月感到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兒曾見過似的。

  「姑娘若不介意就讓在下作東,順便略表歉意。」那小男孩像是發號施令慣了般,也不管冬月答應與否,硬是拉起她的手就往客棧里去。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要再看到那……好嘛!去就去,誰怕誰,要是那個不想活的男人再敢……我一定要他死得很難看。」那個叫笙笙的丫鬟原本不想再進入客棧,可是被小男孩一瞪,便只好改了口,但仍是不情不願的嘀咕著。

  看樣於這小男孩倒是一個挺有威嚴的主子,可就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法子讓這個看起來很兇悍的丫鬟乖乖聽話的?就在冬月百思不解的時候,她已經被那個小男孩拉人了客棧,沒想到迎面而來的竟然是兩個如果要她排名,絕對是她最不想遇上的人的前三名。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會這麼冤家路窄的遇上楊玉仙和白守謙。

  「看姑娘的樣子似乎認識那兩個人?」

  「那個是尚衣奉御公孫昕的妹夫楊玉仙,另一個是御史大人。」冬月冷冷的說。

  「看來你似乎不太喜歡那個姓楊的?不過這也難怪,這當官的十個有九個半不是什麼好東西,要你喜歡他們才是怪事呼!」小男孩一點兒也不在乎的笑著。

  「小聲一點,這話要給人聽到了會殺頭的。」

  冬月雖然心中也是這麼的想,但是她對這個小男孩不知怎麼的就是有一種好感,自然不希望他會因為這些話而冒犯了某些人,畢竟在這樣的年代中說這種話是會被殺頭的。

  「就衝看你的好意我就來整整他們,順道替你出一口氣如何?」

  「出一口氣?你可別亂來,這兩個人都不是好惹的。」冬月有些擔心的說,這小男孩當真是初生之犢。

  「別怕!看我的。」他拍著胸,一臉的胸有成竹樣。

  「你想怎麼做?」冬月疑惑看小男孩不知從何而來的自信。

  「你知道我們剛剛為什麼會潑到你的?」

  「為什麼?」

  「還不是我家笙笙長得太如花似玉,結果引起了人家的妒嫉。」

  「她?」冬月的口氣是不可置信,她實在很難以想像有人會「妒嫉」這樣的女子,如果說妒嫉的對象是這個小男孩她還比較相信一點。

  「大……少爺!」笙笙的話又在小男孩的瞪視中散去,一臉的無可奈何。

  「你可別小看我們家笙笙,雖然是粗壯了些,但這年頭不是流行粗壯的女人比較好生養嗎?像我……我面前的你就太瘦了,多吃一點對你有好處的,再過幾年,等楊貴妃一出現,你就知道粗壯的定義了,我們家笙笙可比不上她哪!」

  「楊貴妃?」這又是哪門哪號的人物『!「楊……算了,說了你也不懂,還是回到我們的正經事上。」

  聽他說話的口氣,難不成他把整人的事當成正經事了?冬月疑惑的看著小男孩將嘴輕附在笙笙的耳邊,不知道說些什麼,旋即笙笙的臉色就愈來愈難看,而且還不停的搖著頭,一臉打死不干的樣子。

  「長痛不如短痛喲!」小男孩這一句話才出口,原本還堅持反對的丫鬟竟然奇跡似的點了點頭,雖然她的臉上仍是百般的不悅。

  然後,笙笙的臉色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只見她刻意的學著煙花女子的媚行,婀娜多姿、蓮步輕移的走到白守謙的身邊,然後大刺刺的給了白守謙一個大響吻,然後用一種眾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說﹕「楊大爺,不是我不喜歡你,而是我更喜歡這位大爺,他一聽說你要包下我,馬上願意出兩倍的價錢哪!」說完,還嫵媚的對楊玉仙拋出一個飛吻。

  楊玉仙一想到有人跟他搶女人,這眉頭全都打了結,再發現那個人竟然是和他冤家路窄的李傑,這下更是事可忍,孰不可忍,新仇舊恨全上了心頭,二話不說便帶人準備海扁壓根還沒弄清楚的白守謙。

  這廂有人賣力演出,那廂的始作俑者卻是看得樂不可支,拍手鼓掌大聲叫好,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編劇兼導演的那個小男孩。

  「沒想到笙笙還真是有天分,要是哪一天她被人炒魷魚了,我非建議她走這一行不可。」邊說還邊抱著肚子大笑。

  「笑!笑大聲一點啊!」不知道何時,趁亂跑回來的座座一看到小男孩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樂些什麼,一臉沒好氣的講著反話。

  「一次整了兩個看起來討人厭的人,又不用動手就讓他們打得鼻青臉腫的,這種差事還不輕鬆啊?」小男孩仍是興高彩烈的說著。

  「輕鬆?我這樣子叫輕鬆?你不如殺了我乾脆一點,這要是被大哥知道了,我就死定了。」

  「很有自知之明嘛!你想受什麼樣的懲罰?」

  「以大哥的個性,這三百遍的千字文是跑不掉了……」她講得太投入,結果沒有發現她面前的人一直在對她擠眉弄限,仍是口無遮攔的說下去。

  「說不定還要蹲上個十炷香的馬步,外加核對東北一帶所有號子的帳本……咦?你干嘛臉色這麼奇怪?是不是聽了我的話以後開始感到對不起我了?」

  她總算注意到小男孩臉上的扭曲,不過仍沒有發現原因。

  「別說了!」

  她以為小男孩的怪異是被她說中心事而害羞,「難得看你這麼有良心,我可比大哥有肚量好說話得多,那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反正大哥也不一定會知道。」她大方的說。

  而且說真的,一想到自己也能引起「兩個男人」的戰爭,看來他的女裝扮相也不差嘛!人長得好就是這個樣子,隨便打扮一下就拼過那成堆的庸脂俗粉。

  「問題是他都知道了。」

  小男孩無奈的指指他的背後。

  「啥?」

  這時他才發現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邊的男人,完了!那他剛剛的話他大哥不就聽得一清二楚了?『冷笙!看看你這樣子成何體統?」冷得可以凍死人的語氣,這個人不會是別人,正是那一向冷出了名的冷竹島大當家──裴冷簫。

  而這兩個一臉大禍臨頭的人,自然是女扮男裝古靈精怪的杏兒,和「被迫」男扮女裝的裴冷笙。

  「大哥!我是被逼的!」裴冷笙連忙喊冤,一臉怨懟的看著杏兒,一看就知道他是被誰逼的。

  「你的懲罰自己都說了,不用我再重復一次了吧!」裴冷簫的語氣仍聽不出一絲人氣,看來這次他是真的火了。

  裴冷笙在心中暗暗大叫不妙。「大嫂,你幫我跟大哥說一下。」他只好先搬救兵。

  不過裴冷簫卻先發制人的對著杏兒說﹕「回去再說!」

  裴冷簫都這麼表態了,杏兒也只好聳聳肩,一臉的愛莫能助。

  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有說的冬月完全被搞迷糊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個美得不像人的小男孩是個女人,而那讓客棧變成戰場的丫鬟卻又是個男的,而且還是冷竹島中人稱「狂」的裴冷笙!一個大男人竟然會去扮女裝,就這樣的行徑來說,她是不得不承認,這裴冷笙對這「狂」是當之無愧。

  等等!這些人都是冷竹島的人,那不就表示她是自投羅網,她真是什麼人不好遇,偏偏遇上了這些人,那不表示她又會見到裴冷筑了?該死!她真是有夠倒媚的了,一出門就遇上她不想見的兩個人,現在難不成她又得去見那個她最不想見到的男人了嗎?不行!她得想個法子告辭才成!「嗯……我想……你們有事我就不打擾……」她的話還沒來得及講完,眼前這冷得讓人不覺打腳底板發涼的男人的話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能張口結舌的采愣在原地。

  「你是孟冬月盂姑娘吧!冷筑要我一並帶你回去。」

  望著冷竹別館高雅氣派的大廳,冬月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又回到這里來的,但是她發現冷竹島的大當家果真氣勢不同於常人,他那冷冷的話完全讓人不知道如何反抗,也提不起勇氣反抗。

  不過,最讓她生氣的是當她一進入冷竹別館,迎面而來的就是裴冷筑那賊斃了的笑容,那個樣子像透了在對她說──我早告訴過你了。

  突然,她發現以前她怎麼從未發現這個男人的笑真是令人很不得拿把鎬子敲掉。

  「他的『狐笑』恐怕不是鎬子就能解決得了的。」

  杏兒冷不防的話讓冬月一下子雙額飛紅,看來她是想得太出神,以至於把心中所想的話給說了出來也不曉得。

  不過,她的臉紅也不完全是為了此,而是杏兒在男裝的時候就掩不住其絕代風華,這一換回女裝,更是教人不敢逼視。

  「杏兒,過來!」裴冷策皺著眉頭把杏兒喚了過去,他臉上的冷意今冬月不禁為她捏一把冷汗。

  「別擔心,我大嫂不會有事的,整個冷竹島沒有一個人比她大,等一下她出來的時候,被馴服的一定是我大哥。」裴冷筑不著痕跡的補上了杏兒離去後留下來的空位。

  「可是……」冬月怎麼也不能想像像杏兒這麼瘦弱的身子,有能力去擺平裴冷簫這個她光看都覺得可怕的男人。

  她承認裴冷簫是俊美得天下少見,和杏兒站在一起,也是郎才女貌美得像幅畫,但是光他身上發出來的冷意就教她打從心底的冷起來,實在很難想像像杏兒這麼美的女人會要這樣的男人。

  如果她喜歡的人是裴冷筑還比較可能,不是嗎?「你倒挺關心我大嫂的嘛!不過這也難怪,她就是有這個能力讓每一個接觸到她的人都站在她那一邊。」裴冷筑好笑的搖了搖頭,杏兒連冷竹島中最難擺平的裴冷簫都馴服了,還有什麼她做不到的呢?「那你呢?」聽裴冷筑說話的樣子,就知道他對他大嫂的看法,可是她仍忍不住帶著酸味的語氣問道。

  「好酸的味道。」裴冷筑戲該的看了她一眼,「我說過我要的女人是你,杏兒是很好沒錯,但是不適合我。」

  「誰管她適不適合你,我只想知道你怎麼會知道我和你大嫂在一起的?」

  想到這一點她就有氣,她的叛逃就這麼沒了下文,而且他甚至不用親自出馬捉她,她就又如他所願的乖乖回到了這兒,好似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似的。

  「我早說過我的卦還挺準的,為此我還有個『笑面諸葛』的渾號呢!」裴冷筑笑笑的說,好像沒什麼了不起似的。

  可是,他愈是這個樣子冬月就愈生氣,「既然你能算得這麼準,你說想要的女人是我,不會也是占卦占出來的吧!如果真是這樣,我可以勸你免了,我這個人一向不信那一套的。」她一點情面也不留的轟了回去。

  「做人不要太迷信倒也好,不過冥冥中自有定數,該來的跑不了,更何況……」裴冷筑好似吊人胃口的停了停,然後又泛出了他那壞壞的笑容,「找不需要卜卦就知道你是不是我要的女人。」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23 21:52:03


  冬日晴晴,看來是一個出遊的好日子。一大早,風和日麗,整個冷竹別館是鬧哄哄的,原來是大夫人終於耐不住無聊,決定好好的出門玩個夠。

  這消息一傳出,只見冷竹別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忙進忙出,全為的是能給這大夫人一個好印象。

  冬月有些□慕的看看下人們為杏兒打理備轎,裴冷簫真是個不一樣的男人,由這幾天她的觀察,這男人是冷得駭人,但是他對杏兒卻真的是只有一個寵字了得。

  她一直以為男人就會要求女人三從四德,最好是足不出戶,整天乖乖的詩在閨房中刺繡裁衣,做個籠中的金絲雀。

  裴冷簫卻不同,她從來沒確看過哪個女人的行事比杏兒更怪異的,她是很美沒有錯,可是除此之外,她就看不出她的身上有哪一點符合女戒的規定,甚至有時候她說的話也只能用驚世駭俗來形容,但這冷得駭人的男人竟沒有一絲的不滿,而且對他的夫人還寵溺得幾乎教人不敢相信,沒想到這樣的男人竟然能夠如此的溫柔。

  那裴冷筑呢?他又會是怎麼樣的對他的結發妻子?這個想法給她的臉帶來一陣飛紅,也讓她的心隱隱的抽痛著。看看她在想些什麼?裴冷筑如何對他的妻子和她一點關系也沒有。但是為什麼一想到他用寵溺的眼光看著另一個女人的時候,她會突然覺得自己好似不能呼吸了一般?「在想些什麼?」

  裴冷筑的聲音冷不防就這樣在耳際冒了出來,驚得倚窗憑欄的冬月急急的退了兩步,連忙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唇,好壓下差一點就脫口而出的驚呼。

  「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冬月皺著眉頭問。

  「大概在你像個怨婦般的望著窗外,一臉艷□的時候。」裴冷筑打趣的說,一邊還用手愛憐的輕拂了幾絲落在她額際的發絲。

  冬月下意識的閃了開來,心魂咋定的她一點也沒有發現她閃躲的同時,裴冷筑的眼光也飛快的黯了幾分,但旋即又不露痕跡的維持他一貫的淡然笑容。

  「你別亂說。」她有些惱羞成怒。

  「那你想不想出去呢?」裴冷筑把玩著手中的紙扇,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不想!」冬月硬逼著自己說。

  「不坦白的小女孩。」裴冷筑好笑的搖了搖頭,放低了聲量,用一種誘惑的口吻說﹕「今天是清心寺的佛誕,街上會有很多好玩的事喲!而且今年舉行舟船會,整個江面上會有大型的遊江活動,不去很可惜的。」

  「不去!」雖然她的心已經有些動搖,但是嘴上仍是不放鬆。

  「那也沒辦法了!」裴冷筑聳聳肩,做出他已盡力的笑容。

  看他一臉淡然的笑容,冬月的心中反而升起不甘,這樣的心情讓她覺得自己像個任性的說看不要的小孩,但一發現人家當了真卻又哭了起來。

  天!她怎麼會變成這樣?那個冷靜自制的孟冬月到哪兒去了?為什麼在他的面前,她總是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如果沒事,你可以出去了。」

  「可是我忘了一件事。」裴冷筑突然說。

  「什麼事?」

  裴冷筑笑得賊賊的,然後一點也沒有預警的抱起了冬月就吻了下去,初時冬月因驚嚇而強力的掙紮著,可是她沒想到在裴冷筑文弱的外表下有如此大的勁道,讓她在他懷中一點也動彈不得。

  漸漸的,她的抵抗意識離開了她,在裴冷筑的柔情愛憐下,整個思緒只剩下他一個人和他柔得令她想哭的唇。在他的懷中,她忘了種種的現實,忘了她臉上的傷,忘了她曾堅定的告訴自己,他和自己是不同世界的人……這個世界,只剩他和她和他倆的喘息聲……「否兒說得沒有錯,我早該這麼做的。」裴冷筑停下了溫存的吻,輕輕的在她的唇邊輕喃。

  「你……」一半是羞澀,一半是因為她全身的力量似乎消失的無影無蹤,除了滿臉通紅外,她說不出任何的一句話。

  「杏兒說,對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吻得她亂七八糟的。」

  「你無賴!」冬月又氣又羞,那個女人是怎麼一回事?這種話她竟然也說得出口。

  「真是很無賴。」裴冷筑倒也不否認,不過非常時期還是得用非常手段。

  「懲罰我帶你去逛逛如何?」

  「什麼?」

  「如果你不懲罰我的話,就表示我沒有做錯,那我就要再親你了。」裴冷筑獎得更賊了。

  冬月又差又怒的瞪大了眼睛,想罵又不知如何罵起,他的說法分明是要賴嘛!可是她又反駁不出任何一句話。

  「你再不說話是表示我做得沒錯了?」裴冷筑作勢又要靠過去。

  「你別過來!」冬月恐慌的連連後退。

  「唉!看來你是認為我做錯了。」裴冷筑一臉的可惜。

  「這種事本來就是錯……」冬月急急的出口,話說了一半才發現自己又落入了他的圈套。

  果不其然,裴冷筑用一種誇張的口氣,臉上是無可奈何的表情,「看來我只好乖乖的接受懲罰了,走吧!」

  「可是……」

  「還是你想再玩親親?我倒是覺得這個主意比較好。」一看冬月還有猶疑,裴冷筑連忙又提供她另一個選擇。

  「當然不是!我們去逛逛。」冬月連忙的說。開什麼玩笑!再讓他多吻幾次,她一點也不敢保証自己還會有幾分的理智在。

  裴冷筑在聽到冬月的回答後,臉上的笑可真的是名副其實的「狐笑」。

  乘船遊江是時下一種非常盛行的活動,有錢的人家乘著華美的畫航,沿著河賞玩著兩岸的風景,又不用受人擠入的氣,玩起來更是別有一番味道。

  冬月以前只在岸上看過這樣的船,這還是第一次坐在船上。這一切對她來說很是新鮮,可是她卻仍以一種冷眼旁觀的態度冷冷的打量著。

  相較之下,冷竹島的人當家夫人可就熱絡得多了。只見杏兒又叫又跳的,一點兒也不介意把自己的情緒表現出來,而且還一副天經地義的模樣。

  不知道能這樣放肆的表現自己的情緒會是什麼樣的感覺?「想什麼?冷筑真的很不錯是吧!他們裴家的人生得真是罪惡,每個男人都帥得無法無天,這兒的女人只要有長眼的,幾乎都快貼到他們身上了。」

  杏兒不知道從哪兒一下子的冒了出來,但是真正嚇到冬月的卻是她那坦白得近乎魯莽的話語。

  不過冬月也不得不承認杏兒的話,這裴家三兄弟同時站出來,那氣勢真是令人不能忽視,裴冷簫的冷漠、裴冷筑的淡然、裴冷簽的輕狂,三張相似的臉卻有看完全不同的風格,教人想不著迷都難。

  「哼!那些女人一個個的不懷好意,冬月,不是我老王賣瓜,雖然冷筑那狐狸的臉是有點兒討人厭,也比不上我相公帥,但是你就將就一下,看在這里有一半的女人眼睛都離不開他的份上,趕快把他收為己用了吧!」杏兒壞壞的建議。

  這些天看冷筑老纏著人家不放,可就是一點進展也沒有,看得她這個旁觀者都忍不住著急了起來,恨不得將他們兩人打包送成堆。

  看來是該由她這個足智多謀的現代人出馬了,否則任他們這樣慢慢磨,磨到她頭發白了,大概也喝不到冷筑的這杯喜酒。

  「別說玩笑話了,這一點也不干我的事。」冬月連忙否認。

  「是嗎?這下他可慘了!」杏兒一臉大鍋臨頭的樣子。

  「你是說誰慘了?」冬月本來不想問,可是話就這樣的出了口。

  「除了那只白癡狐狸外還會有誰?」杏兒的臉上裝得是一臉的懊惱,可心底早笑翻了天。

  「他?他怎麼會?」冬月不太相信的說,畢竟這裴冷筑有幾分能耐她又不是沒見識過,他哪這麼容易有麻煩?「你看就知道了。」杏兒聳聳肩的說。

  她的話才說完,船突然靜止了下來,四周突然冒出一堆小舟,團團把他們的船圍住,接著是鬧烘烘的呼喊聲,若仔細的分辨倒也能聽出這些人吵的是什麼。

  「裴二當家的,小女的琴藝師承京城『松竹生』,絕對稱得上是精通音律。」

  「別聽他亂說,舍妹才是精通音律,連梨園師父都對舍妹讚譽有加,要選就選舍妹。」

  「才怪,當今音律之楚翹是我家小姐,你們算哪根蔥、哪根蒜?」

  「放你的狗臭屁,你家小姐又是哪號人物……」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愈說火氣愈大,幾乎到了惡言相向的地步了。

  「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裴冷簫不大不小的冷聲調一出口,所有人紛紛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冷顫,一下子全襟了聲,你看著我、我看看你,竟沒有一個人敢作聲。

  最後,總算是城西的王員外忍不住的打破了攝人的沈默。

  「全城的人都知道,裴二當家準備比『樂』招親,凡是『精通音律』者皆可參加,這冷竹帖上可是白紙黑字,難道會有假?」說著,還拿出了懷中一紙上有蒼竹絲記號的淡青色帖子。

  這卜裴家船上的人全都明白了一件事,這帖子老是真的,就只有一個解釋,這全是杏兒意的禍。

  「人嫂,這是怎麼回事?」一向性急的裴冷笙毫不例外的首先發難。

  「找也是為了冷筑好,你們不想想看他都三十了,那史上最偉大的老人家都說三十而上,立業成家,他也該找個娘子了,不然傳出去有多難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有病呢!」杏兒雙手一攤,說得好像是為了冷筑著想,但到底有幾分是事實可就難說了。

  「否兒,你這玩笑可開大了。」裴冷簫搖搖頭。

  裴冷筑也不是好意的人,別看他總是笑著一張臉,他不想做的事,就是他這個做大哥的人也不一定說得動他,看來這一次杏兒想贏可也不容易。

  想想看,這年頭哪有男子在擂台招親的?這做法後有沒有來者他是不曉得,但絕對是前無古人,至少他就沒有聽過!「誰說我是外玩笑的?人家說長嫂如母,我這個做娘的幫兒子招親可是大經地義的事,誰反對的給我站出來,我倒想聽聽他有什麼理由反對?」杏兒的言下之意非常的明顯,那就是「哪個敢反對的就是和她過不去」。

  「二哥,你認了吧!」裴冷笙致上他最深的哀悼,否兒都這麼說了,他就是向人借了膽也不敢出來替裴冷筑說話。

  「看來我不認都不行了。」

  反而是當事人的裴冷筑,臉上的笑意仍是一點也沒有改變,其不知道他是定力好,還是他人概也是孤枕難眠,竟然一點反對的意思也沒有。

  不過他說看話的同時,雙眼卻看著始終一言不發的冬月。

  「別看了,她早表明了不干她的事,也就是說她絕不會為了你去參加這場招親比賽,你別妄想了。」否兒滿臉得意的講看風涼話。

  哈!總算整到你這只笨狐狸丁吧!光看他的臉在聽到話後不變的樣子,就夠她回去吃帖通氣血的藥,否則遲早因偷笑得內傷而亡。

  「這……」裴冷筑的笑一下於全僵在臉上,杏兒這樣講,擺明了就是要冬月不參與這事,冬月原就是個嘴硬的女子,這下被這麼明講,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為了他去參加這招親比賽的了。

  這杏兒到底是來幫他還是來報仇的呀?「喂!擂台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對啊!我們已經等了好久了!」

  「冷竹島不該是無信之人,你們不會是拿我們當笑話吧!」

  「對呀!快一點開始!」

  「開始!開始!開始!開始!開始!開始……」

  四周的人似乎不耐煩了,紛紛鼓噪看要他們快開始,看來這一場「比樂招親」的擂台是勢在必行了。

  「好了!我們冷竹島當然不是無信之人,招親現在就開始。不論身份、年齡、地位,只要是通音律的佳人全都有資格來競標……」

  杏兒吐吐舌頭,難怪她會說錯,這場景倒真挺像拍賣會的,但是到底這不是拍賣場。

  「失禮,說錯了,我是說有資格成為裴二當家的夫人,幸福掌握在各位的手中,希望大家踴躍參加,由抽簽決定次序,二十號以後就以打擂台方式進行比賽,此一擂台不限任何樂器,只要演奏『鳳求凰』一曲最優者即是二夫人,如果沒有疑問,那現在我就宣布大會開始。」

  杏兒才這一宣布開始,底下的人就紛紛搶著抽杏兒早已備好的簽,想槍個好號碼,槍個好彩頭。

  「好,那第一號是誰?」杏兒發完了手中的簽便開口問。

  「我是第一號的金保珠,我是城南酒樓的獨生女,號稱江南第一的琵琶手,當然那說的不只是我的琵琶彈得好,還包括了……」她故意把話說了一半,但是看著她臉上曖昧的笑容,任何有眼睛的人也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我天生長得美若天仙,打一開始見到二當家的那一天,我的心就……」

  「停!為了節省時間,就請金姑娘現在開始好嗎?」

  天!唐朝的女人果真豪放,連這麼惡心的話都有人講得出口,不過她想講,杏兒可不想把自己的胃給吐翻,連忙出口打斷她沒完沒了的話。

  那金保珠被人打斷了話是有點不高興,但一看說話的人是冷竹島的大夫人,倒也不敢有任何表示,只是訕訕的聳聳肩,依言的抱起琵琶就揚指奏起,鳳求凰。

  這金保珠對她的長相是言過其實了些,但是對她的琵琶功力倒也不曾吹噓,這一曲風求凰奏得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一曲既罷,連岸上旁觀之眾人都不時爆出熱烈的掌聲,而金保珠好似篤定自己已成二當家的夫人似的,一臉得意非凡。

  金保珠槍了個第一,且一出手便如此不凡,竟讓許多自知不敵的人紛紛放棄,當然也有人自不量力的硬是要拗拗看,好一點的是差強人意,差一點的就只能用殺雞宰鴨來形容,令人幾乎想掩耳而逃。

  「看這個樣子下去,二哥,你死定了,你大概得娶那個叫金保珠的女人」裴冷笙說話一向是不看時機,想到什麼說什麼,也不管裴冷筑現在的臉色有多難看。

  冬月知道裴冷筑一直看著自己,可是杏兒把她的話說得這麼明,她若出手豈不出爾反爾,說什麼她也拉不下這個臉。雖然她覺得這個庸俗已極的女人配不上裴冷筑,但是自己又何嘗配得上?她有的只是一張不完全的臉,而且還是個朝廷的通緝要犯,這樣的她比起那個女人更是一點立場也沒有。

  「如果沒有人肯和我較量,那冷竹島二當家夫人的名位就是我的了。」

  金保珠一看已沒有人再上前較量,心中甚是欣喜,但是為免夜長夢多,節外生枝,便早早開口想將這一門親事給定了,到時還怕冷竹島的人賴得掉盾□‥眼看眾人竊竊私語卻沒有一個人肯再出來打擂台,而冬月仍是一臉的無動於衷,裴冷筑的笑容已不復見,換上的是深鎖的眉頭。

  在確定冬月不可能會有任何行動後,裴冷筑牽起了一抹嘲諷的笑容,「看來我似乎不承認也不行了,反正你無所謂,那我娶誰都一樣。」

  他的話讓冬月整個人不置信的望向他,她以為他至少會反對的,畢竟他值得一個比這個女人好上幾千幾萬倍的女人啊!「你瘋了!」

  「你會在乎嗎?」裴冷筑苦笑的問。

  冬月沈默了。

  她知道自己心中有千百個在乎,可是她卻不能說出口,因為對這樣的她米說──連在乎都是一種奢求。

  「就這樣了。」裴冷筑深吸了一口氣,雙肩微微的下垂,轉身不再看她,當然也沒有看到冬月在他轉身時伸出卻又放下的手。

  「你決定了?」杏兒似是沒有看見裴冷筑的落寞,仍是一臉的興高采烈。

  「否兒媽媽,你別當真,那個女人一看就知道不適合二叔,婚姻不是兒戲,你會害了他的一輩子的。」

  連小奇都看不下去了,再怎麼說也不能讓二叔在這種情況下娶一個這樣的女人回來,到時冷竹島豈不永無寧日?「難不成你要讓冷竹島背負失信的罪名?更何況大人的事,你小孩子不要管。」否兒仍是堅持的說。

  「爹!」小奇一看說不動否兒,只好轉而向裴冷簫求援。

  「我想杏兒的決定一定有她的理由,只是冷筑,你的想法呢?」

  裴冷簫直覺認為杏兒的行事委實怪異,其中定有文章,只是不知道她在賣什麼膏藥,但一定不會對冷筑有害的。

  不過,身為大哥,為了公平起見,他仍顯問著冷筑的想法。

  「隨便了。」裴冷筑的笑更淡然了。

  像是一種完全摒除了情感的那種笑容,看丁令人怪難受的。

  「那麼我現在就宣布今天擂台招親的優……」

  「等一等!」

  一個低沈的女聲由河中一艘淡藍色的畫舫上傳出,打斷了杏兒的宣布,也同時引住了所有人的眼光。

  那是一個身看淡藍胡服,臉上卻蒙著一塊水藍色面紗的女子,她的面容由於遮住完全看不到長相,但是由此可看到的部分卻不難發現這女子似乎高大的駭人。

  這唐朝的女人高頭大馬的並不少,但以她的分量似乎連男子都不一定比得上,看來又是一個有才無材──有才華沒身材──的女人。

  「喂!你懂不懂規矩,這招親已結束了,冷竹島二當家的夫人我是當定了。」一看有個莫名其妙的程咬金路出來壞她的好事,金保珠自是氣不過,當下很沒氣質的像只瘋狗亂咬一通。

  「在尚未宣布優勝者之前,鹿死誰手尚未分明,抑或是你怕了呢?」那女子兩句話就把金保珠堵得啞口無言。

  「好個伶牙利嘴,不過這招親的擂台比的是音律,到時可別自找糗出。

  丟人現眼,我可是有江南第一號的琵琶手,你倒報上名來,讓我看看你有沒有那個資格。」金保珠心有不甘的嚷嚷著。

  「如果我說我是有天下第一巧手之稱的孟冬月呢?」那女子仍是不慍不火的講出這些話。

  這話一出口,在場的人莫不訝異的交頭接耳,因為天下第一巧手的名號鮮有人不知,但孟冬月有可能是一名如此年少之女子嗎?但最訝異的莫過是冬月了,她明明就在這中,船上的那名女子又是何許人也?「少說大話,誰也沒見過孟冬月長得什麼樣兒,你說你是你就是,誰知道是真是假?」金保珠仍在做最後的掙紮。

  「這就只有聽了才知道,是比鳳求凰一曲是吧!」那女子倒也不動氣,仍是淡淡的說著。

  接著她由畫舫中拿出一支玉笙,微微調整一下姿勢後就輕輕的吹奏了起來。

  「那不是……」小奇疑惑的張大了眼睛。

  「閉嘴!」杏兒沒好氣的噓他。戲才正要上演,他沒事攪什麼局?女子低著眉頭,隨手的奏了下去,十指紛紛的輕攏著,技巧的撚、弄、挑、抹著簽上的音孔,那音色像是在聲聲的訴說看思量,令人不由得屏住呼吸,深怕一個失神就漏失了任何一個不停跳躍的音符。

  勝負至此已然分出,金保珠也知道自己這冷竹島二當家夫人的夢已在這優雅的曲中破碎,只得憤恨卻又無奈的命人將小船駛離。

  「看來此次招餘比賽的優勝者是……」

  「可是她是……」小奇急急的截斷了杏兒的話,可是他的話沒有說完就又遭受相同的命運。

  只見裴冷簫冷冷的看了小奇一眼,讓地噤了聲沒有再說下去,「這事你不要多言。」

  杏兒高興的對裴冷簫嘟了嘟嘴,她就知道還是她相公最懂她了,哪像小奇這只呆頭鵝,長大了八成也是個不解風情的人,以後準嫁給他準倒楣。

  「既然她是天下第一巧手,自然配得上我們冷筑,那就此宣布……」

  「等一等!」

  奇怪,今天這麼多人專門喜歡打斷別人的活?讓她沒幾句話能完完整整的從頭到尾一次說完。

  「冬月?你不是說冷筑的事不干你的事嗎?你叫我等一等做什麼?這種事是早解決早輕鬆的,反正就這麼決定好了,你就別管了。」杏兒裝出一臉的傷腦筋。

  「裴冷筑的事是不干我的事,但是有人假冒孟冬月可就是我的事了,第一代的孟冬月是我的嬤嬤,她將這名號給了我,我說什麼也不能讓人盜了去。」

  這話說起來是鏗然有聲,但是冬月自己明白,她在說給別人聽的同時也人說給自己聽,否則她會不得不承認這只是她的藉口,因為她一點也不想讓裴冷筑屬於另一個女人。

  「那你要怎麼樣?」杏兒刻意作出一臉的無所謂,但心中實在是憋笑憋得好痛苦。

  「讓所有的人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孟冬月。」

  冬月一說完,便拿出了她自己的琴,纖手一撥,好像銀瓶突然破裂而進出水來,又利又尖的劃破了整個空間,在一陣如窒息般的靜默後,瞬間急如狂風、奔若暴雨的琴音響起,聲聲扣住每一個人的心弦,若說剛剛的演奏優又得令人心悸,這琴聲則是令人震撼,那你是出自靈魂深處的呼喊,深深的迷惑了每一個聆聽的人。

  是的!就只能用迷惑來形容。

  「不愧是天下第一巧手之稱的孟冬月,果真是巧手揚音,看來這天下已難有人出其右,你就是今天的優勝者。」杏兒等冬月一曲奏罷,趁著圍觀群眾爆起如雷的掌聲後,便順勢的說了下去。

  「可是……」她並不想霸占冷竹島二當家夫人的位置,那不是她敢去擁有的東西。

  「喂!擂台你也打了,現在冷筑就是你的了,你真的狠心到要在眾人面前不要他,那他這輩子大概注定要成為『滯銷男』了。」杏兒的話真是又狠又辣,說她是在幫冷筑嘛!這話聽起來委實像是挖苦。

  「我不是……」

  「不是就好,大家都聽到了,她答應了這門婚事。」杏兒不管她本意是什麼,硬是把她的話拗成了這樣。

  「你的琴音美得令人心痛,真的是繞梁三日,以後你就可以和我二哥琴筑和嗚,我二哥對音律的認識也不是泛泛之輩。」那藍衣女子不知何時已上了他們的船,身形之高大竟然和冷筑、冷簫不逞多讓。

  「你二哥?」冬月愈聽是愈迷糊,這個假冒她的人竟然稱裴冷筑為二哥!「沒錯!我是裴冷笙啦!認不出來嗎?」那個女人一把扯下臉上的面紗,就說嘛!唐朝的女人再怎麼腫也沒看過有這種尺寸的。

  冬月只能愣愣的動也不能動,張著嘴卻一點聲音也沒有,敢情她是被人設計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沈不住氣又搞不清楚狀況的小奇又是一陣嚷嚷的替冬月問出她心中的疑問。

  「說你笨你還不承認,這事擺明了就是你那鬼點子特多的乾娘一手搞出來的。」裴冷笙一邊拍手一邊哈哈大笑的說,看大家一臉的訝異,要他扮女裝也還真有那麼些代價。

  他這一說,不用解釋大家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想必是杏兒實在看不下去冷筑和冬月之間龜爬的速度,一手安排了這場戲,目的就是要冬月往陷阱里跳,一方面整到了那個老是一臉淡然的裴冷筑,一方面也可以將他們兩個人早早送做堆。

  這的確是以古靈精怪出了名的江杏兒會做的事。

  「乾娘?哇!你這招真是高,連有神算之稱的二叔也不是你的對手,我真是愈來愈崇拜你了。」小奇對這個來自未來的乾娘,說真的,除了佩服之外,還是只有佩服。

  「當然了!」杏兒自己也得意得緊,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整到這個天塌下來臉色也不一定會變一下的裴冷筑。

  裴冷簫一向是不多話的人,但對杏兒他總是不忘多一分叮嚀,或許愛真的會讓人改變吧!「杏兒,你別太高興,冷筑不是個簡單的人。」

  杏兒噘起嘴一臉的掃興,可是轉念一想,這裴冷筑的「笑面諸葛」又不是叫假的,就讓她這麼輕易擺平也著實怪異了一些,終究聽從了裴冷簫的話,一臉疑惑的看看裴冷筑。

  他不會使的是順水推舟之計,搞到現在,這一切仍在他的掌握之中吧!裴冷筑臉上的笑仍是讓人看不出個所以然,但以杏兒對他的了解,這事八九不離十。

  「你……」這下冬月就算再怎麼笨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好一個卑鄙狡猾的裴冷筑!虧她還為他那傳神的落寞感到心疼,現在想想,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笑。

  她正想發作時,一支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流箭向著冬月而來,裴冷筑瞬間飛快的打掉了這支衝著冬月而來的箭,但冬月的自然反應也讓她反身一閃,卻在回身的時候勾掉了臉上的面紗。

  這下在岸邊看熱鬧的人都紛紛驚叫,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在冬月的臉上看到這麼一道深長的疤痕。

  冬月當然感受到四周丕變的氣氛,她知道那些人的心中在想什麼,他們一定都用一種鄙夷的眼光暗暗的恥笑著她的不自量力。

  這樣難堪的想法在她的心中漸漸擴大,大得讓她幾乎無法自容,她吸氣一躍,飛身便由船上到了岸邊,她要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她不想再承受這傷人的注目。

  她這一動作,所有的人才如大夢初醒,紛紛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惹得杏兒老大不高興,完全顧不得形象的沒好氣大喊﹕「她就是我們冷竹島卡來的二當家夫人,哪一個不服的給我站出來。」

  這話一出口,四周一下子全安靜了下來,依冷竹島的勢力,哪個人敢有意見。

  「很好!給我記住了,孟冬月就是我裴家的人,誰要是敢再說句閒言閒

  語流入我的耳中,姑奶奶保証會讓他很好看,聽清楚了沒有!」

  否兒果真是二十世紀的現代人,懂得如何營造群眾的魁力,兩三句話就讓所有的人全乖得像小綿羊,除了點頭之外,什麼事也不能做。

  「大嫂!謝謝你。」裴冷筑感激的說。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23 21:52:39


  「你贏了擂台,現在我就是你的了,你想我們什麼時候成親?」裴冷筑笑得像極了偷吃油的貓。

  冬月的輕功修為是很高沒錯,但是對冷竹島中輕功最好的裴冷筑來說,要追上她並不是一件難事,只不過裴冷筑想在清靜些的地方,好好的和這磨人的小妮於不受打擾的談談,是以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跟看冬月,直到出了城外才攔下她。

  冬月喘著息的瞪著面前的裴冷筑,她知道如果他想要,說什麼她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於是她放棄逃避,轉過身來冷冷的看看他。

  「你別開玩笑了。」

  她又不是沒有看到當時所有人的反應,那些人一看到她臉上的傷疤,眼中所流露出來的鄙夷,他和她根本是不可能的!「誰開玩笑了?現在就快過年了,擇日不如撞日,我們趕明兒就拜堂吧!」裴冷筑興匆匆的提議,看來他是認真在盤算這件事的可行性。

  以冷竹島的勢力,明天完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何況拜了堂,人就是他的了,省得夜長夢多。

  「誰說要和你成親了,我是看不過有人假冒孟冬月的名號,可從沒想過打什麼擂台。」這話說得倔強,卻也帶著幾分的苦澀,打從她醒來看到自己臉的同時,她早就失去愛人的勇氣了。

  「難不成你想毀婚?」裴冷筑早知道冬月不是個這麼好說話的人,但是親耳聽到她這麼說,仍是有些失望。

  「相信你不難找到一個願意嫁給你的女人。」她硬逼著自己以冷硬的語調說。

  「可是,我想要的女人只有一個。」裴冷筑一改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容,一臉嚴肅的直視著她的雙眸,似要看入她的心。

  「你不覺得你的同情心太過泛濫了?這世上的女人隨你選,你偏要一個鬼臉女人?」她冷冷的說。

  說她不動心是騙人的,可是她不想害他,他值得一個比她更好的女人。

  「我不許你這樣說!對我來說你就是最好的!還是你真的就這麼討厭我?」他的聲音突然沙啞得好似硬擠的將這話說出口。

  冬月的心一陣抽痛,他現在的樣子,落寞得一點都不像是那個總是淡淡輕笑的裴冷筑,這是因為她嗎?夠了!知道他這麼的在乎她,對她來說已經太多了,她從來不敢奢想會有這樣的事發生,為此,她將會用餘生來感謝這樣的奇跡。

  而她能報答他的就是讓他擁有一個真正適合他的女人,而不是像她這樣有著一張小孩子看到都會嚇得大哭的臉的殘缺女人。

  「如果這句話是別人說的,我還可能會相信,但誰不知道裴冷筑一向就以淡然聞名於世,我可不敢奢想自己會是例外。」在心中下了決定的冬月偽裝起自己的心緒,對裴冷筑的愛給了她最大的勇氣,讓自己變得冷硬。

  「你不相信我的真心?」裴冷筑搖搖頭,一臉的不敢相信。他這輩子第一次對一個女人這樣說,從來投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別說是我,我想這世上沒有幾個人會相信吧!一個身負血海深仇的人竟然還能嘻笑怒罵的過日於,要讓人相信你有真心,這恐怕很難吧!」

  冬月的話像支箭般狠狠的射入裴冷筑的心底,他知道自己是故意給世人這般的誤解,可是他沒想到,這話由冬月的口中說出竟能傷他如此之深。

  他腳步似是有些不穩的踉蹌退了幾步,強忍著心頭的疼痛,低低的輕聲問了句﹕「你真的有這麼恨我嗎?」

  冬月也知道自己這話委實傷人,但既然已經進行到這個地步,如果退縮的話,那先前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你知道我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嗎?」無視裴冷筑的心痛,冬月依舊冷冷的說著。

  「是那時候的事嗎?」

  「沒錯!」冬月點點頭,「你還記得這一方凝脂雪笛嗎『!」她說看便由懷中取出她一直珍藏的玉笛。

  裴冷筑將視線由冬月的臉調向她手中的半截玉笛,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微微點頭示意。

  「你當年送我這玉笛的時候,說它會幫我躲過一劫的。沒錯!它是幫我躲過了一劫,那些壞人殺了我爹娘後要殺我的時候,一刀砍下,由我的臉到胸口,本來我是該一刀斃命的,但是這玉笛幫我化去了心口的力道,玉笛斷成了兩半,而我也就活了下來,靠看一口氣找到了嬤嬤,現在我連嬤嬤都沒有了。」

  冬月回憶看深深烙印在她腦中一輩子也不可能遺忘的一幕,再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她真的看不出她有什麼未來可言。

  裴冷筑不由得伸出他的手,心中暗暗為她曾遭遇的事而心疼,她不過是個無辜的小女孩罷了,上天也對她太殘忍了。

  當然,他也是個有著悲慘過去的人,但是比起她來說,他真的是幸運太多了,至少他不曾孤立,至少他還有大哥、冷箏和冷笙。

  「讓我陪著你,我會替你筑一個避風港,讓你從此不再受到任何一點風雨。」

  「你還不懂是嗎?我不用人家的同情,沒有你我還是活下來了。」冬月冷笑的說。

  「為什麼你一定要說我是同情呢?」裴冷筑真恨不得把這兩個字搖出她的腦袋,「好吧!如果你真的一定要說我渴望有你陪伴、渴望替你擋風遮雨、渴望你能快快樂樂﹔你的每一個傷痛都比傷我還痛、每一個笑容都讓我迷眩,如果你認為這樣的感覺是同情,那就是同情吧!」他狂亂的大喊,似乎要連心中的傷一起吶喊出來般的狂嘯,此刻的他沒有一點冷靜和理智,有的只是被拒絕的心痛和急欲解釋的心焦。

  面對看這樣的裴冷筑,冬月啞然了。她好想就這樣的投入他的懷中,但是理智告訴自己必須堅持她的心防,長痛不如短痛呵!「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情願你當初沒有送我凝脂雪笛,讓我跟著爹娘就這麼去了不也好?」

  「你恨我。」裴冷筑辛苦的吐出這句話。

  為什麼他會沒有想到這一點呢?如果不是他把這玉笛送給她的話,今天的她是不必活得這般的辛苦。如果當初他沒有……裴冷筑連忙甩去這樣的念頭,他真的不敢想像他當初如果沒有送她那支玉笛,那她現在……他連想都不敢去想那種可能性。

  天!他真的是愛慘了這個小女人了!「我是該恨你的,而我也真的根你。」冬月慢慢的說看。而她最恨的該是為什麼明明不能愛上他,卻又偏偏讓她愛上他。

  裴冷筑早該知道她會是這樣的回答,卻忍不住存著一絲希望,但,這畢竟是他的奢望罷了!她真的根他,而最可悲的是他卻不能說她錯了。

  「對不起!」在一陣長長的沈默之後,他好低好輕的應了一句,然後不再看冬月一眼的轉身離去。

  此時此刻,裴冷筑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話可以說,或許除了這三個字之外還是這三個字,畢竟她活得這般辛苦,他說什麼也脫不了關系。

  看著地的背影,冬月突然覺得風吹在身上何時竟變得如此蕭瑟?蕭瑟的是風嗎?抑或是人的心呢?「你不覺得你的話說得太過份了?」

  好奇心大過天的杏兒哪舍得放過這場好戲,早命人注意裴冷筑和冬月的路徑,然後再偷偷的跟了過來。不過她的腳程當然比不上練過功的裴冷筑和冬月,所以對於他倆之間的情形也是由中間才偷看起。

  不過她所看到的就足夠她跳腳的了,雖然她的嘴上總是嚷嚷著裴冷筑那一臉討人厭的狐笑,但是一旦發現竟然有人這樣「欺淩」他,仍會心中老大不高興。

  以她好管閒事的個性,即使不相識的人也會路見不平,更何況那個狐狸臉的可是她親愛的老公的弟弟,算來好歹也是自家人,她怎麼可能放任他遭人欺淩若此?她一發現裴冷筑失意的離去,便再也忍不住的跳了出來,也不管自己偷窺的身份,大刺利的指著冬月的鼻子,一臉的不客氣。

  「過份?」冬月輕輕的低喃了句。

  她當然知道她很過份,但是她有她的考量,她不過是個面容殘缺的女人,而且還是個通緝犯,她有什麼資格接受他的愛呢?一向沒有解釋習慣的冬月沈默了,但她這樣的表現更加激怒了否兒。

  「虧我還一直以為你是個好女孩,千方百計的想拉攏你和冷筑,看來倒是我多事了。」杏兒真是愈想愈生氣,「我以為你會懂得冷筑的,他不是一個真正淡漠的人,他的淡漠只是一種自我的壓抑,你怎麼能以為他的嘻皮笑臉是不在乎?」

  「我……」冬月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駁,最終她也只是默然不語。

  「冷漠是你對仇恨的表現和用來保護自己隔絕人群的方式,冷筑的不在乎又何嘗不是,你憑什麼拿這樣的事來傷害他?」

  杏兒的話說得冬月連連的退了好幾步,「長痛不如短痛,他會恢復的。」

  她用好低好低的聲音說著。

  這下杏兒總算聽出個苗頭了,她就說嘛!這裴冷筑和她老公比是差了那麼-點,但比起大多數的男人可說是人中之龍了,應該不至於行情差到連親自送上門都會被人「退貨」吧!看來還是一個自尊和自卑的問題。

  「裴家的男人一旦愛上一個人就是一輩子的事,你憑什麼替他做決定?說穿了,充其量你也不過是在替你的懦弱找藉日。」

  「我不是!」她的迅速反應是欲蓋彌彰。

  「你是!你害怕你的臉配不上他,害怕他總有一天會嫌棄你,為了保護你的自尊,你楚自己找了一個理由來傷害冷筑,其實你為的也不過是你自己。」杏兒不客氣的說。」

  在她的觀念中,對這種心中有深結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一針見血的讓她去面對自己,所以杏兒說起話來是咄咄逼人。

  冬月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的搖頭,「不!我不是!」

  她這麼做並不是為了她自己,她是為了冷筑好,她只是希望他能夠得到更好的而已!她真的是這樣想的……還是她的心中真的就如杏兒所講的,只是為了替自己的自尊找出路而傷害冷筑呢?難道她從不曾想過如果冷筑娶妾愛上了另一個女子呢?到時她的不完美又讓她拿什麼來反對他呢?與其等看那一天的來到,她倒寧願從來就沒有開始過,這難道不是她最內心深處的想法嗎?「你在伯些什麼呢?別看冷筑總是一臉的不在乎,他真的是愛慘你了,我從來沒有看他對什麼人這麼失常過,裴家的人一旦愛上一個人就是一輩子的事。」

  「一輩子……」

  冬月無限神往的喃念著,這對她是多遙不可及的事,她從來就不敢想未來的事,更何況是一個有裴冷筑為伴的未來。

  「你有什麼好怕的?」

  一直讓杏兒逼得說不出話而頻頻後退的冬月猛然抬頭,冷然的雙眼一下子轉成忿然的火熱和悲哀,以及更濃的無奈。

  「是的!我是怕。難道我不該怕嗎?像我這個樣子的女人,臉上又有這般嚇人的疤痕,我拿什麼留住像他那樣好的人?」

  「如果冷筑在乎這個,他就不會愛上你了。他愛的並不是你那一身的臭皮相,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如果他是一個只在乎外表的男人,那這種男人也沒有什麼值得愛的了,要是換成我,如果遇上一個只看人外貌的男人,別說等他離棄我了,我沒有光把他給一腳踢出去,他就該偷笑了。」

  冬月訝異的睜大了眼睛,雖然說唐朝的民風相當開放,但再怎麼說,中國以男子為天的觀念可是五千年來從不曾改變過的,在這樣環境下的女人,哪一個不成多或少帶點兒「奴」性?而這個杏兒似乎完全沒有一點小女人的柔弱,講起話來這般的離經叛道,難怪冷筑曾說他這個大嫂「怪」。

  「或許你有資格講這些話,畢竟你是金枝玉葉,但我算什麼?如果真有一天冷筑愛上了別的女入,我有什麼權利說什麼呢?」

  人盡皆知,裴冷箭的夫人乃是當今天子的親妹子,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金技玉葉,她當然可以這樣講了,而她是個毀了容的通緝犯,她拿什麼來自傲呢?「天!我要怎麼說你才明白,難怪我們冷竹島最『老奸』的裴冷筑也拗不過你。金技玉葉算是個什麼屁?誰說只有公主才有權利說這種話?我說的是每個女人都該有的自覺!更何況這種事老祖宗就明白的講過了,哪個男人敢三心兩意,做女人的就該『不爽』給他看。」杏兒一看冬月似乎仍是講不通,性子一上來,什麼難聽的話全都出籠了。

  冬月當然被杏兒這般粗魯的話給嚇到了,可是她更好奇的是──「老祖宗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

  「詩經『衛風.氓』你不會不知道吧!上面不是明白的寫著『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嗎?可見早八百年的女人就對那種會三心兩意的男人很不爽了,還以詩為証羅!以前的女人都敢這個樣子了,現在的女人怎麼愈活愈回去?」

  杏兒言之鑿鑿的說著,還引經據典的煞有其事。

  冬月這下可真的傻眼了,詩經中女也不爽的「不爽」,這句話的意思是「沒有過失」,可不是什麼心中爽不爽的,她沒想到有人可以這樣解釋的。

  「你別這樣看著找好不好,我當然知道那個『不爽』是什麼意思,但是書是死的,你又怎麼知道當初寫這首詩的人不是我這個意思呢?」

  否兒當然知道冬月的眼光是什麼意思,可是她一點也不在乎,打小她就是這性子,只要她高興,書就是隨她的意思在「讚」的。

  「這……」冬月又默然了。

  如果她不是經過這些年的風雨,她會非常欣賞像杏兒這樣的女子,也一定會很想和這樣的人交上朋友的吧!只是她早已習慣冷冷的疏離人群,也不善於表達自己的心緒,今天這樣的爆發算是她少有的失控了,於是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麼的情況下,她又選擇了沈默,選擇了將人關在她的心房之外,選擇了長久以來她所習慣的冷漠。

  杏兒當然也看出了冬月的心情轉變,看來是多說無益了,這小妮子心中有太深的結,不是她三言兩語就能解得開的。

  「似乎我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了,除非你自己能想得開。我現在唯一能做的是回去好好看好冷筑,要不然他如果真像你說的『長痛不如短痛』的自殺去了,那就糟了。」

  「他不會的!」

  「誰知道呢?被人當面拒婚又講得這麼難聽,否定了他的人格,雖然冷筑的厚臉皮不是一般人能及的,但是誰能擔保呢?要是有個萬一,冷竹島少了這麼只『狐狸』……」

  杏兒故意把話說得很嚴重,而且還只說一半,擺明了就是設下陷阱要冬月往里面跳。

  冬月當然也明白杏兒為什麼要這樣說,可是當局者迷,明明知道這種可能性是微乎其微,可是她卻也忍不住擔心。

  「他不會因為我而做傻事的。」她極力的否認。

  「是嗎?畢竟他又不是沒看過比你更美的女人,而且想要他的女人可以從這里一路排到長安去,可是他卻傻得只要一個將他棄之如敝屣的女人,誰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天生和人家的腦袋瓜子長得不一樣。」否兒說完,也不等冬月反應的掉頭就走,留下冬月一個人好好的想想她的話。

  冷筑啊冷筑,她這個大嫂是有恩報恩,看在當年他也算勸過她,讓她明白自己的心而留下的份上,就幫他這麼一次,至於成不成,那可就不是她管得到的事了。

  畢竟行事在人,成事在天嘛!這一點不是冷筑那小子自己一天到晚掛在臉上的嗎?她真的可以奢望嗎?雖然她不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或許她該感謝這份奇跡。

  自從相遇以來,他一直在幫她,可是她從來沒有給他好臉色看過,反倒是處處刁難他。而他卻從不曾說些什麼,只是默默的承受著。

  在否兒轉身離開後,偌大的林子空蕩蕩的只剩下冬月和呼嘯而過的寒風,似乎風都在冷笑她的決定。

  是否她就如杏兒所說的,她只是為了自己的自尊而選擇傷害冷筑,還自以為是對他好呢?用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任意的傷害冷筑?冬月疲累的走到一顆大石頭上坐了下來,將頭理在自己的雙手間,一再的深呼吸著,似乎這樣就可以穩定自己紊亂的心,好找回一絲絲的平靜。

  她的話有多傷人呵!她明明知道他的不在乎和她對世事的冷漠,其實都是相同的源於對人世的不安全感,只是他的冷漠在於內心罷了。

  他並不是不在乎的,相反的,就是因為他太過在乎,而這份太過的沈重才壓得他不得不以這樣無所謂的態度來面對世間的一切。

  或許除了否兒說的理由外,她會這樣對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嫉妒。

  這話說來可笑,卻真的發生了。她明白自己其實對他存在著這樣的心結,她嫉妒他在經過那樣的事後,還能自在的隱藏自己心中的傷,那是她一直想做卻做不到的,所以她只能把壓抑不住的根意化成冷漠表現在臉上。

  她是如此的嫉妒著能這股自若的控制著自己感情的裴冷筑!所以用個方便的籍口讓她能夠對他抒發自己的怒氣,那種對自己的無力感而產生的怒氣,他只不過是剛好成為她出氣的無辜受害者罷了。

  不只如此,她或許更想藉著傷害他的方式,讓他失去他的自制力,藉此為她的心找到一絲平衡。

  她做出這樣的決定有很多理由,但仔細想想,卻沒有一個是真的站得住腳的,不是嗎?天!她到底做了什麼?初見面,他救了她一命﹔再見面,他為她放走了「玉笛子」,之後又無數次的幫她,面對她的冷言冷語也從來沒有一絲的不悅。

  而她回報他的是什麼?不領情也就罷了,還一次次的惡言相向,他並沒有義務接受她這樣的對待!如果他為此而生氣的話,也是她理所當然應得的報應。

  不管他是否願意原諒她,她欠他一個道歉……主意既定,冬月挺直了腰桿,深吸了一口氣的立起身。

  如果冷筑還願意要她的話……她的思緒還未落,一陣破空的聲響朝她迅速而來,她下意識的一閃,一支飛箭定定的沒入了她身後的大樹,箭屋上還綁著一張字條。

  冬月四處尋找發箭之人,可是四周空蕩蕩的,看來那個人早就離開。大概是方才她想得太入神,竟然一點兒也沒有發現有人欺近。

  還好那個人沒有殺她的意思,不然這一回她是兇多吉少……情呵!自古就是擾人,總教人思思念念、牽腸掛肚。

  在確定發箭的人已經離開後,冬月上前解下了箭上的字條,將紙攤開,好一窺其中究竟,看看到底是什麼人不現身,竟然要用這樣的方式留話於她?若要取回林鐘璃、夷則鑰和南呂玨,酉時,城北落雁亭單獨赴約冬月一把揉掉了手中的字條,看來那般賊人終於找上她了。

  她知道琅琊十二音玉其中有一個天大的寶物,但是她對寶物並沒有興趣,她只是不願家傳的東西流落在那班人的手中,所以說什麼也要把音玉要回來。

  既然懾神迷魂音對他們已無效,她這一去無異是以卵擊石,她如果夠聰明,就該回去找裴冷筑,至少他一定會有辦法。

  可是她真的不想再麻煩他了,因為她,他已經吃了太多的苦,就算他不計較,她也沒有那個臉去請他幫忙。

  更何況她要面對的可不是普通人,公孫昕怎麼說也是皇親國戚,弄不好是會有殺身之禍的,她已經傷得他那麼重了,她絕不能再讓他也卷入這麻煩中。

  至於欠他的那句道歉,如果真有下一輩子的話……就讓她拿下一輩子來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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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23 21:53:39


  「你想放棄了嗎?」

  從冬月身邊逃離的裴冷筑像是石化般的立在岸邊,安靜的眺望著遠方。

  臉上沒有了往常笑意的他,看起來神似冷漠已極的裴冷蕭。

  一個聲音打破了他寧靜的空間,他慢慢的抬起頭看看聲音的來處,訝然的發現立在他面前的人是他的大哥,那個一向不愛說話也從不多事的裴冷簫。

  「是杏兒小嫂子要你來的?」

  除了這個理由外,就沒有別的說法可以解釋為何裴冷蕭會出現在這里。

  並不是裴冷蕭不關心他們,只是他這個大哥從來只把關心放在心上。

  果不其然,裴冷蕭點了點頭,「她要我來和你Men'stalk一下。」

  看來裴冷蕭是真的不習慣這樣的事,邊說臉上的眉頭還微皺了起來,不是他不關心,只是這種男女之間的事他也不知道能幫得上什麼忙,要他從何說起呢?「Men'stalk?」裴冷筑疑惑的反問,隨即又泛起微微的笑容,看來這又是他那個來自未來的小嫂子的新名詞。

  「談談的意思。」

  裴冷蕭一直很努力的學著杏兒的常用語,所以大多數的「未來名詞」他都能知道個十之八九。

  「談什麼?」裴冷筑好笑的說,他打趣的看著全身有些僵硬,臉上還有著個自在的裴冷蕭,很好奇他這個大哥到底能和他談些什麼?「你想談什麼?」

  除了這句話外,裴冷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反正杏兒一直拗著他,要他找冷筑談談,談就談吧!不過這一番回答可逗笑了裴冷筑,他這個大哥具的是愈來愈可愛了,自已來找人談話,卻反問人家要談些什麼?「我知道你和杏兒是關心我,但是我沒事的,你看過我對什麼事太過認真了嗎?這世事老是認了真就不免傷人,任何事不強求才是上策,不是嗎?」

  「你就是對每件事都太認真。」裴冷策的語氣仍是他一貫的冷淡。

  這話冷歸冷,卻教裴冷筑足足退了一大步,望著裴冷筋了然的眼神,裴冷筑收起了手中的羽扇,看來他大哥比他所想的還了解他。

  裴冷簫不多言卻堅定的眼神讓他無所遁形,但也讓他感動,他伸出手用力的拍了拍裴冷簫的肩膀,兄弟之間的默契盡在不言中交流。

  「讓我自己靜一下,我會沒事的。」

  裴冷簫看了冷筑堅定的眼神後,他點了點頭,畢竟裴冷筑已經是個成人了,他有他自己的處事方法,他相信他會做最好的決定的。

  「那我先走了,你知道冷竹島永遠是你的家。」裴冷簫的話仍是簡短,但是短短的一句話就表達了他對裴冷筑的支持。

  「謝謝你!」裴冷筑何嘗聽不出裴冷簫的語意,心中的感動又豈是一句謝謝就能言喻的?裴冷簫本就是個不善於表達感情的人,面對裴冷筑這樣的真情流露反倒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只能微微搖頭示意後,就轉身離開,又留下原先安靜的空間給裴冷筑一個人。

  裴冷筑等到看不見裴冷簫的身影時,才把自己的眼光拉回來,臉上仍泛著溫馨的笑意。或許他還是需要感激的,雖然年少即遭受家變,可是相對的他們卻比一般的兄弟更友愛……這世間的事原就是有失有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塞翁得馬焉卻非禍?只是這一次,就算是強求,也讓他強求這麼一次,如果真有辦法能讓她願意留下來,讓他能夠好好的呵護她,要他做什麼他都心甘情願。

  他原就知道愛是一種教人不能抗拒的東西,總教陷入的男男女女深陷其中而無力自救,但個中的滋味非得親身經歷才能了解。

  而他是真的愛慘了她吧!人人都說他有諸葛之神算,天下事盡在他的指掌之間,可是他卻算不出他的未來能否有她作伴,這或許是當局者迷﹔也或許這情愛本就是復雜糾葛,又豈是凡人所能猜透得了的呢?「是難?」裴冷筑的警覺心讓他即使在沈思中仍察覺有人接近。

  一個人影應聲飛落在他的面前,揖起雙手,恭恭敬敬的向裴冷筑喊了一聲﹕「二當家。」

  「出了什麼事?」裴冷筑一看是自己派去照應冬月的人,當下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預感。

  「有人飛箭傳書給孟小姐,孟小姐一個人去趕約了。」

  「是什麼人?」

  裴冷筑也知道自己這話問得有些多餘,但是心中的焦慮仍讓他脫口而出。

  「這是傳給孟小姐的字條,請二當家的過目。」那探子迅速的由懷中掇出那張被冬月揉棄的字條,雙手呈給瞼色有些丕變的裴冷筑。

  裴冷筑將手中的字條攤平,愈看眉頭皺得愈緊,到最後,他竟因為太氣憤而讓字條在他的手中碎成無數塊,片片像落葉,霎時飛得無影無蹤。

  「該死!我就這麼不值得你依靠?你非要自己一個人去冒這樣的險?」

  裴冷筑根根的仰天長嘯後,一提氣,他的身影在剎那間向著約定的地點而去。

  盡管她再怎麼傷他,只要他還有一口氣,他就絕對不允許有任何的人、事、物去傷害到她!冬月依約來到了城北的落雁亭,才開春不久,空氣中的寒氣仍重,尤其在這遠離人群的城郊,春天的喜氣似乎一點也沒有來到這兒。

  她不自覺的擁緊了雙臂,似乎這樣的舉動就能阻絕些許的冷意藉由她的四肢進入她的體內,不讓她有如此孤寒的感覺。

  現在的她仿佛大海中的一葉扁舟,茫茫不知何所依?何所往?不呵!她不孤單不是嗎?冷筑不正陪著她?他現在就在她的心中,那這樣的她又怎麼能說自己是孤單的呢?真愛難尋,她這一輩子能有一個人這麼眷戀著她,也不枉此生了,她又有什麼好遺憾的呢?一思及此,冬月微微提起嘴角,露出了罕見的笑容,那是一種安慰也是一種滿足的笑容,可惜裴冷筑設能看到,不然他就會明白他對冬月來說有多麼重要。

  「我已經來了,公孫昕、楊玉仙你們這班賦人可以出來了。」冬月一點也不懷疑是誰飛箭留書給她,不客氣的直指姓名的放聲高喊。

  「放肆!我大舅子的名號豈容你這逆賊大呼小叫?」楊玉仙到底捺不住性子,便用話訓了回去。

  「叫你們的名字我還嫌臟哪!比起你們手刃我狄家百餘人之性命,這逆賊兩字,兩位當之無愧。」冬月冷冷的說。

  「反正現在也沒有外人在場,老夫也沒有什麼話好隱瞞,沒錯!你們狄家是我帶人去滅的,誰教你那個食古不化的爹說什麼也不肯將琅琊十二音玉交出,老夫也只有出此下策,只是沒想到竟然還留下你這一個活口。」公孫昕一點悔意也沒有。

  成大事必不能有婦人之仁,想歷代開朝始祖哪一個不心狠手辣?秦始皇不焚書坑儒不足以一統天下,劉邦不計欺項羽又何能立漢室,就連開唐之太宗亦有玄武門事變之弒親才成大唐之江山。

  若真能成為在朝之天子,他殺區區百餘條人命又有何不可?「或許是我命不該絕,那至心口的一刀讓一支玉笛給擋住了,也讓我狄家百餘口的沈冤有昭雪的一天。」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這楊玉仙和公孫昕在痛下殺手之餘,於算萬算也算不到有漏網之魚,在這十餘年後揭露他們的罪行。

  「小娃兒,你想的也太容易了吧!你沒有發現在場的只有我們三人嗎?我現在殺了你,這件事還是沒有人知道,狄家的血案仍將是懸案一樁。」公孫昕有恃無恐的說,他早把所有的事全想過了,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他絕不會輕舉妄動。

  「沒錯!剛剛我大舅子命人用箭射開你的面紗就是為了確定你的身份,既然知道你就是當年狄家的女娃兒,你以為我們會冒險讓你有機會把一切的事情揭露出來嗎?」楊玉仙也跟著洋洋得意的訴說著。

  「原來剛剛船上的流箭是你們發出的。」

  「你在船上所場之樂早已說明了你的身份,只是你一直以蒙面示人,我大舅子便命人扯開你的面紗。可惜呀!你的音律雖高,這面目卻有如鬼魅般嚇人,以你這樣的身份竟想高攀冷竹島這門親事,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楊玉仙滿臉鄙夷的訕笑著。

  他的話正中了冬月心中最深的痛,激得她腳下連連退了兩步,在深深的吸了好幾口氣後,才強自穩住心口翻騰的氣血。

  「我臉上的傷不也拜你們所賜?」

  「真是的,要不是你破了相,倒也算得上是個大美人,我可以讓你做個小的。」楊玉仙色性不改的對冬月發出惡心至極的笑容。

  「我呸!」

  冬月一點也不留情面的朝著楊玉仙吐了一口口水,不偏不倚的落在他那張自命瀟灑的臉上,瞬間楊玉仙的臉色像是燙熟的蝦蟹一般漲紅了起來。

  「大舅子,別跟這個女人多廢話,我們把她殺了再把音玉奪回來。」

  「說來說去你們要的還是琅琊音玉,不過,就算你們拿走了我身上的音玉還是沒有用,沒有了應鐘珩,你們還是得不到十二音玉所擁有的秘密。我爹早知會有這麼一天,為了以防萬一,他早一步把應鐘珩送了人,讓你們空有十一塊喜玉卻仍無從下手,相信我爹在地下有知,也會為此得意不已。」

  冬月冷冷的說。

  「是嗎?如果我猜得沒有錯,這應鐘珩該是在裴冷筑的身上吧!」公孫昕並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只是假意的試探,不過冬月臉上的表情足以說明一切。

  「你別亂講,冷竹島富可敵國,他要一塊沒有作用的玉做什麼?」冬月矢口否認,但她的否認反而顯得欲蓋彌彰。

  「是真是假我只要拿回你身上的音玉,再接近裴冷筑就可知道了,不是嗎?」

  琅琊十二音玉是共生之物,所以它們會互相呼應,平時若四散各地,只是尋常美玉,但將其十二塊音玉全數聚集即會發出聲音,這也是名為音玉之由來。

  「你以為我會將這音玉雙手奉上?那你也未免想得太美了吧!」冬月冷冷的一笑,由懷中取出一把玉笛,打算使用她的懾神迷魂音。

  「就像你單身前來赴會,不就想我會把音玉奉上一般?我們轉的都是同樣的念頭,剩下的看誰比較有本事罷了。」

  面對冬月的懾神迷魂音,公孫昕倒是神色自若,因為比起不知是何來歷的玉笛子,孟冬月……該說是狄羽音這小妮子就沒有什麼好可怕的了。

  人真正害怕的常常不是恐懼的本身,而是未知的恐懼。而一旦明白玉笛子不過是個小女娃,對公孫昕來說就不是什麼威脅了。

  「那我們就各憑本事了。」

  「沒錯!不過我倒要先看看你值不值得我動手。」公孫昕突然說。

  「你的意思是?」

  「既然我們的目的是音玉,何不乾脆把音玉擺出,一次做個了斷如何?」

  他說完便示意楊玉仙把林鐘璃、夷則鑰和南呂玨放在亭子的石桌上,然後又退到一旁。

  冬月看了看公孫昕,無所謂的聳聳肩,便將身上的音玉一揚手丟出,穩穩的落在石桌之上。

  「這樣可以了吧!」

  公孫昕一等冬月將音玉放在石桌上,便露出狡猾的笑容,「小娃兒,你還是太嫩了,你真以為你贏得了我嗎?上一次只在你臉上留卜刀疤而沒能殺了你,這一次我可不會再失手了。」

  「那個蒙面人是你!就是你殺了我爹和我娘的!」

  冬月一聽,全身的血液都熱燙了起來,她還記得當年殺她爹娘和要殺她的人都是同一個人,而這個十惡不赦、罪該萬死的人就是眼前這個男人。

  冬月舉起笛子正要吹奏,公孫昕卻以極快的速度出掌震碎了冬月手中的玉笛,「你以為我會讓你有機會奏出聲音嗎?沒有了樂器,我看你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冬月沒有了玉笛,情勢對她相當的不妙,若是她夠聰明就該先避一避,但是初聽見兇手就在她的眼前,她說什麼也不願意就這樣放過他。

  公孫昕早有篡位的野心,對自己的武功當然打了不少的底子,不但輕輕鬆鬆的化解了冬月的招式,而且反手一掌的落在冬月的心口,逼得她「哇」的吐出了好大一口鮮血。

  原本常人受了這樣的傷大概會連站都站不穩,可是冬月硬是撐著一口

  氣,趁著公孫昕得意自己出掌成功時,反身一制,硬是將手中碎了半截的玉笛,以銳利的邊緣抵住公孫昕的頸子。

  「我就算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也要拖著你向我的爹娘謝罪。」冬月含著滿口的鮮血,一字一字根根的說。

  話雖然字字帶恨,可是冬月的手說什麼也使不出力,她是恨這個男人沒有錯,她日日夜夜想的就是有這麼一天可以手刃仇人,而今天她終於可以一償夙願了,可為什麼她的手竟遲遲的使不上力?殺人,說來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是做起來卻又是如此的困難,她反覆的要自己想想爹娘慘死的情況,好讓自己能有勇氣痛下殺手,可是她反覆的想,卻只想起那一片紅色的血海……「大舅子!我把音玉拿到手了。」趁著冬月和公孫昕打得不可開交的同時,楊玉仙偷偷的溜上亭子,拿起了所有的音玉。

  冬月被楊玉仙的話弄得分了心,下一刻,她手中的玉笛已被公孫昕掃落在地,換成公孫昕一手扣住了她的嚥喉。

  「果然是小娃兒,看你的樣子大概沒有殺過人吧!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我一點也不會感激你的,不過我倒是可以讓你死得乾脆一點,好早一點和你那八股的爹娘在地下相見。」

  「要殺就殺,何必多說廢話。」冬月冷冷的說。她敢只身前來,生死她早就置之度外了。

  「好氣魄,那我就……」

  公孫昕的話還沒有說完,手上一陣劇痛讓他鬆掉了對冬月的箝制,在轉瞬間,冬月已被一道藏青色身影帶開了他的掌握。

  「什麼人!」

  「裴冷筑。」裴冷筑看著懷中已無血色的冬月,臉上僵冷得嚇人,連口氣也若裴冷箭般冷得教人心寒。

  「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公孫昕雖對冷竹島有幾分心寒,仍強自鎮定的出聲恐嚇。

  「我只知道你就快要變成死人了。」膽敢傷了他的女人,死是公孫昕唯一的下場。

  「你知不知道我可是王皇後的妹夫,殺了我可是要抄家滅族的,就算是冷竹島,怕也保不了你一條命。」

  「是嗎?若我偏要取你的命呢?」現在的裴冷筑像個看中獵物的獵人,臉上的笑意冷冷的不帶一絲感情。

  「你不能殺他,王皇後現在正得寵,殺了他,你一定會被抓起殺頭的。

  這是我的事,我不要你膛入這渾水,求求你!」

  冬月死命的拉著裴冷筑的衣袖,深怕他一時衝動犯下大錯。

  「我死了,你會為我哭嗎?」裴冷筑冷硬的臉在望入冬月眼底時,不可思議的柔成了一片春水,像是愛憐、似是心痛,更有著許多的不舍。

  「我……」冬月不知道她還能說什麼,怎麼會有這麼癡這麼傻的人?她都傷他若此了,他還這樣一心一意的為她,她要用幾輩子才能還清這樣的深情?「罷了!會也好、不會也罷,反正我裴冷筑這一世的情是系在你的身上了。」

  一旁的公孫昕見機不可失便抽出身上的長劍,毫不猶疑的刺向裴冷筑和冬月,「你們兩人要卿卿我我就下地府去親熱……」

  不過他的好計沒能得逞,裴冷筑一手護住冬月轉了大半圈,一手以手中的扇子擋住了公孫昕的攻擊。」當」的一聲,公孫昕手中的長劍斷成了兩半,反彈時竟沒入了在一旁觀看的楊玉仙的胸口。

  「你竟敢殺我的妹夫!」公孫昕瞪大了雙眼,「等我回京,絕對要你拿命來抵。」他惡狠狠的說。

  「像你們這樣的人根本是死不足情。」裴冷筑冷冷的說,「你的一條命就連冬月所受的苦都抵不掉。」

  「你想做什麼!」

  公孫昕似乎看出了裴冷筑神情中的殺氣,腳下不禁微微的抖了幾分。然後他做了一件非常沒有品味的事,他抓起楊玉仙手中的音玉便沒命的逃跑,正符合了常言所謂的惡人沒膽這一句話。

  裴冷筑微微揚起嘴角,一提氣,手中的羽扇飛出,快速的插入公外昕的背,只見他臨死還抱著懷中的音玉,遲遲不能瞑目。這一輩子作著天子夢的公孫昕就這樣抱著他未完成的夢,嚥下了他的最後一口氣。

  「你殺了他!」

  冬月的口氣是吃驚、釋然、哀傷、悲切……或許都是,也或許都不是。

  現在的她已經不知道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這一切。當一個日日夜夜以報仇為生活目的的人,突然發現大仇得報,她是該高興的,可是相對的,失去了生活目標的她又該為了什麼而活呢?「是的!他死了。」

  裴冷筑設有一絲的後悔,他並不是一個噬血的人,可是一思及冬月曾受的痛苦,他就恨不得讓那個可恨的公孫昕再多死幾次。

  「他死了?」一臉呆滯的冬月仍是沒有一點真實感,只覺得事情來得太輕易了。

  「他是死了,一切都結束了,你的苦難是該過去了。」

  裴冷筑的話好輕好輕的回蕩在冬月的耳中,「結束」,多安詳的字眼,如果一切真的就到此都結束,那該有多好?只是……「一切真的都結束了嗎?」

  「你知道殺了公孫昕的罪可不輕,就算你是裴駙馬的親弟弟也不一定能脫罪。」

  冷竹別館的大廳中,白守謙一臉心焦的來回踱著步,一想到裴冷筑竟然輕率的以私刑就解決了公孫昕等朝中大臣,分明是藐視朝廷。

  雖然他也覺得那一班奸人賊子是死有餘辜,但是這樣的做法不啻是給大哥……也就是李隆基理由捉拿裴冷筑,萬一大哥真的決定不再放過冷竹島,那實是大唐的損失。畢竟冷竹島的人才之多,有其為後盾,足以增加不少大唐的天威。

  「最多我們一起再被貶為待罪之身,反正早就習慣了,所以放心,我們一定支持你,你說是不是啊?大哥、大嫂。」

  裴冷空一向是個豪爽的家夥,對朝廷從小就沒有好感的他,對成不成為通緝犯可是一點也不在乎,反正又不是沒有當過。

  「不!若要問罪就抓我一個人去好了,這本來就是我一個人的事,跟你們一點關系也沒有。」冬月甩開了裴冷筑的箝制,堅定的走到了白守謙的面前。她本來也就沒有打算活著,而今她的大仇也已得報,她可以走得了無遺狙□

  「人是我殺的,又與你何干呢?」裴冷筑淡淡的說。

  「可是你是為了我……」

  「你都可以不領情了,我又何必強說為你,我裴冷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承擔。」裴冷筑的話仍是淡淡的,沒有一絲情緒波動,仿佛早就做了決定,不容任何人動搖。

  「你想清楚沒?公孫昕不僅是王皇後的妹夫,而且在朝中有他一定的勢力,你殺了他可不是一件能夠輕易擺平的事。」白守謙憂心的說。

  「大不了就抵他一條命,又如何?」

  裴冷筑微微一笑,一點也不擔心,反倒是冬月看到了這笑容,整個人不住的腳下動搖,臉色倏地發白了起來。看來他真是打算自己打起這罪了。

  「這一點也不公平,他的命不值得用你這條命賠給他,我求求你,我本來就該死了,就讓我把這命抵了吧!」冬月說什麼也不讓裴冷筑去擔這份罪。

  「對我來說你的命比什麼都重要,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絕不會讓你再便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你這是何苦呢?為了我這樣的一個女人值得嗎?」冬月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好,為什麼裴冷筑竟然願意為她放棄一切。

  「值得的。」

  沒有過份華麗的辭匯,有的只是一份真心,而這一份真心卻比任何的言外更令人感動,一瞬間,大廳靜得沒有一絲的聲音。

  冬月幾次張嘴欲言,但到了口中的話卻又吐不出來,她只能萬分感動的瞪著專注看看她的裴冷筑,這是怎麼樣一個深情的男子呵!面對這樣的深情,她何德何能?她又該用幾輩子的深情才能還得起?「你叫我怎麼還得起?」良久,豆大的淚水伴著哽嚥,冬月輕輕的哭喊出聲。

  她不想哭的,她早就決定不再哭的,可是她抑不住,為了裴冷筑的這一份深情,為了這麼多年來不曾有人給予的在乎,她的淚豆大的滑落,一滴、-滴,像是決堤般的洶湧溢出,漫上了她的臉,也訴說出她再也不能否認的事實。

  「你哭了?是為我嗎?」裴冷筑像是受到了強大的震撼般望著冬月臉上的晶瑩淚水,似是憐惜,卻又不敢相信的伸出手,輕輕的掬取冬月的淚珠。

  一個從不輕言落淚的女子,甚至在她的至親謝世時也只是以憤恨發洩的女子,她的淚是為了他嗎?這是不是表示她對他仍是有那麼一分情意呢?可笑他雖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卻看不透這占領他心的女子的淺淺心事,若她對他也有那麼十分依戀,那他已無所求……「我不要你為了我受到任何一分的傷害,如果你真的愛我,就先愛你自己吧!別太輕現自己啊!」

  冬月再也顧不得這樣的做法是否輕率,她緊緊的回擁住裴冷筑,擁住這個她可能終此一生都再也找不出一個像他股深愛她的男人。

  「我從不輕視自己,只是你對我來說比什麼都更重要,你知道嗎?」擁住了他渴望已久的嬌軀,裴冷筑不覺得加深了力道,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一般。

  他的擁抱力遭大得讓她全身的骨頭都隱隱作痛,但是冬月一點掙紮的意思也沒有,相反的她渴望他這占有般的深擁,好似在對她保証一輩子不放手的承諾。

  「雖然我是很想恭喜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但是最重要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你們不會忘了公孫昕這個人吧!」白守謙很不解風情的在這個濃情蜜意的時刻打斷裴冷筑和冬月兩人,但是他還是得提醒他們這個不爭的事實。

  「喂!你很煩人耶!你沒聽過打斷別人談戀愛是會遭受天譴的嗎?至於那個王皇後,她若不高興又想怎麼辦,咬我呀!」杏兒沒好氣的說。

  反正那個公孫昕是死得好,如果李隆基不高興,大不了就和他「散」、「拉倒」,又有什麼了不起的,憑他們冷竹島的勢力,真要兇起來也不見得會輸。□

  「對呀!」裴冷笙在一旁拍著掌附和,反正太平盛世,人過得太清閒了也挺無聊的。「我倒是對耶十二音玉的秘密比較有興趣一點,未來的二嫂子,不會吝嗇借我看一下吧!」說穿了,好奇心一向重的裴冷笙早就對傳言中的琅琊十二音玉好奇到了極點,相效於裴冷筑是不是殺了皇親國戚這件事,他還對這事的興趣大一點。

  「對呀!我也好奇死了,冬月,你就拿出來大家看看嘛!」杏兒的好奇心可不比裴冷笙少。

  冬月點點頭,將她所擁有十二音玉中的十一塊音玉拿了出來,一一的攤放在大廳的桌子上,讓所有的人都可以滿足好奇心。

  「不是說有十二塊音玉嗎?怎麼我數來數去就只有十一塊玉,還有一塊去了哪兒?」裴冷笙微皺起了眉頭。

  他還以為這十二音玉真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看來也不過是比較好一點的玉罷了,有需要爭成這個樣子嗎?「十二喜玉的珍奇之處是需要十二塊音玉全數聚在一起的時候才可以明白的。」冬月慢慢的解釋著。

  「那還有一塊音玉呢?」杏兒可等不及了,連忙急急的問。

  「咦?二哥好像……」裴冷星突然憶起裴冷筑似乎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玉。

  「在這兒。」裴冷筑由他的懷中將那塊應鐘珩放入了冬月的手中,「總算又物歸原主了。」

  「不!你才是它的主人,我爹早把它送給你了。」冬月搖搖頭,她一點也不在乎十二音玉有什麼珍寶,她拿回音玉也不過是為了這音王原就是屬於她們家的東西。

  「我要的玉只有一塊,你不會不知道吧!」裴冷筑語帶雙關、深情款款的看著她,其中的意思不言而明,也惹得冬月臉上一陣誹紅。

  「好了!別只顧著卿卿我我,快讓我看一下這十二音玉其中的秘密。」杏兒急急的說。

  「剛剛才說破壞人家的好事會遭天譴,自己這會兒還是做起同樣煞風景的事。」裴冷空逮著機會也不禁取笑她。

  「難道你就不想看?」杏兒沒好氣的說,這個裴冷座是太久沒有修理,皮在癢了是不是?「好了!就別吵了,看看孟姑娘怎麼說吧!」裴冷簫出口制止他們兩人,以免他們鬧起來沒完沒了。

  冬月看一看杏兒和裴冷簽一臉的期盼,便將手中的應鐘珩依序放在音玉的旁邊。這才放上,音玉便像是有生命般的相互呼應了起來,漸次的發出像是有自己意志般的旋律,唱出像是會迷魂般的曲調。

  一時間,整個大廳只有十二音玉發出的聲音,宛若天然的仙樂,恣情的在這空間中吟唱著,讓所有的人都為之迷醉。

  「這曲子好像……」杏兒似乎對這曲子似曾相識,但是一時間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太美了!真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連白守謙都不覺在口中懷嘆,這十二音玉果真是世上所少見之奇品,竟能發出如此優美之聲調。

  「就是這個!」杏兒突然未拿的跳了起來,然後大聲的喊了一聲,把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

  「大嫂,你別這樣嚇人好嗎?你到底又想到了什麼懷人之事?」

  「一切都包在我身上,我有辦法讓冷筑不僅一點罪也沒有,而且還要讓公孫昕為他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23 21:54:12


  天上的月潔淨得像是映得出地上的人兒成雙成對的影子。

  在冷竹別館的筑風園中就有這麼一對相依相偎的人影,不消說,自然是筑風園的主人裴冷筑和他今生心之所系的人兒孟冬月。

  「你想杏兒真的有辦法把這件事平息嗎?」冬月仍是有些兒不確定。她並不怕死,她怕的是裴冷筑會因為她而有一絲一毫的傷害,這才會讓她覺得恐懼。

  「別擔心這麼多了,杏兒不是普通人,她說有辦法就一定有辦法,而且就算真的不行,我也不會讓你有事的。」

  「我不怕任何事,我只怕你會有事。」

  「我知道。」裴冷筑極其愛憐的輕輕把冬月拉進他的懷中,他等了多久才等到這一刻,等到這個他想用一輩子呵護的女子。

  「答應我,如果有事一定要告訴我,好嗎?」

  「不會有事的,你以為我這個笑面諸葛的名字是叫假的嗎?如果我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不能保護的話,那我還能說我要照顧你一輩子嗎?」

  「可是……」

  「別可是了,放鬆你自己,你肩上的擔子已經扛得太久了,該是放下來的時候了,從現在起就讓我接下你的擔子,好好的讓我寵一下。」裴冷筑讓她靠在自己的懷中,靜靜享受懷中的軟玉溫香。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好拍真的還不起,我只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女人,你又能從我的身上得到什麼呢?」

  這一直是她心中莫大的疑問,這天下比她好的女人這麼多,他為何偏偏獨鐘情於她呢?「傻女孩,我什麼都不要,這天下的珍奇我見得多了,我要的只是你和你的真心,這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了,我還要什麼呢?」

  「值得嗎?」

  冬月心疼的撫著悲冷筑的臉頰,這個傻男人喲!叫她怎麼舍得下他,又叫她怎麼能不去愛他,這一輩子大概再也不會有另一個人如此真心的對待她。

  面對著他如此無私的情愛,常常教她汗顏,她不知道如果換個立場,她會不會如他一般堅持,畢竟這需要太大的勇氣,不是嗎?她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更不可能是一個好的情人,但他卻願意待她若此……罷了!就算他有變心的一天也無妨,至少她可以確定此刻的他是真的愛她的,這就夠了呀!沈思中的冬月一點也沒有發覺她竟然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全說了出來,直到聽到裴冷筑的話才知道,她竟然就這麼的讓心中的話出了口。

  「若我裴冷筑對你有二心,就讓我萬箭穿心,身首異……」

  他那一點也不留情的毒誓被冬月急急的用手掩去了接下來的話,「我什麼都相信你,你不要這樣咒自己,真的!你給的已經太多了,這輩子我再也幾所求,只要能伴著你、服侍著你,我已經很滿足,這一輩子我就只會也只能屬於你的了。」

  「那你是答應和我成親了?」

  裴冷筑一顆心七上八下了起來,他也知道自己有這樣的反應實在可笑,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可是他管不住自己雀躍的心,而他也不想管。

  可笑就可笑吧!如果冬月能屬於他,就讓天下的人都笑他癡又何防?「不!,我只是一個通緝的待罪之身,能留在你的身邊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恩惠了,我並不要冷竹島二當家夫人的名號,我也不敢要。」

  冬月搖搖頭,她是下定了決心,如果真注定她欠他一輩子的情,就讓她拿一生的愛來還給他,至於做他的正室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她知道自己這樣的身份和面容,說什麼是配不上他的,就算他不介意,她也不願意害了他。

  縱使只要一思及將有另一名女子能得到他的眷顧就教她心痛,但她也會堅強的祝福他的,能擁有他的愛,上天已待她不薄,她還能再要求什麼呢?「為什麼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是不相信我呢?」

  裴冷筑喪氣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他一直以為她肯為他落淚,不就表示她已心系於自己了嗎?既已是兩情相悅,她又伺來如此多的心思?「我相信你,真的!我對你怎麼可能有一絲一毫的不信任,只是你值得嘔好的,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女子,到時你就會明白我這樣做是正確的了。」

  「就算真的有比你好上千百倍的女人,除了你我誰也不要,不過這是不可能的,在我的眼中,你就是最好的。」

  裴冷筑用手定住冬月的頭,好讓她的眼睛能直視看他,希望她能從他堅定的眼中看出他的認真。

  「別逼我了好嗎?留在你的身邊已經用去我全部的勇氣,別讓我後悔留下來的決定好嗎?」

  冬月搖頭掙脫出裴冷筑的箝制,她不想也不敢看著他的眼睛,那會讓她失去堅持的勇氣,讓她抵抗不了他的深清,讓她遺忘自己下這傷心決定的理由。

  「難道真的不行?你連一點機會也不給我?」此刻的裴冷筑真是很死自己,他空有諸葛之名,而至此時卻連說服自己心愛的女人也辦不到。

  「除非天下人全都對我倆的婚事沒意見。」冬月幽幽的說。

  她有些自憐的笑了笑,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再怎麼說,以裴冷筑的聲名和條件,要與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子婚配,怎麼可能沒有一點聲音。

  「婚事是我倆的事,誰管天下人怎麼想。」裴冷筑簡直想狂喊,這是什麼樣的條件?「我愛你和天下人何干?為什麼你要讓天下人來決定我們的事?」

  縱然他冷竹島的勢力再大,嘴巴長在人家身上,他再怎麼用盡方法也不能杜絕眾口悠悠,她分明是在出難題。

  「只有天下人對我倆的婚事沒有意見時,我才願意嫁給你。」冬月狠下心的掉下這句話後,便飛快的轉身離開,留下一手抓空的裴冷筑怔怔的望著她的背影懊惱。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看你平常還挺機靈的,怎麼一談起情愛卻笨得跟你大哥像同一個模子出來的?」

  杏兒看著裴冷筑和冬月這對郎有情、妹有意的佳侶,為了件芝麻綠豆大的事鬧得不可開交,害她張羅了半天的婚事全派不上用場,真是氣煞她這個閒人了。

  兀自立在後園荷塘曲橋上的裴冷筑一抬頭看見他大嫂一臉的挑□,礙於沒有任何說話的心情,只有苦笑以對。

  「喂!別這個樣子好不好,一天看不到你的狐狸笑我還真有點不習慣,不過看不到也就算了,至少不要露出這種『餿水』笑好不好,臭酸得令人全身上下的寒毛都快豎起來了。」雖然是想安慰裴冷筑,但是杏兒不講些話挖苦一下就是不行。

  裴冷筑倒也挺習慣杏兒說話的口氣,他知道他大嫂愈是在意一個人,說起話來就愈是這種調調,總是喜歡把她的關心包在她損人的話下。

  「你真的有把握讓李隆基下旨特赦?畢竟公孫昕是王皇後的妹夫,而王皇後又是當今朝中的紅人,殺了他可不是一件容易平息的事,至少朝中的輿論就不會輕易放過。尤其死的人是皇親國戚,若沒有一定的理由,對這種有侮朝中威信之事,朝中那些自命高人一等的達官貴人是絕不會善罷干休的。」

  裴冷筑對情愛是鈍了點,但是分析起這種事,他「笑面諸葛」的名號可不是叫假的,三兩句話就直指問題的重點。

  「奇怪,怎麼這事你又變靈光了?名言講得果然不假,愛情會讓人變成傻子。」杏兒搖搖頭說。「我不是說一切包在我身上沒問題嗎?只要有冬月的那十二塊音玉,我保証一切都會沒事的。」

  「你要那十二塊音玉做什麼?」裴冷筑實在有些好奇,這杏兒做起事來常是不按照牌理出牌,這會兒不知道拿這音玉又有什麼打算。

  「你可別告訴我你會不得那些音玉,那可是你的救命符。」

  「救命不救命對我來說並沒有分別,最多就讓我浪跡天涯,只要我一離開冷竹島,諒李隆基也不會為此事而和冷竹島作對,可是那音玉卻是月兒的傳家之寶……」

  裴冷筑無法釋懷的是這一點,否則天下珍奇冷竹島不知有多少,區區幾塊已窺知其中奧秘的玉又有什麼好可惜的?「你可別打什麼離開冷竹島的餿主意,我相公現在已經常常忙得沒有時間陪我了,要是你再不負責的跑掉,你是想累死我相公還是要我當閨中怨婦呀!」杏兒雙手叉腰、杏眼圓睜,一臉「你敢這樣做就死定了」的樣子。

  「而且那些個音玉冬月可是親手交給了我,只要你能沒事,她連命都可以不要,又怎麼會為這幾塊玉不舍呢?看看人家對你有多好,若說她不是芳心已許,那可真是睜眼說瞎話。別再拖拖拉拉的了,這麼明白的事你還猶疑什麼,上吧!反正她遲早都是你的人了。」

  大概是來自二十世紀的關系,杏兒講起話來可是一點也不含蓄,而且這些太明白的話兒要不是裴冷筑早習慣了,真會被她大膽的話給嚇死。

  「你別開玩笑了,這種話兒可不能亂說的。」

  「誰跟你開玩笑了!你們是郎情妹意、兩情相悅,不早點送做堆還磨贈個什麼勁?難怪你一臉不滿足的餿水樣,快把冬月搞走好嗎?大家看得都快瘋了,再拖下去我們也不會把你當聖人,只會當你?無能。」杏兒沒好氣的翻了個大白眼送他。

  「如果不是有名有份,我是絕不會輕薄月兒的,這樣不只是侮辱了我,也會傷了她,我是不可能做這種事的。」裴冷筑臉色一正的說。

  他是一個正人君子,若不是明媒正娶、光明正大,說什麼他也不會做出這種有失品格的事,更何況對象還是他想一輩子好好呵護的她!「那你就娶她呀!」

  「問題是她不願意嫁我,我總不能綁著她上花轎吧!」臉上的苦笑說明了裴冷筑進退兩難的局面。

  「為什麼不可以……」杏兒的話在裴冷筑的臉色中化去,她雖然愛亂講話,可是還是挺有分寸的,什麼時候該適可而止她可是明白得很。「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她說除非天下人對我和她的婚事完全役有意見,你說這可能嗎?」

  能想的辦法他早就想過了,要不是真的沒有辦法可想,他會在這兒一籌莫展嗎?要想天下的人完全不說話,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總不能要他把天下的人都毒啞吧!「要天下的人對你們的婚事完全沒意見?」

  「沒錯!」

  「就這麼件『好大』的事?」

  杏兒的口氣是輕優的,和話中的語意一點也不相稱,不過裴冷筑卻聽出了杏兒話中的一絲希望,或許這一向古靈精怪的杏兒會有辦法也說不一定。

  「那你是有辦法了?」

  「老話一句──有我就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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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花園里百花競放,沈香亭中,李隆基原意是設席款待他的拜把兄弟,算是替白守謙接風洗塵,不過來的卻是一個他沒有想到的人。

  這個人不是誰,正是冷竹島的大當家夫人杏兒是也,不過此刻她的身份是李隆基的同胞妹子,也是大唐的麒玉公主李雲。

  「雲兒,你今天來不是單純回來看看星兄的吧!」

  從白守謙的口中,他大概也知道了裴冷筑手刃公孫昕之事,為了這件事,王皇後還三番兩次要他下旨捉拿裴冷筑歸案,而且朝中贊同之聲也不絕於耳,看來今天他這個遠嫁冷竹島的妹妹大概是為此而來。

  原來他以為以他這個妹子的驕縱個性,不到三天就會休了那冷得像冰的裴冷簫,吵看要回熱鬧繁華的京城,可是沒想到他這驕蠻妹子和裴駙馬之間不但沒有不和的傳聞,兩人還育有一子,而今還為冷竹島之事而來做說客。

  女人!總是善變得可以,不過一陣子沒有見面,她的個性變得連他這個從小看她到大的大哥都有點認不太出來,她的外表絕美依舊,可是那個性……她是依然說話刁鑽,但他總有說不上的怪異感,仿佛她變得有些陌生。

  不過這不是他想傷腦筋的事,反正女人嘛,總是變來變去,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他現在比較想知道的是,她到底要用什麼方式來為裴冷筑脫罪。

  「皇兄以為這兒有啥好看的,而我回來干啥事的您也早就知道了,就別打馬虎眼了。」杏兒笑嘻嘻的說。

  「你要我赦免裴冷筑的罪?你可知道地殺的人可是皇親國戚,現在朝中剛拿他的聲音甚囂,你怎麼會以為我會干犯眾怒而免去裴冷筑的罪?」

  其實他也一直在為此事傷腦筋,要不是內有王皇後哭訴,外又有各方大臣。要求緝拿裴冷筑以振天威,他還真想做個順水人情給冷竹島。

  「其實皇兄也知道公孫昕那個老賊是死有餘辜,就憑他殘害忠良、意圖臉反這兩項罪名,人人得而誅之,裴冷筑又何罪之有?你不想揭露此事的原因不就是為了王皇後,不想她因此而抄家滅族。」

  這唐玄宗可是標準的多情種,否則他這輩子的輝煌為何終毀於女子之手,不過這是後話,也不好多提,只是由此可知他不想定罪於公孫昕。

  「皇兄承認自己是因為王皇後曾和朕共患難,不願陷她入如此的窘境,們若單憑此一原因也未免太薄弱了。」

  對於李雲能夠提出這一點倒教他有些訝異,不過他也不願就此鬆口,赦免裴冷筑事小,要是引起了朝中內外的反對聲浪,動搖了國本,到時他要承受的壓力可不是簡單就能解決的事了。

  「當然事值沒有這麼的簡單,皇兄最不想的該是在登基之初即有人意圖造反的消息傳了出去,有損國威也難免動搖民心土氣。」杏兒胸有成竹,分析得頭頭是道。

  不過可別真以為她對李隆基這個人有什麼了解,只不過這些話她早就在裴冷簫三兄弟討論此事時全都聽得一清二楚,也背得滾瓜爛熟,現今果真如她所料的派上用場,教她想不承認自己是天才都覺得會對不起自己。

  「雲兒,沒想到你嫁做人婦,不僅聰慧不減,更是睿智許多,把皇兄這一番心思抓得準準的,不過你既知這許多原因,又憑什麼以為皇兄會下旨赦去裴冷筑的罪?」

  「就憑這個。」杏兒拿出了此行帶來的琅琊十二音玉,一一的擺在亭中的石桌上。

  琅琊音玉一見光便開始共鳴,吟唱出悠悠動人的音樂。李隆基本是個極愛樂之人,對這從未聽聞的美妙音律,也忍不住拍案叫絕,動心不已。

  「原來音玉的傳說是真,真有如此動人攝魄之音,仿佛天樂而人間不可聞。」

  「傳說有此玉者能成天子,這也是公孫昕為何處心積慮要這些玉的原因了,若皇兄肯免去冷筑之罪,這玉就雙手奉上,皇兄盡可以此曲加以編樂排舞,為皇兄的梨園增色一番,再者音玉於皇兄的手中也較妥當,畢竟皇兄可是『天子』。」

  杏兒這話說得是極有技巧,表面上是賄賂,可實際上是要脅,擺明了李隆基若不收下這音玉,那他天子之位亦有可能隨時易主。

  「雲兒,你真是愈來愈不像話了,竟然出口要脅!」李隆基語氣甚為不悅,雖然他也明白冷竹島是有這個實力,但他身為大唐的天子,曾幾何時被人以這種口氣要脅過,自是非常不悅。

  「皇兄,你先別忙著生氣,雲兒哪敢對你有一絲一毫的不敬,不然今日亦不會帶這原該屬於皇兄的音玉來找您了,更何況這是對你對冷竹島都有利的兩全之策,皇兄何樂而不為呢?「一來皇兄有了絕世的奇樂,而且皇位更加穩固,又做順手人情給冷竹島,總之,皇兄,您對降罪之事可要三思。」

  「擔朝中內外對此事聲浪頗大,說免就免了裴冷筑的罪,恐有人會不滿。」李隆基是聰明人,他當然知道怎麼樣做對他最有利,只是一想到將要承受的壓力,他就備感頭痛。

  「皇兄,您放心,只要您免了裴冷筑的罪,我不但包您免去那些噪音,而且讓你的民心土氣更為團結,如何?」杏兒看準了李隆基早已心動,緊接著打蛇隨棍上的說。

  「真有此事,我倒要聽聽看。」

  「這事說難也不難,所有的人都知道,公孫昕和楊玉仙曾和白守謙扮的御史大人李傑有過衝突,且在大街上大打出手,他們的不和早是眾所皆知的事。」說起此事,她也算是始作俑者,不過難教那個楊玉仙如此的「豬哥」,連裴冷笙扮成的女人這種貨色也要。

  「這事我倒聽過。」李隆基倒也有所耳聞。

  「你只要下旨說公孫昕、楊玉仙這兩人仗勢暴打朝廷大臣,為振朝綱風紀,以他們殺雞儆猴,反正他們兩人作威作福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沒有人會對這一點有所懷疑,如此一來,朝中又豈有人敢不服,反倒會說皇兄大義滅親、公而忘私。」杏兒早就想好了萬全之策,二十世紀的連續劇她又不是看假的,這種程度不過是小意思。

  「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法子,但是有太多人知道裴冷筑殺了他們兩人,這樣的做法反倒給人一種徇私之感。」

  「這更簡單了,朝中只是傳說裴冷筑殺了他們,可哪個親眼看過了,堂兄大可去天牢找來兩名相像的死囚,在朝中當眾降罪賜死,以封悠悠眾人之口。」

  「妙!真是妙!為兄從不知你有如此之機智,真可借你不是男兒身,不然定可幫為兄定奪不少事。」李隆基不禁拍案叫絕,如此一來朝中的聲浪定風平息,他怎麼就沒有想過這李代桃僵之計呢?杏兒只是暗暗的投了鬼臉,她說的不過是三流宮廷劇的情節,沒什麼了不起的吧!「不過皇兄,雲兒幫您解決了此一頭痛的事,總該有個賞了吧!」

  「好說,是該給你個賞的,只不過這冷竹島富滿天下,你還要想什麼東西呢?」李隆基小心翼翼的看了杏兒一眼,不知道她又想要些什麼難以辦到的事。

  「我想皇兄也知道冤死的麟台監狄氏一族吧!我希望您能為他們平反,而且狄家尚有一餘孤狄羽音,和妹子私交甚篤,她就是有名的玉笛子,希望以兄能一並免去她的罪,收她為義妹,並降旨將她婚配於裴冷筑,如何?」

  這才是這一次杏兒來的最主要目的,如此一來,冬月再也沒有理由說她個嫁了,皇上都降旨了,這天下又有哪一個人敢有意見?有的話就叫他去找個上理論吧!這一來,不就什麼事都解決了?那個狐狸臉真是上輩子燒得好香,有她這麼聰明的人當他的大嫂,幫他解決了這棘手的事。

  「就這麼簡單?你沒有別的要求了?」李隆基不敢相信的說,雲兒一向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打發的。

  「就這樣,其他的最多我再向裴冷筑要。」杏兒聳聳肩。

  什麼奇珍異寶她沒興趣,那種東西冷竹島又不會比官中少,但,只要一想到讓裴冷筑這個總是一臉沒什麼了不起的男人欠她這麼個人情債,她可是比中了第一特獎還興奮。

  「可以,我會降旨為狄氏一族平反,封秋羽音為御音公主,並要其與裴冷筑擇日完婚。不過你也得答應我,這音玉之事不再有第三者知道,如何?」

  「沒問題,這音玉是您的了,當然也包括了那曲子,如果皇兄不嫌棄的話,就讓雲兒為您的曲子定個名如何?」

  「何名?」

  「就叫其為霓裳羽衣曲,您意下如何?」杏兒眼珠子一轉,賊賊的說。

  「妙!太妙了,此樂若仙境之天女舞百花,不以霓裳羽衣之名又何以為名,朕決定了,這曲就定名於此,雲兒,你真是愈來愈深得我心了。」

  「很高興皇兄還喜歡這名字,那雲兒先行告退,盼皇兄可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

  「沒問題!」李隆基一口答應,現在他的心思只被這絕美音律占據,連杏兒何時離去亦不曾察覺,只是口中不停的哺念著﹕「好一個霓裳羽衣曲、好一個霓裳羽衣曲、好一個霓裳羽衣曲……」 -------------------------------------------------------------------------------- 【終曲】

  仍是個和平常一樣早春的日子,一大早冬月便梳洗完畢,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眼皮跳個不停,仿佛有什麼事即將發生。

  難道會是杏兒上京去替冷筑脫罪的事有變?她早該知道殺了公孫昕不是一件這麼簡單就能解決的事。

  「姨,杏兒媽媽要我帶你到大廳。」

  冷不防的一個金發藍眼的小男孩從樹叢跳了出來,嚇了她好大的一跳,定了神才發現他是杏兒和裴冷箭的義子,裴書奇。

  「有什麼事嗎?」冬月有些疑惑,一大早否兒請她到大廳,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呢?

  「今兒個早上,杏兒媽媽從宮中回來還帶了一個穿得有點怪的人,說要宣讀聖旨,而且是和你有關的事,所以她要我來帶你到大廳去。」

  「我?」冬月有些許的驚疑,不會是和她方才不停跳動的眼皮有關吧!

  「不會有事的,你別怕,只要有義父和叔叔在,他們不會讓你發生任何事的,更何況還有杏兒媽媽替你撐腰,安啦!我保証你沒事的。」小奇和杏兒在一起混久了,都被她給帶壞了,講起話來多少夾著二十世紀的用語。

  「安啦?」

  「就是沒有問題的意思。好啦!快點到大廳,讓否兒媽媽等太久她會不高興的。」小奇說完,拉起冬月就往大廳的方向走,讓冬月連說話的機會也沒有。

  一進入大廳就看見杏兒笑盈盈的看著她,臉上有說不出的賊意,不過卻也讓她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至少依她的樣子看起來,冷筑是不會有事的了。

  「你就是狄氏羽音嗎?」一個看來是宮中宦官打扮的公公一看到她便開口問。

  「什麼……是的。」這許久不被提及的名字讓她好生怔愣了一會,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應聲。

  「狄羽音接旨,奉天承運、皇帝昭日,察秋氏一門忠烈,遭人陷害,今已真相大白,除恢愎其原來官籍之外,特追加三品以追悼之……」

  冬月被這突然的消息弄得不知該如何反應是好,只能愣愣的任那人念著,卻完全不知道他接下來到底說了些什麼,只是一心想著她的族人終於沈冤得雪。

  「……追封其為御音公主,並擇日與裴冷筑完婚,任何人不得有異議,欽此。」

  失了神的冬月一時沒有聽清楚,只能呆呆的接下了公公手中傳過來的聖旨。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只能抬眼望著四周,希望有人能給她一個答案。

  「恭喜了,反正皇上都下旨了,你們就挑個日子成親吧!不過可別忘了我這一杯媒人酒。」杏兒首先高興的向冬月道賀。

  「成親?」冬月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到底是誰要和誰成親?

  「你可別說你忘了,你不是說只要天下人對你們倆的婚事沒有意見,你就答應嫁給冷筑,現在皇上都下旨且命任何人皆不得有異議了,如果還有意見的就叫他去找皇上理論去,這樣不全依了你的話,你可別現在才反悔,抗旨可是要殺頭的,我保得了你們一次,可不見得保得了你們兩次。」杏兒連忙說。

  她可不許到口的媒人酒就這麼飛了,她辛苦了大半天,連裴冷筑的一句道謝都沒賺到,那她豈不是虧大了。

  「可是……」冬月的本意並不是如此。

  「別可是了,還是你成了御音公主就想悔婚了?」杏兒仍是咄咄逼人,一點也不放鬆。

  「御音公主?我?」

  「哎呀!你剛剛是沒睡醒是不是,怎麼什麼都沒聽到?你現在已經是皇上的乾妹妹,也是大唐的御音公主,身份已不是同日而語,你不想嫁裴冷筑這個狐狸臉也是情有可原,誰叫他天生一臉『棄夫』樣。」

  「不是,我……」冬月急急否認。

  「不是就是答應了。」杏兒一拍手,截去了冬月其他的話。

  「大嫂,別逼她了,強求是不會有幸福的,緣份本是難求,該是我的就是我的,不該是我的就該放手,或許月兒有更好的歸宿,反正她現在已是大唐的御音公主,身份自不是我這一介草民能及的了。」相較於否兒的汲汲營營,裴冷筑顯得有點心灰意冷。

  「二哥,你怎麼說這種話!」裴冷笠不贊同的皺起了眉頭,他還以為他二哥不是這麼容易就放棄的人。

  「是啊!冷筑,早知道你會說這種話,那我又何必跑這一趟?」杏兒也不平的說,甚至氣憤難消的轉向裴冷簫搬救兵。「你也說說他呀!」

  「冷筑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更何況強摘的瓜不甜。」裴冷簫不表示任何意見,他相信裴冷筑有能力為自己做最好的選擇。

  「你真的是這樣想嗎?」冬月像是心痛的看看他,他不知道原來他是這樣看她的。

  「我沒什麼任何的想法,我只是希望你快樂而已。」這真的是他所希望的,也是他最想給她的,只要能讓她快樂,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我只是想讓你擁有最好的,你為什麼要把我想得如此不堪,我並不希罕什麼公主。」

  「你不也把我想得如此不堪,不然為什麼你總認為我一定會變心?我一再的告訴你我要的女人只有你一個,你不也從不曾相信?」裴冷筑笑得有些苦澀。

  冬月讓他說得啞然了,看看裴冷筑受傷的雙眼,她倏然發現她真的傷了他,而且還不輕……天哪!她最愛的人是他,最愛她的人也是他,為何她會將他傷得如此之重呢?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冬月搖了搖頭,她真的不是有意要這樣傷他的,可是她卻傷了他……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緊緊的握住了雙拳,像是有些受不了自己似的大力將手往牆上捶打,卻發現她打在一堵人牆之上,她要收勢也來不及了。

  「你的手還好嗎?」裴冷筑著急的握起她的手。

  「傻瓜,被打的人是你,你為什麼要跑出來?」怎麼會有這種人,被打了還問人家痛不痛。

  「我不許任何人傷害你,即便是你自己。」裴冷筑心疼的說。

  「你這個傻瓜……」她該怎麼對一個如此深愛自己的人呢?除了輕輕的靠在他的胸前任他擁看她,她已說不出任何的話語。

  「傻就傻,我只知道我愛你。」他的承諾是一輩子的,一旦付出就再也不可能收回。

  「罷了!若你真的不後悔,真的願意要一個像我如此不完美的人,我也認了,只要你要,我全都是你的了。」她小小聲的在裴冷筑的胸前說著。

  「看來還是你這招苦肉計厲害,早知道我就不用這麼多事了。」杏兒沒好氣的說。當然,有情人終成眷屬是美事一樁,但是一想到自己做了白工,心中總是老大不高興。

  「我還是欠你一次。」裴冷筑笑笑說。「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們,你是用什麼方式說服李隆基的?」

  「對呀!大嫂,我還是一直想不透,你是用什麼方式撫平這件事的?」這件事老早就在裴冷空的心中好奇的翻動看,只是一直苦無機會問她,現在裴冷筑提了出來,他剛好順水推舟的一探究竟。

  「這還不簡單,那是因為……」杏兒興高采烈的把自己和李隆基之間的交易一五一十的全說了出來,其間還不忘自誇一番,唬得裴冷笠和小奇,還有對杏兒了解不深的冬月全都一愣一愣的。

  「可是你怎麼知道李隆基一定會對那曲子有興趣?」裴冷筑想不透的是這一點。

  「因為那曲子我早就聽過了。」杏兒得意的說。

  「怎麼可能,這曲子連我都是第一次聽,你從哪兒聽到的?」裴冷笙不相信的說。這曲子明明是傳說中的樂曲,天下聽過的人大概也沒有幾個,以杏兒這種音樂白癡怎麼可能聽過這曲子。

  「你們忘了我是從哪兒來的嗎?」杏兒提醒他們,「傳說霓裳羽衣曲是由唐玄宗所著,而當我聽到琅琊十二音玉所發出的樂章就知道這傳說由何而來的了,我只不過順手推舟罷了。反正那些音玉背著天子的名號,留著只會多些像公孫昕之類想稱王的佞妄之徒的覬覦,還不如還給李隆基省事些,相公你說對不對?」未了,否兒還看了安靜的抱著他們周歲大的兒子站在一旁的裴冷簫。

  「大嫂,你真的太厲害了。」裴冷笙除了一臉的崇拜還是崇拜,對她,他真的是自嘆不如。

  「當然了,不過事情總算有個圓滿的結束,冷筑也即將娶親,看來我們冷竹島就只剩下你了……」

  杏兒眼珠子一轉,看得裴冷笙渾身上下的寒毛全都一根根的堅了起來,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的腦中狂喊。

  「大嫂,你別開我玩笑了,大哥和二哥都年過三十才成親,我現在才二十出頭,還想多玩幾年哪!」說完,他像是被貓盯上了的老鼠,在瞬間跑得無影無蹤。

  開什麼玩笑,大嫂玩起人來他是一點勝算也沒有,他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否則到時候連自己怎麼進了洞房都不知道。

  天哪!他還不打算放棄他的自由之身哪!
  

  附注﹕(資料來源﹕《柏楊版》資治通鑒)

  唐 開元.三年.十二月

  王皇後的妹夫、皇家服飾官(尚衣奉御)公孫昕,因一點小事跟總監察官(御史大人)李傑衝突……

  唐 開元.四年.正月

  ……春季,正月,公孫昕跟他的妹夫楊玉仙,在黑巷埋伏,暴打李傑。李傑上書控訴說﹕「肌肉頭發被摧殘,不過身受痛苦﹔而官服官帽被撕破,誠是帝國的恥辱。」李隆基大怒,逮捕公孫昕及楊玉仙,就在金鑾殿上,亂棍打死,用以向文武百官表示歉意。並下令安慰李傑,說﹕「公孫昕是我最親密的親戚,不能訓誡教導,致使他淩辱冒犯帝國官員,雖處死出刑,仍不足以贖罪。希望你一秉剛強意志,繼續糾舉罪惡,不要被這些兇徒嚇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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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23 21:54:37




大小美男子-精靈四部曲番外篇5 作者:丁千柔
  
「他」冒著生命危險逃出繼母的魔掌,卻險遭搶匪殺害,所幸裴大哥出手相救,還帶著無依無靠的「他」投靠妓院,誰知一覺醒來,那個滿臉落腮胡,活像只大猩猩的裴大哥,竟被那些眼光於頂的鶯鶯燕燕團團包圍住,這怎麼可能!

仔細一瞧,天哪!他不過是把胡子剃了,怎會前後差那麼多,現在的他簡直是潘安再世,令「他」不禁懷疑……

他真的是那個老愛嘲笑「他」太娘娘腔,發誓要將「他」磨練成堂堂男子漢的裴大哥嗎?

突然,「他」反倒希望他仍留有那大把胡子,那麼他的好只有「他」知道,而且完完全全屬於「他」……

「他」抖地一驚,發現自己竟戀上這個輕狂卻不失溫柔的裴大哥了!

只是,以「他」現在的身份,他會接受「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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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23 21:54:53


★楔子

  夜風呼呼的吹著,將房裡的燭火吹得一明一滅的,火光照在未挽起長髮的女人身上,顯得有幾分詭異。
  她不理會風將那如雲的長髮吹得散亂飛揚,只是撫著琴,低聲吟唱詩經「鄭風」的《山有扶蘇》,大意是說一個女子等不到她的良人,轉而遇人不淑的憂怨。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
  山有橋松,隰有遊龍。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她的聲音低得像是喃喃自語,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像是所有的喜怒哀樂早已離她好遠,她再也無喜無憂,甚至連一點生氣也沒有。
  唯一洩漏出她心情的,大概就只有她手下的琴弦,高高低低、急急切切,一聲聲都像是在訴不平般的在危險處乍轉,聽得人不禁為之心驚膽戰。
  端午才剛過近月餘,天氣仍是燥熱不已,可這場景卻沒來由的教人心中一冷,彷彿有什麼事即將發生。
  「砰!」的一聲,房門被大力的踢開。要是尋常人,絕對會被進房之人的怒氣嚇著,可是這撫琴的女子仍自顧自的反覆吟唱著《山有扶蘇》,似乎無意理會那男人。
  一見那女子連一點反應也沒有,男人眼中的血絲更熾,他一把搶過女子手中的琴,用力的摔成了兩半。
  「你說話呀!為什麼這樣對我?我什麼都給你最好的,這樣還不夠嗎?」
  「最好的?」女子低低的喃念著,但那男人仍聽到了。
  「不是嗎?綾羅綢緞、金釵玉環、山珍海味,吃的、穿的,我少給過你什麼?」男人不敢相信的狂喊。
  他給她的都是最好的,為的就是想好好的寵愛她一生,為什麼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他的話像是扯動了她的痛處,讓原本像是一攤死水的女子整個跳了起來,她的一雙美目直直瞅著男人。
  「你以為我是狗、還是貓?我不要綾羅綢緞,也不要金釵玉環,更不用山珍海味,我要的只是一個愛我的男人陪在我身邊,當我笑的時候陪我一起笑,哭的時候有人會安慰我。我總是說日子只要衣食無缺我就很滿意了,可是,你聽進去了嗎?」女人恨恨的說。
  「我……我也是為了我們好,更何況男兒志在四方。」他這樣做也錯了嗎?
  他只不過是想讓他們能有更好的生活。
  「那我呢?你說要愛我一生的,但每次我傷心的時候你在哪裡?你總是要我等一等,等你把事情辦完,可是你永遠有做不完的事要辦,而我所能做的,除了等,還是等!」
  「所以你就把該給我的情給了別人?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是我的。」
  真正教男人發狂的就是發現自己所深愛的人的心已不在,曾有的山盟海誓也煙消雲散。失去了一切都沒關係,但他絕不能失去她!
  「他給了我一個夢。」
  一個原來她以為是美夢的噩夢。
  「他要的只是錢,他要的只是從你手中得到我的財產,現在他帶著我們所有的錢走了,卻把你丟下來。」男人惡毒的說。
  他不想這樣傷害她的,可是心中的恨卻教他停不了口。
  「對不起,是我害你變成一文不值。」男人的話像針般,讓女子一下子像是洩了氣的球,只留下軀殼無力的存在。
  「沒錯!你讓我失去了一切,你是該向我道歉,但不是為了錢,錢再賺就有,可是我失去了我最愛的女人,這是你一千句、一萬句道歉都於事無補的。」
  「我是你最愛的女人嗎?」女人低聲問了句。
  男人用力的捶了一下牆壁,像是藉此發洩心中積鬱的怒氣。
  他想原諒她,可是這傷口還太新,那淌著血的傷口痛得他說不出任何一句原諒的話。
  「曾經是的。」
  男人的話像是千斤錘般重重的擊中了女人,她連連的退了幾步,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便跌在地上。
  「對不起,不管怎麼說,我都沒有權利讓你失去你努力得來的財富,就讓我拿我的命來還你吧!」女人露出了詭異至極的笑容。
  在她的臉上明明是一抹笑容,但給人的感覺卻是如此淒涼。
  「你要做什麼!」男人心中一驚,連忙一個箭步扶起了女人的手,深怕她做出什麼傻事。
  「來不及了,我早就吃下毒藥,這是我欠你的。」女人說著,嘴角流出一行黑血,滴落在地上的碎琴上,格外令人怵目驚心。
  「別!你怎麼可以這麼傻!」男人大驚的抱住女人。他不想這樣的!他是氣、是恨,可那也全是因為他深愛著她呀!
  「為什麼你不更愛我一些?我要的不多,我只是想要有個人陪著而已呀……」女人幽幽的歎了一句,像是再也不留戀的閉上了眼睛。
  「不要!我可以什麼都沒有,但我絕不能沒有你!玉琴!」男人悔恨的大喊,但再怎麼也喚不回她了。
  琴碎了,魂斷了,空留悔意在人間。
  風仍吹著,歌聲不再,這世間的悲歡離合又怎一個恨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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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23 21:55:11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窗外的更夫敲著手中的梆子,洪亮的聲音在一片漆黑的夜裡顯得廣闊而低沈,劃過靜寂得幾乎令人有些喘不過氣的沈重黑夜。
  夜復一夜,這尋常的報更聲和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可是在今夜這個連月亮都沒有蹤影的日子裡,聽在她的耳中卻是格外心驚,教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已。
  她輕輕的推了窗扉一下,露出一個足以讓她一窺窗外的小縫,心焦的探向連著中庭回廊的小徑,期盼著看到她熟悉的身影。
  紅兒不是說好二更天就會來的嗎?由方才報更的梆子聲聽來,並不是她過於心焦,而是紅兒真的遲了,她不會是出了什麼問題吧!
  到底是什麼事讓她耽擱了?于以湘的心中不覺一震。一想到最壞的情況,她腳下一軟,差點站不住。
  如果杜少勤知道她發現了他們的計劃,如果他知道她已經明白他們的所作所為,如果他知道她選定這個新月的日子要連夜逃離家門、逃離他們的魔掌,以他們手段之狠毒,不會就要了她一條小命吧!
  他們一定會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眼也不眨的痛下毒手。
  為什麼當初她不把自己心中的疑慮告訴爹爹?如果她曾把自己每一次見到杜麗娘和杜少勤總會生出的怪異感覺告訴爹爹的話,是不是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第一次,當爹爹把杜麗娘和她的弟弟杜少勤介紹給她認識的時候,她直覺得認為,這只長她一輪的麗娘美艷得似乎太過火,和一向老實的爹爹似乎不太相襯,還有那個杜少勤,家中的女婢個個讚他玉樹臨風、貌賽潘安,可她卻老實覺得他常往自己身上打量的眼光,每每令她有轉身逃奔的衝動。
  不過,在娘過世後,爹爹一心一意的照顧著她和打理生意,全然不采納眾多媒人上門要爹爹續弦的提議,讓她這個做女兒的也於心不忍。沒有兒子可繼承家從,對爹爹來說總是一個遺憾。
  試想,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哪一個男人不希望有個兒子能延續香火?更何況她爹爹辛苦大半輩子才為于家打下了大片家產。她常常恨不得自己身為男兒身,好能替爹爹提起些許的擔子。
  但這畢竟是不可能的,在這個以男子為天的世界,哪有女子出頭的一方之地?爹爹雖不致要她做個「有德無才」的女子,卻也只要她在知書達禮之餘,嚴遵三從四德之行,日後能覓一好歸宿即可。
  於此,就算她真有心想幫忙,卻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所以,當爹爹告知續弦意願的時候,身為女兒的她縱然覺得有所不妥,在看到爹爹欣喜的神情時,也全吞下了腹。
  她怎麼捨得對著年近半百、辛苦一生的爹爹,在好不容易重拾歡笑的時候,說出任何掃興的話呢?
  可是她的一片孝心卻成了爹爹的索命符,她沈默不語讓爹爹放心的將杜麗娘迎娶過門,也引進了杜麗娘和杜少勤這兩只人面獸心的大惡狼!
  杜麗娘剛進門的時候,憑著她善於拉攏人心的交際手腕,不消多時,全家上上下下全對這年輕貌美的新夫人佩服得緊,直說于老爹有眼光,娶了這麼一個既賢涉又美貌的媳婦。漸漸地,于以湘也放下了初時的警戒,一再的告訴自己,長得太過美艷並非杜麗娘的錯,只要她是真心對待爹爹,她必也能敬她若母。至於那杜少勤總是令她倍感威脅的目光,也讓她解釋成是自己多心了。
  她會這麼受不了他的眼神,或許是因為她從小便很少和年輕男子相處的關係吧!
  但這樣平靜的日子似乎消失得太快,家中漸漸有奇怪的謠言傳出,似乎杜麗娘和杜少勤之間有些曖昧,而且謠言似乎有愈來愈劇的趨勢。
  乍聽之時,她把這駭人聞的事視為無稽,畢竟杜少勤和杜麗娘可是姐弟,這等傷風敗俗之事怎麼可能發生,不知造謠之人是何居心,竟然連這等事都說出口!
  唉!她早該知道空穴來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非為,會有這樣的謠言傳出就一定有它的原因;她早該看出杜少勤和杜麗娘這一對姐弟似乎太過親密,有許多動作讓他們看起來不像一對姐弟,反而像是一對戀人,莫怪整個于府上上下下這樣的傳言不斷。
  直到三年多前,年近半百、但身體一直很硬朗的爹爹,突然一點徵兆都沒有的離開了人世,留下一臉錯愕的她除了悲痛和處理爹爹的後事外,什麼也不能想,更不可能有心思去懷疑爹爹的死是否來得太過突然。
  不知不覺,爹爹已離開她三年了。日前她才換下穿了三年的喪服,杜麗娘就急著替她找親家。她堅持的原因是:她身為後母,自然得為繼女著想,否則將來她有何顏面見在地下的夫君?
  話是這樣說,可是,她卻不覺得這是杜麗娘真正的理由。因為自從她換下喪服後,杜少勤看她的眼光愈來愈肆無忌憚了,而且輕薄得每每讓于以湘全身難過。但最可怕的是……每一天杜麗娘發現了杜少勤的眼光時,那神情簡直像是瘋狂的妒婦一般,教她怎麼也止不住打冷顫。
  於是她開始有了懷疑,也更處處留心杜少勤和杜麗娘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表面上她和以往沒什麼分別,暗地裡卻開始調查他們。這時候才發現,于家偌大的產業,在這三年來幾乎已悉數被他倆侵占,而最可怕的是,上次她和紅兒不小心聽來的話——杜少勤和杜麗娘根本就不是什麼姐弟,他們是早有預謀要來強奪她于家的家產,而爹爹會在娶了杜麗娘後沒多久即謝世,真正的原因一點也不單純!
  知道了這一點後,于以湘說什麼再也不能當作什麼事也沒有。試問教她如何裝作沒事的和他們共處一室?而且他們為了財產,一定不會輕易的放過她,加上杜少勤日漸掩不住的渴望眼光,她知道唯今之計只有先逃離這兒再說。
  於是她和紅兒選定這個新月而昏暗不明的晚上要偷偷離開,可是她左等右等卻一直不見紅兒的身影,直教她坐立難安。一旦杜少勤發現的行蹤,像他這種喪心病狂的人,到時……不行!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她一定得在城門初開之時出城,否則,她連逃離長安城的機會都沒有。
  望著窗外依舊靜寂的小徑,于以湘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現在的她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果紅兒真的沒來,就算是孑然一身,她也得逃離這個已成為蛇狼之地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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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計劃這麼順利,現在于家的產業幾乎全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杜少勤一口飲罷夜光杯中的葡萄酒,順勢將手中價值不菲的杯子往牆上一丟,一點也不心疼,反正現在他已掌控了京城首富于家的財產,這樣的杯子就算是再多摔一百個,他的眼睛連眨都不會眨一下。
  「有周大哥您老人家打著冷竹島琥泉號子的招牌,先壟斷整個京城的飲食業,再拿下全國的飲食各項買賣,人說:民以食為天,到時候,這大唐的首富是非我們莫屬了。」杜麗娘得意的放聲大笑。
  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次計劃的成功讓她順利的接手莫大的財富,相對的也讓她膽大了起來,她想要享盡天下的榮華富貴。
  「這冷竹島的裴冷簫可不是簡單的人物,他不到而立之年就創造了聞名天下的冷竹島,自是非池中物,而他的身邊又有文武兼備的裴冷筑和裴冷笙,就連當今皇上也不免另眼相看,要吃下冷竹島取而代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個被稱作周大哥的中年男子微皺著眉,小心的告誡著。
  「周大哥您太多慮了,這三年來,我們用偷天換日這招將不少廉價的次級品再高價出售,賺取中間的差價,光是如此就已賺夠我們吃上好幾輩子的銀子了,這冷竹島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料想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這移花接木的妙計。」
  杜少勤有些不以為然。
  或許是這些年的計劃就如他們所想的,連點差錯也沒有,他並不覺得這冷竹島之人真有外界傳說的那般可怕,大多是經訛傳訛罷了!
  「話不是這麼說,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或許他們一時沒察覺,但是久了,難免會起疑心,或許該是我們加快腳步的時候了。」
  不同於杜麗娘和杜少勤,這周姓男子做起事來相當謹慎,這也是他能在冷竹島產業下的琥號號子擔任重要職位的原因,若非如此,恐怕要滲入組織嚴謹的冷竹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周大哥說得是,畢竟要不是能和大哥您合作,提出這般的良策,我們也不會如此順利的將于家的產業拿到手。」杜少勤陪笑的說。
  雖然在得意的時候被人潑一桶冷水,杜少勤著實老大不高興,但礙於眼前的這個男人將會為他帶來難以計數的財富份上,他也暫時忍一忍,等到天下的首富易名至他杜少勤的時候,也就是他把這個煩人的男人甩掉的了。
  「你知道小心就好。」姓周的男人冷冷的說。
  「我覺得這都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是于以湘那個死丫頭,當初說好的是為了不讓人家太過起疑,便暫時放過她,現在三年守喪之期已過,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解決她?」杜麗娘最關心的還是這個問題。
  這杜麗娘本有幾分姿色,但和死老頭的閨女一比,全然失了顏色,讓杜少勤的眼睛不時像沾上了蜜糖的螞蟻,一古腦兒的全黏在那死丫頭的身上,教她又氣又恨,將之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于以湘是你們的問題,我不予過問,不過,若為求財而殺人似乎有些不厚道,而且……算了,我不插手此事,你們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只要別影響了我們的計劃即可。」那姓周男子似乎良心未泯,未有意替于以湘求情,但最後仍決定不干預。「我先走了,有事我會再和你們聯絡。」說完,冷冷看了他倆一眼後,就躍身從窗子離去。
  杜少勤一待黑衣男子一走,便回身面對他身旁一臉不悅的杜麗娘,打哈哈、扮笑臉的說:「沒錯,湘湘也不過是個小女子,對我們的計劃能有什麼影響,你又何必趕盡殺絕?」
  杜少勤一想起那一身細皮嫩肉的于以湘,猥褻的渴望之色不自覺的溢於臉上,看得杜麗娘妒火上竄,心中對于以湘恨得牙癢癢的,更不除不行。
  「你什麼時候轉了性了?想你不知道已毀了多少涉世未深的少女,會差這麼一個于以湘嗎?你不過是想嘗嘗鮮;這世上女人這麼多,你要什麼沒有,這個女人是個禍害,早一點解決對我們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唯一的害處大概是你褲襠裡的那個東西罷了。」杜麗娘冷冷的說,杜少勤心裡在想些什麼她怎會不知道。
  「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了,那于以湘再怎麼美也不過是個木頭美人,哪比得上你的嬌俏風情,光看這些年大江南北拜在你石榴裙下的富家子弟就可知,哪一個不是對你服服貼貼,心甘情願為你獻上大筆家產,甚至做個風流鬼。」杜少勤陪笑的說。
  十個女人有九個九只吃軟不吃硬,這杜少勤在脂粉陣中打混也不是一兩年的事,對這他豈會不知曉。
  杜麗娘雖然心中仍是不悅,但是杜少勤這一席捧人的話倒也捧得她心中頗為受用,當下軟了幾分,「算你還有點良心。我也不是不讓你沾那死丫頭,只是覺得那死丫頭一日不除,我們就一日難以心安,不如這樣吧!你就玩玩,等你玩膩了,看是要殺了她或是把她賣到妓院,早一點解決那死丫頭,我們也可以早一點放下這懸在心中的大石頭,如何?」
  杜麗娘料到也自信以于以湘那未經人事的木頭樣,斷是不可能引起杜少勤太久的興趣,等新鮮過了,到時他連看也不會再看她一眼。
  男人嘛!就是賤,得不到的時候心中癢得像要他的命,一旦到手了,也就沒什麼吸引力,與其不讓杜少勤動那死丫頭一分,倒不如等他玩夠了,那時就算她要怎麼處理那丫頭,這杜少勤絕對連句話也沒有。
  「我就知道你是最懂得男人的心、最善解人意。」杜少勤千等萬等的就是這句話,這些年礙於杜麗娘的態度使他對于以湘只能看而不能吃,早教他直癢到骨子裡去了,現在終於有了機會,怎麼不教他驚喜萬分呢?
  「少假惺惺的,你要玩就快一點玩,我總覺得那丫頭好似知道了什麼?」一向善於察言觀色的杜麗娘似乎對于以湘的態度起了疑心,總覺得那個丫頭的態度有些不同。
  「會嗎?你不會是看錯了吧!」杜少勤以為杜麗娘又要反悔,連忙加以否認。
  「反正那丫頭一日不除,我就一日不能心安,早點解決她才是上策。」
  「我……」杜少勤的話尚未出口,阿雄就急急的進入了大廳。
  「杜少爺!」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杜少勤對著派去監視于以湘的阿雄微皺起眉頭的問著。
  「小姐和紅兒好像不知在計劃什麼,而且紅兒今天的舉動不太對勁。」阿雄把他心中的疑惑一五一十的說出口。
  「難道……」杜麗娘心中不祥的預感漸漸爬升,好像什麼事將脫出他們的掌控。
  「該死的。」杜少勤和杜麗娘異口同聲的喊出聲。
  說什麼也不能讓于以湘這只煮熟的鴨子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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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以湘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紅兒的出現,無奈現在的于家已是是非之地,她再多留一分就會多一分危險,說什麼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知道杜少勤一直有派人守在她身邊,美其名為保護,實則是在監視她,她想逃走的事遲早會傳入杜少勤的耳中,到時她的處境絕對不會好到哪裡去,她一定得在今晚離開,否則她可能再也沒有機會逃離這個地方了。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趁現在還能走的時候趕快走吧!
  心意才定,門外就響起了細碎而急促的敲門聲,著實把于以湘嚇了好大一跳:心神方定,才聽出那是她和紅兒約定好的暗號,她連忙的將門拉開一道縫,快速將紅兒拉了進房,再以非常快的速度關上門。
  「小姐,對不起,我來晚了。」提著包袱的小紅連忙開口。
  「沒事就好,東西都帶了嗎?」
  「嗯!」小紅點點頭,趕快從包袱中出幾套男裝。「我找遍了南市,適合小姐身材的就只有十二、三歲的男童裝,小姐,你就將就點吧!」
  「這樣就很好了,你來的時候有沒有小心一點?這件事千萬不能讓人知道,否則不知道杜少勤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于以湘掛心的還是他,他已成為她這輩子最大的噩夢。
  「我一直都很小心,可是,阿雄好像對我起了疑心,這兩天他跟得我好緊。」小紅心有餘的說。
  「那他有沒有看到你買這些東西。」
  「我不知道,不過,我今天就是為了閃避他,所以才會回來得有點兒晚。」
  小紅解釋的說。
  「這下可糟了!」小紅這一說,于以湘非但沒有放下心,反倒皺起了眉頭。
  「有什麼不對嗎?」
  「我得趕快走,否則杜少勤等一下一定會過來。」于以湘邊說邊趕緊換上小紅帶來的衣物,那著急的動作讓小紅看得也跟著心焦了起來。
  「小姐,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你今天不同以往的表現一定會引起阿雄的疑心,我想再過不久,杜少勤一定會帶人過來的。」于以湘雖是被嬌寵的富家女,但可也不笨,當下就明白自己有危險。
  「那可怎麼辦才好?」小紅自是聽得心驚,她也知道杜少勤的手段之狠毒。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自作聰明,事情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不是你的錯,說來說去,要怪也只能怪杜少勤這個喪心病狂的人,你肯這樣幫我,我已經很感激了。」于以湘和小紅一向情同姐妹,對小紅她從不擺主人的架子,也就是如此,小紅才願意冒著生命危險來幫她。
  這句話說得一點也不誇張,以杜少勤的心性,要讓他知道了這件事,小紅絕不可能全身而退。
  「小姐,你別這麼說,要不是當年你出錢幫我厚葬了我爹,我爹才得以入土為安,這份恩情,小紅說什麼也不敢忘。」
  「可是你要怎麼辦?現在你也不能再待下去了,杜少勤是絕不會放過你的。」于以湘擔心著自己的安危,可是,小紅現在的處境比她好了不到哪裡。
  「小姐,你就別擔心我了,我已經決定到山西投靠我的姑婆,這是我的地址,等你安頓好了,就給小紅捎個訊,好讓小紅安心。」小紅將寫著地址字條塞進于以湘的布包之中。
  「小紅,我該怎麼謝謝你?」于以湘噙著淚感動的說。
  「別說這麼多了,再拖下去,杜少爺就要帶人過來了,到時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小紅連忙將布包塞到于以湘的手中,殷殷的叮嚀:「盤纏和衣服我都幫你打理好了,在後牆之外,我也請了轎夫大哥送你出城,小姐請快走吧!」
  「小紅……」
  「小姐,別再說了,快走吧!好像有一群人過來了,一定是杜少勤那一夥人,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小紅知道事情緊急,再也沒有時間話別了,但說什麼她也不能讓小姐落入杜少勤這個人渣的手中。
  她二話不說的將于以湘推出了房門,「小姐,不要回頭,請受小紅一拜,希望你一切平安。」
  「小紅……」于以湘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小紅已經當面把門關了起來,讓她縱有千百句話想說,也只能在心中說句感謝。
  小紅在房中聽到于以湘離去的腳步聲,心中漸漸的放下一塊大石。她推窗看著由中廊漸漸而來的火花,她知道她一定得想辦法拖延時間,好讓小姐能夠順利逃離。
  小姐雖然是京城首富的獨生女,可是她從小樂喜好施,而且待人全無一絲驕氣,能遇到小姐,真是她上輩子燒得好香,說什麼她也不讓小姐這樣好的人落入杜少勤的手中。
  「小姐,你一定要逃得遠遠的。」她在心中暗暗祈禱。
  

★★★★★★★★★★★★★★★★★★★★★★★★★★★★★
  
  一看到于以湘房中的燭火透著紗窗映出人影,讓急急忙忙帶著一票人前來攔截的杜少勤和杜麗娘當下鬆了一口氣。
  「以湘妹妹,我可以跟你談一些事嗎?」杜少勤隔著房門軟聲說。
  「現在時辰已晚,孤男寡女的不合禮數,如果有事,就等明天再說吧!」房中傳出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以湘妹妹,你還好嗎?為什麼你的聲音好像有些不同?」杜少勤微皺起眉頭。
  「我今兒個有些頭疼,想是方才在園子貪涼吹了風,染了風寒。」
  小紅自小跟在于以湘的身邊,以湘上課時,她也隨侍在一旁,學起以湘講話用詞之文雅,不似一般尋常丫環,也瓦解了杜少勤的懷疑。
  「要不要我請大夫來看看你?」
  「不用了!」小紅連忙回答,話才一出口,就發現自己似乎說得太快了,於是連忙再接了下去。「嗯……我是說都這麼晚了請大夫出門也不好,我睡一會,趕明兒若是不行,再請大夫看看便是。」
  「好吧!既然妹子如此堅持,那我也就不再打擾你休息了,如果明兒個還覺得身子微恙,一定要告訴我。」
  「好的。」小紅小聲的說。
  她在心中暗暗的鬆了一口氣,看來她已經成功的讓杜少勤相信她是小姐,這會兒小姐應該已出了城。這放鬆的一口氣讓她幾乎站不住腳的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可是她發現自己安心的太早,她早該知道杜麗娘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當杜少勤本欲轉身離去,杜麗娘卻拉住了他,「我覺得事有蹊蹺。」
  「有什麼不對嗎?」
  「你不覺得那丫頭傷風得太突然嗎?而且那丫頭平常對你的問題愛理不理,今兒個怎轉性的跟你說了這麼多?」
  「可是方纔那話你也聽到的,那是只有大戶人家讀過書的女子才說出的話,一般的丫環絕不可說出這樣的話。」
  「可是小紅不是一般丫環,她自小和于以湘情同姐妹,她有這份才情不是不可能的事。」杜麗娘提醒他說。
  「對呀!我怎麼忘了這一點?」杜少勤一跺腳,氣自己忘了這一點。
  「這次換我來試試,她剛剛說孤男寡女,這點對我來說就說不通了吧!如果這一次她再堅持不開門,就算用撞的也得撞進去。」杜麗娘這一次是吃了秤鉈鐵了心,對她來說,于以湘一直就是她欲除之而後快的女人,說什麼她都不會讓她跑了。
  「當然不能讓她跑了。」杜少勤點點頭。玩不到于以湘事小,要是讓她跑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如果他們所做的事傳了出去,那他們的計劃可就要功虧一簣了。
  杜麗娘敲了敲房門,「以湘,我可以進來看看你嗎?我有點兒事想跟你談談。」
  杜麗娘的聲音讓放下心中大石的小紅一下子跳了起來,整顆心像是要跳出胸口似的,她遲疑了些許時間才出聲。
  「姨娘,我有點兒累,有什麼事不能等明兒再說嗎?」
  「你身子不適?那更不得了了,你爹將你托付給我,要是你發生了什麼事,教我如何去面對你正九泉之下的爹爹呢?」這話說得挺感人,卻沒半點真心,令在房中的小紅聽得直冒冷汗。
  「不了,我沒事了。」
  「不行!我一定要進來,你再不開門,我就要請人來撞門了。」杜麗娘一看軟的不行,於是下了最後的通牒。
  在等不到于以湘的回復後,杜麗娘對杜少勤使了個眼角,示意其他人撞門。
  小紅知道再也瞞不住了,唯今之計,只有多拖些時間好讓小姐能夠逃得夠遠,於是她趕忙將桌椅和一些能擋門的東西全都堆在門前。
  但,畢竟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力量有限,而門外撞門的個個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不一會兒那門已變了形,整個的向裡倒去。
  杜少勤和杜麗娘一進屋就連忙搜尋于以湘的身影,入目的卻是臉色泛白仍強作鎮定的小紅。
  「小姐呢?」杜少勤一把拉起小紅的手大吼。
  小紅只是別過頭,仍是一句話也不說。
  「那死丫頭到哪裡去了?」杜麗娘心急之下,也顧不得她「賢慧」姨娘的形象,出口相當的不客氣。
  「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吧!你想害小姐,我說什麼也不會讓小姐落到你們這種人的手中。」
  「你這死丫頭,敢這麼跟我說話,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杜麗娘一巴掌揮了過去,當場小紅白紅的臉上多了五條清晰的指印。
  「你就算打死我,我一句話也不會說,像你們這種人,一定會遭受天譴,不得好死。」小紅說著,還呸的吐了一口痰在杜少勤臉上。
  杜少勤本來抬起一只手也想狠狠的給她一個耳刮子,但他猙獰的臉卻在瞬間換上了笑容,可是他的笑容比起他的怒氣更教小紅膽戰,不禁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顫。
  「這麼一張小臉,看看都腫了,麗娘,你下手也未免太重了。」他揚起的手異常輕柔的撫著小紅的臉,隨即又用像是要捏碎她的骨頭般大力捏住她的下頷,令她不得不注視他那充滿邪氣的雙眼。
  「你想做什麼?!」說小紅不害怕是騙人的,可是為了小姐,她絕不能流露出一點懼意。
  「你若再不說出你家小姐的下落,我就讓手下的人一個個的玩你,再把你送到妓院去讓千人騎、萬人壓,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杜少勤冷冷的說。
  他那冷厲的眼神讓小紅知道他不是開玩笑的,他真的會這樣做。
  「怎麼樣?還是乖乖的說出那個死丫頭的下落吧!只要你說出來,我就保你平安無事,另外還給你一大筆錢,不然的話……就看你怎麼決定了。」杜麗娘軟硬兼施的說。
  「你真的會保證我的安全?」小紅小心地問。
  「沒問題!」杜麗娘一口答應。
  現在只想知道于以湘的下落,要她答應什麼都可以。
  「而且還有一大筆錢?」小紅再次求證。
  「當然,只要你說出來,絕對少不了你的好處。」杜少勤微微提了提嘴角。
  小紅看看杜少勤,又看看杜麗娘,好半晌她才點點頭,「你先放了我,我就告訴你們小姐去了哪兒。」
  看小紅答應得這麼爽快,杜少勤反而猶豫了起來,他看了看杜麗娘。
  「你就放了她,反正我們這兒這麼多人,還怕她跑了不成?」
  「對呀!你們有這麼多人,還怕我一個小女子嗎?」小紅跟著附和。
  杜少勤想想也對,便放開了小紅,但仍不忘狠狠的警告幾句:「你別玩什麼花樣,不然我絕對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我能玩什麼花樣呢?不就是命一條罷了!」小紅冷冷的說完,便往牆柱上用力一撞,霎時,鮮紅的血飛濺了整個房間。
  杜少勤和杜麗娘沒想到小紅還有這麼一著,想制止也來不及了。
  「你……」
  「你們別想了。小姐……已經走到很遠的地方,你們抓不到的。」說完,她慢慢的閉上眼睛,臉上浮出一朵謎樣的笑容。
  上天一定會保佑像小姐這麼好的人一切順利。如果有來生,她真的希望能服侍在小姐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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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23 21:55:33


  說于以湘卸著金湯匙出世一點也不為過,身為京城首富的掌上明珠,自小,她就是被人捧在手心,什麼事都有人替她照料得好好的,現在一出了家門,她才知道自己以前是被怎樣的呵護著。
  想到這一點,她的淚水不覺地漫上了眼眶。
  她踽踽的步行在城外的郊道,兩旁的草長得幾乎比人還高,在她心惶惶的此刻,這草看起來更是嚇人,彷彿有東西隨時會從這草叢後跳出來似的。
  小紅幫她請來的轎夫大哥只負責送她出城,在她一點也不確定她將往哪兒去的情況下,她只好先請轎夫大哥在城外三裡處的石橋上讓她下了轎。
  這也就是現在她會一個人走在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的原因了。
  想到這裡,于以湘不禁想起小紅,不知道她現在好不好?是不是已經去找她的姑婆了?她真的希望小紅能夠平安無事。她知道小紅是真的冒了很大的危險來幫她的,要是她真的出了什麼事的話,教她怎麼能心安呢?
  風颯颯的吹響了她頭頂的廬笛,也吹得她的心冷冰冰的,現在的她到底要往哪裡去呢?她的心中全然沒有一個準,除了走一步是一步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走到哪裡去。
  突然,幾個看起來絕非善類的男人手提著大刀,滿臉不懷好意的從草叢中跳了出來。
  「你這小子看來穿得還挺體面的。識相的,就把你的錢乖乖的交給我王虎王大爺。」其中一個像是領頭的人說。
  若是以往,小紅替她準備的這些盤纏,她可是一點也不看在眼裡,她捐給寺廟的香油錢有時還不止這一些,但是現在,這卻是她僅有的一切了。一想到這裡,于以湘不自覺的把手中的包袱抱緊了些。
  「看來你這個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一看到于以湘的動作,王虎就知道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是不打算乖乖的把錢交出來了。
  「你們這些人眼中還有沒有王法?」于以湘心中雖害怕,但是仍強作鎮定的說。
  「王法?」
  那班賊人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般,不約而同的大笑了起來,那個自稱王虎的人更是笑彎了腰,「在這路上,我王虎就是王法,只要我一句話,有哪一個人說聲不?」
  「天子腳下之地,豈容你如此橫行?」于以湘從沒聽過這般大逆不道的言辭,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只能吶吶的說了句。
  「廢話少說,你是要錢要命?」王虎漸漸有些不耐煩了。
  看來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好不容易才逃離了杜少勤那只惡狼的身邊,沒想到途中會遇到這只惡虎,難道真是天要亡她?
  「這是我最後的一些東西了,求求各位大爺就好心的放了我吧!」于以湘小聲的說。
  「跟我們求情?恁是這麼天真,你聽過做我們這一行的有哪一個是好心的?
  好心的就不會做這碼子事了,小弟弟。」王虎搖搖頭。真是可笑,竟然有人向他們這種人要好心,真不知道是該說眼前的這個小男孩笨呢?還是說他涉世未深?
  看來答案可能是後者,從他身上衣著的質料看來,這個小男孩一定有著不錯的家世,說起來才會這般的天真。
  「我說什麼也不能把手中的東西給你們。」于以湘把手中的布包抓得更緊了。
  如果她把身上所有的錢全給了他們,那她也是死路一條,橫豎都是死,她又何必便宜了這些人呢?
  「你這小子真是找……」
  「慢著!」
  那王虎的「死」字尚未來得及說出口,一聲慵懶卻有力的聲音硬是截住了他的話,也將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引到了那個不知何時出現的男人身上。
  「你是什麼人?竟敢截斷我的話,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看你的樣子也沒有什麼油水可撈,沒事給我閃到一邊去。」王虎看一眼說話的男人。
  那個男人穿了一件不知道補過了幾次卻仍是破破爛爛的衣服,滿臉的胡碴像是有好一陣子沒好好整理,看來看去,怎麼也不像是有油水可撈的樣子。
  「如果我不呢?」那個男人無視於王虎兇惡的模樣,笑了笑說。
  「你可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那個男人倒也乾脆。
  「說出來你一定會嚇死,他就是名聞天下的城郊惡虎王虎,怎麼樣,怕了吧!」一個非常狗腿的小嘍□一臉了不起的說。
  「哦——你就是……」
  那個男人一臉如雷貫耳的樣子讓王虎得意到了極點,看來他城郊惡虎的名氣不小,「想起來了嗎?」
  「對不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記性不好,我怎麼沒聽過什麼城郊惡虎的,『香蕉笨貓』倒有一個。」
  這話說得可毒了,當下讓得意不已的王虎瞬間黑了一大半的臉。
  「你到底是哪一號人物?有膽就報上名來。」
  「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名,姓裴名冷笙。」
  這話才一出口,這群盜匪全面露驚色。
  好半晌才強作鎮定的王虎用稍高的音調說:「裴冷笙?你是冷竹島的三當家?你別開玩笑,冷竹島可敵國,可為三當家的豈會像你這般衣著破敗,你想騙誰呀!」
  「我從沒說我和冷竹島有什麼關係,這裴冷笙三個字難道就只許冷竹島那裴冷笙用?」那男人好笑的說。
  「我就說嘛!像你這落魄的樣子,會是冷竹島的三當家才有鬼呢!」王虎一聽,當下心中大石便落了地,誰都知道冷竹島勢力之大,連當今皇上都禮讓三分,要是真的犯著他們,他們就算是有十條命都不夠死。
  「有沒有鬼我是不知道,但是今天遇上我,也算你們大白天活見鬼,這場買賣你們是做不成了。」
  「你想多管閒事?」
  「誰教我看不得你們這麼多人期負一個小孩子,路見不平,氣死閒人。」裴冷笙面對這麼多人一點懼意也沒有,倒像是有十成十的把握。
  「那也得看你有沒有本事管這事了。」王虎話才方落,便舉刀向裴冷笙砍了過去,一點預警也沒有,十成十的小人作風。
  不過,裴冷笙也不認為像王虎這樣的綠林大盜會有什麼君子風度,早就作好準備,身形一晃,便閃過了王虎的攻擊。
  王虎一看自己的偷襲無效,連忙大喊著:「兄弟們!給我上!」
  他想以人海戰術令裴冷笙猛虎難敵群猴。可是命令下了半天,那幫人卻個個像是中了邪似的一動也不動。
  「你們在做什麼?叫你們給我上呀!」王虎氣得大吼著。
  「雖然你有斷袖之癖,但也不需如此招搖吧!而且就我看來,他們都很聽你的話不是嗎?全都乖乖的一動也不動的等你『上』不是嗎?」裴冷笙故意曲解王虎話中的意思,氣得王虎的臉上又是白一陣、青一陣。
  「你這個……」氣不過的王虎提起大刀又朝著裴冷笙的方向揮去,可是才到一半,竟發現手中他一向用慣了的大刀竟有如千斤重,讓他的手連動也動不了。
  「見鬼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說過了,遇到我就算你們是大白天見到鬼了。」裴冷笙哈哈一笑。
  「你真的是……」于以湘在一旁看著情勢的轉變,此刻她終於忍不住的出聲。
  這個男人可以讓這麼多人同時不能動彈,難道他真的是一個鬼?
  「我不是!不過,如果我們再不走,等一下我們很快就會是了。」裴冷笙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可是……」于以湘心中的問題仍沒有得到一個答案。
  「別可是了,等一下我再解釋給你聽。」話才說完,裴冷笙急急地抓起于以湘的手,十萬火急的離開了現場。
  裴冷笙不是怕事,只是他這一次出門是有任務在身,要是他因為過於招搖而誤了事,回頭他一定會被大哥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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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別一直跟著我好不好?」
  裴冷笙回頭看著那個亦步亦趨的小男孩,發現那個男孩似乎是跟定他了,因為不管他怎麼那個男孩都會「恰巧」的出現在他的十步之內。
  他不會是遇上一個麻煩的跟屁蟲了吧?
  「可是……」
  「有話就說,男孩子講起話來扭扭捏捏的像什麼話,又不是娘兒們。」裴冷笙是個急性子,一向就討厭人說話溫溫吞吞,如果是個女人也就算了,若是男人,就太不像話了。
  「我本來就是……」于以湘本來想反駁,可是到口的話又讓她吞了回去,她差一點就忘了她現在的身份是一個小男孩。
  大唐的風氣雖然開放,但是女子只身在外總免不了落人口實,更何況,若她以女子之身出現,沒多久定被杜少勤的人抓回去,再者,像她這樣一個弱女子,很容易招惹麻煩。
  「你本來就是什麼?沒錯!你現在只是一個小男,但男孩子總是會成為男人,小時候就這麼放不開,長大了定是個沒種的傢夥。」
  種?
  這話聽得未解人事的于以湘紅霞滿面,這人怎麼說起話來這麼難聽,而且,如果她以後真的會有「種」,那問題才大呢!
  「我……」
  她的話還沒有出口就讓裴冷笙給打斷了。
  「別什麼你你我我的了,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我不是什麼神仙,更不是什麼鬼,他們會不能動,只是被我下了點藥,當了我的試驗品。沒想到杏兒說得一點也沒錯,這藥的確有效。所以你不用太崇拜我,沒事的話早一點回家,這荒郊野地可不是你這種小孩子遊戲的地方。」裴冷笙一口氣講完,連氣都不換一下,速度之快,直教于以湘瞠目。
  「可是……」于以湘正想解釋。
  「別可是了,是不是找不到路?你不會還要我送你回家吧!」裴冷笙不耐煩的說,他真是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
  眼前的這個小男孩一看就是那種不知不高地厚、人間冷暖的公子哥兒,他最討厭這種人了!可是偏偏他又是看不得以多欺少,所以才會多事的管了這檔閒
  事,要是因此而誤了正事,這下回去少不得會被杏兒笑死。
  「我不是……」
  于以湘急忙的否認,但是裴冷笙仍是不給她足夠的時間說出她想說的話。
  「你不是,那最好了,我們就此分道揚鑣,你沒見過我,我也不認識你。」裴冷笙高興的說,看起來像是鬆了一口氣。「不過這也是事實,我壓根連你叫啥名字也不曉得。」
  「我叫……」
  裴冷笙連忙揮揮手,「不用說了,我對你姓啥名啥一點興趣也沒有,就此別過了。」
  開什麼玩笑!知道了名字麻煩更大,現在他只想當沒見過這個看起來就是個問題的小子。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我們最好後會無期。」他說完,反身一縱,似是嫌用走的離開不夠快,還是用飛的來得快一點。
  于以湘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對待,打小她就是爹爹的掌上明珠,多的是對她阿諛奉承的人,每一個人都巴不得和她多相處上一會兒,恨不得從她的櫻桃小嘴中多聽到一句話,何曾有過像眼前的這般魯男子,不僅不讓她說一句話,還一副巴不得離她愈遠愈好似的。
  這些日子的擔心和委屈到此刻,于以湘再也忍不住了,任憑她有再好的教養、再沒有脾氣,現在,她再也忍不住了。
  「你給我站住!」
  她用盡吃奶的力氣大吼,雖然仍是收不到威嚇的效果,但是至少那個可惡的男人已經停了下來。
  「你還有什麼……」裴冷笙回頭說。
  「你給我閉嘴,剛才你說了這麼多,現在換我說了吧!」
  「喂!你……」裴冷笙本來還想說什麼,但是于以湘怒目逼視下,竟乖乖的閉上了嘴巴,雙手抱胸等「他」說話。
  「你娘沒教過你聽人說話時不能雙手抱胸嗎?」反正要開罵了,于以湘現在是豁出去了,只要是看不順眼的地方她就要說。「你給我聽好!我很感激你救了我,我只是想跟你說聲謝謝,講話慢不是我的錯,我天生就是這樣子,這不干你的事,你也管不著,你該管的是你的禮貌,你不知道打斷別人的話是很不禮貌的一件事嗎?」
  「我的禮貌?」裴冷笙挑起了一邊的眉頭。
  「你不用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就算是我無路可去,有人正等著殺我,我也不會跟在你身邊,我的事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用不著一臉像是我會給你帶來什麼厄運似的,你聽清楚了嗎?我的事我自己會負責的。」說到最後,于以湘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
  「你說完了?」裴冷笙等了一會兒才問。
  于以湘靜默了一下子,或許是剛剛發洩完怒氣,讓她像是破了洞的球一下子消了下去,她到底在做什麼呢?縱然眼前這個男人真的很沒有禮貌,但是,畢竟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要是沒有他,她現在還能站在這裡嗎?
  她這一輩子從來沒有用這麼大的聲量說話,更沒有一口氣說過這麼多的話,而且說得這麼的不客氣。
  在以前,不管是販夫走卒,她一向都以和善的態度來面對他們,她一向以能體諒別人而引以為豪,為什麼現在她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對不起……剛才是我的不對,我沒什麼話了,你現在可以走了。」
  「就這樣?」裴冷笙一臉的怪異。
  「就這樣了。」裴冷笙愈說愈小聲,現在的她對自己的行為感到萬分愧疚,恨不得裴冷笙早一點離開,好讓她找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我還以為你會罵得更多呢!就這麼一點?實在不太不夠看了,而且一點創意也沒有。」裴冷笙搖搖頭說。
  他的話讓頭只差點沒貼到地的于以湘不能置信的抬起頭。眼前的這個男人是怎麼一回事?被人家罵了非但一點也不生氣,竟然還說她罵得一點創意也沒有!
  「我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最近發生了……」于以湘倏地住了口,自己剛剛不是才說不煩他的,更何況這事說出來徒增加他的麻煩罷了。
  「如果你不想說就算了,每一個人決有他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裴冷笙或許是有些輕狂,但絕不是一個不能體諒別人的人。
  他剛剛那麼兇惡的口氣沒有嚇哭一向嬌柔的于以湘,可是他這一句體諒的話,卻牽動了她的淚腺,她不想哭的,可是淚水就是這麼不聽控制的冒了出來,讓她想止都止不住。
  「喂!你別哭啊!一個男孩子哭成這樣實在不好看!」裴冷笙急忙的說。
  他這個人最怕的就是淚水,他每一次只要看到女人哭,下意識的就想跑得愈遠愈好,最好從此不要再讓他見到這個人,而現在他才發現,他也一樣受不了男人哭。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對你這麼兇的。」于以湘仍為她方纔的行為感到愧疚。
  「求求你別哭了好不好?」
  「真的……對不……起……」她哭得連話都講不完全。
  「你再哭,我就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了!」裴冷笙快瘋了,他這輩子沒看過這麼愛哭的男人,雖然說「他」年紀還小,但十二、三歲也不算小,再過幾年都可以娶妻生子了。
  「沒關係,你可以走了!我本來就沒有想過要打擾你的。」于以湘吶吶的說,既然知道人家視她為蛇蠍,她又何必多添他人的麻煩呢?
  「那你要去那裡呢?」這話一出口,裴冷笙知道自己這個麻煩是攪定了。
  從這小男孩的話聽來,「他」想必有很大的問題,而且還可以危及生命,教他怎麼可能見死不救,這太不合他做人的原則。
  「我自己會想出來的。」
  裴冷笙一聽,眉頭不覺皺了起來,這小孩子不知道一個人在這荒郊野外有多麼危險嗎?聽「他」的話,「他」根本是不知道下一步要怎麼走,要是他不管這個小孩子的話,大概他一走,這個小孩子也沒剩多少時日可活了。
  「我要入城,這樣吧!我順便送你入城,這樣我也較安心,不然放你一個小孩子在這種到處都是毒蛇猛獸出沒的地方,你大概也活不了,那我豈不是白救你了?」
  入城?她好不容易才從那個地方逃出來的,她現在再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這可是萬萬使不得。可是,像她這樣漫無目的到處亂闖,誰能但保不會再遇到像剛剛那種的事呢?于以湘打量了一眼她眼前的裴冷笙,面對的這個男人衣著襤褸,講話更是粗魯得令人不可置信,臉上好久沒刮的胡碴蓋了他大半的臉,只露出他一對眼睛。若單以外表而言,眼前的這個男人實在很難令人相信他是好人。
  但是,外表真的這麼重要嗎?
  俗話說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杜少勤一副風流倜儻、文質彬彬的模樣,但事實證明,他是一個衣冠禽獸。人的皮相能夠代表什麼呢?百年之後,不都只剩枯骨一堆,黃土一□?
  眼前的這個男人或許就外表而言令人難以信任,但他救了她卻也是不爭的事實,而且,他還有一對清澈的眼睛。
  她娘親尚未過世前,就常常告訴她,眼睛是一個人的靈魂之所在,人心正則眼色清,而眼前的這個男人正擁有那種娘所提過的清明眼睛。
  當下她下了一個決定,就跟著他吧!與其流落在這荒郊,不如跟著他進城,現在的她已改扮過,相信杜少勤要認出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整個京城這麼大,要遇上一個人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不是嗎?
  「謝謝你,不過,你為什麼改變心意了呢?」于以湘有些好奇,不久之前,這個男人不是還巴不得她離他愈遠愈好嗎?
  「喂…我好像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叫起來真是不方便。」裴冷笙沒有馬上替她解答,反而問起了她的名字。
  「我叫于……魚兒,我就叫小魚兒。」于以湘臨時改了口,不是她故意隱瞞,而是現在的她早已成驚弓之鳥,凡事還是小心一點的好,更何況一個男孩有著女人的名字也未免太奇怪了。
  「小魚兒?這個名字和你這身的打扮一點也不相稱,不過,倒是可愛得緊,那我就叫你小魚兒,而你,可以喊我一聲裴大哥或冷笙哥。」
  「是的,裴大哥。」于以湘恭恭敬敬的喊了聲。
  喊冷笙哥是比較親一點,但是對於初見面的人,這樣的喊法未免太過親密,多年的禮教讓于以湘即使改扮成男子仍做不出這般不拘小節的事。
  「小魚兒,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改變主意?」
  于以湘點了點頭,她真的是有些好奇,「為什麼呢?」
  「你小小的年紀就滿口的禮教,本來我是最討厭像你這種惺惺作態的公子哥的,可是,剛剛你罵人的方式雖然是沒有創意了一點,但是,我覺得你罵起人來膽色不錯,只要加以訓練,一定大有可為。」裴冷笙拍了拍于以湘的肩,力道之大,差一點讓她跌了出去。
  「訓練?!罵人?!」
  于以湘知道現在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可笑,可是她卻無法控制,實在是他講的話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這不是不可能的事,衝著你叫我一聲大哥的份上,有我裴冷笙在,就絕對沒有問題,我一定會把你教會的。」說著,裴冷笙還一掌拍在自己的胸膛上,做出一副「有我就搞定」的樣子。
  看著他一臉的自信,于以湘卻有一種大難臨頭的不祥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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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于家大邸的大廳中,杜少勤對著他派出去打尋于以湘下落的探子發著脾氣,一邊破口大罵著那些人的無能,一邊恨恨的摔東西出氣。
  「我養你們這一群狗有什麼用?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都抓不到,你們還有什麼用?」
  「我們已經找過了京城內外方圓十裡,除了這一塊玉環外,什麼也沒有,由現場的痕跡看起來,小姐大概是遇上了盜匪,恐怕現今已遭不測。」
  「是嗎?把那個玉環拿來我看看。」杜少勤皺起眉頭,伸手接過了探子遞過來的玉環,拿到眼前仔細了看了個究竟。
  該死!到口的鴨子就這麼沒了,原本他還以為這次一定能把那個丫頭玩個夠。每次看到她對他一副不同於他人的警戒眼神,他就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把她弄上手,看她還敢不敢用那種眼光看他。
  可是,現在全沒了。誰都知道京城荒郊不僅毒蛇猛獸時常出沒,更有不少遭通緝的盜匪乘機搶劫,像于以湘這樣的女子,在那樣的地方豈有生存的機會?
  于以湘的死活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只是可惜了他連玩都還沒有玩到,就讓這塊到口的肉給飛了,教他怎麼能不扼腕?
  「真的是那個死丫頭的東西?」杜麗娘看了一眼杜少勤的臉色,心中倒也明白了個八、九分,他會有這樣的表情,八成是因為他玩不到那個死丫頭。
  對她來說,于以湘早一點死可是一件事喜可賀的事,那表示從此于家偌大的家產全都是她的了,所以她一點也不傷心,她現在比較關心的是——「那丫頭是真的死了嗎?」
  杜少勤哪裡會不明白杜麗娘的想法,于以湘一死,對她來說不啻是撥去了心中的一個大患。
  「這一次她要不死恐怕也很難了,在京城荒郊,就算是一個大男人也不敢獨自來往,更何況是她這種千金大小姐。」
  「如果她死了,那當然是再好也不過了,就怕那死丫頭命大沒死成。」杜麗娘仍是有點兒不放心。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除非奇跡出現,否則她不可能還活著。」杜少勤覺得杜麗娘也想得太多了。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還是小心一點才能駛得萬年船。」如果不是她夠小心,又怎麼能這麼輕易的將京城首富的家業手到擒來呢?
  「不然你想怎麼樣?」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杜麗娘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說。
  只要一天不能確定于以湘是生一死,她就一天不能夠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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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23 21:55:54


  朱雀門是長安城的正南門,長安是大唐京城,是天子居住的地方,熱鬧自是不在話下,一入了城,風情截然不同,相對於城外的荒僻,京城簡直可以說得上人來人往非常熱鬧。
  裴冷笙帶著于以湘入了城,跟著人潮轉進了土市子北方的馬行街,這是京城夜市酒樓最繁華的地方,據說此地沒有一點蚊蟲騷擾,因為這裡人潮擁擠、燈火照天,每晚都要鬧到四更天才休息,而蚊蟲最怕油煙,所以都給熏跑了。
  這兒繁華還有一個原因,在一條街上同時有采蘋軒和醉月樓兩家分屬京城首富和冷竹島出資的酒樓,是以還有人傳著「天下佳餚盡聚京城、京城美食皆備馬行」的名句。所以不僅是京城的達官貴人、風流名士總不時的前往聚宴,更有不少人是遠道慕名而來。
  「聽說這京城最好吃的東西就在這條街上的醉月樓,和眼前的這一家采蘋軒了,既然來了,我們就進去看看吧!」裴冷笙拉著于以湘就要往采蘋軒的大門而入。
  「這……」
  于以湘面露難色,這采蘋軒可是她于家的產業,雖然她並不常出現在這裡,而且又改裝成小男孩的樣子,可是,難保不會有人湊巧認出她來。而且現在的于家已是杜麗娘和杜少勤的天下,她再重回此地,豈不是自投羅網。
  「小魚兒?你有話就說,男孩子講起話來這般吞吞吐吐的,像什麼話?」裴冷笙對「他」搖搖頭。這小男孩怎麼看都像個娘兒們,瞧「他」那身細皮嫩肉和動不動就哭的樣子,上天把「他」生成男的還真是生錯了。
  不過沒關係,遇到他裴冷笙算是小魚兒走運,看在「他」還有那麼點反抗他的勇氣的份上,他決定把他訓練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我……」
  于以湘正愁著不知道找什麼理由不進去采蘋軒的時候,店小二看見有人已先出來招呼,急得于以湘連忙低下頭。
  「兩位客倌……」店小二原本熱情的招呼,但是看到裴冷笙的衣著後,陡然下降了八度,臉上堆起的笑容也在瞬間退去。「我們采蘋軒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酒樓菜館,一頓飯少不得也要百來兩,兩位不是走錯了地方吧!本店是不接受賒欠,沒有銀兩的話,就請兩位滾到一邊,別妨礙我們做生意。」
  這店小二一臉的勢利,聽得于以湘是杏眼直瞪,她怎麼不知道店裡來了這麼一個勢利眼的店小二?
  記得以前和爹爹來的時候,對於一些比較沒有錢的客人,爹爹也會一視同仁,而且爹爹一再告誡她,每個人都應該有吃的權利。
  是以爹爹對酒樓用餐的訂價一向不高,為的就是更多的人也能吃到好吃的東西,怎麼可能一頓飯要百來兩?
  「你也太看輕人了吧!」震驚讓于以湘一下子忘了把自己隱藏起來的想法,忍不住出口說。
  「沒錯!就算你看我穿成這樣樣子,也不能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吧!我是沒什麼錢,可是我的小兄弟這身的打扮,要來你這吃喝一頓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裴冷笙一看于以湘也說話了,便把「他」由身後拉了出來,一是有人幫腔,二來也可以趁機訓練,讓這小子有機會多練練膽子。
  「什麼?!我……」于以湘怎麼也沒想到裴冷笙會這樣說,這個男人該不會說要訓練她是假,真正的原因只是要她出錢請他吃一頓吧!
  若是平常,就以他救了她這件事來說,請他吃一頓飯本來就是無可厚非的事,可是,現在要她拿出百來兩……「是嗎?口說無憑,這位小公子,不知您身上有沒有銀票呢?」店小二一看到于以湘身上的穿著,口氣也變得較為溫和。
  「小魚兒,你就把錢拿給這個生了對狗眼的狗奴才看看,讓他知道以貌取人也有看走眼的時候。」裴冷笙雙手抱胸,把教訓這個勢利的店小二的機會留給于以湘。
  「官倌若是拿得出錢,您要罵我們這做下人的當然是笑罵由您,可要是拿不出來的話,可別怪我叫人把你們轟出去。」店小二雖然眼中仍有著不屑,但是為了保險起見,仍是把話給講得很好聽。
  「小魚兒,給他一點顏色瞧瞧,讓他把話給吞回去。」裴冷笙看著小魚兒一動也不動,以為他是被這種場面嚇得說不出話,連忙給他加油打氣。「不用怕,有什麼事,我這個做大哥的讓你靠。」
  「可是……可是……」于以湘面有難色。
  「快說呀!我不是說過了,一個男子漢說話吞吞吐吐的像什麼話,拿出你罵人的氣魄。」裴冷笙看于以湘仍是一臉不知怎麼說的樣子,忍不住催促他。
  「真的可以說嗎?」于以湘用著近乎耳語、像是深怕人聽了去的聲音說。
  「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不能說的?有什麼話就大聲的說出來。」裴冷笙沒好氣的說。這個小孩子怎麼怎麼教都不開竅呢?
  于以湘被裴冷笙這麼一吼,當下心中也有些兒委屈,再看看裴冷笙仍是一臉要她非說不可的樣子,只好歎口氣,豁出去開口大聲說:「可是我的身上真的沒有錢啊!」
  裴冷笙原本以為小魚兒會好好的修理一下眼前這個勢利眼的店小二,沒有想到他的口中竟然會迸出這些話,當場真想為這個不開竅的小子撞牆去,怎麼這個看起來聰明機伶的小孩子竟然笨得可以。
  「你真的是……」裴冷笙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只是沒好氣的瞪著他。
  一看到裴冷笙的臉色連忙囁嚅的說:「不能怪我,是你叫我有話就大聲說。」
  他就知道這個男孩一定是個大麻煩,而且簡單笨到沒話說。光看他的名字就不好,小魚兒、小魚兒,永遠都是被人吃的那一種,而他竟然想把小魚兒變成大海鮫,這根本是自討沒趣嘛!
  這樣說來,搞不好最笨的是他!
  「好了,這下真相大白了吧!沒錢就不要學人上酒樓,想白吃白喝嗎?快走,不然我要拿掃把趕人了,再不然就叫官府的人把你們這些人一個個的抓去關。」這下店小二可神氣了,他就知道,憑他閱人無數,哪個身上有沒有點銀子,只要他法眼一瞧,馬上清清楚楚。
  「你……」裴冷笙氣得瞪大了眼。
  「大哥,我們趕快走吧!這兒人愈來愈多了。」于以湘一看四周的人漸漸圍了過來,忍不住的拉了拉裴冷笙,示意他們該走了。
  「對呀!不然等官府的人一到,馬上教你們這兩個騙吃騙喝的人吃不完還得兜著走。」店小二一看有人先低下頭,這下氣焰更是高漲,活脫脫一副小人嘴臉。
  「是嗎?官府的人要抓也是抓你這個空口說白話的狗奴才。」看樣子,裴冷笙還準備跟他耗下去。
  平常人要是遇到這種情形,早摸著鼻子自認倒黴的走了。偏偏裴冷笙就愛唱反調,一看到店小二洋洋自得的樣子,心中老大不痛快,要他就此認輸,可沒那麼簡單。
  「你說這什麼話!」店小二沒想到眼前這衣衫破爛的男人竟然還敢對他說這種話,氣得回身就拿出一把竹掃把,跟著就要往裴冷笙的身上打去。
  「大哥!小心!」于以湘驚呼一聲。
  裴冷笙倒是躲也不躲的伸手就握住了竹掃帚的另一端,當下,竹掃帚在店小二手中宛如千斤重,讓他抽也抽不走、拉也拉不動;他再用力使勁想把竹掃帚搶回,沒想到裴冷笙卻鬆了手,讓使出了吃奶力氣的店小二就這麼摔了個烏龜大翻身。
  此時在四周圍觀的人全都笑出聲,一來是他們有些人受夠了這店小二的勢利眼,二來是他跌倒的樣子實在太好笑了。
  「你這個人太過分了,天子腳下竟然白吃白喝還打人,我一定要報官讓你去吃免錢的公家飯。」四周的訕笑聲讓店小二老羞成怒,他努力的想讓自己爬起來。
  「大哥,我們快走吧!」
  于以湘急急的想拉裴冷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一方面是怕被人認出她就是于以湘,另一方面她不希望裴冷笙真的去吃牢飯,可是看這樣樣子,如果他們再不快走,這頓牢飯大概是吃定了。
  「你們是跑不了了,我們采蘋軒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酒樓,只要有人鬧事,官爺馬上就到,你瞧,這會兒官差大爺不是來了嗎?」店小二指著一群身著差服、排開人群而來的差爺得意的說。
  「這兒發生了什麼事?」一個看來官階較大的衙役開口問。
  「王大差爺,您來得正好,這兩個人不僅白吃白喝還打人。」店小二急急地咽話,大有惡人先告狀,先告先贏的樣子。
  「什麼?竟然有這種事!看來我不把你們兩個抓進牢裡去怎麼行!」
  這差爺看了一眼一身破爛的裴冷笙,又看了一眼店小二,怎麼看都知道這身為采蘋軒的店小二的面子,再怎麼比都比眼前這個像流浪漢的男人來得大。
  「這位差爺,你就有所不知了,你該抓的是這個無禮,無事告官、滋擾懸衙的人。」裴冷笙伸出一只手指對那差爺晃了晃搖了搖後,再指著面前像是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塊的店小二。
  「你說什麼?分明是你來白食又出手傷人,這會兒反倒說我無事告官!」
  「你說我白食?請問我是吃了你店裡的什麼東西了?你倒是說出個名堂來。」裴冷笙挑起一邊的眉毛說。
  店小二沒料到裴冷笙會來這麼一著,只得支支吾吾半天才擠出這麼一句話:「可是你傷人總有吧!官爺您瞧瞧,現在小人的身上還破著皮,淌著血呢!」
  像是為了證明他的話,他還提起剛剛跌倒的小小擦傷大呼小叫了起來。
  「你傷人,我仍有權帶你回衙門。」
  姓王的差爺怎麼會看不出店小二的小題大作,可是說什麼他也不想得罪跟京城首富有關的人,畢竟有錢就有勢,他們這種吃公家飯的還是別去惹那些人,安安穩穩的求口飯吃就好,公平正義那種空話還是讓別人去做吧!
  「我什麼時候出手傷你了?」裴冷笙一臉的無辜。
  「不然我身上的傷是從何而來?」
  「你的傷是我弄的嗎?有誰能做證?」裴冷笙連另一邊的眉頭都挑起來了,他對著四周圍觀的人群問:「你們有誰看到我出手傷他的,請站出來好嗎?」
  此時,所有的人一致搖頭。
  「怎麼樣?官爺,我說得沒有錯吧?我可是沒有出手傷他,我不過是抓住他要用來打我的掃帚,這算正當防衛,不犯法的吧!更何況他拿回掃帚的時候我也就放手了,我壓根就沒出手傷人,反倒是這個店小二無緣無故拿掃帚打人,你該抓的人是他才對吧!」裴冷笙四兩撥千金斤的把責任推了一乾二淨,還反咬了店小二一口。
  這一席話不僅合情合理,還讓四周的人爆起了一片熱烈的掌聲,而裴冷笙倒也不客氣的雙手抱掌,接下了人群給他的喝彩。
  這小店小二也開始慌了起來,本來是他要告官,怎麼這會兒卻變成被告的是他?
  「這……這……王大差爺,是他們擋著我做生意,所以……所以我才拿掃帚趕人的。」店小二連忙為自己脫罪。
  「這就是你不對了,你擋著人做生意也算是妨礙別人,小二哥這樣做也沒錯。」說穿了,那差爺還是站在店小二這一邊。
  「你這個人怎麼可以……」于以湘再也聽不下去的忍不住出口。明明是裴冷笙有理,這差爺卻處處護著店小二,八成和店小二有所勾結。
  不過她的打抱不平卻讓裴冷笙用微笑制止。不知怎麼的,裴冷笙像孩子般惡作劇的眼神竟會讓她的心為之一震,臉上也莫名其妙的緋紅了起來。
  「請問一下,我現在站的是什麼地方?我不過是是站在大街上,難道這大街是不準人走的嗎?憑什麼說我站在這裡就是妨礙到了別人?那官爺你站在這裡不也該打?」要比詭辯,裴冷笙可是打遍天下無……至少不是第一,也不排個第二嘛!
  「這……」這下連官差也為難了,現在擺明了就是店小二理虧,要是他再徇私,難保這四周的百姓不會騷動。
  「不要啊!大爺,小的知道錯了,是小的嘴賤,您就饒了小人吧!要是我真的去吃牢飯,那我一家大小、上上下下十幾口就全得喝西北風了。」這店小二一看情勢不對,連忙跪地求饒。沒想到他橫行了這麼久,今天竟然踢到鐵板。
  「要不要抓你去衙門,全看這位兄台的決定了。」差爺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把決定權交給裴冷笙手中。
  「求求您放了我吧!我上有七十二歲的老母親,下有十幾個幼的弟弟和妹妹,家中還有大小兩個妻妾和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孩,而且我的母親身體又不好,大夫說她受不得刺激……」為了不去吃牢飯,店小二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裴大哥,你就放過他吧!」于以湘心軟,一聽到店小二說得這般淒慘,當下便替他向裴冷笙求情。「小魚兒,這就是你該學的地方了,這種人為了不去吃牢飯,他什麼話說不出口?要是他娘身子骨真的這麼不好,還能生這麼多弟弟妹妹?」裴冷笙搖搖頭說:「不過今天大爺我心情好,就不跟你計較了——」
  「真的!大爺你真是大好人,將來我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店小二連忙打躬作揖。
  「我還沒有說完呢!」裴冷笙舉起一只手,打住了店小二的話。
  「大爺,你不是說放過小的了嗎?」店小二整個臉又垮了下來。
  「我是說不跟你計較,也不要你可憐的做牛做馬,但是讓我在這兒說了這麼多話,又被你這樣驚嚇,早就口也干了、腿也酸了,讓你請我入內吃一頓不為過吧!」
  當著所有人的面,店小二哪還敢講些什麼話,就算心中有千百個不願,也只能陪著笑的猛點頭,嘴裡還不住的說著:「這是當然的!這是當然的!」
  面對這樣的局勢轉變,一時之間,于以湘除了張口瞠目外,她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她從來不知道有人能用一張嘴就說得別人一點招架的能力也沒有。
  裴冷笙當然也看出于以湘的驚訝,他只是露出令于以湘臉紅心跳的孩子氣眼神,得意的對于以湘說:「小魚兒,好好的學,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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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蘋軒不愧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酒樓,進門即有一條百餘步的長廊,此一長廊隨形而彎,依勢而曲,或臨山腰、或傍水際,通花渡壑,蜿蜒而無盡。中間是個種滿奇花異卉的透天中庭,小橋流水、假山造林,無一不達到冊水造景之最高要領所雲之「雖由人做,宛如天開。」
  光是景觀建築之美就教裴冷笙暗暗稱奇,想這京城首富不僅揮金若土,審美觀也不差,否則這用錢堆砌起來的雕梁畫棟,怎能在豪華和品味中取得如此完美的平穩點。
  「這采蘋軒聽說是于老爺的千金所設計的,看來她的眼光不俗。」裴冷笙忍不住說。「不過,這女子倒是挺神秘的,聽說她出門的時候一定要罩面紗,所以除了于府裡的人,幾乎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
  裴冷笙坐在采蘋軒二樓的魚麗閣,一邊等著上菜,一邊閒聊著他所聽來的消息。
  「咳……咳……咳……」于以湘沒想到裴冷笙會提出這樣的話題,硬是被才入口的水嗆到。
  「你這小子,怎麼連喝個水都會被嗆到?」裴冷笙搖頭,伸手幫于以湘拍拍背。
  于以湘原本以為像裴冷笙這般的魯男子,自己在他的巨掌下,大概少不得也會瘀青一片,所以連連縮躲。
  但是裴冷笙迅速的動作又豈是于以湘這一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柔女子所能躲得過的?
  出乎她意實之外的,裴冷笙的外表看起來如此的不修邊幅,手下的勁道卻是異常輕柔,卻又堅定的令人感覺得到安心,彷彿有一股熱流從他掌中經由自己的背傳至心中,讓她不由得心神為之一蕩,等她一發現自己的想法時,臉上立刻緋紅一片。
  「裴大哥,好了!」她連忙出聲阻止,否則,她可能會是第一個因過於羞愧而斃命的人。
  「先喝一口茶,看你把自己嗆得臉紅成這個樣子。」裴冷笙倒也不堅持,遞了一杯水給于以湘。
  「我沒事的。」于以湘連連搖頭,幸好裴冷笙以為她的臉紅是因為咳嗆所致,要不然可不羞死人了?
  「看來這于家的大小姐倒也挺有幾分才情的,這園中建築華而不俗,幽然小徑通花壑,比櫛見次明寡明,大有小中見無窮無盡之勢,而且這樓中的小閣依次以鹿鳴、四牡、皇皇者華、常棣、伐木、天保、采薇、出車、稿杜、魚麗。南陔、白華、華黍為名,用戶是以詩經小雅的鹿鳴之什之篇名為名,看來這于大小姐也是個知書達禮的奇女子。而且對她這個人還有很多傳言喔!」裴冷笙一見小魚兒喝了口水順了口氣後,又把話題轉回方纔的談話上。
  「我不是……」于以湘在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時,猛然住了口。
  「你不是什麼?」
  面對裴冷笙的疑問,于以湘支支吾吾了半天後,好不容易才擠出了這麼一句話:「我不是很了解她的事,對人家傳說她的事我所知道的不多。」
  她說的這些話也沒有錯,有哪個人會在她的面前說太多有關她的謠言?即使是有,也都是些好話,一點也不特別,所以她一向不愛聽。
  「我在一路上倒是聽得不少,不過也不外乎是溫柔、賢淑、有才情、知書達禮又善解人意,加上又是京城首富的獨生女,雖然不是官宦之後,但城中倒有不少達官貴人的子弟想攀上這一門親事。」裴冷笙一五一十的把他在路上所聽到的消息轉述出來。
  「那裴大哥你覺得呢?」于以湘並沒有刻意的問這個問題,可是不知道怎麼的,話就是這麼出了口。
  「若是這個女人真的像傳言的那麼好,我真覺得她的人生是雞肋一盤——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什麼?!」于以湘怎麼也沒料到是這般的答案。
  「你想想看,一個女人在這個時代被說成溫柔賢淑、知書達禮、善解人意,不外乎是那種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女人,空有才情,卻不懂得古人之讀萬卷書行萬裡路之奧義,一心在禮教中畫地自限的女人,她不是雞肋一盤是什麼?」裴冷笙的思想原本就特立,加上又有杏兒不停的灌輸他不合時代的觀念,是以造就了他對女人的看法也不同於時下一般人。
  于以湘怎麼也沒想到這樣的一席話會從眼前這個男人口中聽到。是的,她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想法存在她的腦海中已久,而且隨著她書讀得愈多,這樣的想法就愈深刻。
  為什麼男兒可以志在四方,而女孩子卻得在家中相夫教子?
  她也想看大江東去的洶湧澎湃,她也想迎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滄涼廣闊,更想學學孔老夫子之登泰山而小天下,但除了日復一日的神往、夜復一夜的夢迴外,要不是這一次的逃家,她連城門都不曾踏出過一步。
  但從小雙親的殷殷告誡和私塾先生的耳提面命,在在都告訴她,自己身為女子而能學習聖賢書已是爹爹的縱容,所以,即便她有再多的夢想,也只當作奢望,只敢在午夜人靜時悄悄的到書中的神州四處遨遊。
  「但她只是一名女子呵!」于以湘小聲的說,這句話道出了她的無奈,和千千萬萬在禮教是受束縛女子的無奈。
  「就是這樣的觀念綁死了女人,憑什麼女人就只是一名女人,說穿了男人不也就是一名男人,除了一些先天的條件限制外,女人只要想做,又有什麼做不到的?」裴冷笙冷冷的低哼一聲。
  「可是你說得容易,因為你是男子,男子四處雲遊,人說是風流多聞,女人若是如此,便是叛經離道,教女人又怎能不畫地自限呢?」于以湘苦澀的說。這些話是她身為女子時想說卻又不敢說的話,現在她化成了小魚兒,沒有了那一層禮教束縛,她才能痛快的暢所欲言。
  「小魚兒,看來我倒是低估了你的口才,這一番話說得是合情合理。」裴冷笙贊同的點點頭,「說真的,女人會這樣,男人的確要負很大的責任,但女人又何嘗不需自我反省?是她們一味的接受男人的壓迫,有些還以身為菟絲蘿為榮,不圖振作的只想覓一良人為職志,又怎能要求沒有相對的尊重?就以武後來說,憑她一介女流之身不也一樣成帝,或許後人對她有褒有貶,但她倒也不枉此生,不是嗎?」
  「你……」
  于以湘不覺地倒抽了一口氣,眼前的這個人也太輕率了,武後之事也不過幾十年前之事,這話題可是禁忌,若是被人聽到了可是要殺頭的。
  「嚇著你了?」
  「裴大哥,我只是擔心你,這種話是不能隨便亂說的。」于以湘慎重的說。
  裴冷笙頗有深意的打量了眼前的小魚兒一眼,從小他說話就是這麼的肆無忌憚,可從來沒有人會這樣提醒他。
  「好弟弟,我們不談那些人,女人的千百年包袱不是我們談談就能解決的,至少我們可以慶幸我們皆為男子之身,今日才能得以共聚一堂,把酒言歡,讓大哥先敬你一杯。」
  「這……」于以湘有些羞愧的嚥下這一口酒。
  「上菜。」台盤司(負責端菜、食物裝盒準備送客的人)適時的出現,解救了不知如何反應的于以湘。「為您送上玉珠子、散燴八寶、一品板鴨、荷葉蒸肉、二色腰子、兩熟紫蘇魚,香山密餅和遠從河北而來的綠衣香。」
  在一一唱名和擺上後,台盤司才回身關好了小閣的門,留下裴冷笙、于以湘和一桌的菜。
  「裴大哥,我們不談這些吧!這剛上來的酒菜再不吃,冷了就可惜了,尤其是這道兩熟紫蘇魚、味道更是一流。」她連忙舉著把剛剛送來的菜夾入裴冷笙的碗中。
  裴冷笙倒也不客氣的一口入了腹,再細細咀嚼,「如果我沒有猜錯,這魚中加了些許駝山常口的山楂吧!」
  「裴大哥真是博學,一般人能說出其中放了些許山楂已是難得,大哥竟然還能指出這山楂的來處,真是令小魚兒佩服。」
  「好說,只不過我還以為山東的常口楂是由冷竹島所壟斷,沒想到竟然還能在此地吃到,真是難得!」
  懂得吃的人都知道,冷竹島所開的酒館、茶肆一向要求最好的品質,一些較稀有或特別出名的食材幾乎都被其買走,所以那些東西也只出現在和冷竹島有關的產業中,這會兒竟然能在這裡吃得到,也難怪裴冷笙會有此一問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大哥。」
  于以湘微皺一下眉,她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想當初她還因為杜少勤竟然能進這樣上好的貨而稍稍對他有些敬意,如今一想,是否他是冷竹島派來的呢?
  「還有這個稱『綠衣香』的甜瓜,乃是關內第一名瓜,和塞外的哈密瓜亦不遑多讓,沒想到在此地竟能夠吃到,真是太……難得了。」裴冷笙似乎是話中有話。
  「你想,有沒有可能是冷竹島的人和這兒的人暗中有來往?」于以湘說出她的看法。
  裴冷笙有些奇怪的看著于以湘,略略的點了一下頭,好半天才挑起了一邊的嘴角道:「小魚兒,你這個想法挺有意思,或許真被你說中了也不一定。」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23 21:56:17


  吃過了飯,在街上了幾圈後,天色已有些晚了,于以湘跟著裴冷笙走出了馬行街,前行左轉進了張家胡同,再繞進了位在城東的土瓦市子。
  一進了土瓦市子,于以湘可以明顯的感受到這兒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同,雖然一樣是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可是這兒街上走的大部分都是男人,即使有女人,也多是衣著華麗,但暴露得令于以湘看了都會臉紅的女人。
  他竟然帶她來到京城的平康裡!
  在大唐,妓女分為家妓和散妓,而平康裡就是當時最有名散妓聚集之地,換句話說,他竟然帶她來到男人的天堂!
  既是男人的天堂,想當然耳,是于以湘長這麼大絕未曾涉足的地方,看著隨夜晚逐漸降臨而一盞盞燃起的紅燈籠,在心驚之餘,她卻也不免有幾分好奇。
  「瞧你這看女人還會臉紅的樣子,大概長這麼大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是吧!」裴冷笙好笑的看著他眼前的小魚兒,那一臉又好奇又害怕的樣子,真是可愛得教他不覺地微微揚起了嘴角。
  「我哪像你這個大色狼,看你熟練的樣子,一定常常來這種地方吧!」一想到他也常來這種地方和那些女子嬉笑怒罵,她的口氣不自覺的酸得嚇人。
  「方纔的飯菜既不辣也不酸,怎麼你吃了之後口氣這麼沖?若非你是個男孩子,我還真以為你打翻了醋罈子呢!」裴冷笙好笑的說。
  小魚兒真是可愛得緊,心中想什麼,臉上都看得到。雖然和小魚兒相識不久,可是他竟然覺得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彷彿就像家人般的自然;他在家中排行老麼,做什麼事都只有被管的份,如果自己也有個弟弟,該就是這般的感覺吧!
  「我才不是!」她大力的否認,臉上的紅暈卻更艷麗得彷彿落霞。
  看小魚兒一臉又羞又窘的樣子,裴冷笙不禁大笑出聲,這個小孩子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我當然是開玩笑的,大哥我可沒有戀童癖,你別這麼認真嘛!」
  「你太過分了!」于以湘氣得直跺腳。
  「才說你像女孩子,你馬上就學女人跺腳,真是不像話。」裴冷笙搖搖頭。
  「我覺得你這個小孩子什麼都不錯,就是脂粉味重了些,而且也不夠強壯,不過,這都不是問題,我已決定收你為乾弟弟,我會負責把你教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像是為了加強他話中的決心,他還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什麼?!男子漢?!我?!不……」于以湘連連搖頭,她才不想變成什麼男子漢呢!
  「別擔心,只要有我裴冷笙在,包你沒問題。」
  要是她真的變成了男子漢,這下問題才真的大了呢!
  原本于以湘還想說些什麼,但是街頭不遠處的吵鬧聲夾帶著的呼救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大哥,前面是發生了什麼事?」
  「別管它,在這條街上還能有什麼事,大概又是煙花女子與酒客為了金錢而擺不平,你瞧,沒人出面關心;這種情形在這街上見得多了,沒什麼好稀奇的,人家是主客關係,管了這閒事只有吃力不討好,說不定人家還會怪你多事呢!」
  裴冷笙慢慢的將整個情況分析出來。
  看來他真的把這小魚兒當親弟弟看了,連這種事都要教。
  「可是,今晚總覺得那個女人好像很危險,我們還是過去看一下吧!」
  于以湘還是有些不放心,她的直覺總讓她覺得事情並不單純,而女人的直覺一向比男人準確許多,不是嗎?
  裴冷笙還來不及說什麼,于以湘已跑了過去,裴冷笙不禁搖頭歎口氣,算了,要是平常遇到這種事,他也是跑第一個,只是這一次出來,大哥要他不能太招搖,現在這個情況,也算得上是情勢所逼,大哥應該不會怪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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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想做什麼?」
  海棠微皺眉頭看著眼前的男人,不管她們怎麼閃,他就是不讓她和丁香通過,擺明了就是想找她的麻煩,而且由他的口氣和站姿看來,他的來意不善。
  「只是有人請我來教你懂事一點。」
  「小姐,一定是牡丹那個惡毒的女人不會錯的,她怕你的名氣壓過她,所以才叫人來找我們的麻煩。」海棠的隨身丫環丁香氣憤的說。
  誰都知道牡丹本是任店的第一花魁,可是自從海棠來了之後,能歌善舞的海棠名氣一天比一天的大,就連京城的闊少都絕對紛紛指名要見海棠,看在本是備受寵愛的牡丹眼中自是不悅,一直想找個機會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海棠,教她可別小看了別人。
  「丁香,別亂說話。」海棠小聲的說。
  她一向不喜和人結怨,四周也少有人對她有微詞,唯一老是對她冷眼相待的就是牡丹,她也知道這個男人九成是牡丹找來的,但是她仍不願多說什麼,以免更生是非。
  這些年來,她早就看盡了人們為利益勾心鬥角的場面,而她在歡場中賣的是自尊;一個人一旦沒有了自尊,而只求利,那真的是什麼都做得出。
  她真的倦了,等她存夠了錢贖身後,她一定要找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遠離這爾虞我詐的是非紅塵,過著不知人間歲月的日子。
  「可是小姐,會做出這種事的人除了牡丹那個女人之外,就沒有人會像她用這種骯髒的手段,她甚至為了蘭兒不小心打翻了她的茶而把她打得三天下不了床。」
  「好了,丁香,別說了。」海棠皺了一下眉頭,這話如果傳出去就麻煩了。
  「可是小姐……」丁香還想說引起什麼。
  「別在那裡唱雙簧,你們也太不把本大爺放在眼裡了吧!」那個男人大概也不耐煩了,打斷了海棠和丁香的對話。
  「這位大爺,如果小女子真有錯,在此向您賠個禮,希望大爺您就放過海棠,海棠自當感激不盡。」海棠欠身說。
  「若我不肯呢?」那個男人提起一邊的嘴角,一臉的蠻橫樣。
  「你這個男人也太過分了吧!在這大街上如此無禮,你不怕引起公憤嗎?」
  丁香雙手叉腰,一臉的潑婦樣。
  要是在這煙花之地生存這麼久,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早就學會人善被人欺的道理,是以面對著這個驃悍的大男人,她仍是面不改色的頂回去。
  「你這個丫頭死到臨頭還嘴硬!」那男人像老鷹拎小雞般的一把攫住丁香的手,一臉兇惡的說。
  「這可是大街上啊!你敢對我怎麼樣嗎?」雖然男人猙獰的臉色令丁香有些心寒,可是,她仍是不肯鬆口。
  「你以為我真的不敢對你怎麼樣?像你們這種女人,就算我真的當街做了什麼,也沒有人會理你們的。」男人得意的大笑。
  「你放開她的手,你沒有看到她的臉色已經發白了嗎?」于以湘一來就看見一臉橫肉的男人一把抓著嬌小的女子,連忙出聲阻止。
  男人沒想到會有人出聲多管閒事,有些心驚的看向聲的來處,一發現原來說話的是一個乳臭未乾小子,口氣馬上變得兇狠。
  「你這個小毛頭也學人家英雄救美,等你嘴上的毛長出來再說吧!」那個男人一臉不屑的哈哈大笑,說著,還不客氣的一拳揮向于以湘。
  于以湘那千金之軀哪躲得了這個男人的一擊,面對男人的拳頭,只能閉上眼睛等著承受。但是她等了好一會兒,卻發現那拳頭遲遲沒有落在她的身上。
  她慢慢睜開一只眼睛,跟著又睜開另一只眼睛,這時才發現那個男人的手被裴冷笙緊緊的扣住,相對於裴冷笙自若的臉色,那個男人的額際卻是不停的冒出冷汗。
  「我說這位大爺,以強欺弱似乎不是一件好事,我弟弟不過是一介弱書生,你這一拳下去他還有命嗎?照我說,我們不如就此打住,看在我的份上,放了我弟弟,如何?」
  表面上裴冷笙的話是說得很好聽,實際上那個男人想說不也不行,因為裴冷笙用的可不是普通的力道。
  那個男人也知道碰上的不是自己能應付得了的男人,便虛偽的假笑著:「我和令弟原本就無怨無仇,我的目標只是這兩個女子,不如我們各走各的路,好不好?」
  「不行啊!大哥,他不知道會對這兩位小姐做出什麼事,我們不能見死不救呀!」于以湘急急的說。
  「你也聽到我弟弟的話了,我這個做大哥的,怎麼能不幫自己的兄弟呢?所以實在很抱歉,這兩個女子不能歸你。」裴冷笙雖然是用一種商量的口氣笑笑的說,可是,手上的勁道可是一點也不含糊。
  「你……」那個男人是又氣又痛,想反抗,奈何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我想你應該有很多事要辦,我們也不打擾了,如何?」
  裴冷笙才把手一放開,那個男人便整個向後跌了出去,臉上是一陣青、一陣白,然後就頭也不回,連滾帶爬的像只夾著尾巴的狗逃開了。
  裴冷笙挑起一邊的眉毛,「喂!小心點走,走太快會跌倒的。」
  也不知道是那個男人太害怕了,還是裴冷笙有個大烏鴉嘴,裴冷笙不說還沒事,他這一說,就說巧不巧的那個男人馬上跌了個狗吃屎,當場笑翻了街上的眾人。
  「謝謝兩位公子的救命之恩。」
  海棠微曲著身子向兩人行了一個禮。那輕柔的動作,教同樣身為女子的于以湘也不由得我見猶憐。
  「你們還好吧?好端端的怎麼會遇上這種人?」于以湘心有餘悸的說。
  「還不是……」
  「丁香!」海棠對丁香搖搖頭,硬是讓丁香把到口的話吞下去。「讓公子您見笑了,小女子現在身居不遠處的任店,若有小女子能做到的地方,自當報答。」她仍是輕輕柔柔的說。
  「任店?」
  原本裴冷笙還一臉興趣缺缺的樣子,可是一聽到這個名字後,像是極有興趣的重複了一次,那長滿胡碴的臉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說的這幾年已成為京城第一的……」于以湘有些吃驚,但終究不好意思說出口,畢竟任店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銷金窟。
  任店在近幾年以黑馬之姿竄起,以華美的排場和豪華著稱,去過的人無不大肆宣揚其中之金碧輝煌,來客出手大方,是以連于以湘這樣大門不出的千金女子也不免在下人們的閒談中,對其留下深刻的印象。
  「沒錯!我們小姐可是任店的第一紅牌。」丁香得意的說。
  「丁香,別亂說!」海棠微皺了一下眉頭。「小女子只是薄有花名,讓兩位公子見笑了。」她仍是不願太招搖。
  「既然兩位現居於任店又是當家的紅牌,冷笙倒是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姑娘可否願意相助?」
  海棠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到底要的是什麼,可是,就她閱人無數這些年,這個男人有著和他外表一點也不相符的氣質,而他身旁的那個小男孩……不知道怎麼的,她一看到這個小男孩,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可是,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她也只好歸因於這小男孩有著太清秀絕麗的容顏了。
  「有事儘管說,小女子定盡己之所能。」
  「不知道小姐能否在任店之中幫我和我弟弟插一個職位?讓我們能求得溫飽,並有一個棲身之所。」
  「大哥!」裴冷笙的驚人之語讓于以湘忍不住驚呼。
  不會吧!他們要住在勾欄院裡?!
  開什麼玩笑!她可是個女人,這事要讓九泉之下的爹娘知道了,只怕會氣得跳起來好好的罵她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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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店不愧為當時最大的酒樓,傍晚時分,點上燈火,一片輝煌相照,好似燈火上樊樓,映得通天光明,加上來往的人絡繹不絕,真有梁園歌舞足風流的意味。
  于以湘小心翼翼跟在裴冷笙的身後,這青樓事跡她在下人們的耳中可聽得多了,可是踏入此種地方,對她來說可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怎麼教她不驚奇!
  只是在她的好奇觀看中,還有著一股由禮教所生的濃厚罪惡感,想她也讀了幾年的聖賢書,來這種地方,怕自己在地下的爹娘氣得都要翻身了。
  「哎喲!我的姑奶奶,你可回來了,柳大爺、周縣令和林大人早就在弄花廳等得不耐煩了;丁香,你這個死丫頭,怎麼不提醒小姐一下,等一下要是那些大人們等得生氣了,這可不是我能擔待得起的呀!」
  海棠一行人才一進了門,久等不到的人任嬤嬤急忙的迎上前,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串,看她著急的樣子,八成是等了有一段時間。
  「嬤嬤!這根本不能怪我,要不是……」
  「要不是什麼呀!」丁香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嗲得幾乎讓人骨頭酥掉的聲音截住了她的話。「海棠好妹妹,你再不回來,我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白牡丹話說得甜膩,可她那對辛辣的招子就全然不是那麼回事了。那雙眼包含著熊熊烈火的憎惡,其中強烈的恨意幾乎要淹沒她亮眼的外表,讓原本頗有姿色的她,變得有如鬼魅般嚇人。
  「你還說,明明就是你……」
  「丁香!」海棠連忙喝止忿忿不平的丁香,既然沒事發生,她希望別再小事變大了。
  「我家小姐怎麼樣?」紫薇是白牡丹的丫頭,也不甘示弱的幫腔。「看看!
  連漢子都偷進任店了,你以為我們任店是什麼地方?讓你包吃、包住、還包養小白臉?」
  她一看跟在秋海棠和丁香身後的男子一臉的落魄樣,根本不像是來得起任店的大爺,正好可以用以轉移話題,使大呼小叫的喊了起來。
  「嬤嬤,不是的,是我方才上街碰上了點小麻煩,多虧這兩位大爺仗義相救,而他們需要個能溫飽的地方,所以我才帶他們回任店,希望嬤嬤給他們一個工作,就當是幫海棠還一個人情,海棠會更努力工作的。」海棠不慍不火的把才纔的事輕描淡寫的帶過去。
  任嬤嬤看了一眼海棠身後衣著襤褸的男人,和看起來大約只有十二、三歲的男僮,她也不是不知道海棠的個性,如果她說事情是這樣就一定是如此。
  況且,海棠還是她天外飛來的搖錢樹,三年前她自己跑來說要等在這兒,雖是賣笑不賣身,但她溫婉的氣質和過人靈動的才情,沒多久就成為任店的當家花魁,這若非極重大的事,任嬤嬤還是不想開罪海棠這稀有的搖人錢樹。
  「好啦!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讓他們到廚房混口飯吃。」任嬤嬤還是點頭答應了。
  「把男人都帶進任店了,嬤嬤,你說這像話嗎?」白牡丹一想到這兩個男人就是壞了她大事的男人,恨不得他們餓死、臭死,最好在街頭爛掉好了,怎麼可能願意這兩個人住下來?
  「牡丹丫頭,你別以為你做的事沒有人知道,要是你再這麼不知道檢點,到時,可別怪我任嬤嬤不講情面。」任嬤嬤會當到京城第一大青樓的老鴇,可也是個精明人物,白牡丹的小動作她哪會不知道,要不是看在白牡丹仍有幾分美貌,她早就把她轉手賣出去了。
  白牡丹被任嬤嬤這麼一講,當下也不敢再說什麼,只能恨恨的瞪了海棠一眼,冷哼一聲,悻悻然帶著紫薇轉身離去。
  「好了,這兩位兄弟我會請人安頓,你就不用擔這個心了,弄花廳的大爺們可都還在等你呢!你可得好好的安撫他們,知道了嗎?」任嬤嬤只希望那三位大人不會生氣,否則,她的財路就沒啦!
  「知道了。」海棠微微的點點頭,然後回頭對裴冷笙和于以湘笑了笑。「你們就跟著任嬤嬤,她會把你們安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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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嬤嬤說這兒就是你們兩個人的房間,還有你這個大個兒,記得要把身上的那堆破布換下來,我們任店的人可不能穿得像乞丐。」帶裴冷笙和于以湘到房間安置的下人叨叨絮絮的說。
  「你說的是我嗎?」裴冷笙挑起一邊眉毛。怎麼連個小廝的氣焰都這麼高?
  「廢話!就是你,我看你八成好幾年沒洗過澡了,是任嬤嬤好心,而且又讓你遇上了好心腸的海棠小姐,要不然這任店哪是你這種人可以來的地方?」
  「可是,我身上這件是第一百零一套,難不成你要我光溜溜的?」裴冷笙打哈哈的說。
  「呸!瞧你這猩猩樣,想嚇死我們任店的小姐啊!喏!你的衣服早替你準備好了,今天你們就先安頓好,明兒個一早就到廚房找徐婆上工,記得五更雞鳴就得去報到,知道嗎?」那小廝送上了個大白眼給裴冷笙,口氣一點也不客氣的命令著。
  「這位大哥!」于以湘連忙喚住了舉步就要離去的小廝。
  「還有什麼事?你大哥我可沒什麼閒工夫陪你們耗。」那小廝仍是一臉的不耐,但至少已停下腳步。
  「我的睡相不好,能不能……」她吞吞吐吐的說出她的難處。
  她不是真的睡相不好,只是,她可是個雲英未嫁的閨女,這會兒住到青樓已是有違禮教,若再和一個大男人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這要是傳了出去,她不沒臉做人嗎?
  「你真當我們任店是旅館?有得住你就該偷笑了,還敢嫌東嫌西,不然,你可以付帳,只要給得起錢,你要住皇宮都沒有人會講半句話。」
  「可是……」于以湘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裴冷笙截下她的話。
  「小魚兒,這位大哥肯給我們一個容身之處我們就很感謝了,哪裡還敢有什麼要求,是不是?」他邊說邊大力的拍拍她的背,差點把她給拍飛出去,讓她連穩住自己的時間都沒有,哪還有時間說些什麼。
  「沒事了吧!那我先走了。要洗澡自己去後院的井打水,沒事不要到前院去,要是打擾了大爺們尋歡作樂的雅興,別說是我,就連海棠小姐都不一定保得住你們,知道了嗎?」小廝交代完後,就再也不理會他們的走了,只留下裴冷笙和于以湘兩個人面面相覷。
  「現在我們要做什麼?」于以湘小心翼翼的問。
  「瞧你那是什麼臉,好像我會吃掉你似的,拜託!你又不是女人,別一臉像是遇上色狼的大閨女樣,放心好了,我既沒有斷袖之癖,也沒有戀童癖,不會對你有什麼不軌的念頭的。」裴冷笙好笑的說。
  「我……」
  「別我我你你的了,我要去提水來洗澡,你要不要?一起洗吧!這樣就不用分兩次提水,也省事多了,如何?」裴冷笙一向不拘小節,反正大家都是男人,有什麼不能袒裎相見的。
  「我和你?」
  于以湘聲音一下子提高一百三十八度,聲音之尖銳,連裴冷笙都不由得皺起眉頭。
  「天!你是還沒有變聲嗎?你的聲音簡直比女人還高,不過是洗個澡,有那麼可怕嗎?我們都是男人,我身上有什麼東西你沒有的,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我……我……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洗,你……你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洗澡了,我……我……」于以湘想了半天也只想到這個理由,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驚嚇過度,還是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這倒也是,像你這種公子哥兒大概不曾這麼久沒洗澡,難怪你一臉見鬼的樣子,好啦!我們各自洗,先回來的人就先就寢,不用等來等去的了,明天一早還得上工呢!」裴冷笙倒也不以為意,反正他天生就是這麼一個大剌剌的人。
  「對不起……」于以湘反倒覺得自己說話有欠考慮,人家不能沐浴或許是因為他一直居無定所,自己這樣說話豈不太傷人了?
  裴冷笙個性豪放,但心思倒也不粗,一看小魚兒的樣子,就知道他的心中轉的是什麼樣的念頭。
  「小鬼頭,這點小事放在心上做什麼?大哥我才不介意這種事,你沒聽過,行大事不拘小節嗎?去!去!別想這麼多了。」說完,他便一派瀟灑的抓起方才小廝留下的衣物出了門。
  于以湘有些微愣的看著裴冷笙離去的背影,這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呵!他不同于以往她所認知的斯文公子,但是,在他粗放的外表下卻藏著溫柔,還有,那和他的外表一點也不相稱的孩子氣眼神及笑容……想到這裡,于以湘的心中莫名的小鹿亂撞起來。
  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這麼一個貌不出奇的流浪漢,會在她的心中掀起如此強烈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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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冷笙洗完澡,一身輕快的哼著小調從後院沿著長廊準備回到他和小魚兒的房間。
  說真的,為了完成任務,他所做的最大犧牲並不是當一個居無定所的流浪漢,其實偶爾過過這種四海為家,天為被、地為床的生活倒也輕鬆愜意得很,最讓他受不了的是不能洗澡!有時連他聞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也會受不了,也難怪一提到和他一起共浴,小魚兒會是這種表情了。
  不過,有壞處自然也有好處,至少當流浪漢就不用聽他大嫂一天到晚對他好不容易留的落腮胡表示意見。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臉太小孩子氣,留胡子會讓他看起來更有男子氣概一點,可是,不知道他又是哪根胡子礙著他杏兒嫂子的眼,一天到晚拿把剃刀猛追他。
  開什麼玩笑!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這胡子可是他的命,說什麼他也不會輕易讓步。
  要他剃掉這胡子,那豈不是連最後一道防線也沒有了,從此就任由女子宰割他裴冷笙的一生?
  他摸著自己得意的胡子,輕快的走回了房間,他今天將自己徹頭徹尾的刷洗了一遍,花了不少時間,這會兒小魚兒大概睡了吧!
  說到小魚兒,裴冷笙的嘴角就不禁往上翹,他真的是一個善良的小孩,不僅有禮,還具有正義感,要不是他實在太女性化了一點,說真格的,正是他心中小弟應該有的樣子。
  或許因為裴冷笙在家中排行最小,他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弟弟,就像小魚兒這樣一個聰明而又善良的小孩。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緣分吧!不然為什麼他會和小魚兒一見如故?一看到小魚兒,就想好好的照顧他呢?
  他躡手躡腳的推開門,深怕弄出太大的聲音會打擾正在休息的小魚兒,像他這樣可愛的小孩,睡姿也一定很可愛吧!
  咦?人呢?
  裴冷笙發現床上並沒有半個人影,當下皺起眉頭,這小魚兒這麼晚了不睡覺,跑到那兒去了?
  還在懷疑的當兒,裴冷笙的眼角掃到地板上蜷成蝦米狀,還在微微起伏的物體,這不是他以為失蹤的小魚兒!
  這小傢夥真是奇怪,又不是小姑娘,還這麼害羞,想明兒個他要是發現自己身處在鶯鶯燕燕中,怕不臉紅而死。這任店裡什麼沒有,就女人特別多,他還是要小魚兒小心一點,像他這麼唇紅齒白的清秀人兒,不小心一點,說不定被人吃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裴冷笙好笑的揚起了一邊的嘴角,這小傢夥睡得還真是沈,連一點兒警覺心也沒有。
  他輕輕的將小魚兒連人帶被由地上抱了起來。這小傢夥該吃多一點,這麼輕,風大一點就吹跑了,哪像個男人。
  于以湘真是累了,一躺下就睡得不省人事,只覺得好像有人在移動她,她微微的張開了似有千斤重的眼皮,在黑暗中,正對上裴冷笙的滿臉胡子。
  「熊!別吃我!」她連忙掙紮,心想:她還不想就這麼死得不明不白。
  「笨蛋,你睡糊塗了?我是裴冷笙,你小聲一點,你想將全京城的人都吵起來是不是?」
  什麼熊!他有這麼可怕嗎?更何況,他就算要吃人也會挑一個有點肉的……呸!呸!呸!他真是給氣瘋了,看看他現在想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事,他又不是熊,吃什麼人呀!
  裴冷笙原本想開罵的,可是那小傢夥一聽到他是裴冷笙後,竟像是非常放心的又閉上了眼睛,嘴中還不停的喃喃念著。
  「是裴大哥!那我就放心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說你像熊的,雖然你真的有點像,可是你比那些衣冠楚楚的禽獸好太多了。而且你的眼睛……是我看過最美的眼睛,那種我娘跟我說過坦率如夜星的雙眼,我知道擁有這種眼睛的一定是個大好人,就像裴大哥一樣,是個大好人。」
  裴冷笙不知道流過他心中的暖意是什麼,但小魚兒的話就是能勾起他的感動。
  這小魚兒明兒個一早一定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話吧!瞧他現在根本是在說夢話。
  小魚兒是真的相信他才會安睡在他懷中的吧!什麼樣天真的小孩會這樣相信一個流浪漢呢?他不過是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也值得小魚兒這麼放心嗎?
  被人這麼依賴和相信,對他來說不是一件稀有的事,可是通常人們會相信和依賴他,是因為他是冷竹島的三當家,而不是他現在扮演的流浪漢。
  是的!他的真正身份是冷竹島人稱「狂」的三當家,他會喬裝這樣是有目的的。而這一路上的喬裝,也讓他知道了人是多麼的現實。
  他對這一路上的現實待遇一直抱著遊戲的心態,像遇著了采蘋軒的店小二這種太過分的人,最多就用嘴上的功夫整整人,倒也不以為意。
  但小魚兒是第一個,第一個願意相信這個狀似無賴、身無分文且居無定所的裴冷笙。而這個發現讓他有些許的感動,因為小魚兒相信他就只因為裴冷笙這個人,而不是他背後的冷竹島勢力。
  裴冷笙輕輕的將在懷中早已沈睡去的小魚兒,用異於他粗放個性的溫柔放上了床,若這小孩子真不愛和人共擠一床,那地板就由他這個做大哥的來睡好了。
  熄了燈,西沈的月斜斜的照在地板上遲遲不能入眠的裴冷笙眼中,他無意識的用手玩弄臉上的胡子,腦中想的是——他真的那麼像一只熊嗎?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23 21:56:42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精神一直繃得太緊,一旦離開了杜少勤的掌握,于以湘整個人就鬆懈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曾什麼時候睡得這麼沈過,她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好長好長一覺,醒來之後,只覺得全身都好舒服。
  她閉著眼睛好好的伸了一下懶腰,臉上帶著好久不曾露出的舒適笑容,她慢慢的張開眼睛,適應突如其來的光線。
  咦?這裡是哪裡?
  于以湘一時之間忘了身在何處,對周圍的陌生不僅疑惑的皺起眉頭,她不會是在作夢吧!
  突然,所有的記憶一下子像潮水般的向她湧來,她整個人像是蝦子一樣的跳了起來,差一點兒從床上滾了下來,她都忘了她現在不是京城首富的千金于以湘,而是一個暫居任店的小魚兒了!
  她連忙看向自己的束縛,還好!她暗暗的鬆了一口氣,還好她的秘密還沒有洩漏。只不過她是什麼時候睡到床舖上去的,為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在百思不得其解後,于以湘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這下才驚覺,天啊!竟然已日正當中,昨兒個那個小廝不是才說過要五更天便得起來上工?她竟然睡到此時此刻,等一下準要挨罵了。
  她匆匆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確定一切沒有出差錯後,急急的推開房門就沖出去,正好和迎面來的丁香撞個滿懷。
  「哎呀!有沒有撞傷你?我趕時間所以忽略了你,你還好吧!」于以湘急急的看著面前和她跌成一團的女孩,連聲的道歉。
  「討厭,你起來啦!你這樣的姿勢給人看了不好啦!」丁香有些羞紅了臉。
  眼前的這個男人,在初見面的時候,她早就對他見義勇為和清秀相貌暗暗傾心,現在近距離看著小魚兒的臉,更發現他的俊美世上少見,他約和自己一般是十二、三歲左右吧!等到他及冠之後,一定是個翩翩美少年。
  經過丁香這麼一說,于以湘才發現自己正巧壓在她的身上,若是兩個女子,這樣的姿勢倒也無可非議,可現在的她是一個男兒,這般壓在女子身上,給人看到了像話嗎?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于以湘連連的道歉,在拉起丁香的同時,還羞紅了雙頰。
  看著小魚兒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在任店看多了男歡女愛、逢場做戲的丁香不由得「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
  「你是第一次壓在女人身上呀?怎地臉紅成這樣?和你大哥一點也不像,他讓一堆女人圍在中間,連臉色都沒變一下。」
  「我大哥?他怎麼會讓女人圍在中間?發生了什麼事?」于以湘一聽,心中連連跳了好幾下。雖說是擔心,其中卻也摻了一些她一點也不想去分析的情緒。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你那個大哥修了面後,帥得簡直可以媲美宋玉潘安,要不是我們早知道他的底細,先看過他那拙樣,任誰都會誤信他是冷竹島那俊美得有若天神的三當家。」丁香自顧自的說著。
  說真的,要不是她丁香心有所屬的是眼前這個未來大帥哥,就連她看到現在的裴冷笙,心都會不由主的多跳好幾下,更何況是任店中的眾家大花癡。
  「我大哥?」
  怎麼可能?她承認她大哥有著誰也比不上的笑容和眼睛,但是俊美?她怎麼也沒辦法把這兩個字和他那滿臉落腮胡、活像一只大猩猩的裴大哥連在一塊。
  「你不相信?不過說真的,我剛剛看到的時候也不相信,簡直就像是老鼠生了蛋。」丁香畢竟沒讀過幾年書,講起話來用字遣辭實在說不上文雅,而且還讓人有點摸不著頭腦。
  「老鼠會下蛋嗎?」于以湘好是疑問,她長這麼大怎麼就沒聽過老鼠會下蛋。
  「說你笨你還真是反應慢,老鼠當然不會下蛋,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丁香沒好氣的說。她開始有點懷疑自己的眼光,怎地看他臉聰明,可腦袋瓜子卻不甚靈光。
  不過,男人如果漂亮就不會太聰明,人如果太十全十美,她丁香也不敢要,而且他傻傻的樣子,還真是愈看愈有味道呢!
  「你的意思是……我知道了。」于以湘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只不過,她被丁香看得整個人渾身都不舒服,怎麼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自己愈來愈像是刀俎上的肉呢?
  「算你還不笨!」丁香點點頭嘉許的說。「不過,你那大哥對你還真是好,他說你太累,就自願一個人做兩份工,好讓你可以好好的休息,你真該慶幸自己有這麼一個好大哥。」
  「是嗎?」
  于以湘現在的精神全都在裴冷笙的身上,她明明記得裴大哥的樣子,難道他的樣子真的可以在一夕之間改變?抑或是現在女人的眼光和她不一樣呢?
  他真的變得像丁香說的那樣俊美嗎?那她早先認識的人又是誰呢?他還是她所認為的那一個裴大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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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是你的裴大哥呀!」
  裴冷笙翻了翻白眼,他剃掉胡子真的有那麼大不了嗎?需要任店裡的鶯鶯燕燕一早像是參觀什麼稀有動物似的,全跑到他的面前晃一下,到現在,他都快被一些奇奇怪怪的花名給淹沒了。他真的是佩服當初替她們命名的人,怎麼會發現了這麼多詰屈聱牙的花名,讓他連念就念得昏頭轉向,更別說要記住這些名字了。
  是的!他是說過要他把胡子剃掉,除非是他裴冷笙的一條命被女人所掌控,可是,這不一樣,他是為了……為了……為了不要嚇到他的好兄弟小魚兒,他可不想每天都讓他這個小兄弟在半夢半醒之間,老是衝著他叫「有熊啊」!
  說穿了,他是為了體貼一個男孩子,跟女人那種動物是怎麼也扯不上關係,而那個肇事者,竟然還有臉從剛才一看到他就一副他騙他的樣子。
  沒錯!他知道自己剃掉了那把落腮胡是清秀了點,也不像流浪漢,可是,他這張臉是他爹娘給他的,他又沒有選擇的餘地,而他們標準的裴家臉就是這模樣,他有什麼辦法!
  「就不過是一層皮肉之相嘛!為什麼每個人都一臉驚訝的樣子。」裴冷笙忍不住直搖頭說。
  于以湘自然也聽到了裴冷笙的抱怨,但正處於震驚之中的她什麼也說不出口,只能呆愣的呆瞪著他,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的嘴巴不會很不雅觀的開著。
  自從她聽了丁香的話後,就急急的想找裴冷笙,一方面是為了看他修面後的樣子,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謝謝他這麼的幫她,讓她可以好好的休息。
  原先她還抱謠傳總是誇大的心態,以為裴大哥就算剃了胡子最多稱得上清秀,或許和他原先給人的印象大不相同,以至於被誇大罷了。
  當她終於在柴房前的空地上找到正在劈柴的裴冷笙時,他的面貌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人了,眼前的他,不過是一個用裴大哥的口吻和聲音說話的陌生人。
  什麼叫只不過一層皮肉之相!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沒有了那大把胡子,他的模樣簡直可以迷死人都不用償命嗎?
  清爽的下巴線條,配上高挺若懸膽的鼻樑,和炯炯有神如子夜雙星的眸子,孩子氣的笑容淺淺一勾,不知道會勾去多少女子的芳心。
  「你為什麼要剃掉胡子?」于以湘並不想這麼說的,可是,這話就是那麼不經大腦的溜出。
  這話出了口,她才發現,她真的希望他還是那個有滿臉落腮胡、看起來甚至有點嚇人的裴大哥,至少那時候他的好只有她知道,他是完完全全的屬於她的。
  屬於她的?!
  于以湘這會兒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天哪!她不會是在嫉妒吧!她在嫉妒每一個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女子,甚至她有想阻絕所有女子來找他的衝動。
  她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呢?
  答案很明顯,她戀上了這個有些輕狂卻不失溫柔的男人了。
  這樣的想法讓她一下白了臉色,為什麼上天總愛捉弄人?她和他為什麼不能相遇在她仍是于以湘的時候?至於于以湘是個才德兼備的女子,而小魚兒卻只是個落道的小男孩,套句裴大哥昨兒個說的話,他又不是有斷袖之癖,哪可能對「他」有興趣呢?
  「喂!小魚兒,你在發什麼呆,怎麼好生生的一個臉突然變得又青又白的,不會是昨兒個睡了那麼一下地板就著涼了吧!」
  裴冷笙雖然不明白小魚兒的心事,但看他時而青煞轉白的臉色,不免有些心驚,他一向粗放慣了,可是小魚兒看起來就像小樹苗,弱小得幾乎一吹就要斷掉了般。
  「我沒事。」于以湘搖搖頭說。
  「還說沒事!」裴冷笙歎了一口氣,拉著小魚兒到一旁的小石頭坐了下來,「我怕你的臉色再白下去,連殭屍看了你都自歎不如啦!真是個麻煩的小孩子,昨夜還衝著我叫熊,害我把胡子都剃了,怎麼剃了胡子還是會嚇到你?先聲明一件事!」裴冷笙一臉的嚴肅,那樣子總算勾起了于以湘的好奇心。
  「什麼事?」
  「雖然你是我的好弟弟,但是為了你剃了胡子可是我的極限,你別想我連頭都換掉,我可沒這麼大的本事。」
  裴冷笙這麼一說,配上他刻意裝出一臉的驚恐表情,當下逗得臉色凝重的于以湘掩面笑了出來,他不愧是那個說起話來總有幾分輕狂的裴大哥。
  裴冷笙的目的本來就是要逗笑小魚兒,而小魚兒也真的頭一偏,用手輕掩的笑了起來。
  這柔美的笑顏竟然讓他不知怎地心漏跳了好幾拍。
  天!他是怎麼了?!
  小魚兒可是男人哪!
  他長得再怎麼像女人,可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他昨兒還信誓旦旦的說不會對人家怎麼樣,今兒個就為了人家的笑容而心神搖蕩不已。
  一定是小魚兒不好!男孩子就該有男孩子的樣子,干嘛學姑娘家掩面而笑,一定是以前沒有人教過他!從現在起,就由他這個做大哥的負責教他怎麼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
  「拜託!男孩子要笑就要大聲的笑,遮遮掩掩的,又不是個女人,要笑就要像我這樣,中氣十足、放聲大笑,知不知道?」說著,裴冷笙還不厭其煩的示範給小魚兒知道,什麼才是「男人的笑聲」。
  方才被裴冷笙逗笑的于以湘一下子沒了興致,原本她還有些暗暗竊喜裴大哥是為了她才剃去胡子,在他的心中,她和那些在他們談話時不停出現的群花們有些不同吧!
  是呀!她早該知道她是不同的,畢竟相較於那些多得記不完名字的鶯鶯燕燕,她可是他的「好弟弟」——一個他一心想改造的落難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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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竹島冷竹山莊大廳「大哥,這是冷笙剛剛傳來的飛鴿傳書,上面提到他已經混入任店,如果我們的情報沒有錯的話,任店的幕後老闆很可能就是這一次事件的幕後黑手。」裴冷筑輕搖手中的羽扇,臉上是他「笑面諸葛」的招牌笑容。
  而一向給人不易親近印象的冷竹島大當家裴冷簫,他的臉上仍是那沒有人氣的表情,似乎所有的事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冷笙倒也聰明,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裴冷簫淡淡的說了句,這樣的稱讚對一向不多話的他來說,已是很大的讚許了。
  「冷笙要是知道大哥這麼說,他一定會為了沒有親耳聽到這句話而撞牆。」
  裴冷筑打趣的說。
  裴冷笙是家中排行最小的,個性又過於率性輕放,裴冷簫雖身為大哥,但一向對他有如嚴父,管教甚嚴,所以裴冷笙最尊敬的就是他大哥,可是最怕的也是他大哥。要是他知道裴冷簫對他的嘉許,以他那臭屁個性,不知道又要自誇多久。
  「不談這個了,你對琥泉號子這件事的看法如何?」裴冷簫輕描淡寫的將話題帶回正題上。
  「綜合各種的跡象顯示,這琥泉號子中一定有內奸和采蘋軒的人勾結,將我們冷竹島高價買下的貨物給采蘋軒,然後以次級品代替。」裴冷筑將他的結論提出。
  「現在琥泉號子在京城開的醉月樓,勢必不能和采蘋軒相抗衡。」裴冷簫點點頭。「就我所知,採蘋軒是京城首富于家的產業,不是嗎?」
  「沒錯,于家老爺是個大善人,和我們冷竹島也無過節,他應不會用這種手段才是。」
  「于本善三年前就過世了,現在掌理的人早就易主了。」裴冷簫仍是面無表情的說。這天下的事可全在他胸中有個底,不然他要如何掌控冷竹島富可敵國的偌大家產。
  「可是于本善的千金也頗有善名,自當不會做這樣的事才是,我看多是接手的人玩的手段。」
  「你指的是杜麗娘和杜少勤這兩個人吧!」
  裴冷筑喝一口剛沏好的雙井白茶,微微的一笑。
  「他們兩人就像是變戲法一般的出現,我派出去的探子竟然找不到他們四年前的資料,好像他們就從四年前平空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般,原來這世上還有我們冷竹島的探子摸不到底的人。」
  「那兩個人是換過底的。」
  裴冷簫不是自信,只是他知道自己一手帶起的探子們的能耐,如果連他們都摸不到那兩個的底,這是唯一的可能了。
  「其實這倒不是挺重要的,這兩個人並不難對付,只是我有一件事一直百思不解。」裴冷筑反而比較在意另一件事。
  「你指的是琥泉號子的周恨吧!」
  裴冷筑一點也不驚訝他大哥會說出他心中的想法,他只是微微的點了一下頭。
  「你覺得以他的能力,其實要創立一個事業不是難事,何苦要投入我們冷竹島的旗下?最巧的是,他也是個換過底的人,這一次的事件,他嫌疑最大,可是,我倒覺得他是故意讓我們察覺他的監守自盜,似乎另有目的。」
  「這也是我的疑惑。」
  周恨的能力眾所皆知,不然裴冷簫也不會愛才的讓他三年就破格擢升為琥泉號子的總管,若是他要監守自盜,以他的才能,應該更有技巧才是,而不是用如此拙劣的手段。
  那麼,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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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魚兒,你把這盤酒菜送到醉芳閣去。」
  紫薇在後庭截住了正要把木柴搬到柴房的于以湘,一臉趾高氣揚的打掉了她手中的木柴,然後把手上的盤子就往于以湘的懷中一放。
  「可是我的工作只是廚房……」
  「叫你做就做,那麼多廢話!你要是不送,我就叫人把你趕出任店。」紫薇雙手叉腰,一臉的不許反抗,然後轉身理也不理她的走了。
  白牡丹一向把海棠視為眼中釘,而紫薇身為白牡丹的跟班,自然也把海棠帶來的人當成肉中刺,不時的想辦法要欺負一下。只是裴冷笙一看就不是個好欺負的人,所以她就把箭頭指向這個看來弱小的小魚兒。
  于以湘看著紫薇的背影,搖了搖頭,以前的她是千金小姐,從來沒有人敢對她不敬,以前她認為只有有錢人會欺負人,所以一直告誡自己不能恃強淩人,但自從她成了小魚兒,才知道原來事事並不是如她所想的。
  人啊!一旦在一個世界待久了,就會受環境影響,連思想都會變。
  她歎了一口氣,看來這些柴等她先送完酒菜後再說了。
  她沿著長廊走到了醉芳閣,輕輕敲了敲門,靜靜的等待裡面的人回應。這種地方是不能隨便亂闖的,不然真不知道會看到什麼不應該看的場面。
  「進來!」一聲嬌膩的聲音應了句。
  一聽到這個聲音,于以湘的眉頭隨即皺了一下,因為那明明是白牡丹的聲音,紫薇是白牡丹的侍女,竟然會要她來送東西,看來其中一定有詐。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雖然明明知道裡面等著她的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事,以湘仍硬著頭皮推開門。
  「您的酒菜送來了。」于以湘低著頭將盤子擺上桌子,轉身就要快步離開。
  「小魚兒,怎地這麼沒有禮貌,見到歸公子也不打一下招呼。」
  白牡丹的話制止了于以湘的腳步,她只好叫了一聲:「歸公子。」
  「這就是你剛剛提到的那個小男孩?好!好!果真是唇紅齒白,難得一見的清秀,真的讓人好想咬上一口。」
  歸公子起身拉起于以湘的手,像是打量什麼似的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好半晌後才滿意的點點頭。
  「小魚兒,歸公子看上你了,這可是你的福氣,還不快點謝謝歸公子。」白牡丹在一旁假好心的說,但她的眼中流露的是任誰也看得出來的不懷好意。
  「可是我是男的!」于以湘連忙把手從歸公子的手中抽出,在這種情況下,她只能死抱著小魚兒的男人身份來自救了。
  「可是你比女人還令人想望,我歸大爺是愛女人,可是,也愛像你這種俊俏的小男孩,乖乖跟著我,我保證一定不會有事的。」
  于以湘一看那個男人像夢魘般的愈來愈近,連忙又躲又閃的想要逃開。這小房間裡唯一可以救她的人是白牡丹,但是這根本就是她設計的圈套。于以湘知道,她只有靠自己才可能逃離這個地方。
  她連忙沖向門,可是白牡丹卻早一步將門給關了起來,而且還擋在門前,而那個歸公子一個箭步就抄起于以湘的衣角。
  「放開我!」
  「放開她!」
  裴冷笙的聲音和于以湘驚慌的喊叫同時響起。不一會兒,裴冷笙已踹開大門來到了于以湘的身邊,用身體擋在她和歸公子的中間。
  剛剛丁香急急的跑來跟他說,小魚兒被白牡丹和紫薇這兩個女人設計,帶到一個有奇怪性喜好的男人跟前,當下,讓他飛也似的衝到這裡,發現小魚兒的情況就和他想的一樣糟糕。
  「你是什麼人?竟敢壞了我歸蜀明的好事,你不想活了是嗎?」
  裴冷笙一聽他報出的名號,就知道他是禮部歸大人的兒子,難怪口氣這般放肆。
  裴冷笙最討厭那些所謂的達官政要,全是一堆沒良心的東西,要是平時,他不把這種人打得滿地找牙才有鬼,只不過,現在他有要事在身,只好暫時忍一忍,反正山高遠,總有一天碰得到的。
  不過就這樣放過他,未免太便宜他了,而且也不合他裴冷笙的做人原則。
  「失敬!失敬!原來是『龜』公……」
  「你說什麼?竟然說我是龜公!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歸蜀明一聽不得了,竟然有人敢當他面罵他是龜公,這口氣他若嚥得下去,他還算是人嗎?
  「我可沒這個意思,我只是說話慢了一點,那個子還沒說完,『龜』公子可否大人不計小人過?」
  歸蜀明被裴冷笙的話這麼一堵,當下氣歸氣,倒也不好發作,否則豈不真的自認是龜公?
  「好了,你到底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只是我想帶回我弟弟罷了!」
  「你弟弟?」
  「就是小魚兒,素聞歸公子一向不強人所難,我和小魚兒只是在此地打打零工,若歸公子太強人所難,傳了出去,可不太好聽。」裴冷笙笑笑的說,可是笑意一點也沒有到達他的眼睛。
  歸蜀明被裴冷笙這麼一說又是一怔,自己上青樓尋歡作樂是一回事,如果強搶這事要傳了出去,那他爹一定翻臉不認他。
  「牡丹,你不是說小魚兒是你們店裡的?」
  「這……」
  她怎麼知道會半途殺出這麼厲害的程咬金,她還以為到時生米煮成熟飯,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裴冷笙一看也知道歸蜀明的態度是什麼意思,他微微的一笑,「既然歸公子這麼好講話,那裴冷笙就獻一貢『汾沮洳』來歌頌一下歸公子的深明大義。」裴冷笙說完,便張口唱起詩經魏風的這首詩歌。
  裴家的名字都有一個樂器名,是以他們對音律皆有一定的造詣,裴冷笙本身音感就不錯,加上他渾厚天成、明朗清亮的歌聲,倒將這詩歌唱得煞是好聽。
  彼汾沮洳,言采其莫。彼其之子,美無度;美無度,殊異乎公路。
  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異乎公行。
  彼汾一曲,言采其隸。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異乎公族。
  這一首詩就字面上而言,似乎每一句話都是在讚美人的,可是若真正讀過颯經的人就會知道,其中真正的含意是諷刺人虛有其表。
  于以湘涉獵過四書五經,自是明白其中的意思。起先她以為裴冷笙不明白,才會錯用了這首曲子。可是當她接觸到裴冷笙惡作劇的眼眸時,她倏地明白,他根本就是故意諷刺的,而裴冷笙似乎也知道了她的頓悟,還頑皮的對她眨一下眼睛。
  「你唱得還真是不錯,我先敬你一杯酒。」歸蜀明有些不情不願的說著。他看一眼唇紅齒白、皮膚簡直比女人還好的小魚兒,心中還是有些許的不甘心。
  「你要帶小魚兒走也行,只要你回敬我三杯酒,這要求不算過分吧!」
  「沒問題!」
  大概是作弄人作弄夠了,對這事兒,裴冷笙倒是一口答應。不過是三杯酒,有什麼了不起,他又不是沒喝過酒。
  「好!」歸蜀明的眼中閃過一絲狡詐。「來人哪!給我三大壇二十斤的陳年竹葉青。」
  「三壇?!不是說好三杯?!」于以湘不平的叫了出來。
  「我是說三杯,可沒有說是多大杯,你方才應允了,所有的人也都聽到了,你想抵賴也行,把小魚兒讓給我如何?」說穿了,歸蜀明根本就還沒有死心。
  裴冷笙也知道是自己答應得太快,這會兒才會著了人家的道。三壇一共六十斤的陳年竹葉青,一次喝下去,不死也大概去了半條命,可是不喝,難道真的把小魚兒給這個變態的傢夥?
  「好!我喝!浮白一杯,消愁萬古。」
  裴冷笙一把抓起第一罈酒,毫不猶豫的一口灌下,然後把空了的罈子往牆上一丟,又拿起第二罈酒。「一川風月留酣飲,萬裡山河盡浩歌。」
  「這樣喝不行的!」于以湘急急的拉著裴冷笙的手,卻被他甩開。
  裴冷笙又是一口氣把那整整二十斤的陳年竹葉青飲下,照舊的把罈子往牆上一砸。此時他的腳步有些不穩,俊逸的臉頰滿是紅雲。
  「你的腳步已有些不穩,早早認輸了吧!」歸蜀明得意的說,他就不相信真的有人能飲下六十斤的烈酒而沒有事。
  「誰說我認輸了,我裴冷笙什麼字都認,就是從來不認輸。」他冷笑一聲,又拿起第三罈酒,豪氣干雲的大喊:「山經百戰樓仍在,人往千秋酒不空。」
  再一次,他又是一口飲盡,手中空了的酒罈又是一把砸碎,而他慢慢的轉身向著歸蜀明,「三杯酒我已飲盡,歸公子可以讓在下和小魚兒走了嗎?」
  或許是震懾於裴冷笙的氣勢,歸蜀明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雖然心中不捨,倒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他只好訕訕的說了句:「我既然說了就算。這滿地碎罈子,我要換間房。」
  然後整個人沒好氣的跺一下腳,轉身自討沒趣的拉著白牡丹離開到別的廂房。
  于以湘一等白牡丹和歸蜀明出了醉芳閣,連忙上前關心的問著裴冷笙。「裴大哥,你還好吧!」
  裴冷笙只是輕輕的點點頭。
  「我都不知道你的酒量這麼好,六十斤陳年竹葉青,這不是普通人能喝得完的。」于以湘簡直是太佩服他了。「你以為我是為了誰呀?」裴冷笙沒好氣的說,「再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于以湘不知道為什麼裴冷笙的口氣一下子冷了下來。
  「那就是你再不扶我回房的話,我第一件事就是全吐在你臉上,第二件事就是昏倒在你身上。」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23 21:57:09


  那六十斤竹葉青的威力可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就算沒喝死,這六十斤硬是往肚子裡塞,大概也會撐死。
  裴冷笙能夠支持著,硬是讓自己保持清醒而不昏倒在半路,或在回到房間的途中吐得于以湘滿身,算是他自制力過人。
  不過,這一路從醉芳閣到房間的路上,他為了不讓自己出糗,勉強保持臉上的笑容,踩著穩定的步伐,順利的回到房間,可是堅持得辛苦哪!
  等于以湘一關上房門,裴冷笙再也忍不住的對著臉盆大吐特吐,然後整個人像虛脫了般的重重的往床上一坐。
  「裴大哥,你還好嗎?」于以湘擔心的問著。
  「好!我有什麼不好的?」
  「可是……你剛剛一口氣喝了六十斤烈酒……」這要是尋常人早就昏過去了。
  于以湘這話不說還好,這一說,裴冷笙的臉色又是大變,原本慘白的臉色霎時轉紅,連忙起身對著臉盆又吐了出來,直到肚子的東西一滴也不剩,還一直乾嘔不已。
  「別再提那件事!」
  裴冷笙苦著一張臉,現在的他,只要一聽到酒這個字就想反胃。
  「對不起!」于以湘小聲的說。「我扶你上床吧!」
  她看著裴冷笙漸漸不穩的身子,深怕他就這麼摔跤而跌傷了自己,連忙趨身攙扶他,但以她一個弱女子的氣力,哪扶得起這堂堂的七尺大男人。
  好不容易才將他移動了幾分,誰知,他腳下一個不穩,兩人雙雙跌落在床上。
  「哎呀!」于以湘一聲驚慌逸出,因為在他落下的同時,竟一把扯落了她的髮髻,頓時她青絲披瀉而下。
  他知道了嗎?
  不可能不知道吧!任誰看了這一頭長髮,也不可能將她認錯。
  當初,于以湘為了捨不得這一頭從不曾剪過的青絲,勉強的以方巾劄起,而不顧理智的勸告硬是留下了長髮。
  當她的女兒身暴露後,裴冷笙鐵定不認她這個小兄弟,他們再也無法像現今這般的共處了吧!
  可笑呵!當她的女兒身現形、危及生命和聲譽的同時,她擔心和難過的卻是再也不能跟在他身邊了。看來這情海她深陷,無法自拔。
  她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等待著裴冷笙不信任的質疑,就像一個等待死亡宣判的囚犯,等待命運的裁決。
  「我真的不是故意……」
  「你是真的嗎?可是這兒是任店,怎麼可能出現像你這樣的女子?一定是我酒喝多了,一定是的!」裴冷笙喃喃不停的說。
  他的話讓于以湘迅速的張開眼睛,小心而仔細的看著他的眼睛,那是對不甚清醒卻閃爍光芒的眼睛,配著他臉上的紅暈,她明白了一件事——現在的他只是半醒,或許他連自己在說什麼也不知道。
  這個認知讓她倏地鬆了一口氣,至少,暫時她還能待在他的身邊,即使只是當人的小弟弟也好,只要能多留在他身邊久一點、靠近他一些,她就覺得很滿足了。
  「你真的認不出我嗎?」于以湘小心翼翼的再次確定。
  「你……是呀!你的樣子好熟,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你好像那個……那個……對了!小魚兒,可是小魚兒是男的,那你就不可能是小魚兒了,你叫什麼名字?」裴冷笙認真的想了半天,終於還是搖搖頭。
  「我叫湘兒,湘水的湘。」于以湘小心的說。
  「湘水?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湘水的女神,不然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抓住了,你是我裴冷笙的。」裴冷笙冷不防的一把握住她的手。
  「你醉了,好好的休息一下,我去廚房跟王媽要些醒酒的偏方,好不好?」
  她像是哄小孩子般的說著。
  雖是對他情有獨鐘,但被他這樣抓著,又被他直瞅著,教她心中小鹿亂撞,急急想要掙脫他的掌握。
  「我才不放手,你會出現在我的夢中,你一定是我的夢中情人,我要把你帶回去給杏兒看,誰叫她一天到晚在我耳邊嘰嘰喳喳,真是吵死人了。」
  杏兒?她是誰?
  于以湘不覺的皺了一下眉頭,這好像不是第一次從他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雖然每一次從裴冷笙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或多或少都是抱怨的話語,可是一向敏感的她卻聽得出,他的話在抱怨之餘,卻摻著濃得化不開的感情。
  一想到這裡,她更想知道那個人是誰。那個杏兒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會讓裴冷笙如此時時刻刻地牽掛著?
  她知道這樣的感覺或許就是所謂的吃醋,她也知道吃醋不好,更重要的是,現在的她一點吃醋的立場也沒有,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杏兒是誰?」她忍不住的小聲問,她並不奢望能從他的口中得到回答,可是,她還是忍不住的問了。
  「杏兒?她呀!是全世界最無法、也是最可怕的女人,我長這麼大,除了我大哥外,我最崇拜的人就是她了,我相信這個世上大概沒有她辦不到的事。」裴冷笙醉歸醉,提起杏兒那個女人,可還是有一堆話要說。
  「那你……你……你對他有什麼看法?」
  「什麼看法?」裴冷笙瞇起不太清醒的雙眼,想了好半天才吐出這麼一句話:「那個女人是這個世間的異數,套句她的話,她真的是空前絕後、天下無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超級……」他住了口。
  「超級什麼?」于以湘有些心焦的問。
  「你怎麼老是談她?她又不是你什麼人,我的頭好昏啊!」或許是酒精在他的腦中已經開始作為,那渾渾噩噩的感覺擾得他有一點兒心煩,不想再繼續那個話題。
  這時于以湘才發現自己似乎太沈迷剛剛的話題,全然忘了裴冷笙的臉因不舒服而不停的冷汗直流。
  「你還好嗎?」
  于以湘想也不想,就以袖子替他擦出臉上的汗,卻被裴冷笙再一次抓住柔荑,然後拉到鼻尖,深深的嗅了一口氣。
  「好香,女孩子都是這麼香嗎?」
  「你放開我!」
  于以湘這時才發現,他們之間的動作似乎太過親密了,就算她再如何心儀於他,也不能這樣呀!
  「我不放!你是我的了,我這一輩子說什麼也不放手,我的夢中情人,你不就是呼應我的呼喚而出現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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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人都死到哪裡去了?
  為什麼他叫了半天,就是沒有一個人回答?
  裴冷笙一臉痛苦的張開眼睛,這時才想起他不在冷竹島,現在的他只是一個任店的下人,就算他叫破了喉嚨也沒有人會理他,更何況現在的他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
  該死!這醉酒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整個頭像是有杏兒在學習樂器,反正就是比魔音穿腦還可怕。下次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敢一口氣喝下這麼多的「劣」
  酒,那竹葉青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不僅濃烈還會發酸,要不是為了小魚兒,那種酒他連一口都不屑喝,更別說是整罈子的灌了。
  不過剛剛喝完了酒,他勉強的支撐自己回了房,後來他的記憶似乎出了問題,什麼事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只是隱隱約約記得有個女子曾溫柔的輕碰著他,和她手上傳來若有似無的香味。
  她是誰呢?
  是因為他酒醉所產生的幻影嗎?
  他還隱約的記得,那名女子長得很像一個他十分熟悉的人……就像是……「啊!是你!」
  裴冷笙一聲驚呼,但突然放大的聲音又引起他的頭一陣劇烈的震動,讓他連忙抱住自己的頭,低低的呻吟。
  「裴大哥!你沒事吧!」
  于以湘急急的將手中的藥在桌上放下,趨身探著臉色又乍轉為白的裴冷笙。
  裴冷笙連連的深吸了好大一口氣,忍住不斷上湧的胃酸,隱約又好像聞到夢中的那股清香,若有似無的熏得他漸漸舒暢了起來。
  而這香味竟是由小魚兒的袖中傳出?!
  這想法讓裴冷笙心中不覺一震,一雙俊眼也不自覺的張大了起來,難道眼前的小魚兒竟是他的夢中佳人?
  「小魚兒,你……」
  「裴大哥,你還好嗎?好端端的怎地這樣看我?有什麼不對嗎?」
  面對小魚兒一臉焦急的問話,好半晌,裴冷笙像是回過神來的重重搖了搖頭,彷彿想甩去什麼要不得的想法似的。
  看看他在想些什麼?
  人家小魚兒不過是長得秀氣了一些,他就把小魚兒當成了夢中情人,這樣的想法和那個不要臉的「龜公」又有什麼不同呢?
  難道他真像杏兒說的,在思春了?
  但是,小魚兒可是男人啊!
  「我沒事,大概是酒喝多了,一時沒回過神來。」裴冷笙連忙說。剛剛的想法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
  一聽裴冷笙這麼說,于以湘才釋懷了,原本她以為裴冷笙的表情似是想起了什麼,不過,既然他沒說什麼,也樂得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大哥不說我都忘了,這是我跟海棠姐姐要來的醒酒藥方,你先喝喝看有沒有效。」
  于以湘把才纔她放在桌上的藥端到裴冷笙的面前,正準備一口一口的餵他時,房門卻被人一把推了開來。
  「哎呀!我說他們這對兄弟感情倒是好得令人生羨。」丁香一看眼前這一幕,心中竟微酸了起來,反正裴冷笙和小魚兒之間的氣氛,不知怎麼的,總讓她看不下去。
  「丁香,不得無禮!」海棠輕輕的斥著。
  「可是……」
  「我們只是來探望裴公子的狀況,畢竟要不是因為我,牡丹也不會這樣對他們,是我害了你們,希望你們能接受我的歉意。」海棠微微欠身。
  「這根本就不是你的錯,是那個女人太惡劣了。」裴冷笙一擺手,要海棠別太介意。
  「對嘛!這根本就不是小姐你的錯,裴公子才捨不得怪小姐你呢!我說得對不對,小魚兒?」丁香連忙接的下去,還一邊扯了小魚兒的袖子,要他跟著附和。
  「這……當然。」
  于以湘看了一眼溫柔婉約的海棠,雖是不情願,卻也不得不應和,若說自己改回裙釵,不見得比不上海棠,但現在的,只是個小男孩。
  「您太過獎了,小女子也不過是一張臭皮相勉強還見得了人。這會兒,只是來看看裴公子是否安好,還有,等會兒可能秦公子會來,你們可得小心一點,他可是任店的幕後老闆,要是惹惱了他,就連任嬤嬤都保不住你們。」海棠殷殷的對他們告誡,深怕他們會不小心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裴公子,您看我們家小姐對您有多好,其實那秦公子長得也是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可咱們家小姐對他從來就沒這麼好過。」丁香又不停的鼓吹著,看來她似乎想當個小紅娘。
  于以湘當然也明白丁香的意思,雖說心中有千百個不願意,但以她現在的身份,有何置喙的餘地呢?
  不過裴冷笙似乎對這個「秦公子」反而比較有興趣,「這秦公子是什麼人?」
  「他可是我們任店的大老闆,不是任店的人還不可能知道這事兒,聽說他在外頭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至於是什麼人物,這我就不知道了。」
  「這麼神秘。」裴冷笙點了點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裴公子也別擔心,雖然秦公子長得一表人才,可他已有了紅粉知己,每一次他來任店,都會帶著一起來。」丁香以為裴冷笙的沈思不語是為了情敵的出現,連忙開口安慰說。
  「丁香,你真是愈扯愈遠!」海棠搖搖頭。「那我們先告辭了。」
  說完,海棠一點也不顧丁香的反對,硬是把丁香帶出了房間,把原本的安靜與寧和,又還給了裴冷笙和小魚兒。
  她也知道丁香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可是她在青樓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人她沒見過,一個人對她有沒有意思,她看一眼就知道。
  眼前的裴公子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不是能高攀得起的,更何況人家根本沒那個意思呢!
  倒是纖細的小魚兒,「他」根本就是個「她」,哪有男孩子長得這般像女人。
  而且由他們之間的氣氛看來,他們互相心屬的可能性還比較大一點,只是不知道裴公子是否明白小魚兒根本是個女兒身呢?
  看這樣子,他並不知道吧!
  不過,海棠可沒打算說出來。說她不心儀裴冷笙是假的,畢竟他是她所見過無論在才學、氣度,甚至在相貌上最好的,這樣的男子,哪一個女子不會傾心呢?
  奈何他心已有所屬。
  她雖不是個君子,但也不強求任何不屬於她的東西,只是,要她就這麼把事情說清楚,來個成人之美……反正有情人終會成為眷屬,上天會原諒她這小小的使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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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店最大的店閣是位於任店中庭的尋芳閣,佔地之大,光一個房間,就比尋常人家的屋子來得大。
  裡面周梁畫棟、奇花異卉、名人手筆,騷客墨賓無一不全,真可稱得上富麗堂皇、金壁輝煌,是以這房間的定價之高,若非達官貴人,連窺之都不得見,更別說是要在裡面待上一晚了。
  這樣的價格讓尋芳閣一年到頭難得有幾次客人,而且每一次進入的客人,一定皆為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所以,當今天尋芳閣的門口大紅燈籠高高的點起,不僅所有的姑娘們,甚至連尋芳客們都不免好奇,這會兒又是哪一個大人物出現了?
  只是尋芳閣一向門禁森嚴,若非主人允許,閒雜人等一概不許接近。
  「你今天找我來這兒到底有什麼事?」男人的聲音有著相當濃厚的不耐煩。
  「周兄,別這樣,來這種地方,首要的就是放開心胸,良辰、美酒、佳人在懷,還有什麼比這個更令人快樂的呢?」這答話的當然就是海棠和丁香口中的秦
  公子了。
  令人驚訝的是,這個「秦」公子不是別人,正是杜少勤本人,看來剛剛她們口中所講的應該是「勤」公子才對。
  「我倒不知道你有帶女眷上青樓的習慣。」講話冷冷的人,正是琥泉號子的總管周恨。
  「周大哥是在擔心我會介意嗎?我可不是小鼻子小眼睛的女人,男人上青樓我又不是沒見過,我不會覺得怎麼樣的。」除了杜麗娘那個女人外,人家哪個女人能以這麼嬌媚的口氣說出這等的話呢?
  「無事不登三寶殿,沒事的話你們也不會請我到這銷金窟來了,早點兒把話說清楚,何必拐彎抹角,更何況我又不是少勤兄,可不性好女色。」看來這周恨對杜少勤的好色似乎頗有微詞。
  「周大哥,此言差矣!孔老夫子不也曾說『食色性也』,可見這本是人性,又何必苦苦壓抑呢?」
  杜少勤仍是一臉的玩世不恭,似乎一點也不介意被人說成是好色之徒,反正他的本性就是如此,吃的也是這一行的飯,又有什麼不能說的?
  畢竟能好色也得要有條件,不是嗎?
  「你今天不是專程來和我討論這個吧!」
  周恨臉上的不耐當然都看進杜少勤的眼底,要不是為了還有需要周恨的地方,他早就花錢請人砍死他了,哪還讓他有命在這兒對他這麼囂張。
  這個周恨也不想想看,掌握了于家的家產後,他現在可是京城第一首富,再過不久,等他把冷竹島拉下來後,到時他就是天下最富有的男人,只怕到了那時,連皇帝老爺看了他都要讓個三分,更何況是這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姓周的傢夥。
  不過,在他還需要借用周恨的手把冷竹島扳倒的時候,這口氣說什麼還是得忍下來。於是杜少勤縱然百般不悅,仍是一臉的笑吟吟。
  「周大哥真是心急,好吧!我和麗娘只是想知道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了,什麼時候才是我們拉下冷竹島的時機?由這種轉手從中取利的方式,想動搖冷竹島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做得到,不如我們再計劃更好的方式吧!」
  「冷竹島的事我會負責,不用你擔心。你可別以為冷竹島的人好擺平,你管好你手下于家的產業就好了,小心別讓女人把這些東西又從你手中騙走。」說著,周恨看了杜麗娘一眼。
  「周大哥,你是在說我?我可是少勤的姐姐,難道你不知道人家心儀的人一直是你?」杜麗娘一臉虛假的笑著,整個人都快貼到周恨的身上。
  「這一招對我沒有用,我又不是于老爺,可還不想當個莫名其妙被毒死的風流鬼,你省省吧!至於是真的姐弟還是幌子,你們自己心裡明白。」周恨一把撥掉杜麗娘放在他肩上的手。
  「你……」
  杜麗娘的眼睛幾乎要冒火,她長這麼大,可從來沒有遇過這種事,只要她的桃花眼一勾,哪一個男人不失了神。總有一天,她一定要把這個不識好歹的男人粉身碎骨。
  「周大哥,你怎麼會知道這一件事?」杜少勤暗暗的捏了一把冷汗,似乎周恨知道的事情不少,他到底不知道些什麼?
  「你是說你們對于老爺下毒再買通仵作的事?還是你們根本不是姐弟?只是一對化名的鴛鴦騙子,專門找有錢人下手的感情騙子?」周恨冷冷的說,彷彿對他們的事情一清二楚。
  「你到底是什麼人?」杜麗娘和杜少勤兩人的臉色一下子都刷白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們以為我在和你們合作之前,不會先摸透你們的底嗎?」
  「你……」
  「冷竹島這個天下第一的位置你們不想要了嗎?更何況你們現在要退出已經來不及了,你們一旦惹了上冷竹島,如果不是整垮他們,就是被他們整垮,現在,看你們自己的選擇了,不過,別小看冷竹島,否則吃虧的可是你們自己。」
  周恨一臉的無所謂,反正他們一旦下了水,就上不了岸了,他根本不怕他們跑了,因為他們跑不了的。「我們現在是同一條船上的人,若是沈了船,可是沒有人一個跑得了的。」
  「誰……誰說我要跑的?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哪有……哪有輕易放手的道理,周兄也太小看我的膽識了。」杜少勤硬著頭皮說。
  「那是最好的了!不過,我倒不擔心你的膽識夠不夠,你能逼死一個忠心護主的奴婢而面不改色的一把火燒了她,我怎麼敢說你沒有膽識呢?」
  「你連小紅的事都知道!」杜少勤真的不知道周恨還有什麼不知道的?他像是要為自己開罪的急急解釋說:「那丫頭太可惡,要不是她假扮她小姐的樣子拖延時間,那于家的小姐就不會跑出城,被那些盜賊便宜了去,而且她又不是我殺的,是她不把于家小姐供出來而自己撞牆死的,干我什麼事?」杜少勤仍是一點悔意也沒有。
  到現在,他一提到這件事,心中仍是憤恨難平,他從第一次見到于以湘這娘兒們,就想玩玩她,好不容易可以下手了,卻又讓那個奴婢給破壞了,教他怎麼能不又氣又恨?
  「你到底還知道些什麼?」杜麗娘這下再也忍不住了,氣急敗壞的問。
  他不會連自己和杜少勤的過去都知道吧!
  周恨一向冷漠的臉微微的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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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以湘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秦」公子就是杜少勤。
  由於他們用的是一向不許閒雜人等接近的尋芳閣,是以大部分的男工都得站崗,以禁止好酒的酒客來一探究竟,在人手不足的情況下,任嬤嬤自然也要小魚兒和裴冷笙去擔任招待和守衛。
  于以湘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酒送進尋芳閣裡,然後坦然無事的走了出來,可是,等她一出廳房,剛剛聽到的話令她胃中一陣翻動,逼得她幾乎是快步的沖過裴冷笙的身邊,不理會他一臉的驚異,只想找一個地方吐一吐,好讓她把心中的郁氣全都吐出來。
  原來她爹的死根本是被杜麗娘和杜少勤這兩個人下毒的,更可怕的是,杜麗娘和杜少勤根本不是姐弟,他們是對于家的家產早有預謀才來到于家的。
  這下,總算可以解釋為什麼杜麗娘和杜少勤之間為何總是這麼曖昧,他們根本就是一對戀人!可憐她爹爹還真以為的娶了一個如花的美眷,沒想迎進門的卻是株斷腸草。
  但最令她震驚的是,小紅死了!小紅為了不供她的下落而自殺,而且死後還沒能留個全屍!
  都是她害死了小紅,要不是為了她,小紅今天不會死得那麼慘,而她卻只想著如何苟且偷生,她這樣做還算是人嗎?
  她好恨!她從來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就算是當初她知道杜麗娘和杜少勤要除去她的時候,她也是驚慌多於恨意,所以她才會選擇了逃避。
  可是現在,她若再逃下去,她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爹爹嗎?對得起為了救她而死的小紅嗎?她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她真的好恨!為什麼會有杜少勤這種人呢?
  「啊!」她恨恨的低頭嘶喊,卻又不敢喊出太大的聲音,畢竟這兒可是杜少勤的地盤。
  「小魚兒,你怎麼了?」裴冷笙原本是很專心的在聽杜麗娘和周恨的對話,想查出他們到底對冷竹島做些什麼事,可是,一看到小魚兒端個酒進去後,臉上的神情完全是變了樣,他連忙跟在他的身後,深怕小魚兒有什麼閃失,至於冷竹島的事,只好先暫放一邊了。
  「裴大哥!」
  一看到是裴冷笙,于以湘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哭倒在他的懷裡,現在他是唯一讓她可以放心哭泣的人。
  「小魚兒,怎麼了?有事慢慢說呀!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淚水了,你可別嚇我呀!」裴冷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問小魚兒,他也只是不停的搖頭頭。
  小魚兒的淚水哭得他手足無措,在不知道怎麼辦的情況下,只好任由小魚兒抱著了。
  說真的!他這個人生平最討厭的就是看人家哭了,遇到事情就解決嘛!哭有什麼用?而且還是個男孩子,這像話嗎?
  可是不知為什麼,小魚兒的淚水竟然讓他不忍苛責,而且心中還有一種他從沒有經驗的感覺漸漸的凝聚。
  「裴大哥,對不起,我只是剛剛聽到了裡面的人講的話,一下子嚇了一跳。」好半晌,于以湘稍稍的止住了啜泣後,為自己方纔的唐突連忙解釋說。
  這下裴冷笙心中有個底,剛剛周恨和杜少勤的對話他也聽得很仔細,那個杜少勤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壞蛋,為了人家的家產毒殺了人不說,竟連一個忠心護主的奴婢都用如此狠毒的手段,連他聽了杜少勤這麼殘暴的手段都有反胃的衝動,更何況是涉世未深的小魚兒呢!
  「這世間的真實面是很可怕的,不過你放心,有大哥在,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裴冷笙一口保證。
  于以湘看了一眼一臉真誠的裴冷笙,人生能有個人肯這麼對自己,就值得了,她還有什麼好怕的呢?不過就是拿命一條罷了。
  杜少勤,這一次,她決心不再逃避了!就算要死,她也會拖著他一起死!
  借著裴冷笙的話給她的勇氣,于以湘在心中暗暗的下了一個決心。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23 21:57:35


  端午,是夏季裡的大節日,更是中國人的三節之一。
  這樣一個重要的節日,在京城中少不了得大張旗鼓的慶祝一番,否則哪能凸顯中國人愛好熱鬧的習性。
  從五月初一起,街上就開始在賣桃葉、菖蒲、葵花、香包、佛道艾、香糖果子(類似蜜餞)、銀樣鼓兒花……這些應景的物品,把整個京城點綴得端午味十足,尤其是家家戶戶煮粽子的香味,更是讓人一聞為之嘴兒饞,無不引領期盼著佳節的到來。
  任店在端午的前幾天便點上一盞連十裡外都隱約可見的大紅燈籠,映得任店一角夜夜像是火燒似的通紅。
  終於到了端午節這一天,該做的也都差不多了,任店裡外上上下下反倒沒事可做,加上大約是最近客人多,錢也賺得多,任嬤嬤心情一好,便發了好心,反正青樓本就是傍晚時分才營業,一早便讓大夥上街去逛逛。
  「小魚兒,你要不要上街?」裴冷笙問著。
  自從上一次在尋芳閣聽到那些人的談話後,這幾天小魚兒的心情似乎一直好不起來,就連笑容也都是勉強的,看得裴冷笙心中好是擔心。
  那樣險惡的事聽在這單純小男孩的心中,也難怪他會有這樣的舉動,畢竟要一個初出社會的小孩子接受世界的殘酷,總是要有一段過渡期的,不是嗎?
  「上街?」
  「對呀!今兒個是五月初五端午時分,街上一定熱鬧得緊,不如我們就去逛逛如何?反正才發了餉,而且我看你這幾天也悶壞了,倒不如上街去散散心如何?」
  于以湘一看到裴冷笙的樣子,也知道他很擔心她,畢竟她這幾天的樣子不正常了。可是這能夠怪她嗎?她只要一想到含冤的爹和慘死的小紅,教她如何能快樂得起來呢?
  「我想……」
  「別想不想的,就當陪大哥去逛一逛,看在大哥這樣照顧你的份上,你不會連這一點小事都不願意吧!」裴冷笙哪會給小魚兒反對的時間,以他的機智反應,只要他裴冷笙想要的,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更何況是這小小的事兒。
  于以湘一看裴冷笙的樣子,就知道這事沒得商量。這些天和他朝夕相處,他的脾氣她也略懂幾分,表面上他是個玩世不恭、帶著戲謔性子的人,實際上卻是個相當霸道的男人,只要他想做的事,誰來說也沒得商量。
  「好吧!」除了點頭之外,她還能說些什麼呢?
  「喏!這可是你說的,既然點了頭,可得跟著你大哥我放開心好好的玩,可別再皺眉頭了,你也不想打壞大哥我的雅興吧!」
  裴冷笙事先聲明,他本來的目的就是要小魚兒好好的散一下心,怎麼可能允許他再眉頭深鎖呢?
  于以湘無奈又好笑的看了一眼裴冷笙,這男人還真的是霸道得可以,明明是他要她陪他上街,這會兒連她的心情都管起來了,說什麼她會壞了他的興致,要是他真的這麼想,就別找她好了。
  但反過來想想,他會這麼說、這麼做,不也全然都是因為擔心她,他霸道背後的真心是那麼的輕柔而細心,不是嗎?她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呢?
  就這麼一次吧!讓她完完全全的忘記自己的家變,完完全全的當成小魚兒,放心大膽的跟著他好好的玩一玩。
  「當然!我會的,小魚兒一定不會讓大哥失望的。」一旦想通後,于以湘的心情也跟著輕鬆了起來。
  「好!有你這一句話,大哥一定給你一個前所未有的端午節。」裴冷笙大拍胸脯的保證。
  「是嗎?我想不出端午節有什麼新奇的花樣?」
  端午嘛!不就是劃龍舟、吃粽子,還能有什麼新鮮的?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看著裴冷笙一臉的神秘樣,原先還有些意興闌珊的于以湘,心中不覺也勾起了一絲好奇,這下,她反倒開始有些期待這一次的共遊了。
  不知道他會安排什麼讓人意想不到的節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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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果然是她想都不會想到的端午節!
  她早該知道裴冷笙這個人的行事作風是不能以常理推論,所以,以她正常人的頭腦怎麼可能猜得出他心中的想法呢?
  她再怎麼想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帶她來幫一個老婆婆賣香包,這……「小魚兒,這幾天我老是看到這婆婆在街上賣香包,可是生意似乎不很好,不如我們幫幫她吧!」裴冷笙指著不遠處一個衣著破爛的老婆婆說。
  「今天已是端午,若說前兩天賣香包還有,到了今天,人手一個,要賣已是不容易了,不如我們的薪餉湊一下,向老婆婆全買了如何?」于以湘實事求是的說。
  她心中默許了裴冷笙的行為,他果真一如她所想的是一個好人。
  「這事我早想過,可是那婆婆說什麼也不願接受,我想來想去,幫她賣是唯一的法子了。」
  裴冷笙不是不想,打他第一次發現老婆婆的時候就想這麼做了,只是老婆婆有骨氣得很,硬是不接受他的錢。
  「可是,今天的香包很難賣的,你沒發現,到了今天,幾乎沒有賣香包的人了嗎?更何況現今的人都以為店中賣的才是好貨,貴一點也沒關係,像婆婆那樣的臨時攤子,就算她的手藝再好,也沒有幾個人會買的。」
  不是于以湘要潑裴冷笙的冷水,只是做生意總有一定的規則可循,不是隨便說說就可以做到的。
  「沒關係,看我的,我在就沒問題!」有什麼事能難倒他這個機智的頭腦,他裴冷笙說可以的事,就一定有他的法子。
  裴冷笙對于以湘自信的眨了一下眼睛,便拉起于以湘一同走向賣香包的老婆婆。
  「要買香包嗎?一個四文錢。」老婆婆一看有人靠近,連忙出聲招呼。
  「李婆婆,您還認得我嗎?」
  「是你呀!年輕人,我知道你的心好,可是我說過,你的錢我不能收。」李婆婆一看是前兩天好心的年輕人,疲憊的臉上露出幾許的笑意,但仍是堅持不接受他的好意。
  「不是的!我今天只是想來和您一起吆喝賣香包,這一點也不違反您的原則了吧!就當給個機會,讓我和小魚兒過個特別的節日,我應允小魚兒給他一個不一樣的端午節,婆婆就當作做好事吧!」裴冷笙本來就有張能把死的說成活的嘴,那三寸不爛之舌一出,這世上根本沒有幾個人說得過他。
  「這……」
  李婆婆覺得過意不去,可是這年輕人又說得好像真是那麼一回事,倒教她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婆婆,您就依了吧!大哥說給我一個不一樣的節日,您若不依,豈不讓大哥失信於我?」于以湘的聰明反應裴冷笙立刻給她一個令人心跳的大笑靨。
  「是呀!婆婆,像我這樣一個善良的人,您就當作做好事,讓我別做個失信的人吧!」裴冷笙露出一臉的可憐樣,配上他俊俏討喜的臉,倒也把李婆婆給逗笑了。
  「就隨你吧!」
  「謝謝李婆!您真是我見過的人當中最好的一個。」裴冷笙大喜的說。只要這最難的一關通過了,剩下的,一切都好辦。
  「婆婆才不是什麼好人,只是想偷個懶,今天的香包本來就不好賣,賣不出去也別太介意,就當玩玩吧!」李婆婆笑笑的說。她知道這兩個年輕人只是一片好心,所以她先聲明,以免給這兩個好心的年輕人負擔。
  「婆婆別擔心,您的手工這麼細,這花呀、草呀、小老虎的,個個都這麼活靈活現的,江南的十繡針坊還不一定有您的功力,要賣還不容易,這您就別擔心了,有我在,一切沒問題。」裴冷笙揮揮手要李婆婆放心。
  他一點也不擔心。冷竹島的三當家可不是做假的,他做生意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就憑他的口才和頭腦,不過是賣個香包,難得倒他嗎?
  「話不是這麼說的,婆婆的手藝或許還過得去,可是,我這繡工又沒什麼名氣,現在的人願意到舖子裡去買,婆婆不指望能全賣了,多賣一個是一個吧!」
  現實就是如此,李婆婆早就看開了。
  「看我的吧!我一定會把所有的香包賣完的。」裴冷笙仍是一臉的自信。
  裴冷笙的篤定看得于以湘有些心驚,她是肯定他的善心,可是,他這般的承諾豈不太輕率?今天要賣香包本來就是不容易的事了,而他還說要賣得連一個都不剩,這談何容易?
  「裴大哥……」
  于以湘正要對裴冷笙說出她心中的想法時,裴冷笙用一只手指頭在她面前左晃右搖了一下,快速的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
  接著,裴冷笙一擊掌,清脆的聲音一下子吸引住來來往往的人群,他似乎很滿意自己受到這樣的注目,微微的一笑後,才大聲吆喝起來。
  「來喲!美麗又精緻的香包,連江南十繡針坊看了都心服的繡工,一個只要十文錢。」
  「嗟!這倒是我鐵十娘聽過最大的笑話了,現在人人身上都有香包,誰要買你的香包呀?」一個提著菜藍,身材十分臃脹的婦女一臉不屑的說。
  「對呀!我身上的還是我家那口子從和升行給我帶來的江南高級貨,誰要你這不知道打哪兒來的東西?」另一個較為瘦小、但一看便知道頗為尖酸和勢利的女人也跟著嘲弄。
  「這兩位大姐先別走,聽小弟說兩句話如何?」
  裴冷笙本就是俊美的男子,這再有禮的對那些女人們一笑,原本嘲弄的了兩句就要走的女人,竟像對被勾了魂般的停下腳步。
  「嗯……你有話就說吧!不過,要從我鐵十娘手中挖出一文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這京城上上下下誰都知道我鐵十娘算盤打得最精了。」
  面對著裴冷笙這樣美男子的笑臉攻勢,還能擺出這樣的話,這鐵十娘也不是浪得虛名。
  「這當然,若不是真有好處,我又怎麼敢浪費大家的時間。」裴冷笙眼一轉,看到人潮似乎漸漸被他吸引過來了,當下,心中便有個底了。看熱鬧是人的本性,大家一定想看看他和鐵十娘之間誰勝誰負。
  這倒是他可以利用的大好機會。
  「那你倒說說看,你的香包有什麼好的?」
  「若是不好,我敢說嗎?十繡針坊你聽過嗎?」
  「當然聽過,那是江南最好的繡坊之一,許多達官貴人都指名要他們的繡品,平常人家根本買不到。」鐵十娘一臉的「別小看我」,她又不是什麼無知的人,怎麼可能連這種事都不曉得。
  「你知道那是最好的,那你可知道我手中香包的繡工,連十繡坊的老闆看了都心服,你說珍不珍貴?你能買得到,可是你的運氣,慢了可別說我沒有提醒你。」
  「連十繡坊的老闆也心服,這是真的假的?你可別隨便亂說。」鐵十娘半信半疑的說。
  「要是我亂說的話,罰我被雷劈死!」裴冷笙暗暗吐了吐舌頭,反正十繡針坊本來就是他們冷竹島的,他也算是老闆,雷公就算要劈人也劈不到他身上呃!
  一見裴冷笙敢發這麼重的誓,當下鐵十娘也真的信了他的話,對這連十繡針坊老闆都心服的香包也起了莫大的興趣,只是就這樣要從她手中挖出十文錢,那她這鐵十娘的面子要往哪兒擱?
  「這十文錢一個香包也未免貴了一點。」她這下開始討價還價了起來。
  「這十文錢哪算貴,不過,就看在今天是端午節的份上,買一送一吧!這樣夠意思了吧!」
  原來這就是裴冷笙一下子把一個四文錢的香包提高了不只一倍的原因,他知道人都有貪婪之心,他故意把價錢調高,再以買一送一的方式賣,這樣一來,買的人以為自己賺到了,而他也不會賠錢,真是一舉兩得的做法。
  一聽裴冷笙這麼說,鐵十娘哪還堅持,這買一送一,她可是一下子現賺了一個十文錢的香包,「喏!這是三十文錢,我要六個香包。」她連忙的說。
  「不行,我這是結緣用的,一個人最多買一個再送一個,十文錢,多了不要,少了也不行。」這倒也奇,裴冷笙只收了鐵十娘的十文錢,再給她兩個香包,竟然就這樣把上門的生意又推了出去。
  「裴大哥,你……」于以湘的話又讓裴冷笙的輕搖頭給逼了回去。看來她還是靜靜的看他要怎麼做好了。
  「來!還有沒有人想買的?」他又對一旁圍觀的人群吆喝。
  這一吆喝,把四周蠢蠢欲動的人全吆喝來了,原來他們一看連全京城最會算的鐵十娘都買了,心中多少已動搖,這一聽竟然還是「限量」的,這不買怎麼行,這可是有錢都買不到的哪!
  一下子,一群人一擁而上爭相搶購,夾雜著裴冷笙不時的「一人限買一個」
  的吆喝聲,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所有的香包賣得一乾二淨,就如裴冷笙剛剛所講的,連一個都不剩。
  于以湘和李婆婆還沒來得及搞清楚所有的事是怎麼發生的,只知道人群一擁而上,她們只能幫忙收錢。
  「李嬤嬤,您點一下,看看夠不夠?」收了攤子後,裴冷笙問著。
  「這……」李婆婆望著手中的錢,她作夢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發生。「這是真的嗎?」
  「這當然是真的,我不是說了嗎?您的手這麼巧,不買的人才是笨蛋。」
  「可是……你為我發了這麼重的誓,這十繡針坊的老闆我又沒有看過……」
  「這您就別擔心了,我說的是那十繡針坊的老闆看了都心服,我又沒說那老闆是什麼時候看,雷公不會劈到我身上的。」裴冷笙一臉賊賊的說,逗得李婆婆和于以湘都忍俊不禁笑了。
  「我該怎麼謝你們?」
  「說什麼謝!該謝的是我和小魚兒,是您讓我們過了一個與眾不同的節日,對不對,小魚兒?」裴冷笙扯了扯仍在發呆的于以湘。
  「啊?是的!當然是的,這是我過得最不一樣的端午節了。」她遲疑了一下才回神過來,連忙點點頭應和裴冷笙的話。
  這真的是一個很不一樣的端午節,她永遠會記得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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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任店的尋芳閣中,周恨和杜少勤隔著桌子對坐著。
  「我已經將琥泉號這一次由山東進貨一斤百兩的鴨梨,全以次等的粗梨換過,現今鴨梨已全部進了采蘋軒的倉庫。」周恨面無表情的說著。
  自從上次對話後,杜少勤才發現他一直都低估了周恨這個人。以往他一直以為周恨只是一個高傲的男人,自信滿滿的以為在事成之後,他能輕易的把這個男人幹掉。
  可是現在,他卻有一種像是飛蛾陷入蛛網的無力感,尤其是周恨那冷漠而無表情的臉,愈看愈教他心驚。
  「最近采蘋軒的生意已經遠遠的超過了醉月樓,看來冷竹島也沒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他們能成為天下第一首富,大概也只是運氣好,不行,周兄您是不是已經做好全盤計劃,準備打垮他們了呢?」
  以前他一直想早一點打敗冷竹島,是為了更多的財富和「天下第一富」的名號,可是現在,他卻是為了想早一點擺脫這個讓人摸不著底細、又好像對他和麗娘的身份了如指掌的人。
  「時候到了,我自然會通知你。」周恨冷冷的看了杜少勤一眼。
  杜少勤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有那麼一剎那,周恨的目光讓他誤以為他十分的恨他,好像恨不得他被五馬分屍的樣子。
  這實在是有些奇怪,他和這個男人有仇嗎?
  大概是他看錯了,以他的身份,他不可能忘了和他有過節的人,不然像他這種好話說盡、壞事做絕的人,早就死過幾百次了。
  還是周恨發現了他正想要……「還有,你若真的想要吃掉冷竹島,就必須和我合作,若我死了,你半點好處也不會有的,憑你那只會騙女人的頭腦,是鬥不過冷竹島的人的。」周恨冷冷的說,這個卑劣小人在想什麼他會不知道嗎?
  周恨的話讓杜少勤心中一驚,他本來有意要買通殺手殺了這個周恨,反正有錢能使鬼推磨,要除掉一個小小的周恨也不是什麼難事。
  他猶疑的是——如果殺了他,那他想吃下冷竹島的事就沒指望了,而且周恨一死,難保冷竹島的人不會循線而來,所以他一直下不了這決心。
  「周兄,您也太多心了,我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呢?就如你所說的,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船沈了,對我也沒有好處呀!」杜少勤假笑的說。
  「你知道就好,現在琥泉號子旗下的醉月樓,過些日子就可移轉至你的名下,這樣我們的第一步就算完成了,距離我們的目標也不遠了。」
  「這一切全都靠周兄您的才幹才能辦到,只是我一直有個疑問,您是不是和冷竹島有仇,不然你這麼做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呢?」
  這是杜少勤一直想不通的事,這個男人三年前突然找上他,說要幫他成為天下第一富,而且沒有任何的條件,如果不是周恨這個人和冷竹島有仇的話,他也想不出他有什麼理由要這麼做。
  「你以後就知道了。」
  周恨這次倒露出了一個難得的笑容,只是他這個笑容反教杜少勤沒由來的打了一個更大的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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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回到任店,裴冷笙就不見了蹤影,這倒讓這些日子跟在他身旁的于以湘頓時不習慣了起來,等了好一會兒仍不見裴冷笙,她決定去找他。
  她先是問了任店每一個她所遇到的人,卻發現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於是她又從柴房、廚房到後院,每一個他所能去的地方都一一的找遍了,不是沒有發現他的人影。她想來想去就只有一個地方是她沒有找過的,那就是杜少勤所住的尋芳閣。
  這幾天杜少勤一直住在尋芳閣,所以能不接受那個地方她就盡量的不往那兒去,以免不小心和杜少勤打照面,到時,她一個人死不足惜,要是連帶的害了裴冷笙,那才是她最擔心的。
  她是一點也不想靠近尋芳閣,可是萬一裴大哥在那裡怎麼辦?他一點也不知道杜少勤的可怕,要是他們兩個打了照面,要是裴大哥直率的性子招惹到了杜少勤,以他的心性,是絕不可能放過裴大哥的。
  她愈想愈心驚。
  不行!她不能讓裴大哥對上杜少勤這個壞胚子,這樣裴大哥一定會吃虧的。
  為了裴大哥,她一定要去看一下才能安心,只要一確定裴大哥不在那個地方,她馬上離那個地方離得遠遠的。
  她下定決心,便快步的朝著尋芳閣的方向前去,在微微的打量四周都沒有看見裴冷笙的身形後,她略略的放下懸在心中的大石頭,正要轉身離去,眼角卻瞄到尋芳閣花園一角的影子。
  這不瞧還好,這一瞧,剛剛那不容易放下的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喉頭,那個人不正是裴冷笙!
  「裴大哥?!你在這裡做什麼?!」
  裴冷笙一回到任店就聽說有人來找杜少勤,又知道那個人是周恨,便隱身在尋芳閣的窗下,聽聽他們的談話,想看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可循。
  當他聽得正專心的時候,竟然發現小魚兒沒頭沒腦的找了來,當下讓他連連的翻了兩個白眼。
  「你來做什麼?!」裴冷笙幾乎是從齒縫擠出這一句話。
  這個小笨蛋,他這一出聲,不是在宣告世人他藏身於此嗎?要是被裡面的兩個人發現而打草驚蛇,那他這一次的任務不就玩完了?
  果不其然!他的思緒還沒有停,周恨的聲音便從窗口傳了來。
  「是誰?」
  「是什麼人?!」杜少勤也跟著轉向了窗外。
  裴冷笙第一個反應是把小魚兒拉到身邊,緊緊的擁住他,由於小魚兒嬌小的身影幾乎被裴冷笙的身軀完全淹沒,由杜少勤的角度看來,就像是一對男女在做熱情的擁抱。
  「原來是尋歡的客人,看來他們是迫不及待了。」
  杜少勤一看便安了心,這種事在青樓本就是家常便飯,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倒是他比較想知道的是那個男人懷中的姑娘是什麼人,竟然能讓人這麼情不自禁的還沒回包廂就玩了起來。
  「是吧!」
  周恨背對著杜少勤帶上了窗,眼中閃過一絲頗富深意的光芒,那道光芒快得讓人分不清其中的含意。
  裴冷笙知道周恨看到他了,假如他記得沒錯,在冷竹島三百三十六個號子的總管中,琥泉號子的周恨的眼睛最利,而且記憶力更是好得驚人,他不可能認不出他來的。
  周恨明明看到他了,為什麼不揭穿他?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這一切肯定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裴冷笙知道此時此刻的他該定下心來,好好的把這一切的事從頭到尾的想過一遍,以他的聰明才智,一定可以找出一個合理的答案。
  可是……為什麼懷中的小魚兒這麼的柔弱?好似他大力一擠,就會在他手中碎了一般?這樣的認知,讓他感到一種奇異的騷動在心中亂竄。
  他一直覺得小魚兒長得太秀氣,簡直就像個女娃兒一般,可是,這麼近的距離看著他,他才發現,這小魚兒連皮膚都這麼的白皙無瑕,白裡透紅得像是掐得出水一般,讓人恨不得咬她一口。
  他知道自己應該放開手了,剛剛那樣做只是權宜之計,可是他的手腳硬是不聽他的指揮,像是捨不得般的,仍是緊緊的擁著小魚兒不放。
  好一會兒,他費了好大的力氣,好不容易讓自己將小魚兒放開,然後拉起小魚兒急急的遠離了尋芳閣,直到達安全的地方才放開了手。
  「你跑到那裡做什麼?你知不知道那很危險的?!」要不是他剛剛反應夠快,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對不起!」
  于以湘不知自己是做了什麼事惹得裴冷笙那麼生氣,她不過是去找他而已呀!不過,她也知道他氣得不輕,因為他額角上都浮現青筋了。
  一想到她會惹他生氣,她不覺得心中一慌,眼淚也跟著滑了下來。
  裴冷笙知道自己應該罵小魚兒的,因為他剛剛很可能會把他們兩個人都害慘了,可是到口的話,全讓小魚兒的淚水給逼了回去。
  「別哭了!我又沒有說什麼,你別這樣子好不好?」他急急的安撫。
  這真的是一點道理都沒有!
  他剛剛明明被氣得半死,為什麼現在連一點氣也沒有了?更過分的是,他甚至有為了讓小魚兒不再流淚而願意做任何事的衝動。
  該死了,這小魚兒明明不是女人,為什麼他的淚水卻比任何女人都能震懾住他?
  他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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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23 21:58:01


  「日兒,跟大伯母比看看誰放的紙鳶兒飛得高,好不好?」
  說話的人除了冷竹山莊中最活蹦亂跳的女人杏兒外,還能有誰。至於她話中的日兒,就是裴冷筑與狄羽音年方四歲半的女兒,裴書日。
  「娘,你別帶野了日兒,她還小,靜靜的玩就好,像這樣跑來跑去,要是跌倒摔傷了,我們怎麼向二叔、二嬸交代?」
  年方八歲的裴書異,小小年紀就遺傳了裴冷簫的冷靜和自制,講起話來老成得彷彿杏兒才是他女兒而不是他娘似的。
  「天哪!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沒趣的兒子,簡直跟你爹一個樣,你搞清楚,我是你的娘哪!連你爹都不管我那麼多,你這兒子還這麼多事。」杏兒沒好氣的抱怨。
  她生這個兒子好像是天生來克她的一樣。冷竹島從上到下沒有人敢管她一分,可是當這個兒子會講第一句話後,她就知道她的好日子過去了,因為她這天才兒子第一句話不是叫爹,也不是喊娘,而是「不行」。
  其實這兩個字也不是什麼不好的字眼,但糟就糟在她這個兒子的十個不行有九個半是針對她這個做娘的,這說出來還真是氣煞人也。
  「爹根本就是把您寵過了頭,只要您別傷了自己,您要做什麼他都沒有意見。」裴書異認真的指出。
  「你知道就好,還管我那麼多!」杏兒索性嘟起了嘴巴。這陣仗大概世所罕見吧!一個做娘的竟然向一個未滿十歲的兒子使起小性子來。
  「管那麼多!管那麼多!」書日聽不太懂杏兒伯母和書異堂哥的對話,只是直覺好玩的像只九官鳥似的學起杏兒的話。
  裴書異一看他娘嘟起了嘴,當下也沒了轍了,誰教他表面上總不許他娘做東做西的,實際上也只是擔心,怕他娘這好動的個性會不小心傷了自己。說穿了,他跟他爹是一個樣,全把杏兒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好了!娘,您也別生異兒的氣,最多異兒將昨天雕的芙蓉送您當作賠罪好不好?」
  「還要加一個荷花。」杏兒一看奸計得逞,乘機又多敲詐了一個。不是她這個做娘的不講理,而是她這兒子的手之巧,任何東西到了他的手中,都能雕得活靈活現,而且雕什麼像什麼。
  「我也要!」一聽有東西可以要,書日也連忙大聲的吵了起來。
  「日兒,這是不對的!」狄羽音懷中抱著剛滿月沒多久的兒子裴書月,輕輕的斥責書日的行為。
  「沒關係啦!反正異兒的手那麼巧,多雕一個娃娃對他來說又不用花多少時間,是不是?」杏兒一臉的無所謂。
  不花時間?裴書異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是的!二嬸嬸,反正日兒的生日也快到了,就當是我送日兒的生日禮物吧!」
  「那……日兒,還不快一點謝謝異哥哥。」狄羽音聽裴書異這番合情合理的話,也就不好意思再拒絕,只好催促著書日道謝。
  「謝謝異哥哥!」日兒聽話的說。
  這一段話全落入不遠處御風亭內的裴冷簫與裴冷筑兩人的耳中,他們一邊悠閒的泡著才剛從廬山專門送過來的雲霧茶,一邊深情而滿足的看著他們的妻兒。
  「異兒小小的年紀就有大哥你的風範,不僅是做人處世,就連被大嫂吃定的樣子也是如出一轍。」裴冷筑輕笑。
  「杏兒就是小孩子心性。」話是這麼說,可是任誰都聽得出一向不多話的裴冷簫語氣中充滿了寵溺。
  「實在很難想象大嫂這輩子都會是這性子了。」
  「杏兒就是杏兒。」不管她變或不變,這輩子他只要能擁有她,就心滿意足了。
  「其實想想,我和羽音還有冷箏和傲天的婚事,大嫂應該是最大的功臣,自從她出現在冷竹島後,改變了我們所有人的命運。」裴冷筑悠悠的說。杏兒不同的生長背景,讓他們所有的人開拓了更大的視野。
  「她是不一樣的。」裴冷簫放下手中的茶杯,對著看向他的愛妻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他是真的這麼想,杏兒的出現是上天為了結束他的苦難而送來的禮物,每一次只要看著她,他就能夠感受到胸中溫柔的悸動,他知道這一輩子,他的情只給了這個磨人、精靈而善良的小妮子。
  「她真的是很特別,而且好像還特別喜歡作媒。」
  「你是說冷笙?」
  裴冷簫怎麼會不明白冷筑指的是什麼,自從九年前她湊合了冷箏和李傲天這對神仙眷侶後,她就肯定了自己作媒的天份。
  再加上六年前她又成功的把冷筑和羽音「送作堆」後,好像是愛上了配對的遊戲,天天把目標放在裴家他們這一輩中的最小也是唯一單身的冷笙身上。
  搞得冷笙留起一把嚇死人的落腮胡,還自願當起流浪漢,只要能遠離杏兒的魔掌,叫他做什麼他也願意。
  這也就是為什麼冷笙好好的冷竹島三當家不當,卻偏偏去假扮流浪漢,干起臥底的這檔事。若以冷竹島的勢力,這種勞心、勞力的事哪需要冷笙自己去做。」
  「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死大嫂。他還以為跑遠一點就好了,沒想到這回他是人算不如天算。」
  「冷笙?你幫他算了一卦。」裴冷簫的話是直述句,因為冷筑可是有名的笑面諸葛,如果沒有一定的把握,冷筑不會這樣說。
  裴冷筑微笑的點了點頭,張嘴正要回話,天空卻翩翩飛來了只全身雪白的大白鴿,輕巧的停落在他手中的羽扇上。
  「冷笙的飛鴿書到了!他上面寫了什麼?京城好不好玩?他有沒有什麼艷遇?」
  裴冷簫和裴冷筑兩個人都還沒有任何的動作,杏兒已經眼尖的瞧見,連忙由花園中一口氣的沖上了御風亭。
  「娘!您跑慢一點,小心摔著了!」書異不放心的追在杏兒身後,還不時的提醒她。
  「是呀!別跑這麼快!」裴冷簫點點頭的應和了句。
  「好啦!你們爺兒倆可真是一對,我又不是缺了胳膀少了臂的,不會有事的啦!」杏兒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
  話還沒說完,自信滿滿的她腿下就漏踩了一個階梯,說時遲那時快,要不是裴冷簫和異兒一個從前面、一個從後面飛快的拉住她,她少不得要跌個鼻青臉腫。
  「小心!」
  「你還好嗎?」
  裴冷簫和異兒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問,一大一小臉上的擔心簡直是如出一轍,真不愧是父子。
  「我沒事啦!」杏兒吐吐舌頭,早就知道話是不能說得太滿。為了怕聽到他們口中說出「我早告訴過你」這一句話,她連忙開口問:「冷筑,你趕快看看冷笙捎來的信呀!看看他上面到底寫了些什麼。」
  裴冷筑好笑的搖搖頭,伸手從信鴿的腳上取下字條,再將鴿子往天空一放,攤開字條大略的看了一下。
  「冷笙查到的事情跟我們想的幾乎完全一樣,周恨和杜少勤兩個人勾結,把琥泉號子高價買進的貨和采蘋軒的次貨替換,從中謀利。」
  「如果周恨的目的是為了錢,他干什麼故意洩漏我們知道?」羽音牽著書日來到了裴書異的身邊,將懷中的書月交給了裴書異,然後抱起了書日在裴冷笙的身邊坐了下來。
  這件事她也聽冷筑提了幾回,來龍去脈她也有幾分了解,現在聽冷筑這麼一說,倒也覺得有些疑問。
  「如果不是為了利,那就只有為了報仇這個可能了。」杏兒聳聳肩說:「難不成那個周恨跟我們冷竹島有仇?」
  「不可能!如果他跟冷竹島有仇,他大可以把琥泉號子給吞掉,可是他好像只針對采蘋軒有關的事,所以問題應該不是出在我們身上。爹、筑叔叔,你們說我說的對不對?」異兒小小年紀就能說得頭頭是道,真不愧是虎父無犬子。
  「異兒,你真是聰明。」裴冷筑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冷笙也提到,他曾不小心和周恨打了個照面,但周恨卻沒有點破,他也想不出這個道理,不過,至少可以確定周恨不是針對我們而來。」
  「拜託!虧我還一直誇冷笙聰明,連這種小事也想不出來,他真該早點把臉上的胡子剃了,看看會不會聰明一點。」
  說真的,裴冷筑比起她相公是差了那麼一點,可是至少她和她相公也是同一廠商制造,再怎麼差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但他不知道是發了什麼瘋,好端端的留了一撮毛在嘴上,雖然人家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可是冷笙有了那撮毛就真的變得比較聰明了嗎?
  「他早剃了,上次安排在京城的眼線來報,似乎冷笙轉了性把胡子給刮去了。」裴冷筑好笑的講。
  杏兒討厭冷笙的胡子在山莊是出了名的,她應該會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
  「真的假的?!」
  乍聽這個消息,杏兒倒不敢相信,因為這幾年她用盡各種的方式,就是無法讓冷笙把那討人厭的胡子剃掉,到底誰有這本事,讓冷笙這樣做?她一定得去會會那個人不可。
  「杏兒,你又在想什麼?」
  裴冷簫一看到杏兒的眼珠子一轉,就知道她一定又有什麼念頭了。
  「娘一定是想去京城看看是誰有這本事讓笙叔叔這樣做。」真是「知母莫若子」,裴書異說中了杏兒的想法。
  「哪有,我只是想,最近小奇不是捎信來說,他已從龜茲帶了貨品要沿官道到京城嗎?反正我們也好久沒看到小奇了,就去京城接他,再順便去看看冷笙,這不是一舉兩得?」
  杏兒口中的小奇是她和裴冷簫收的義子,她和小奇兩個人與其說是母子,還不如說是朋友來得貼切。
  「看奇哥哥!看奇哥哥!」書日興奮的說。
  書日打小不知道為什麼,就喜歡纏著書奇,那時書奇說要去西域,書日不過才剛剛會開口,也不知道她明不明白離別的意思,卻哭鬧了好半個月。現在一聽書奇要回來了,她又高興成這個樣子,看來她真的是很喜歡書奇。
  「看,我們現在有兩票贊成了,加上女性優先權,我們的票要變兩倍,一共是四票,再加上多數尊重少數原則,我們又多了兩票,一人是六票,現在你們包括書月也只有五個人,那我們贏了,所以我們去京城吧!」
  杏兒說了這麼多,說穿了,就是要去看看裴冷笙,大夥也是心知肚明」反正不讓她去,以她的個性也會一個人溜去,倒不如答應她,省得她一個人溜去好一些。
  「你要看冷笙也好,看小奇也罷,我們就去長安城吧!」裴冷簫難得提起了嘴角。
  

★★★★★★★★★★★★★★★★★★★★★★★★★★★★★
  
  于以湘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自從上次尋芳閣外的事後,裴冷笙不知道是有意或是無意的,總是避著她,也不再像以前一樣,有事沒事就拉著她東跑西跑。
  不過,他不是對她很好,他老是說小魚兒太瘦弱,一邊說要訓練她,一邊卻又一個人包了所有的粗生工作。
  想想,于以湘倒真覺得過意不去,說好了是兩個人進來任店混口飯吃,可是裴冷笙從挑柴、砍柴、打水到的搬東西,樣樣都來,而她只是端端盤子,最多再掃個地。
  所以今兒個于以湘才起了大早,想先做些挑水砍柴的事兒,好讓裴大哥不會這麼累,或許他心情一好,那麼他們又會像以前一樣,開開心心的在一起。
  只是,她原本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千金大小姐,像打水這種不需要花什麼頭腦的事,卻考倒了她這個一向有才女之稱的大小姐。
  好不容易憑著一股意志力由井中打滿了一整缸的水,平常看裴冷笙做這種的時候,似乎非常的輕鬆,幾乎用不了半刻鐘的時間,而她整整打了一個時辰,才知道如何做可以打得到水,而不是讓水桶漂浮在水上。
  還好她今天在四更天的時候就起身,不然這會兒說不定天都亮了,水還沒有打好,更別說要給裴冷笙什麼樣的驚喜了。
  接著是砍柴。她先由柴房抱出木柴到後院的空地上,這事做起來累是累,但並沒有特別難的地方,最讓她傷腦筋的是——如何把粗的柴一劈成兩半?
  她研究了半天,決定柴刀不論是切的、用割的都沒有用,大概只能像裴冷笙一樣用劈的才行。
  她拿起一根木頭放在木砧上,可是無論她怎麼劈,刀子在一碰到木頭後,木頭就會向兩旁倒,試了幾次,她決定還是用手扶著會好一點。
  於是,她閉上眼,左手拿著木頭,另一手拿著柴刀就要劈下——「小魚兒,你在做什麼!」
  如果剛剛裴冷笙還在睡眼惺忪,那麼,眼前這一幕可以嚇得他好幾天不敢見周公了。
  拜託!小魚兒在做什麼?!他是準備砍柴,還是砍他自己的手?哪有人手放在木頭上,閉著眼就往上砍的?
  「裴大哥,你睡醒了?」
  「我是嚇醒的,好好的,你做這事幹什麼?我不是說這種事我來做就好了!」與其被他嚇去半條命,裴冷笙寧願自己多做一點。
  「我知道自己笨手笨腳,可是只要學就一定會,至少我已經學會怎麼打水了。」雖然會打水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是,她不知失敗了多少次才找到竅門,所以講起話來,免不了有幾分得意。
  「你打水?!」裴冷笙吃驚的說。
  剛開始,他也曾要小魚兒學些出力的工作,可是他發現他的身子骨太弱,實在不適合做那些事,之後便不再讓他碰那些事。
  「是呀!」于以湘自信的點點頭,她想裴冷笙一定會讚許她的。
  她努力這麼久,為的就是看這一刻,看裴冷笙為她感到驕傲,只要能讓裴冷笙高興,剛剛的那些辛苦也就有代價了。
  「你這呆子!」
  裴冷笙一把抓起于以湘的手,在看到她滿是水泡的手後,臉上的表情變得異常怪異,與其說他是高興,倒不如說他在生氣來得貼切一點。
  「裴大哥?」于以湘在裴冷笙的注視下,原本的自信漸漸失去,只留下愈來愈濃的自我懷疑。
  「你在搞什麼東西,我不是叫你別做這些事的嗎?明明知道自己笨,還不自量力的去做!要是我再晚一步,你的手就沒了,傻蛋!天知道之前你沒掉到井裡是你命大。」裴冷笙一張口就像是連珠炮般的數落了起來。
  「我……我只是想……想分擔一些工作……」于以湘忍著不掉下眼淚,她不知道為什麼裴冷笙要生這麼大的氣,她承認自己對這些事是不太行,但她會認真學的呀!
  裴冷笙也知道小魚兒這一片好意,可是一想到剛剛的危險景象,他就忍不住發火,而且他又怎能說他竟然為了小魚兒手上的水泡感到心痛。
  小魚兒可是個男人哪!他若承認了這件事,豈不表示他真的有斷袖的傾向?
  「不用,你別給我惹麻煩就夠了。我早該知道你會是個大麻煩的。」裴冷笙現在只想狂喊一場,他怎麼會陷入這種感覺之中?
  最麻煩的是,小魚兒明明是一個男的,為什麼比女人更讓他心疼?
  「麻煩?」
  于以湘從來不知道一句話就可以把人傷得這麼深。最初,裴冷笙是不願讓她跟著的,雖然她不知道最後是什麼原因讓他改變了主意,但是今天她卻知道了一件事——自始至終他都認為她是個麻煩。
  裴冷笙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這一點由小魚兒臉上受傷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可是他卻講不出任何安慰自己的話,他深怕自己若是放軟態度,那他可能再也藏不住內心的感受。
  「拜託!你又不是女人,別一天到晚像個女人一樣哭哭啼啼好不好?」
  于以湘再也忍不住了,為什麼當男人這麼可憐,連哭的權利也沒有?
  「可是我本來就是……」
  「男的!」裴冷笙替她把話接了下去。「你不用一直聲明你是男人我也知道,畢竟這兒可是青樓,除非是青樓女子,否則一般好人家的清白女子哪可能出現在這種地方!」
  于以湘沈默了,她想證明什麼呢?她是小魚兒是于以湘、是男是女又如何?
  對他來說,她都是個大麻煩而已,不是嗎?
  

★★★★★★★★★★★★★★★★★★★★★★★★★★★★★
  
  小魚兒對他來說絕對不只是一個大麻煩而已。
  裴冷笙發現自己再這樣下去一會瘋掉。他總是無時無刻的注意著小魚兒的一舉一動——在每一個小魚兒沒有發現的時候,在每一個耳朵不小心聽到他的聲音的時候。
  他愈是不想他,卻發現他的身影無時無刻的出沒心房,這對陷入感情的人來說原來就是一件很平淡之事,而且看過了大哥、二哥陷入情愛的表現後,他應該能以更淡然的態度,完美的去處理他的感情,反正有前例可循。
  人是不能太鐵齒的,他想來想去就是沒有想到自己會愛上一個男人!
  雖然說藉酒澆愁愁更愁,但是現在的他,除了一醉解千愁外,還有什麼是他可以做的呢?這也就是現在他為什麼會坐在這個小酒館的原因了。
  「喂!你真是愈來愈不爭氣了。」突地,一陣尖細的聲音在他的頭頂上響起。
  裴冷笙抬起頭,看見面前站著一個小男孩,嚇得一下子嘴巴張得老大,那個男裝打扮的人,除了他大嫂杏兒外還能有誰?他深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一些聲音。
  「大嫂……那大哥也在了?」
  他說著還不忘左右看一下,大嫂會出現在這兒,那表示大哥一定在不遠的地方,要是讓大哥知道他大白天在酒館喝酒,這下他就死定了。
  「你也知道怕了,明明知道喝酒不是件好事,還跑來買醉。」杏兒不乘機損損他怎可以,「你放心,你大哥還在別館,我是偷溜出來的。」
  「大嫂,你一個人在外面走太危險了,沒事早一點回去,不然異兒和大哥會瘋掉的。」
  「該回去的時候我就會回去,倒是你,為什麼事這麼頹廢?」杏兒眼睛一轉,又把話題轉回了裴冷笙身上。
  「沒事。」裴冷笙搖搖頭。
  死都不能承認他是為了一個男人而這個樣子的,否則,到時候不知道這個一向以整他為樂的大嫂又要怎麼損他。
  「沒事?我還以為是為了你身邊的小孩子。」杏兒賊賊的問。冷竹島的眼線這麼多,裴冷笙發生什麼事,杏兒哪有可能不知道。
  「你知道小魚兒?」
  「我想了這麼久要剃掉你臉上的胡子,你誓死不從,如今,卻為了某人而輕易的剃除,我怎麼可以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這麼有辦法?」
  「我……」裴冷笙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下巴。難道從那時候起,自己真的就愛上了小魚兒?不然為什麼會甘願為他這樣做呢?
  「我一直以為要讓人剃去胡子,除非你的夢中情人出現,看來小魚兒已偷走了你的心。」
  「大嫂,你別開玩笑了,小魚兒是男的耶!」裴冷笙仍在苦苦掙紮,畢竟在他的禮教觀念中,這種事不是他所能接受的。
  「他是男的?!」杏兒一臉的驚訝。
  這小子是真的笨還是假笨?跟一個女人共處一室這麼久,竟然連人家是男是女都還不清楚,活該他要為情所困了。
  難不成,這就是他現在在這兒喝酒的原因?
  「撲哧!」一聲,杏兒非常不淑女的大笑起來,沒辦法,不是她沒有同情心,而是這種情況實在是太好笑了。
  「這很好笑是吧!你再笑大聲一點,反正我也想笑,只是笑不出來罷了。」
  杏兒看他一臉的無奈,再笑下去也實在太殘忍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來!這給你吃下去。」她由腰帶上拿出一個小瓶子,打開塞子,倒了兩個像是藥丸的東西來。
  「這是什麼東西?」
  裴冷笙皺了一下眉頭,他這個大嫂老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藥,不知道這兩個黑黑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類似鎮靜劑……反正就是能讓你心情輕鬆的東西。」說完,她也不顧裴冷笙的意願,一把就往他的嘴中塞去。
  「我不……」裴冷笙正要反對,但藥丸已下了腹,他想反對也來不及了。
  「好了!吃你也吃了,心情有沒有好一點?」她停了停,看到裴冷笙搖搖頭的算是回答了她的話,她拍拍他的手,「其實就算小魚兒是男的又有什麼關係?
  你愛的是『他』這個靈魂,和『他』是男是女又有什麼關係?」
  「啥?!」裴冷笙不知道他是不是聽錯了。
  「你愛一個人,那個人是男是女對你一點差別都沒有,既然好不容易愛上了一個人,那個人是男是女有那麼重要嗎?」
  「這……」
  是吃了剛剛的藥的關係嗎?為什麼他會覺得杏兒的話好像很有道理呢?他是不是不該就這樣放棄呢?
  一看裴冷笙的臉色,杏兒這下百分百的確定他是真的深陷情網了,看來不久冷竹島又有好事近了。
  她拍拍裴冷笙的肩,語帶雙關的神秘笑笑說:「別猶豫了,真愛稍縱即逝,如果你用的是真心,真愛總是會出現奇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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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以湘相了好久,她在心中暗暗下了一個決定——她要報仇。
  今天一早起來就見不到裴冷笙的人影,不過這幾天裴冷笙都是這樣,不管她起得再早,只要她一起身,一定會發現裴冷笙已經把所有的事都做好了。
  就是再怎麼遲鈍的人也知道,他根本擺明了在躲她。于以湘輕輕的歎了一口
  氣,既然人家的態度已經擺得這麼明了,她又何必苦苦相纏?
  再加上這些個日子以來,雖然她一直沒有和杜少勤正面的打過照面,可是她發生他好像開始起疑心了,因為她總覺得他的眼光常常落在她身上,而于以湘不用看他,也能想象出他那對邪惡的眼睛中的疑問。
  看來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她會被他認出來的。以杜少勤對付小紅的手段看來,自己要是落在他的手中,定無生還之機會。
  她也曾經想過要逃,可是天下之大,竟然沒有一個她能容身的地方,而且她逃得了一時,難道要逃一世嗎?
  這不令是懦弱的表現,而且也對不起枉死的爹爹和小紅。
  所以她決定,這一次,她要替天行道,就算是兩敗俱傷也沒有關係,反正她豁出去了。
  這個世上對她來說已沒什麼好眷戀和不捨的,不是嗎?
  突然,房門被人用力的推開,嚇得于以湘連連退了好幾步,等她定神發現進來的人是裴冷笙時,才把一顆到了喉頭的心又吞了回去。
  「裴大哥,你怎麼了?」她發現裴冷笙的腳步有些不穩,連忙上前扶住他。
  「小魚兒呀!你知道嗎?你是我見過最大的麻煩,為什麼會讓我遇到你呢?」裴冷笙像是喝醉了酒般的左右搖擺著。
  「我知道,我很快就不會煩你了。」于以湘有些黯然的說。
  他是因為她才喝成這個樣子的嗎?
  「你不知道,我竟然愛上你了!愛上一個男人!」裴冷笙邊說邊狂笑了起來。
  「裴大哥!你醉了!」
  如果不是醉了,他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沒錯!」裴冷笙點點頭,「我是醉了,不然我才不會講這種話。」
  「裴大哥,你去休息一下,等酒意過了就沒什麼了。」于以湘扶起裴冷笙往床上走。
  「你以為我是為什麼而醉?是你呵!你這磨人的東西!杏兒說愛了就愛,沒辦法,可是真的這麼簡單嗎?」裴冷笙搖了一下頭。「是的!既然愛了我又何必在乎你是男是女,可是你會受得了嗎?你會愛我嗎?」
  「裴大哥,我是……」
  「別說!如果你是女人,我就可以正正噹噹的擁抱你,為你擋去一切的風雨,給你我的生命也無所謂,可是你為什麼偏偏是男人?為什麼我等待了這麼久,出現的卻是一個男人?而你這個男人卻比任何女人都讓我心動。」
  裴冷笙握住于以湘的下巴,或許是真的有幾許的醉意,也許是只有趁酒意,他才能暫時不管理智,放肆的看著她,然後將他的唇狠狠的印上去。
  原先,裴冷笙的吻是帶著些許自暴自棄的懲罰,是以一點也不溫柔,可是漸漸的,他像是不捨也像是心痛的輕吻著他,只因為他是真的給了小魚兒他最初也是最真的心。
  「裴大哥……」
  于以湘的淚就這樣滑落,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個樣子,在他的輕柔之中,她似乎可以感到他心中的掙紮,還有他唇邊傳來的哀傷。
  「小魚兒,你哭了?」等到胸口一陣涼意,裴冷笙才發現小魚兒的淚已浸濕了他的胸口。
  是因為他的唐突嗎?
  天!他做了什麼?
  他竟然對一個小男孩做這樣的事?難怪他要哭成這個樣子了。杏兒到底給他吃了什麼?為什麼他的頭這麼暈?
  「小魚兒,對不起,我大概是酒喝太多了,你就忘了今天的這件事好嗎?我不會再這個樣子了。」他喃喃的道歉。
  「裴大哥,你的臉好白,你怎麼了?」于以湘一抬頭才發現裴冷笙身子搖得像是隨時會昏過去一樣。「你先躺下來。」
  裴冷笙對自己剛剛的行為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加上他的頭真的很暈,便順勢的躺了下來,沒想到一閉眼就被黑暗抓住,失去意志的沈睡去。
  「裴大哥?」
  于以湘喊了幾聲,發現裴冷笙是真的入夢,才放下一顆心,但他剛剛的話卻教她不知如何是好。
  他愛她?
  不!他愛的是小魚兒!
  可是,小魚兒不就是她?她就是小魚兒……算了!他愛的是她也好,是小魚兒也好,現在的她根本不可能跟他在一起,杜少勤和杜麗娘還等著要抓她,跟她在一起,對裴大哥來說一點好處也沒有,還很可能會害了他。
  就這樣吧!
  在她已決心一死的同時,還能知道她曾在他的心中存在過,她已經感到滿足了,不是嗎?
  她深深的看了裴冷笙沈睡的容顏,輕輕的在他的唇上烙下一吻,再伸手從他的懷中拿出上次他用來令那些壞人不能動的軟骨散,緊緊的握在手中。
  于以湘將藥放進自己的腰帶時,對著入睡的他喃喃的問:「你會原諒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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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23 21:58:32


  「小姐,剛剛走過去的不是丁香的心上人嗎?他不知道鬼鬼祟祟的在做什麼?」坐在花園的一角的紫薇用手指著剛剛走過去、一點也沒有發現她們的小魚兒。
  「我管他做什麼。」白牡丹興趣缺缺的說。
  「可是他的眼神怪怪的,還向著尋芳閣的方向一直走去。」
  「他去那兒做什麼?」白牡丹扇動手中的緞面扇,一臉無聊的說著。她是一個極端自我的人,只關心自己的事,其他的事她一點也沒有興趣。
  「看他的樣子,眼睛不停的左右張望,像是怕被人遇見似的,八成干的不會是什麼好事。」紫薇一撇嘴,一臉不屑的說著。
  「干的不是好事,那麼就是做壞事□?」說也奇怪,原本一臉毫無生氣的白牡丹,一下子像是活了過來。
  「小姐,怎麼了?」
  「真是天助我也,這下有辦法讓海棠那個女人不敢再囂張了。」白牡丹擊掌的說。
  「有什麼辦法?」
  「你不是看到小魚兒鬼祟的樣子嗎?這樣東躲西藏的,準沒好事,而且他是向著勤少爺的尋芳閣而去,我看他八成是想偷東西。」
  「可是依他的手腳,我看根本還沒進到尋芳閣就被攔下來了。」紫薇打了一個呵欠,她就不相信憑那個瘦不拉幾的小男孩,能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
  「那我們就去幫他。」
  「幫他?幫他做什麼,他可是丁香那邊的人耶!」紫薇一臉訝異的說,她小姐的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她會幫人?這天可要下紅雨子。
  「我說你笨還不信。」白牡丹沒好氣的翻下白眼。難怪她老是鬥不過海棠,原來就是她身旁的這個丫頭除了講話大聲外,其餘什麼本事也沒有。
  「我知道小姐是『柴貓算錢』。」
  錯了!她還會拍馬屁,只是常常拍到馬腿而已。
  「什麼柴貓算錢?柴貓是木頭貓,算起錢只會一團糟,你是在諷刺我?」白牡丹雙手叉腰,看起來還真像「母貓算帳」。
  「小姐!我哪敢,上次那個楊公子不是說海棠是柴貓算錢,大家都紛紛叫好,怎麼?那不是一句好話嗎?」她明明聽楊公子這麼講的,而且海棠還曲身道了謝,這不是一句讚人的話嗎?
  「叫你多看一點書你不要,還跟人家裝什麼文雅,楊公子說的是『才貌雙全』,可不是人那什麼不算錢的貓,聽懂了沒有!」人笨就算了,還老是講一些氣死人的話,總有一天,她會被這個笨丫頭氣到斷氣。
  「知道了!」紫薇吐吐舌頭,下次學聰明一點,就算要現買現賣,也得弄清楚才行。
  「好了,不談這些了,現在我有事要你做。」白牡丹揮一揮手,把話題轉回原先的事兒上。
  「小姐說的是幫那只笨魚兒的事?」
  「沒錯!我要你引開尋芳閣附近的人,讓他可以進去尋芳閣做他想做的事。」
  「可是這對我們有什麼好處?」紫薇還是不懂白牡丹的用意。
  「等他進去做了些見不得人的事時,我們再叫人來捉,這小魚兒是海棠那女人帶進來的,若他出了什麼事,到時候……」特丹愈想愈得意,這真是天助她也。
  「原來如此,小姐真是聰明,這種事也只有小姐才想得到,我馬上就去辦。」紫薇明白後,一雙原本瞇瞇的小眼頃刻間張大。
  等著吧!秋海棠和丁香,你們得意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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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以湘手中握著由裴冷笙身上偷來的軟骨散,一顆心亂跳個不停。
  這一次,她只準成功,要是有個萬一,賠上自己的一條命無所謂,就怕還會害了丁香、海棠姐,還有裴大哥。
  現在的她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知道杜少勤已經開始起疑心,不然他不會用那樣的眼光打量自己,他只是不敢相信以于以湘的禮教觀念會來到這樣的地方,甚至住在這樣的地方。
  不過,總有一天他一定會一探究竟,而且這個日子不遠了,她有這個預感。
  所以她只能先下手為強,不然只有坐以待斃的份。
  從裴冷笙身上偷來軟骨散開始,她一直在做與不做之間徘徊,可是,她沒有時間考慮了,她怕再猶豫不決,等裴冷笙醒來後,他一發現自己身上的東西不見了,一定會起疑心,到時,事情一定會更不好解決。
  現在的她是非賭不可了,她心忖:如果地下的爹娘和小紅有知的話,就保佑我能順利的報仇吧!
  她小心謹慎的往尋芳閣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還不時的東張西望,深怕被人發現。
  只是奇怪的很,她一路這麼走來,竟然連一個人也沒有碰上,就連一向必定會有人看守的尋芳閣門口,都沒有守衛的蹤影。
  要是平常,以于以湘的聰明才智,她會察覺這麼順利就能來到這兒,事情也未免太過容易了。
  可是,現在的她滿心只有報仇的想法,只知道愈靠近尋芳閣一步,就愈接近報仇的路一分。
  杜少勤和杜麗娘,是你們該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她伸手想輕推開尋芳閣的門,還沒動手,就聽到裡面傳來男女歡愛的聲音,放浪形骸,讓雲英未嫁、未經人事的于以湘不由得滿臉通紅。
  她搖搖頭驅散臉上的紅暈和燥熱,眼角卻發現一個丫環正端了一個盤子走過來。
  「你這是要給裡面的勤少爺的?」于以湘好奇的問著她。
  好小丫頭一看是任店中現在兩個最受歡迎的男人之一的小魚兒,一張粉嫩的臉不由得脹了通紅,沒發覺為什麼小魚兒會在這裡,而且尋芳閣的大門守衛也不見了人影。
  「是的!這是剛剛勤少爺吩咐要的銀耳蓮子湯和長白參茶,廚房的王媽要我送來的。」小丫頭興奮的說。她能面對面和小魚兒談這麼久的話,這下回去說給別人聽,大夥一定會羨慕死她的。
  「那交給我好了,這麼重,就讓我幫你端進去好了。」于以湘突然有一個想法,她笑笑的對小丫頭說。
  那小丫頭哪禁得起于以湘俊美臉上的笑容,當下像失了魂般的猛點頭,只差沒癱倒在地。
  「這……這……好嗎?這很……重的。」
  「就是重才該由我來端,不是嗎?」于以湘堅定的將托盤由小丫頭的手中拉過來,「好了,你去忙你的吧!這兒有我就好了。」她催促的說。
  小丫頭點點頭,一臉興奮地飛快跑開,她要快一點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小魚兒不但跟她講了話,而且還對她好體貼。
  等那丫頭跑開後,于以湘一手托住盤子,另一手由懷中將那瓶藥給拿了出來,打開蓋子,倒了些許粉末進去,再輕輕一搖,等到粉末完全不見的時候,她把藥又放回了懷中,伸手輕輕的敲門。
  「做什麼?」杜少勤的聲音由房內傳出來。
  「送湯和參茶來的。」
  「呀!」的一聲,房門一下子被打開,出來的是衣著仍顯淩亂的杜少勤。
  「端進來吧!」他略略側著身子讓于以湘能把東西端進去。
  于以湘一進到房內,將托盤上的東西一一放在桌上,一回頭,卻發現剛要下床的人是杜麗娘。從他們淩亂的衣著看來,任誰都能知道剛剛他們兩人做了什麼好事。
  「喲!什麼時候這任店來了這麼個清秀的小哥,瞧瞧他那一身的細皮嫩肉,讓人恨不得能夠咬上一口。」杜麗娘一看到小魚兒,那對媚眼不覺地發出像是惡狼看到獵物般,露出感興趣的笑容。
  「我說,你不覺得這小娃兒長得挺像誰的?」杜少勤的一雙賊眼轉呀轉的,像是要從眼前的小男孩身上看出個什麼端倪。
  「你可別嚇著人家小孩了。我還以為你只對女人有興趣,沒想到你也有這種癖好。」杜麗娘拿起桌上的參茶喝了一口。
  「去!你明知道我對你永不變心,亂說個什麼呀!」杜少勤也端起桌上的蓮子湯,走到杜麗娘的身邊坐下。
  他舀起了一口蓮子湯,于以湘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就快了,只要他喝下這湯,她報仇的時刻就要來臨。
  正當杜少勤要喝下湯的時候,突然一群人沖了進來,帶頭的正是白牡丹。
  「勤少爺,這湯喝不得,剛剛我和紫薇在外面看到他不知道放了什麼東西在裡面,他八成是要謀財害命。」白牡丹等了這麼久,為的就是等這麼一個機會。
  「什麼?給我抓住他!」杜少勤連忙丟開手中的蓮了湯。
  于以湘一驚,連忙反身想跑,但白牡丹和紫薇早帶人團團圍住她,讓她連一點兒機會也沒有。
  「你為什麼……」杜少勤原本要說的話因為發現了什麼而由驚慌變成得意。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原來是我們的以湘小姐,你們這些有眼不識泰山的女人,還不過來給我們于家的大小姐請安。」
  「你是于以湘!」杜麗娘驚慌的說。她不是怕于以湘,憑她還不夠看,只是她一直以為于以湘早死了。
  「她是于以湘,于家的千金姑娘?!」白牡丹吃驚的連連退了好幾步。
  在京城之中,誰不知道首富的于家千金不僅貌美、文才極高,幾乎未婚的達官貴人都以她為婚配的第一人選。
  可是,傳說于以湘不是在幾個月前被一把無名火燒死了嗎?
  她是不是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這是不可能的!小魚兒明明是個男人,他和另一個男人一起來到任店,而且還共用一間房,這是任店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呀!」紫薇大聲的喊叫。
  「一個男人?原來你也是個假清高,竟公然和一個男人住在一起,我還以為你是什麼聖女,原來也不過是一團爛泥巴。」原本他還以為總算可以吃到天鵝肉了,沒想到已經是人家用過的二手貨。
  「現在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給我吃了什麼?」
  一知道這個下藥的人是于以湘之後,杜麗娘也不免開始擔心,不知道自己吃下腹中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不說也可以,那我就派人把你的相好給抓過來,看看你說是不說。」
  杜少勤看于以湘倔著一張臉一句話也不說,知道以她的死硬性子,不給她一點苦頭,她是不會屈服的。
  「你們不能這樣,這件事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于以湘心焦的說。
  她果真就如裴冷笙所講的,是個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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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僅是個麻煩,還是一個災難,這下還可能是個被嚇壞的災難。
  裴冷笙一覺醒來,發現窗外的天都黑了,看來他睡的這一覺真夠長,可是,他明明沒有喝多少酒,這比起上回的六十斤竹葉青,根本是小意思,沒道理把他喝得不省人事。
  而且這一覺醒來,他覺得氣定神閒了許多,也沒有宿醉的疼痛,這唯一的可能,就是和杏兒給他吃的藥丸有關,他吃下去之後,整個人好像隔著一層紗看人,模模糊糊的。
  可若真的什麼事都記不起來倒也好,真正令他一個頭兩個大的是,他所有的荒唐事全記得一清二楚。
  天!他竟然對一個小男孩做出這般荒唐的事兒。
  他竟然吻了他!
  這要是傳了出去像話嗎?
  不知道小魚兒有沒有被他的行為嚇得半死?他這樣做算不算輕薄了人家?要是小魚兒和因為他的行為而厭世怎麼辦……呸!呸!呸!小魚兒又不是女人,沒必要為了一個吻要死要活的吧!
  可是,就是因為小魚兒不是個女人才更糟糕,如果換了是他被男人給強吻了,他非殺了那個男人不可;可是,以小魚兒的性子,他八成下不了手殺他,這由他還放了一條巾子在他臉上幫他擦汗就可以看得出來。
  咦?小魚兒呢?為什麼沒看到他的人?他不會不甘受辱而跑去自殺了吧!
  這不想還好,一想倒把他給想出一身冷汗。他急急的起身就往外沖,才出了門口,就被一群人給堵住。
  「我們少爺要見你。」
  「少爺?什麼少爺?我認識你們家少爺嗎?」裴冷笙皺起眉頭,他現在的身份不過是個流浪漢,會有什麼少爺要見他?
  「勤少爺,你怕了吧!」那個人一臉得意的說。
  哼!又是一個狗仗人勢的奴才。
  「我和你們家勤少爺素未謀面,八竿子也打不上關係,他見我做什麼?」
  「小魚兒你認識吧!」
  「小魚兒?你問這做什麼?他怎麼了?」裴冷笙一下皺起了眉頭。
  那個勤少爺不會也是個有戀童癖的人吧!這年頭是怎麼了?男人不愛女人,專門找男人來愛。
  「他想毒殺勤少爺,現在在尋芳閣裡。」
  毒殺?!小魚兒?!可能嗎?
  「小魚兒是不會做這種事的。」裴冷笙怎麼也不相信小魚兒會做這種事,他是這麼單純的小男孩,怎麼也不可能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會不會,你到尋芳閣一看不就知道了。」那個人一臉不屑的說。
  裴冷笙哪還等這些人說什麼,當下就趕向尋芳閣,連門都不敲的一把推開了門,急急的想從小魚兒的口中得到事情的真相。
  「你就是死丫頭的奸夫?」
  杜少勤一看到推門而入的裴冷笙,心中不免生出幾分妒意,他杜少勤玩遍下的女人,對自己的相貌相當有自信,可是一看到裴冷笙的臉,連他也不得不自慚形穢。
  「不錯嘛!你這死丫頭倒挺厲害的,去哪兒讓你找到這樣的好貨色?」
  杜麗娘看了裴冷笙也不免心動,她原以為杜少勤已是少見的美男子,卻硬是讓這眼前的男人給比了下去。
  「奸夫?死丫頭?」裴冷笙一下子聽不懂杜少勤和杜麗娘的話,只能一臉疑惑的看著小魚兒,想知道一些頭緒。
  「別裝了,你跟我們的以湘姑娘同室共處了這麼久,你們之間要是沒有一點姦情,誰相信呀!只是你大概不會想到你的枕邊人是京城第一才女于以湘吧!倒便宜了你這個來路不明的傢夥。」杜少勤一臉蝟褻,看得出他想的絕不會是什麼好事。
  「你是女的?!」裴冷笙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只能驚訝的瞪著于以湘。
  「喲!偷吃還講得出這麼好聽,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說沒事誰相信哪!」杜麗娘冷冷的說,反正她就是非得把于以湘抹黑才甘心。
  「沒想到我們的大才女私奔不說,還學人謀財害命,我看你這一次是非死不可。」杜少勤一臉得意的說。他得不到就除掉,是他做人的一貫原則。
  「謀財害命的是你們,是你們兩個共謀下毒殺了我爹,又害死了小紅。」于以湘悲痛的說。
  「你閉嘴!」杜少勤臉色白了一瞬,「你話可別亂講,現在下毒的是你,這事兒大家都看到了,你還有什麼話說。」他把話兒又帶回了于以湘的身上。
  「沒錯!是她把藥話進湯和茶中的,我和小姐都看到了,藥還在她身上呢!」紫薇伸手就把于以湘懷中的藥瓶子給掏了出來。
  「那藥?!」裴冷笙連忙探了探自己的懷中,然後一臉震驚的望向于以湘。
  「對不起……裴大哥……」
  「這下人賊俱獲了吧!」杜少勤冷冷的說,沒想到這麼容易就除掉了他的心頭大患。雖然沒有玩到這娘們是有點可惜,可是,他杜少勤也沒有興趣穿別人的破鞋。「來人哪!把他們兩人抓下去,等明兒個送官。」
  「等一等!你說小魚兒……于小姐下毒,你有什麼證據?」裴冷笙喝止了那些上前而來的人,一把擋在于以湘的面前。
  「這件事有人證、物證,你還想狡辯嗎?不然你說說這瓶子裡的是什麼東西?」杜少勤認為裴冷笙不過是在作困獸之鬥,一點也不在乎。
  「那不過是些糖粉,有人規定不能在身上帶些糖粉的嗎?若你說這真是毒藥,那你看到誰死了嗎?」裴冷笙振振有辭的說著。
  「這……麗娘,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杜少勤被裴冷笙說得啞口無言,只好轉向杜麗娘。
  「我……」
  「怎麼樣?沒事吧!」裴冷笙一臉「我就說嘛」的樣子,只差沒把這幾個字寫在臉上。
  「這也不能證明什麼。」杜少勤仍是不放過他們,說什麼他也不能讓這到口
  的鴨子給飛了。
  「你們說這湯裡有毒,那我就當著你們的面喝下去如何?」裴冷笙拿起桌上的碗就喝了一大口。
  「裴大哥!」于以湘驚呼,卻換來裴冷笙冷漠的一眼。
  但也只是那麼一瞬間,下一刻,裴冷笙又是那一臉吊兒郎當,「這銀耳蓮子湯煮得火候真夠,味道十足,只可惜淡了點。」他說著,竟又伸手拿過紫薇手中的瓶子,一古腦的全倒進了碗裡,然後一口氣的喝光。
  「你……」
  杜少勤沒想到裴冷笙的動作這麼快,這下子連點證據都沒有了,雖然他不相信瓶中真的是糖粉,但不僅是枉麗娘,連裴冷笙吃下這麼多都沒事,他還能拿于以湘怎麼辦。
  可是,這于以湘是留不得了,說什麼他絕不能讓她活著壞了他的大事。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這若是毒藥,那我還能站在這裡嗎?」裴冷笙手一攤,「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
  「等一等!」杜少勤怎麼可能就此放手。
  「你還有什麼事嗎?」
  「我不可能放你們走,雖然你證明了現在沒事,卻不能保證待會兒沒事,或明天沒事,不是嗎?」
  「那你想怎樣?」裴冷笙雙手抱胸的問著。
  杜少勤被裴冷笙這麼一瞪,心中不覺一驚,卻下還微退了半步,不過想起這兒是他的地盤,而且又有這麼多人的情況下,他又向前一步。
  「我只是想請你們在地牢中過一晚,若明天沒事,我自然會放你們走。」杜少勤的如意算盤是,只要留下他們一晚,他就不會給這兩個人有見到明天太陽的機會。
  裴冷笙哪會不知道杜少勤的心眼,這些天他明查暗訪,就是要了解杜少勤這個人,出來的結果是——他根本就是一個沒藥救的大壞蛋。
  加上他剛剛聽了于以湘和他之前的對話,大概也能將事情猜出個十之八九,他早就料到杜少勤不會輕易的放過他們。
  杜少勤說要留下他們以防萬一,要殺他們滅口才是真的吧!
  以他的武功,要離開這裡並非難事,可是他卻另有計劃,既然杜少勤想來個甕中捉鱉,那他就來個將計就計,看看到時候鹿死誰手。
  「這倒使得,反正你留我們多久都一樣,最後贏的人一定是我。」裴冷笙一臉肯定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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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大哥,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于以湘小聲的問著裴冷笙。
  自從被抓進來地牢後,裴冷笙一直沒有開口說過話,而且冷著一張臉,這時于以湘才發現,他兇著臉罵人的時候根本比不上他冷著臉不理人的樣子。
  「你什麼時候拿走我身上的藥?」裴冷笙總算開了口,但仍是冷冷的,沒有什麼溫度。
  「你睡著的時候。」于以湘小聲說,突然她又想起了一件事,「裴大哥,你剛剛喝了那麼多,你沒事吧!」
  「托你的福,我還死不了。」裴冷笙的臉色實在不好看,說話的口氣也好不到哪裡去。
  「可是……」
  「這次算你運氣好,這軟骨散是杏兒特制的東西,聞它的味道會讓人四肢無力,但加在水中,就一點作用也沒有,所以那個杜麗娘自然不會有什麼事。你根本就不知道藥性,還敢學人家下藥,你有沒有一點大腦?」裴冷笙沒好氣的說。
  他知道自己在生氣,也知道自己的口氣很不好,可是他就是忍不住,那被戲耍的感覺一直在胸中縈繞不去。
  「你為什麼要這麼生氣?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不對,可是,我不能再放過杜少勤那個壞蛋,他不死,一定會有更多的人遭殃。」于以湘解釋著,希望裴冷笙能夠了解她不得不這麼做的苦衷。
  「這不是我生氣的最大原因。」裴冷笙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一定覺得很好笑吧!」
  「啥?」于以湘不太能了解裴冷笙話中的意思。
  「你看我在為你痛苦的時候,一定覺得很好笑吧!看我自以為自己有問題,竟然會為一個男人而動情的時候,你覺得很有趣是嗎?」
  裴冷笙只要一想起這些日子的苦惱,他的心中就有氣,她明明是個女人,她只要一句話就能解除他心中的苦悶,可是,她卻什麼也不說,只是在一旁看著他痛苦、掙紮。
  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
  「我沒有!」于以湘搖頭否認,她真的從來沒有這樣子想過。
  「當我為你心煩意亂、為你不知所措、為你肝腸寸斷,你一定很得意吧!京城第一才女果然高竿,就連男裝打扮也能擄獲男人的心,你不在任店工作,倒還真是可惜了。」裴冷笙已經有些口不擇言,他想藉傷害于以湘來發洩他被人戲弄的心痛。
  如果他的目的是要傷害于以湘,那他做到了,因為于以湘臉上像是被人狠打一掌的痛縮著。只是,當他看到她臉上的傷害時,卻發現自己心疼不已。
  「小倆口鬧起意見來了?這可不太好喔!你們還得做同命鴛鴦呢!」
  杜麗娘的聲音突然由牢門口響起,而杜少勤和琥泉號子的總管周恨也跟在後面進來。
  「你們想做什麼?」于以湘嚇了一跳,後退了幾分,卻不小心跌進了裴冷笙的懷抱,她原想跳開,卻發現自己被裴冷笙的手緊緊抓住,根本動彈不得。
  「湘丫頭,說你聰明,可是你有時候還真的是挺笨的。」杜少勤冷冷的笑著。
  「你明明說明天沒事就會放了我們的。」于以湘有些慌亂的說。
  「我是說沒事,可是你們現在就有事了,不是嗎?」杜少勤得意的笑笑。
  他杜少勤從來說話就不算話,只要能達到目的,就算要他發毒誓都可以,更別說這口說無憑的事了。
  「你卑鄙!你是殺人兇手!」于以湘現在除了這樣說之外,也想不出什麼話來了。
  「隨便你怎麼罵,反正你很快就什麼話也不能說了。是你自己要自投羅網,實在怨不得我,你以為我還會給你第二次的機會讓你再來殺我嗎?」杜少勤一點也不生氣,反正很快他就可以除去于以湘這個心頭大患了。
  「至少,這和裴大哥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可以放了他吧!」既然她是活不成了,至少她不想連累裴冷笙。
  「你別開玩笑了,他知道的事這麼多,我怎麼可能放過他?」
  「可是……」
  于以湘還想說些什麼,裴冷笙卻對她搖搖頭。
  「你再說什麼也沒有用的,他是不可能放人的。」
  「聰明!」杜少勤點點頭證實了他的話。
  「不過,既然你要我死,至少也得讓我做個明白鬼,可以嗎?」裴冷笙眼睛閃起了一絲奇異的光芒。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23 21:58:59


  「不過,既然你要我死,至少也得讓我做個明白鬼,可以嗎?」
  裴冷笙微微一笑,彷彿他談的不是生死之事,而只是跟人家閒話家常一般。
  「可以!」杜少勤點點頭。「就讓你做個明白鬼也好,省得你做鬼後天天來找我,只是,你想知道些什麼?」
  「你是用什麼手段毒死我爹的?」于以湘迫不及待的先開了口。
  「這還不簡單,你那好色的爹,這麼老了還想吃天鵝肉,他這樣死算是便宜他了,話說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們就每天替他燉了一盅加了料的血燕窩。」杜少勤可是一點悔意也沒有。
  「你們這樣太過分了!」
  雖然她早就知道是他們害死爹的,但聽他們親口說出來仍忍不住心中的悲憤。
  「死丫頭,你這話就不對了,至少我讓你爹到死之前的這段時間都很快樂,不是嗎?于家的家產屬於我又有什麼不對?而且普通的人喝了這加料的湯,快則三個月,慢則六個月,而你爹還拖了將近一年,算來你爹這風流鬼也該夠本了。」杜麗娘一擺手,彷彿謀財害命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爹是個好人,他只是沒看清楚你這個女人的真面目罷了。」
  「是嗎?以他這樣的年紀,我會看上他?」杜麗娘冷哼了一聲。「要不是看在他還有幾個錢的份上,他連碰我一下我都覺得噁心。」
  「是你來招惹我爹的,你憑什麼這樣說他?我早知道你們兩個人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應該讓爹把你們兩個人都趕出去。」
  為什麼?
  為什麼她當初不相信自己的直覺?
  為什麼人都要等事情發生了以後才來後悔?
  于以湘恨得握緊了拳頭,要不是她現在被關起來,她一定要撕去杜麗娘那張寫滿得意的面孔,看看她還能不能用她那張臉去騙人。
  「那還真是要感謝你了,當初那老頭子雖然對我有意思,可是他竟然說要回去問問你的意見才決定要不要成婚。真是笑話了,老子成親還得女兒同意,他也寵你寵得太不像話了。」
  杜麗娘會這麼厭惡于以湘,除了她長得比她美、家世比她好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那老頭子對于以湘的關愛。
  杜麗娘從小就是樣樣要最好的,但第一次見到于以湘,她才發現自己樣樣都不如她,就是這一點,讓她恨不得這世上從沒有一個叫于以湘的女人。
  「所以今天我們能擁有于家的家產,或許還得感謝你當時沒有反對,不然這整個計劃也不會這麼的順利了。」杜少勤存心氣于以湘,看到她的臉色愈難看,他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滿足感。
  「你……」
  「原來你們就是這樣取得于家的產業,這招還真是高明呀!一點也不費吹灰之力,就輕易的成為了京城的首富。」裴冷笙點點頭。
  「京城首富算什麼,我還要打敗冷竹島,成為天下的首富。」杜少勤得意的說。
  「所以你就和冷竹島旗下琥泉號子的周總管合作,想藉此吃下冷竹島?」
  「你知道的還真是不少,看來你是真的不能留。」杜少勤微皺了一下眉頭,納悶著這事是如何傳出去的。
  「好說,我知道的多不多我是不知道,但至少我有一件事一直很想問,只是不知道周總管能不能給我一個答案呢?」眼睛轉呀轉的,轉到了從剛才就一直沒有出聲的周恨身上。
  「你想問什麼?」
  「小事,只是想知道你做這件事的用意。你把琥泉號子的東西轉給了采蘋軒,你應該知道這對冷竹島來說並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你何必讓他們以為冷竹島的勢力已伸手可及,這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裴冷笙臉色不變的投下一個足以震傻杜麗娘和杜秒勤兩個人的炸彈。
  「你說什麼?!」
  「他說的話可是真的?!」
  杜麗娘和杜少勤幾乎是同時開口問。
  「原先我以為你是和冷竹島有過節,可是你的行為又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我想來想去,最後只有一個結論,那就是和你有仇的該是他們吧!」裴冷笙直瞅著臉上仍是沒有任何表情的周恨。
  「周兄,這小子只是在離間我們而已吧!我杜少勤和你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面,又哪來的什麼怨、什麼仇呢?」杜少勤急急的說。
  「我和你杜少勤當然沒有仇恨,但是,我和周祈安可有很大的過節。」
  「周祈安?」杜少勤這下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
  這不是他化為杜少勤之前的名字嗎?周恨怎麼會知道的?難道他……「你不會忘了玉琴吧!」
  「玉琴?!難道你是……」杜少勤的眼睛一下子張大。
  「沒錯!我就是成實布莊的老闆,玉琴是我名媒正娶的娘子。你這個騙子,先讓杜麗娘接近她,再經由杜麗娘的介紹讓她認識你,然後你用甜言蜜語哄騙她,讓她把帳房放錢的地點和我要談的生意全告訴了你,而你就用她告訴你的事,偷走了我的錢和那一筆生意。」周恨一提起此事,原本冷漠沒有表情的臉上一下子堆滿了憤恨。
  「那怎麼能怪我,兵不厭詐,更何況是你冷落了你的妻子,我只是適時的給她一點安慰而已。」杜少勤辯解的說。「反正我現在的錢這麼多,最多我當年拿了你多少,連本帶利還你不就得了。」
  「你以為我計劃了這麼久,為的是那一筆錢嗎?我才不要什麼錢!你知不知道?玉琴知道了這件事後,自認對不起我,就服毒自殺了。」周恨講到此,已是咬牙切齒,當年的那一幕幕又錐心刺骨的湧上心頭。
  「那是她自己想不開,能怪我嗎?」杜少勤聳聳肩,一下子把這件事撇得精光。
  「你還敢講這種話,要不是你欺騙了玉琴,她會死嗎?」周恨心中的恨意一旦流洩,就像是山洪爆發般,一發不可收拾,「從那時候起,我就暗自下了決定,我一定要找出你們,也讓你們嘗嘗失去美夢的感覺,讓你們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所以你找上了冷竹島。」裴冷笙大概也知道接下來的發展了。
  「沒錯!玉琴死了之後,我一直查不出周祈安和周祈心這一對兄妹是何許人,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是用化名,但我仍不死心,因為我知道你們一定會再用相同的手法行騙,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我來到京城聽到了于家老爺的事,讓我找著了你們,我終於能替玉琴報仇了。」
  「我看倒不見得吧!這兒四周都是我的人,你又能對我怎麼樣?只要我一聲令下,你一點活命的機會也沒有。」杜少勤得意的說。
  有錢的人是老大,只要他有錢,什麼不要命的保鏢都有,哪輪得到他死?
  「我看這倒也不見得吧!」裴冷笙學著杜少勤說。
  「你閉嘴,你想死得快一點嗎?死到臨頭還這麼多話。」杜少勤沒好氣的說,乍聽到冷竹島只是他們的一個夢,心中的失望只能以吼叫來發洩。
  「這你就錯了,他這個人一天不講話大概會死人的,你要他不講話他才會死得快一點。」一個嬌脆的女聲揚起。
  「你是什麼人?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杜麗娘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幾乎是用高八度的殺豬聲音喊出來的。
  杜少勤一看是個單身的女人,而且還是個他平生僅見的大美人,當下那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喲!哪來的大美人?要不要和我一起快樂一下?」
  他這個人八成是豬八戒轉世投胎的,不然怎麼一看到女人就是一臉的豬哥樣?
  「相公!那個男人講話輕薄我。」女人一臉的「你死定了」的瞪了杜少勤一眼。
  「什麼?」
  一個冷冷的聲音傳入,跟著出現的是一個俊美得不像是真人的男子,和那個女人站在一起,兩人就像是畫中的人兒,讓人不得不訝異這世上竟有這麼相稱的男女。
  只不過,美中不足的是,那個男人臉上連一絲的笑容都沒有,而且全身散發出一種冷冽的氣息,要不是剛剛聽他說過話,還真會以為那個男人只是座雕像而已。
  「你們是什麼人?」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虧你還口口聲聲要打敗冷竹島,怎麼連冷竹島的大當家和他的夫人都認不出來?」裴冷笙挖苦的笑了笑。
  「你別開玩笑了,誰都知道冷竹島的當家全住在冷竹島上的冷竹山莊,怎麼有可能來到京城?更何況冷竹島的大當家夫人可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之身,怎麼可能來到這種地方?」杜少勤死都不肯相信他的運氣會這麼背。
  「這你又錯了。」杏兒搖搖頭。「你跟那女人還真是天生一對,讓我不得不『覺』得想『呸呸呸』,都是專門騙人感情的下流胚子,連說起話來也老要人糾正。」杏兒仗著背後有她武藝高強的老公在,說起話來更是分外的不客氣。
  「我說錯了什麼?」
  「誰規定冷竹島的人只能住在冷竹山莊?公主也是人,為什麼不能來這種地方,我高興來就來,你管得著嗎?更何況你把我小叔關在這種地方,我能不來嗎?這要是傳了出去,人家會說話的。」
  杜少勤沒想到他竟然惹到了這麼一號不得了的人物,「這是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
  他說什麼也能接受這樣的事。
  「是真的,你就認命吧!不然你以為我忍了這麼久,為什麼直到今天才把這件事說出來?為的就是要看你現在的樣子,讓你嘗嘗失去所有的感覺。」周恨哈哈大笑。
  杜少勤直到此刻才真的相信大勢已去,而現在的他猶如將死之蛇,仍是不放過任何咬人的機會。
  趁著周恨仍為他的大仇得報而沈浸在其中的同時,他悄悄的從懷中拿出一把刀子,對著周恨就沖了過去——「小心!」
  杏兒一聲驚呼伴隨著一聲慘叫。
  一場混亂過去後,這才發現倒在地上的人是杜麗娘。因為杏兒一聲驚呼,讓周恨及時偏身一閃的躲過了這一劫,但是杜少勤因為收勢不及,而對著周恨身後的杜麗娘胸口就是一刀,當場就讓杜麗娘斃了命。
  「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
  杜少勤一時慌的手腳,連刀子也給丟到一旁,只是不停的搖著杜麗娘的屍體。
  「都是你,要不是你的話,她就不會死了!我跟你拚了。」杜少勤像是紅了眼的野獸,整個人撲向周恨。
  或許是他沖得太快,也或許真的是天網恢恢,就這麼無巧不巧,他竟然踩到杜麗娘未干的血,整個人就這麼摔了出去,正巧摔在刀子上,一時鮮血四處飛濺,就這樣結束了他騙財騙色的一生。
  「現在你的仇人已經死了,你要怎麼辦呢?」看著像是失了神的周恨,輕聲喚回他的神智。「大當家和三當家,我知道你們一向器重我,但我卻是有目的才進入琥泉號子的,希望你們能原諒我。」
  「沒什麼原不原諒的,這三年除了醉月樓外,你把每一件事都弄得妥妥貼貼的,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你留下來繼續擔任總管的職位,我想大哥一定會同意我的看法,是吧!大哥?」
  裴冷簫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裴冷笙的說法。
  周恨聽了裴冷笙的話,再看了看裴冷簫點頭同意,當下心中一片感激,身子也曲了下來。
  「承蒙兩位當家的抬愛,我一輩子做牛做馬也還不起。只是,我是個心死之人,我曾向玉琴發誓,只要我報了仇,這一輩子就再也不會離開她。現在仇已了,我只想陪在她的身旁,度過我的後半生,至於兩位當家的恩情,只能來世再報。」
  「那好吧!我也不強人所難。」裴冷笙點點頭,雖然失去了個人才是有點可惜,但是人各有志,也不好勉強。
  「謝謝兩位當家,請接受我的拜別。」說完,周恨「叩!叩!叩!」的連連磕了三個響頭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裴冷笙等周恨走了之後,才對著杏兒喊:「大嫂,現在你可以放我出來了嗎?」
  「你出來打算做什麼?」
  「當然是回家呀!」裴冷笙一副理所當然的說。
  不回家難道要他一輩子住在牢裡?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問題?這個大嫂的腦子是不是出了問題?回頭叫大哥要小心一點。
  「那你的姑娘怎麼辦?」原來這才是杏兒真正的目的。
  「你也知道她是女的?!難道全世界就只有我不知道她是個女人?」裴冷笙沒好氣的大喊,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是你自己笨還怪別人,一個女人和你共處了那麼久,你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就算你不認為自己有特殊喜好,我也以為你有斷袖之癖了。」
  「開門!我沒興趣聽這些。」裴冷笙現在一點被消遣的肚量也沒有。
  「除非你告訴我,你出來了之後,要怎麼安排這位姑娘?」杏兒可是一點也不退讓。
  「能怎麼樣,現在于家產業又回到她手上了,她又不會無家可歸,她高興去哪干我什麼事?」裴冷笙沒好氣的說。這個大嫂有時候真是讓人受不了,這愛管閒事就是其中的一樣。
  「那可不行哪!」杏兒搖搖頭,一點兒也不滿意裴冷笙的回答。
  「什麼不行?你到底開不開門?」
  「想要我開門,可以,除非等你們兩個人討論出一個結果,不然我一開了門,誰知道你會跑到哪兒去?對了,這兒我會找人來清理的,你們可以放一百二十顆心。等你們談出一個令我滿意的結果,我自然會找人來放了你們。」杏兒得意的甩甩手中的鑰匙,挽起裴冷簫的手就往外走。
  「大哥!你不能讓大嫂這麼做。」裴冷笙不在做最後掙紮。
  裴冷簫看了一眼杏兒,又看了一眼裴冷笙,他一向沒什麼表情的冷臉突然浮出一抹笑容,像是了解什麼的對杏兒眨了一下眼睛。
  「我覺得你是該好好跟人家姑娘談才是。」裴冷簫的一句話斷了裴冷笙的最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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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冷簫和杏兒離開後沒多久,一群人馬上非常有效率的把杜少勤和杜麗娘的屍首運走,連地上的血跡也不留,彷彿剛剛什麼事也沒發生。
  那群人都走了之後,沈默也跟著降臨在他們之間,裴冷笙和于以湘似乎都不想開口打破這一片窒人的安靜。
  終於,于以湘還是忍不住的開了口。
  「裴大哥,我知道騙了你是我不對,你真的不能原諒我嗎?」
  「原諒?我這幾天的自我懷疑,你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就要打發我?你當我是什麼人呀?」
  裴冷笙一點軟化的意思也沒有。
  「可是我是不得已的。」她嚅囁的說。
  「最初或許是不得已,那麼後來呢?你為什麼不說?你是不相信我,還是存心看我的笑話?」
  裴冷笙一甩衣袖,像不願看到她似的背對著她坐了下來。
  「我從來沒有——」
  裴冷笙不讓她有辯解的機會,打斷了她的話說:「沒有大聲的笑,只是在心底偷笑是不是?笑我自作多情,還是笑你連扮成男人都有笨蛋被你迷得團團轉?」
  「我沒有,而且你自己不也一樣沒有告訴我,你就是冷竹島的三當家。」于以湘的辯解小聲的像是耳語,一點氣勢也沒有。
  「你……你還敢說!你也沒有說你是于家的大小姐,而且你還騙我說你是男人。」
  裴冷笙沒想到于以湘會回他的話,差一點回答不出來,幸好他一向不用大腦嘴巴也會迸出話來。
  「我很抱歉,我真的不是——」
  再一次,裴冷笙又沒有給她任何開口的機會。
  「不是什麼?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我真的——」
  「你不用說了,我不會相信你的!」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我不會再給你玩弄我的機會了。」裴冷笙一臉的堅決。
  「我——」
  裴冷笙根本是打定主意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不管她要說什麼,他一律比她快一步的截掉她到口的話。
  「我不想再聽你——」
  「你給我閉嘴!」這下于以湘真的火了,這個男人到底讓不讓她把話說完?
  「不管你聽不聽我都一定要講,等我講完了,就算你求我講,我也不願再講給你聽。」
  「你瘋——」裴冷笙的訝異全給于以湘一把打斷。
  「我如果是瘋了,也是給你逼瘋的。我已經說了幾百次的對不起了,你還要我怎麼樣?我是說了謊,就像你因事情需要不也隱瞞了身份?我也沒有怪你,你又怎麼能怪我?更何況說謊就是說謊,說一次跟說一百次有分別嗎?」于以湘喘了一口氣,但仍沒有給裴冷笙講話的機會,又兀自的講了下去。
  「我從來沒有笑你的意思,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你可以不愛我,但是不要侮辱我的人格,這些話我不會再說第二遍,至於你要怎麼想,隨便你了。」于以湘一口氣把話說完,大概用了太多力氣,當她一說完,便不停的深呼吸。
  說也奇怪,這裴冷笙被人喧賓奪主,原本該是火上加油的更生氣才是,沒想到他卻擊掌大笑了起來。
  「妙!妙!妙!這真是太絕了。」
  于以湘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他不會是生氣瘋了吧!不然怎麼行為如此反常?連剛剛臉上的寒霜都一並不見,換上的是他那孩子氣的笑容。
  「你還好吧?」于以湘不敢確定的問。
  「不好!」他斬釘截鐵的說。
  果然,一切就如她所想的。看來他真的是不打算原諒她了。于以湘低下了頭,轉身想在離裴冷笙遠一點的地方坐下來。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好嗎?」
  一只手從她的背後拉住她,硬是把她給拉了過去。裴冷笙在她耳邊輕輕的說話,那熱呼呼的氣息,逗得她不自覺得心跳亂了起來,連雙頰也不免飛紅。
  「為什麼?」
  「剛剛我才發現我是一個多麼小氣的人,為了我的自尊,竟然用那麼難聽的話來攻擊你,要不是你剛剛那一句話,我想我可能還沒想清楚。」
  「哪一句話?」她可不記得自己曾說了什麼話這麼有用,她只是一古腦的把自己想講的話全說了出來而已。
  「你說我不愛你。」裴冷笙不贊同的搖搖頭。
  「我怎麼知道,你從發現了我是女兒身之後,對我的態度一直是冷冷的,我以為或許你比較喜歡小魚兒,而不是我。」于以湘小聲的說。裴冷笙一百八十度的態度轉變,讓她想不這麼想都很難。
  「天!我可是個正常的男人,我愛你就只因為你是你,不管你是男是女。而且我情願我愛的是女人,至少我就不用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和普通人不一樣了。」裴冷笙連忙解釋。
  「可是……」
  于以湘原本要說的話全淹沒在裴冷笙的熱吻中。和第一次不同的是,這一次的吻少了幾分粗暴,卻多了更多的熱情,讓她的心在他呼出的熱氣中跳躍著。
  當這吻結束後,于以湘發現自己竟然整個癱在裴冷笙的懷中,她滿臉羞紅的想離開這種尷尬的情況,卻發現自己的腳軟得使不上一點力,只是臉羞得更是紅熱,將臉整個的藏進他的懷中。
  「這樣你還懷疑?」裴冷笙壞壞的問。
  「你這個人太壞了!或許我該再考慮一下。」于以湘嘟了嘟嘴。
  「來不及了,你和我共處一室好幾個月,這下京城大概沒幾個人不知道,以流言的速度,大概用不了三天,全天下的人都會知道你跟我的關係了。我看你還是認了,畢竟人言可畏。」
  「你……」于以湘這下才發現,他耍起賴來也是很厲害的。
  「別生氣了,我開玩笑的,更何況,現在我想娶你可還有一個問題。」裴冷笙的眉頭一下皺了起來,臉色也有著幾分凝重。
  于以湘看到他這個樣子,一顆心也不免懸了起來,「是不是還有什麼事?」
  裴冷笙點點頭。
  「是不是為一個女人?」于以湘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
  「也算是,也算不是,一半一半啦!」裴冷笙模稜兩可的說。
  「到底是什麼事?你快說呀!」于以湘的眼眶都急紅了。
  「哎!你別哭呀!我說了,你可別罵我。」
  「你到底說不說嘛!」
  「唯一的問題是——我們還在這牢裡,你要我怎麼娶你?」裴冷笙吐吐舌頭。
  「你……你太可惡了!」
  于以湘一張小臉氣得紅通通的,惹得裴冷笙又是一陣心神蕩漾,俯身以唇就唇的吻了上去,想當然耳,于以湘除了乖乖投降外,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嗎?
  這小小地牢的世界裡,因為有愛,而顯得甜蜜而溫馨。連四周的空氣也溢滿了令人不覺會心一笑的愉快。
  

★★★★★★★★★★★★★★★★★★★★★★★★★★★★★
  
  唯一覺得有些難過的大概是躲在不遠處的裴書奇。
  他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是燒了什麼好香,竟然會遇到一個像杏兒媽媽這樣的干娘?
  他好不容易才從西域跟著商旅學做生意回來,竟不讓他休息的派他做這樣的工作。
  說什麼是一個簡單的工作,而且也不會花時間,還說了一大堆保證的話,說什麼只要他在適當的時候幫冷笙叔叔開個門,事情簡單得不花吹灰之力。
  唉!他早該知道事情根本沒那麼簡單,什麼叫做適當的時機?
  他們吵架的時候不能放人,他們冷戰的時候不能放人,可是他們卿卿我我的時候他能進去嗎?他不被冷笙叔叔殺了才怪?
  天啊!早知道一回中原就會遇到這種事,他還是不要回來好了。
  至少在外面蚊子咬的時候他還能打一下,哪像這兒,為了不發出聲響,只得白白的便宜了那些噬血的小傢夥。
  他到底還要等到什麼時候?為什麼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會落在他身上?
  他再伸伸頭向裡面探了一眼,然後很小聲的歎了一口氣,認命的搖搖頭。
  看來,他還有得等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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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0-24 03:49:44




大小美男子-精靈四部曲番外篇5 作者:丁千柔
  
「他」冒著生命危險逃出繼母的魔掌,卻險遭搶匪殺害,所幸裴大哥出手相救,還帶著無依無靠的「他」投靠妓院,誰知一覺醒來,那個滿臉落腮胡,活像只大猩猩的裴大哥,竟被那些眼光於頂的鶯鶯燕燕團團包圍住,這怎麼可能!

仔細一瞧,天哪!他不過是把胡子剃了,怎會前後差那麼多,現在的他簡直是潘安再世,令「他」不禁懷疑……

他真的是那個老愛嘲笑「他」太娘娘腔,發誓要將「他」磨練成堂堂男子漢的裴大哥嗎?

突然,「他」反倒希望他仍留有那大把胡子,那麼他的好只有「他」知道,而且完完全全屬於「他」……

「他」抖地一驚,發現自己竟戀上這個輕狂卻不失溫柔的裴大哥了!

只是,以「他」現在的身份,他會接受「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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