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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3-13 14:59:57

前言:

她是絕不會和那個「空降部隊」妥協的!
不說他是讓她亦師亦友上司退位的元兇,
想她也是雙學位、精通多國語言的女秘書,
他卻上任第一天就全盤否認她的工作能力,
當她是泡茶、訂便當的小妹來指使,
幾天相處下來,兩人唯一有的共識是──
互看不順眼!
不過她早做好另謀高就的準備也不在意,
沒想到騙他她「大姨媽」來請假去面試,
卻好死不死遇到他去談Case,當場被抓包!
還以為這下準被踢出公司喝西北風,
冷面上司卻意外的來個「握手言和」,
這總經理大人胡蘆裡究竟賣什麼藥……


楔子

  一段疑似媒人與女方家人的對話--

  「要安靜,最好是沉默寡言不多話的?」

  「是。」

  對方說,最好是個啞巴。

  「不用太漂亮,相貌中上就可以了?」

  「是。」

  對方說,最好是長得「可人」--可怕到嚇人!

  「以丈夫為天,出嫁從夫,要遵循三從四德?」

  「是。」

  對方說最好是完全沒主見的女人,叫她往西北東,她不敢往西北西。

  「要是個精於廚藝、園藝,會把家打掃得纖塵不染的好女人?」

  「是。」

  對方說,他目前迫切需要一個女傭甚於一個妻子?

  欸,真不是她在說,當了媒婆幾十年,還沒聽過條件這麼怪的,若不是看在酬金高得嚇人,她還會以為是惡搞的。

  「這男人是古人嗎?」還出嫁從夫哩!

  「是……呃……當然不是!」

  「相片拿出來看一下吧!看看到底這男人有什麼條件這樣要求東、要求西的?」不過是個八字還沒一撇的相親對像……

  二樓的一群人討論主題討論得沸沸湯湯之際,隔著一條街的公車站有個纖細的女人下了車,正往回家的路上。

  十幾分鐘後,一身俐落套裝的女人出現在一棟洋房前。

  這是一棟佔地四十坪左右的三層樓老式白色洋房,每層有陽台的樓層莫不是別出心裁的種滿了各式花卉。

  主屋前有十來坪的一片綠地,上頭種滿了不同季節各色花卉。蘭花、小蒼蘭、百合、萱草、玫瑰、茉莉……

  不同的花卉,種在適宜自己的位置上,因此花卉種類雖多,花園還是「亂中有序」,雖繽紛,卻不顯雜亂。

  一大片的韓國草由外頭的木門延伸到洋房前,為了不使綠草在人類的踐踏中枉死,主人還特地間隔的鋪了十幾、二十塊的造型石板,方便來往兩扇門之間。

  由一園子的生意盎然可看出,這屋子的主人之一,必定是個「綠手指」。

  正是秋意正濃時分,纏倚在籬笆上的薔薇開得柔媚,怯生生的嬌柔模樣惹人憐惜,在月華下的粉色花朵,有著一股動人的寧靜風華。

  木門被推開,纖細的人影走進了花園內,高跟鞋踩在石板上發出節奏性的叩叩聲……

  鑰匙開啟了大門,放在玄關小几上的一盆大巖桐露了臉,關上了門後,原本的高跟鞋換成了較低分貝的室內拖鞋聲,一路往二樓走……

  二樓的某問房間,房門大開,一群女人和一個男人,老老少少大概有五、六個正熱烈的談論著事情。

  「喔,這個好!這個好!說鼻子是鼻子,說眼睛是眼睛!這個給我當孫女婿不錯吧?你說是不是啊,阿勝?」蒼老的老嫗聲音仍是丹田十足,看了看手上的相片後詢問著兒子。

  聽到這裡,纖秀的女子大概知道是什麼人上門,又在討論什麼事了。她不自覺的攏近了秀眉,隨即眉一揚,嘴角勾起一抹置身事外的笑容。

  這種特殊組合能齊聚一室,還能為了什麼?

  不就是相親嘛!

  楚家算是大家族,而這大家族有一個不符時代,又奇怪的「陋習」,那就是--一家子都早婚。

  老一輩的就不用說,那個年代十五、六歲嫁娶的比比皆是,可與她同輩的表哥、表姊、堂哥、堂姊,甚至比她小的堂弟、堂妹、表弟、表妹……一群人未滿二十就結婚去了,還一堆當爸媽了!

  正因為這樣,她這早滿了二十歲還沒消沒息的「老姑婆」,在她大學畢業那年被下了最後通牒,二十三歲到二十五歲間,她幾乎參加遍了任何大小的相親聚會,有時「趕場」時,一日趕兩場,還看過不少熟面孔!

  兩年間,她唯一的收穫大概就是吃遍了北市最有名的餐館,至於「正事」嘛……

  對於石沉大海的事,她只要裝作一臉遺憾郁卒樣,對於沒人看上眼的女人,大夥兒也不好苛責,只是覺得奇怪,長得清秀柔弱的美人胚子,怎會沒人看得上?

  至於為什麼沒人看得上?呃……她怕家人知道真相,往後她就不准姓楚了!

  密集的相了兩年親,她還是孤家寡人,滿二十五歲那年她終於被視為滯銷品的放棄了。

  那麼,借問一下,她此時此刻到底是「高齡」幾歲?

  她,楚家的長女--楚正璘,今年再過幾個月就年屆「高齡」二十七。

  正因為她早過了楚家人眼中的適婚年齡,因此無論此刻房間裡討論的相親對象是圓還是扁,都與她無關。

  現在該煩惱的是二妹吧?她也大四了,距拉警報的日子只剩一年多了。

  不過聽著阿嬤對相親對象的評語還真叫人莞爾。想必對阿嬤的問話,老實又話不多的老爸一定無法招架。

  果然!

  「……」正直老實的楚明勝,還真不知該怎麼回答老母這奇怪的問題。

  有人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阿嬤,有哪個人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嗎?就算是頭豬,人家也是說鼻子是鼻子、說眼睛是眼睛吶!沒人會指著豬的眼睛說是豬鼻子的!」

  十幾歲女孩的聲音清脆甜美,正是大一新鮮人,楚家的小女兒楚正袖。

  「妳阿嬤的意思是,相片中的男人是個帥哥!」溫婉的聲音帶笑。「還真是長得挺好看的。」看來當家主母也頗滿意相片中的男人。

  「是啊!是啊!人家不但長得好,又是在大企業工作,學歷更是拿出去會嚇死人!是美國那所哈……哈根大使大學的經濟學碩士呢!」聲音有些尖銳的中年婦女語調很誇張的表示。

  她才說完就有人笑到倒地不起。只是那嬌嗲嗲的聲音不刺耳,卻軟了堆人的骨頭。「大姨媽!」

  噢!肚子好痛!楚家的二女兒楚正倫笑到直飆淚。「哈根大使是美國的沒錯,可它是賣冰淇淋的,要是這男的真是從那裡畢業的話,那學歷拿出去,還真的會嚇死人!」

  「不是嚇死人,是笑死人好嗎?!」楚正袖也笑得差些岔了氣。啊!手臂上這會牽絲的不明液體是什麼?咦!是二姊的口水啦!髒死了!

  大姨媽有些尷尬的臉紅了,當媒婆是她的專長,可沒人規定她得上知天文、不知地理,更不用說是「阿豆仔」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學校名。

  她清了清喉嚨,「總之……這個對象是真的不錯!」

  「感覺上有些冷漠呢!」

  「現在嘻皮笑臉的男人一堆,個個除了耍嘴皮子外一無是處。冷漠的男人好啊,感覺上也比較穩重,是不?」

  一群人又拿著相片端詳了半天。「這男人看起來很高的樣子。」

  「一八五。」

  「哇噢!又高又帥耶!」

  「年紀不小了吧?」

  「三十三。」

  「三十三還沒對象,他沒什麼隱疾吧?」

  「沒的事!」

  「沒香港腳?」楚正倫問。

  「沒有!」

  「沒痔瘡?」楚正袖也提問。

  「沒!」

  「沒口臭?」楚太太也好奇了。

  「沒啦!」這家人非得把人家想得像是聚所有不雅毛病於一身的男人嗎?不知道等一下是不是連禽流感、口蹄疫都有人問?

  「他有傳宗接代的能力吧?」老阿嬤開口了。

  「沒……」呃,接得太順了,馬上懸崖勒馬。「當然有!」

  大姨媽差些沒翻白眼,這家人怎麼淨問一些無聊的問題?怪不得女兒會滯銷。「妳們問得這些亂七八糟的病他全沒有!」

  「咳咳……看來是個好對象。」楚明勝有些尷尬的開口。

  也不過是決定個相親的對象,她們問的問題這麼私人,大姨子怎會知道,她也不過是為了想賺媒人紅包而胡亂應付罷了!

  「目前聽起來好像是這樣,長得帥又有錢,學歷也不差……」當然,如果是什麼「哈根大使」畢業的,那就算了。「只是這樣的男人,是不可能會看上我的……嚇!」話未說全,正好看到晃過房門口的人,到舌尖的話反而說不出口。

  有趣的都聽光了,楚正璘對裡頭的大大小小隨意一頷首就往自己房間方向走。

  直到聽到關上房門的聲音,老阿嬤又看了看手上的相片,才又冒了一句「重點」,而楚正璘漏聽的話--

  「哎!這樣的美男子,真是便宜了璘丫頭了!」

第一章

  位於大型企業林立的商業區中,高聳氣派的灰白色花崗岩大樓--園宇企業大樓特別醒目,它是圜洋國際集團在國內的總部所在。

  能進得了圜洋的人絕對都是菁英中的菁英,還有人戲稱,也許把圜洋倒茶,送文件的小妹丟到一般公司去,都還能獨當一面的當主管,由此可窺知圜洋用人的高標準。

  將近八點,楚正璘才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東西,然後再為桌上那盆開著紫花的非洲堇澆了些水,這才拿起包包下樓……

  畢業於一流大學的她,以著精通多國語言和雙學位的優勢被圜洋錄取,數年的時間,她一路往上爬到現在這個人人羨慕的位子--總經理秘書。

  雖然工作量大,可優渥的薪水和每年多次出國的機會就足堪安慰了,更何況她有一位體貼而照顧她的上司。後者更讓她不只一次的對好友說,有這麼體貼的上司,她真是幸運!

  然而,這樣的幸運一直到三個月前,一道退休的人事命令下來,以張總經理年事已高,身體欠安為由,要他安心休養,至於總經理這空缺,董事會會盡快的決定人選。

  這道人事命令對公司的其他人而言,不過只是常見的人事異動,甚至有可能因此而陞遷遞補的人還沾沾自喜,可對楚正璘而言卻是青天霹靂!

  她在意的並不是自己位子的前途未卜,而是……

  她是個能力一流的人,可卻不是一個容易和人相處的人。她的個性有些彆扭古怪,和人相處得有一段適應期。

  她到公司來,前後經歷了三任上司,第二任上司是那種好大喜功,愛吹噓無聊的人,這樣的人她無法適應,而上司也受不了她那一板一眼的性子,老是找她麻煩、嫌東嫌西,如果那時候沒有張總經理,也許她早被踢出圜洋了。

  張總經理對她而言不只是一個好上司,更可以說是她的恩人,和他共事很愉快,而且學到很多東西,亦師亦友。

  他還不到六十不是嗎?為什麼會突然要他退休?況且,和他共事了快兩年了,他幾乎沒生過什麼病,連感冒也沒有,又為什麼會突然需要休養?

  依她看來,生病休養八成是假的,要他空出位子才是真的。

  大公司的派系鬥爭她也略有耳聞,只是沒有想到她也會親身經歷。

  前些日子董事會的人選名單出來了,下個星期新舊任總經理要交接,而她這個即將成為「前總經理秘書」的人卻還接受不了事實。

  到了一樓的大廳,透過透明的玻璃旋轉門,她看到外頭人手一傘的景象……

  又下雨了?最近的天氣好像都這樣,早上進公司時,天氣都還算晴朗,下班的時候就得踩著濕答答的地面回去。歎了口氣,她由包包中拿出折迭傘。

  伸手推動旋轉門之際,有個嗲嗲的聲音在身後叫住她。「正璘!哈哈!我就知道妳一定會帶傘。」劉安安朝著她甜甜的一笑,親熱的環著她的手臂一起走。「有妳這什麼事都想得周到的朋友實在太好了!」

  劉安安是她的大學同學,兩人同期進公司,是十分要好的姊妹淘。

  「下這麼多天雨,妳還沒學乖啊?」白眼一翻,對於這人少根筋的個性,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小心哪天被酸雨給淋禿了頭。」

  「禿了再說吧!」

  「是喔!妳這麼瀟灑,妳的男朋友只怕就沒這麼看得開了。」劉安安有個交往了四年的男朋友,兩人的感情至今仍好到叫人羨慕。「對了,他今天不來接妳嗎?」兩人共撐一把傘,幸好今天的雨不大,要下這種小傘還真靠不住。

  「他待會兒就來了。」

  圜洋大樓外有個廣場,廣場外就是公車站了,此時,兩人就站定在公車站各等各的車。

  「正璘……那個……聽說你和李哲信分手了啊?」

  「分手?」她笑了出來,「沒有交往,哪來的分手?」

  對於好友的淡然劉安安有些生氣,「他很喜歡妳的。」她真的很希望她能好好的再談次戀愛。

  正璘和李哲信的事她知道的不多,因為好友一向低調,可她知道李哲信追正璘追得很勤。

  「我也不討厭他呀!」楚正璘的態度很冷淡,一點也沒有「分手」的難過。

  「那為什麼……」

  「他有更喜歡的對象了,就這麼簡單。」她微笑,「男人和女人就是這麼一回事,喜不喜歡只是當下的感覺,感覺消失了,任妳前一刻愛得昏天暗地,付出了多少都沒用。」

  「他到處跟人家說妳對他很冷漠!」

  「真正喜歡一個人,就算我是一塊冰,他也會設法融化我,而不是到處說我很冷漠,這只是更加突顯他的喜歡有多膚淺而已。」

  李哲信和她從來就不是戀人,她清楚,也不信他有這麼遲鈍。不就是因為花了些心思卻不見回報的在故作堅持樣,可正當他想去追另一個女人時,之前的「堅持」反而成了羈絆,甚至是笑話了,於是他得先下手為強的到處宣告自己的無奈。

  劉安安看著她,「正璘,妳變得真多,以前的妳不是這樣的。」好友在愛情路上跌了幾次跤,外表上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可她卻可以感覺到以往溫柔的她,在和人對話時,遣辭用句上變的尖銳犀利。

  明白正璘在保護自己,週遭的高牆越築越高,她覺得安全,但卻把可能的幸福全隔在牆外。劉安安為她心疼、焦急,卻是無計可施。

  「跌了這麼多次跤,我再學不乖也太笨了!」她有些自嘲的扯扯嘴角,「我啊,還是當我的單身貴族比較安全,免得又被爛男人看上。」

  算了!如果這樣的她認為是最快樂的,身為好友的她也該支持。

  劉安安歎了口氣,想起她的話不禁覺得好笑。為什麼這麼悲慘的事由她嘴裡說出來會變得很滑稽呢?

  「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妳老是會被爛男人看上?」

  「因為我是好女人。」

  「哇!這是什麼理論。」

  「沒聽過?俗諺說:好男無好妻,劣漢娶花枝!」

  「花枝?我還小管、魷魚呢!」這女人越來越不要臉了!瞥了一眼楚正璘似笑非笑的表情。「妳……妳幹啥盯著我,笑得這麼陰森森的?」

  「你家那口子也算是少見的好男人啦!」她撒下美味的誘餌,等魚上餌鉤。

  劉安安不免得意,「那當然,看誰交的男朋友嘛!」得意後,楚正璘看她的滑稽表情還是不變,甚至有些加驟的趨勢。「妳到底在笑什麼?」

  「果然吶!好男無好妻。」

  劉安安一怔,掄起拳頭就搥過來,笑罵,「厚!楚正璘,虧咱們還稱是手帕交,我聽說了張總經理的事後還替妳擔心了好久,妳竟妳這樣說我!」

  楚正璘哈哈大笑,「是妳自己得意的忘了陷阱,還怨別人!」不過,一提到張總經理的事,楚正璘臉上的笑意斂起了幾分。「張總的事,已成了定局,擔心也沒用。」

  「聽說……妳未來的上司今天有到公司來?」公關部的八卦流通最快也最多了。

  「是嗎?可能不是什麼正式性的視察吧?我沒被通知招待,沒打照面。還有……」她猶豫了幾秒,臉色有點沉沉的。「我想,說未來的展總經理是我未來的上司可能言之過早,畢竟,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接到人事通知。」

  劉安安一笑,「難道妳也聽說了那位未來的總經理,對秘書的奇怪要求!」

  「奇怪要求?」

  見她表情怪異得令人發噱,顯然想到不正經的方向去。「安啦!沒要妳穿上空裝來上班,只不過,他希望他的秘書是結過婚的人,男女不拘。」

  「結過婚的人能力會比較好嗎?」對那個素未謀面的男人印象又打了個折扣。

  「『經驗』比較豐富唄!」劉安安擠眉弄眼,神色淨是曖昧。

  楚正璘一怔才反應過來,她這「黃後」好友又在開黃腔。受不了!她又好笑又好氣的白了她一眼,言歸正傳。「他嫌我,我還不見得喜歡這樣的上司呢!」

  「你對接任張總位子的人很有敵意喲!」正璘向來不是一個容易生氣的人,如今她對那位名叫展懷熏的未來總經理顯然很不爽!

  楚正璘歎了口氣,「公司的決定是怎樣我不知道,可我心裡就是不舒服!且不說張總的退休人事命令來得太突然,就一個三十幾歲人能接任他位子一事,我打從心底懷疑!」

  瞧!就說積怨已深。「聽說是『皇室』一員。」也就是圜洋會長的嫡系人馬。

  「就算是皇室一員,總經理這樣重要的位子就交給一個嘴上無毛的,會不會太危險了?」

  「是挺危險的,可是……咦--」話還沒說完,護花使者的車就到了。這裡可是公車停靠站,不能停車的!她急急忙忙的向好友揮了揮手,「我走了,明天見!」

  目送著劉安安像一陣風刮走後,楚正璘微微的轉過身,往公車來的方向看,這才發覺在候車亭外站了一個高挑的年輕男子,一身西裝筆挺的撐著傘,但他似乎不是很專心的在撐傘,闊肩上的西服布料沾了不少的雨珠……

  原以為「雨」這種場景會比較適合女孩子,今天才知道,佇足在雨中的男子其實也可以美得像畫。

  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他,他微地回眸,幾不可見的微微頷首。

  這個男人有著一張好看斯文的俊臉,內斂而儒雅的氣質,可那雙眼卻透著令人無法不注意的精明和犀利,以及與人保持適當距離的冷漠。

  這人是圜洋的公司職員嗎?她沒有任何印象,也不記得見過這個人。不過……這人雖斯文有禮,給人感覺卻有些莫名的壓力感,如果他是圜洋的職員,想必也是主管級的吧。

  很敏感的,她想到了一件事--她和安安方纔的對話,他聽了多少?

  真是的!方纔她是背著男人的方向,因此沒注意到,至於安安天生少了根筋,自然也不會注意太多。就算注意到了,八成也因為對方的「美色」,而不會想到也許「紅顏禍水」。

  如果對方真的在圜洋上班,又正好是「敵方」人馬,也許近期就有人事命令下來了,不會也要她「退休安養」吧?

  算了!她沒事幹啥想這些有的沒有的來嚇自己。

  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她等的公車還沒到,可那個男人的車卻來了。

  加長型黑色的賓士,還有一個下車為他開門的司機!

  目送著車子由她前方馳過,楚正璘卻想著一個她笑不太出來的問題--

  她會不會因為今天的多話而禍從口出?

第二章

  該來的日子還是來了,該面對的人很顯然的還是得面對。

  無論楚正璘有多麼的為張總經理抱屈,無論她有多麼不喜歡未來要協助的新任上司,只要公司調動人事命令沒有下來,她這位總經理秘書就哪兒也去不成!除非她打算遞辭呈與前上司共進退。

  只是前任主子退休養病去了,她能去哪裡?

  當然她本身能力強,離開了圜洋也不怕沒地方去,只是……她還沒想好下一步,在沒有周詳的計劃之前,維持現狀才是明智之舉。

  一般主管通常是九點進公司,只有晚進,顯少有提前到公司的,至於秘書,依她的習慣,會提前半個小時至四十分鐘進辦公室準備,收發傳真、E-mail……然後大致看一下上司今日一整天的行程安排。

  一切沒問題後,她會為自己心愛的小盆栽澆上些水,然後到茶水間沖杯咖啡……

  小盆栽吶……她的視線飄到張總經理私人物品早收齊的辦公桌上,電話旁還兀自留下一盆綠意盎然的仙客來,那是去年張總經理誇她桌上的盆栽栽培的真好,隔天她拿來送他的。

  去年送他時,幾朵粉色小花贏得了新主人的稱讚,今年他卻是等不到花期就離開公司了,而在離去之際,匆促之間也忘了帶走。

  今天回家時記得帶回去吧!最近老忘了。

  八點五十分,她來到茶水間,正巧劉安安也在那裡。

  「早啊!」她笑咪咪的打招呼。

  「早。」

  「喂!有精神一點,聽說總經理交接雖是在下星期,但妳的新主子今天就要到公司上班了。」

  「前天就被通知了。」楚正璘的語氣懶懶的,有些意興闌珊。

  「妳應該……還是留在原來的位子吧?」

  「人事部門沒有通知我什麼。」

  「那就好。」劉安安替友友高興,畢竟前主子提前退休,這其中必有文章,而主子都走人了,親近部屬沒受到牽連的例子只怕少之又少。

  「『塞翁得馬,焉知非禍』。」她雖然有做最壞的打算--大不了走人。可畢竟目前還沒走到這一步,她本身適應人的能力又有待加強,說真的,還真忐忑不安。

  「妳太悲觀了啦!」劉安安啜了口咖啡,瞥了下表,「得走了,我有份東西得在『歐巴桑』來之前弄好!」所謂的「歐巴桑」是指公關室主任,一個四十幾歲嚴苛而雜念的女人。

  急忙走出茶水間,沒注意的劉安安差些撞上迎面而來的高個兒,幸好對方雖然個頭高,反應卻快的率先止住步伐,才避面了衝撞。

  「對不起!對不起!」劉安安不抬頭還好,一抬頭……她怔住了。

  然而男人打了個手勢,沒多看她一眼的繼續往茶水間方向走。

  那個、那個不是……她昨天才在送文件時偷瞄到的……

  她要不要去向正璘通風報信呢?可那個男人已經進去茶水間了,還報什麼信吶?應該……沒事吧?無意間又瞥到了表--

  噢!剩不到三分就九點了,要是讓歐巴桑發現她要的資料還沒放在她桌上,她就死定了!不再猶豫的,劉安安風一般的離去。

  好友走後,楚正璘又發了一會兒呆,這才打開咖啡和調味,各加了幾茶匙在杯中,然後走到蒸氣式飲水機旁要加入熱開水,還沒按下按鈕就有人走了進來。

  楚正璘回過頭,猛然訝異的看著身後的男人,原本抿直的嘴因為訝異而張得大大的。

  他他他不是那天晚上那個……

  「楚秘書,妳在!正好,麻煩給我杯咖啡。」說著他就轉身離去。

  楚正璘一時無法消化他的話。他是哪根蔥啊?為什麼她得替他泡咖啡?

  以前剛進公司時,有些男同事偶爾也會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可至少那些人還不敢對她用命令式的。

  這人實在是……

  不過,比較令她震驚的是,沒想到那天在公車亭遇到的男人,還真的是圜洋的職員。

  她緊張的啜了口咖啡。她那天和安安的對話……沒事吧?

  又蘑茹了一會兒她才回辦公室,然而一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又是一陣手足無措--

  方纔那個男人怎會出現在這兒,而且還是坐在總經理的位子上?!只見他左邊有一個約四十幾歲,戴著金邊眼鏡,看起來很精明能幹的男人,難道……

  「進來!妳杵在那裡幹什麼?」與她有過兩面之緣的展懷熏開口,把一本資料夾拿給身邊的男人,並交代,「把美國那邊查到的金額和這裡的報價核對一下,我想知道有哪幾筆資金出問題。還有,我要知道目前那些錢的流向去處,下班前我要看到東西。」

  「知道了。」

  待屬下離去後,他淡淡的看了眼楚正璘,這才正式自我介紹,「我是來接替張棟樑總經理職位的展懷熏,希望我們能共事愉快,楚秘書。」他伸出手表現禮貌,可冷漠的態度卻不像是釋出善意。

  原來他就是……楚正璘困難的嚥了嚥口水,猶豫了一下伸出手,「你好,我是楚正璘。」

  不是依照正常程序的認識方式,這對楚正璘來說……很不能適應!

  他瞄了眼她手上已喝了一半的咖啡。「只有一杯?」

  「呃?」

  「方纔我不是要妳幫我沖一杯嗎?」他有些霸道的拿過她手上的半杯咖啡啜了口,濃眉有短暫的斂鎖,「妳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是妳的上司吧?」所以即使沖了咖啡也不知道送去給誰,索性不沖了。

  楚正璘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

  他的資料是早送到她手上了,可她就是賭氣的不看,甚至把它直接送回資料室。

  他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悠閒的插放在西褲的口袋裡,泠漠低沉的聲音又響起。「楚秘書。」

  「是。」

  展懷熏語重心長的開口,「妳即使再怎麼看我這上司不順眼,既然將來要共事,妳得試著瞭解妳的上司。這是我給妳的忠告,也是妳必須做到的事。」不慍不火的語氣,令人難以臆測他的心情,可卻無法不在意。

  楚正璘一怔。那晚她和劉安安說的話,他果然聽到了!

  她最近真的很「走運」耶,連這種在未見過面的上司背後說他壞話的事,都正好會給他聽了去!她懊惱的想。「我、我會努力!」

  「不要隨便承諾,我是個對任何話都很認真的人,如果妳做不到,就毋需應付我。」

  這人為什麼說話老是這樣嚴肅,且又彷彿帶著挑釁?「我會努力!」

  算了!讓他知道她不喜歡他這新上司也好,起碼往後她只要做好她份內的事,就毋需還得裝笑臉給他看。

  大概沒哪對上司和下屬是像他們這樣的吧?一開始就開誠佈公--彼此看不順眼!

  冷冷的瞅了她一眼,「有些事我想先說清楚會比較好,事先瞭解我的一些習慣,這有助於往後我們的相處。」

  有肋於往後我們的相處?那倒免了,不過有助於她免誤踩地雷倒是真的。

  「是。」咦?她的咖啡見底了!

  「我的規矩不多,但我重視的也請妳配合。首先,我很重視時間觀念,遲到一分鐘對我而言和遲到十分鐘、一個小時並沒有什麼不同。」

  「是。」他在暗示她在茶水間待了太久,晚了五分鐘進辦公室嗎?

  呿!小心眼。扣分!

  「還有,辦公室下需要的東西就不要帶進公司。」

  「請舉例說明。」

  「一些沒用的花花草草。」他的語氣很冷。

  楚正璘有些難堪的紅了臉,自己花心思栽種的花草,在某個層面來看,它們就像是她的孩子一樣,如果有人這樣嫌棄她的孩子,感覺很不舒服。

  她看了眼自己桌上的大巖桐,慶幸它還在,然後她很直覺的看了眼總經理辦公桌上的仙客來--

  不、不見了?!怎會?方纔她才替它澆過水……她轉著一雙美眸梭巡,然後她在一旁的垃圾桶旁發現了它折斷的枝葉。

  神情由驚訝轉為哀傷,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她的手在不自覺中緊握成拳。

  她抿緊唇不讓自己開口,怕一開口就沒好話。

  「再來,方纔那位是我的秘書,David周。我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

  還沒從小盆栽在不經同意的情況被扔掉的憤怒中抽離,他的話又令她皺眉了。

  「請問,為什麼總經理要有兩位秘書呢?」這讓她有點不快,感覺像是質疑她的能力。

  她知道有些企業的高階主管的確有雙秘書的習慣,但那是因為把秘書和公關分開才這樣,而圜洋向來是秘書和公關合併的。

  「David外語能力強,他主外、妳主內,這並不衝突。」

  這不是質疑她的能力,而是直接否認她的能力了!比她外語能力強的,在圜洋只怕找不出第二個,除了國台語之外,她還會四國語言,他沒和她共事過,憑什麼這樣否定她?!

  她的臉色不太好看,臉都拉長了。

  「妳有什麼意見嗎?」他問。

  楚正璘的嘴巴動了動,眼神明明就是燃著兩把火焰,但幾秒後她卻說:「總經理說的是,我哪有什麼意見!」我如果再有意見的話,不是不長腦袋了嗎?

  後頭的話她很想說,真的很想說,可為了能在圜洋多苟延殘喘些時候,她也得忍回去!

  翩然的回到自己坐位上把要送出的公文壓在胸口,她給了上司一抹笑。「如果總經理沒有其他的事,那我去送公文了。」高跟鞋加重力道的響聲透露她真正的心情。

  那抹笑絕不是春花,展懷熏不會眼拙到看不出來,就在她拉開門要走出去之際,他叫住了她。「楚秘書。」

  楚正璘咬著牙,深呼吸之後又揚起了笑意,這才轉過身,「總經理還有什麼事?」

  「一個人對一個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我這新任上司,想必給妳的印象不會太好吧?」他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是!」不是「不會太好」,是很糟!

  濃眉幾不可見地一挑,臉上有抹戲謔的笑意。「妳的誠實像把利刃。」

  楚正璘皮笑肉不笑的乾笑了一聲說:「總經理練就了金鐘罩鐵布衫,刀槍不入的。」

  「好吧!既然妳已經知道我是刀槍不入的,那就直接讓我知道,妳對我的印象究竟有多不好?」要是「某人」問起時,他得有個依據。

  「很糟!」她有心理準備,最近要開始注意報紙上的求職欄了。

  果然是個直性子的女孩!

  「非常、非常的糟!」再次強調後,她猛一轉身,送公文去了。

  非常哦!而且是連續兩次。難得的,展懷熏偏冷的帥氣臉上露出一抹淺笑……

  老張,這回你的預言又失准了!無奈的用手揉了揉眉宇之間,他失笑。

  這樣的燙手山芋,你怎會扔給我?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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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的夜色很美,秋意漸濃的晚風帶著些許的涼。

  展懷熏手撐著白色大理石雕的護欄,嚀靜如子夜的眸子遠眺,眸子一黯,在心中一歎……

  然而,只是小小的一個動作,卻沒逃過坐在輪椅上,一頭白中雜黑髮的中年男子的眼。「小子,這麼好的月色,沒有佳人陪,有點郁卒喔?」

  他一笑,「我這種工作狂,沒哪個女人會喜歡的。」

  「我要是女人一定倒追你!」

  「因為你不是女人才說這種話。」展懷熏看了他一眼,「更何況,你要是女人,我也不見得看得上你。」

  「臭小子!我要是女人,也許是千嬌百媚、前凸後翹的大美人……」說著說著,光是想像他自己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不住噗哧一聲,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男人的笑聲引來一陣女人的低斥,特別護士權威的開口,「張先生,您不能夠太興奮的,您再這樣,我要送客了!」

  笑聲戛然而止,張棟樑老頑童似的眨眨眼,食指向展懷熏勾了勾,兩個男人的頭聚近。「以前吶,看A片時我總喜歡挑角色扮演中穿護士服的,對護士有遐想嘛!」他暗指了指後頭很有份量的高大護士,「打從這『山東大妞』出現後,還能有什麼遐想?呿!半夜作夢還夢見有個高個兒追著我,手上還拿著巨大針筒練標槍!」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夠第三個人聽到。

  「張先生!」

  「欸!要聽就別生氣,要生氣就別聽!」

  展懷熏含蓄的笑了笑。

  好一會兒後,張棟樑又開口,「一切還好吧?」

  「嗯?」

  「接任我位子後的一切。」

  「大致上OK。」

  他挑他話裡的語病,「小部份不OK?原來也有你這『鐵血主管』搞不定的啊?」

  這「鐵血主管」的綽號可不是他亂取的,而是這小子當初在東南亞和大陸整頓分公司因為虧損而面臨撤離命運時,一起共同奮鬥的部屬替他取的。

  那個時候的展懷熏面對的,在外有其他競爭對手,內部又有很大的人事問題,但他所展現出來的魄力和果決,大刀闊斧的改變經銷方式,撤換代理公司;對內裁掉一些閒職人員和沒用幹部的決策,著實令人欽佩。

  被裁掉的幹部甚至還有部份是一些董事的親朋好友,而老夫人在「輿論」壓力下不得不召開臨時董事會,打算把展懷熏召回來說清楚、講明白。

  結果老兄他根本不理那道公文,透過視訊連線,他酷帥的模樣出現在臨時會的超大螢幕上,也不對他的作法多作解釋,只說--

  「使人勿疑、疑人勿使。我在其位謀其職,我有我的作法,請諸位董事給我半年的時間,如果屆時分公司沒法子轉虧為盈,我會辭職負責。」

  那番話即使今天回味起來,他還是覺得這小子,真是……帥呆了!

  整個分公司換血泰半,當時在總公司就有不少人預言,這年僅二十八的少年經理,假以時日一定是位商場大將。

  展懷熏精明而睿智,擁有堅強的意志力,又加上行事作風果決強勢,這樣的人只要給他時間,沒有打不贏的仗!東南亞和大陸分公司的事就是一例。

  張棟樑見他不語,斜著眼取笑,「這個有趣!這個有趣!趕快說來聽聽。」

  「你的秘書楚小姐……」

  就知道問題一定會出在那丫頭身上!哈哈哈……張棟樑興奮莫名,「現在是你--展懷熏總經理的秘書。」這種事還得人家提醒。

  見展懷熏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他,他收斂了一些。「啊,請繼續!」

  「這幾天我在考慮,要不要把她調到其他辦公室。」

  「理由?」

  「她不好相處。」

  「噗--哈哈哈……這種感覺就像是聽到頭號問題學生說第二號問題學生有問題!」張棟樑斜睨了他一眼,「就我所知,好像也沒人一開始就說你好相處。」

  展懷熏可能是因為生於家道衰敗的企業後代,且父親早逝,幼時受盡人情冷暖,後來因為家裡實在太窮,他母親得放下身段,到圜洋集團給孫家老夫人當秘書。

  後來展夫人車禍死了,展懷熏在親友問像顆皮球似的給踢來踢去,幸而圜洋的老夫人一向疼愛他,因此透過關係領養了他。

  然而,孫家是豪門世家,複雜的人際關係,親友間為了自身利益的爾虞我詐、不擇手段,令展懷熏成長在更無溫情的世界。

  所以他對人的態度一直是淡而有禮,對誰都不熱情,即使再喜歡一個人,也常因為感情表達太過內斂而顯得冷淡。

  這一點要不是打小認識他,還真的沒法子瞭解。

  「你的意思是,要我再給她時間?」他的眉微地攏近。

  「NO!NO!NO!是她再給你一些時間。」張棟樑一笑,「我說過,你們絕對是很契合的一對工作夥伴,只不過需要時間去瞭解這點。」

  楚正璘能力強,只可惜關於人際關係方面的適應力太弱;而展懷熏則是個精明能幹的上司,可卻常用自己敏銳的第六感去評斷一個初相識的人。

  當然!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在這種時間就是金錢的時代,可以替他節省很多時間,可像楚正璘這樣有才能,卻無法在短時間就展現出來的人,卻會被他淘汰。

  這樣的兩種人,照常理來說是不太容易有長期共事的機會,因為沒有足夠的時間看到彼此的優點,可說真的,因為他分別清楚這兩人的優缺點,如果可能,他很希望這兩人搭搭看。

  人的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也沒這麼短,實在沒必要什麼事都以第一印象為憑據,尤其是對人。

  一個是他看著長大的忘年之交;一個是他當女兒寵信的部屬,他對他們有不同的期待。

  「你不覺得她能力很好?」張棟樑故意問。

  「說實話?」

  「廢話!」

  「非常、非常的糟。」

  以為張棟樑會替楚正璘說話,可他卻是很不客氣的笑了出來。「那她對你的印象也一定非常、非常的糟。」

  「你們套過話嗎?」

  「什麼?」

  「她親口答覆我的,對我的印象非常、非常的糟。」他揚眉,「只是我不懂,印象不好和能力好不好有什麼關係?」

  「這就是正璘有趣的地方。相信我,一個一流大學畢業,精通多國語言,又是我大力推薦的人,能力絕對不會太差。」

  展懷熏皺眉,「老張,我不喜歡浪費時間在沒有必要的事情上。」

  「你覺得當伯樂是在浪費時間?」

  「楚正璘會是千里馬?」

  「如果你當個她『認可』的上司的話,她會是千里馬。」

  「她現在真的一點也不像千里馬!」他在心裡長歎。相處了一個多星期,他真的看不到她的能力在哪兒?成天恍神、小失誤不斷,並且不斷在挑戰他的忍耐極限!

  用冷水泡咖啡也就算了,他習慣不加糖的咖啡,她卻給他加一堆糖;中午叫外賣,他在用餐上其實不挑食,算得上好養,只是他不太喜歡蔥蒜的味道,哪知他不說還好,交代下去的結果就是--

  蔥爆牛肉、蔥花蛋、青蔥豬肝湯,切片的香腸旁還放了一堆青蔥像在嘲笑他!

  她根本就是惡整他!

  說真的,把他到目前為止所有的耐心加起來,都沒有這一星期多。他發誓,只要她繼續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淨做一些兩光事件,他不知道哪一刻、哪件事情會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的耐性已經到了臨界點了。

  「那像什麼?」

  「得了被害妄想症的刺蝟!」

  張棟樑又是一陣大笑,「噢!小老弟,別人說你很冷、很嚴肅,我卻覺得你是冷面笑匠,很能耍寶。」斂了斂笑意,他偷偷的回頭探看了一眼,生怕山東大妞準備拿掃帚趕人了。

  「刺蝟……正璘都承認不喜歡你這上司了,你這樣形容她我可以理解,只是被害妄想症?我離開前她沒這怪症頭,莫非是你激出來的?因為懷疑你這上司會對她不利,因此無時無刻不草木皆兵?」

  展懷熏冷冷的看著他,「她以為你會棍前退休,是因為公司內部的派系鬥爭,而我這接任你位子的人,當然就是把你逼走的人。」

  公司早就鎖定他來接任的位子,只是防著一些擔心自身權益受損的「有心人」有動作,因此才一直沒將消息放出去,即使到後來還開了場臨時董事會公開投票,叫一些人閉嘴。

  張棟樑是孫老夫人的心腹,他可以明白他對外隱瞞病情是為了讓他有更充裕的時間,得以完成手上的一些大案子,也使一些覬覦總經理位子的人,沒有時間要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或佈局,可……

  「為什麼你要防楚正璘?」

  張棟樑只是笑了笑,他當然明白展懷熏是在問他,既然她算得上他的心腹,為什麼卻對她隱瞞生病一事?

  然而,有些話……太傷感,並不適合。

  沉默了一會兒,他轉了話題,「對了!我一直忘了一件事兒,既然你今天來了,我正好交給你辦。」

  話題怎麼變了?「什麼事?」

  「下回來,把辦公室桌上的那盆仙客來幫我帶過來。」最後一次進公司收拾東西的是他家夫人,因為那時他情況有些不好的住進了醫院,她大概以為那盆花是公司的美化盆栽,因此沒一併帶回來。「那盆小花長得很好吧?那可是正璘送給我的。」

  「那個……」展懷熏有些尷尬的支吾。

  「有什麼不對嗎?」

  「我有花粉症,David小心過頭,所以……他在整理辦公桌時,順手把那盆花給扔進垃圾桶了。」怪不得、怪不得……楚正璘看到垃圾桶的盆栽時,那雙大眼有一瞬間彷彿起了潮!

  好狠呢!「那……正璘她知道這件事嗎?」

  「她盯著垃圾桶裡枝葉折損的盆栽看了很久。」

  「她一定恨死你了!」

  展懷熏苦笑,她自己都不否認了。倒是他今天終於更進一步的明白,為什麼她這麼討厭他了。

  兩人沉默之際,賢淑的張夫人端來了一壺養生茶。

  「大嫂,謝謝。」展懷熏接過了她遞過來的瓷杯。

  「沒什麼好招待的,就當潤潤喉吧!」張夫人雖然是英國人,可她嫁給張棟樑數十年,中文說的可一點也不含糊。

  接著也倒了杯茶給丈夫,為了讓兩個男人可以暢所欲言,她很快的就又下樓下去了。

  「咱們哥兒倆這麼久沒見面,是該開紅酒慶祝的。」張棟樑有些苦笑的歎了口氣,「年紀一大,什麼問題都來了。連開個酒慶祝都得忌諱這兒、忌諱那兒的,真是!」想他年輕的時候,身體可好得像頭牛一樣。

  求學時代家窮,在孫家當家教,大學畢業後進圜洋,有時卯起來工作,有三天不曾闔眼的紀錄,大夥兒叫他拚命老張咧!

  如今都當上了人人眼中「養尊處優」的總經理了,才稍稍勞心一些,那顆沒用的「心」就跟他吵著汰舊換新。

  哇!沒用。

  「不急,來日方長,紅酒就留著慶祝你康復後開吧!」展懷熏一笑,冷漠的神情掠過關懷和憂心。「不過這回……美國那邊的醫院已經準備好了,你可別又臨時改變主意了。」

  「行李都先寄去美國了,老婆子成天盯著,我哪有機會改變主意。」

  「明天下午的飛機?」

  「不要來送我。」張棟樑看了他一眼,然後把眼光投到遠方,又重複了一次,「不要來送我……我不喜歡別離的場面。」他的心臟問題複雜,身體狀況也不佳,即使有了換心的機會,目前評估存活率可能只是一般換心患者的一半。

  展懷熏看了他一眼,微微的點了頭,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麼他不讓楚正璘知道他生病的事了。

  他不喜歡別離的場面,而這一別……卻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好!回來時一定讓我知道,我去接機。」

  張棟樑的杯子輕碰上他的,「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小老弟……」

  「嗯?」

  「希望……一切順利。」他話中有話。

  目前在展懷熏渾然未覺的情況下,有件「陰謀」正在進行中。

  其實也不算什麼陰謀啦!不過是一個工作狂「熟男」,熱中工作過了頭,性子冷漠、嘴巴又不甜,再加上在他的認知中,大概認為女人在私人生活中也沒絕對存在的必要,因此,即使他身邊不乏一些條件高的富家女倒追,老兄他還是認為工作比女人可愛!

  然而,他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對,可年屆八十的老夫人可不這麼認為。

  她介紹女孩兒給他,很快的他就把人家氣跑了,要他相親,十次相親他沒一次到,久了,在老夫人無計可施的情況,只得找他幫忙了。

  這忙他當然得幫!

  只是怎麼幫?介紹女孩兒給他?不!那鐵定很快又玩完了。

  要一個工作狂去談戀愛,他可能會認為「沒意義」。「浪費時間」,所以,首要條件就是……有個女孩能讓他「分心」,把對工作全心全意的心,分一點出來注意這女孩!

  然後呢?

  醫生為什麼老娶護士,老師的另一半為什麼通常也是老師?不就是因為環境關係唄?

  日久生情的條件也有了,那再來就看兩人緣份的造化了!

  希望啊!一切真的能順利……

  「一定!」他以為他說的是他動手術的事。

  「還有,正璘的事……」

  「我會努力!」努力不把她攆出圜洋!努力把耐心發揮到聖人的境界!

  該死的!為什麼他得浪費時間在一個他怎麼看,都沒有千里馬資質的女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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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3-13 15:01:31

第三章

  忙碌的一天即將結束,圜宇一般的員工大概在五點半左右就可以下班,不過也有一些部門是責任制,工作沒完成前,自然得留下來加班。

  七點四十分左右,展懷熏收拾了一下東西準備下班,一張白紙突地往他桌上擱。

  「這是……」

  「假條。」楚正璘懶懶的說。

  「理由呢?」假條上寫的是「有事」,有事當然沒問題,畢竟人有旦夕禍福,無法抗拒的理由他都可以接受,可是得交代清楚。

  「上頭寫啦!」他文盲喔!

  「有什麼事?」

  「就……就有事嘛!」楚正璘臉上的表情有幾分的心虛。要是讓這冷冰冰的上司知道,她請假的真正原因是要去別家公司面試,不知道他會不會氣得一口血就這麼飆出來?

  「我還是希望妳能交代清楚。」

  「私人的事嘛!」

  「嗯?」

  還問!「大……大姨媽來了啦!」

  展懷熏怔了一下,奇怪的問:「親戚來了,妳要招待她?下班後再招待不就得了?」

  楚正璘聞言目瞪口呆。這男人……這個時候跟她耍小白?嗯……也不太像!他這麼嚴肅的人應該不會開這種沒水準的玩笑才對,難道……

  他不知道「大姨媽」是指MC?

  她一本正經的開口,「回經理的話,我的大姨媽來了就來了,沒辦法因為您的一句話就忍著不來,直到我下班。」看著他冷著一張堪稱漂亮的臉,認真在聽她說話的模樣,一股泡泡直湧上胸口,得很努力才壓抑得住想爆笑出聲的衝動。「總經理,您該不會不知道……什麼是『大姨媽』吧?」

  不就是妳媽的姊姊?他很想這麼答,可卻敏銳的感覺這樣的話一出口,這女人此時正抽搐的嘴角可能會爆出可怕的笑聲。

  他的答案肯定和她的相差十萬八千里。

  他很冷靜的開口,「什麼?」

  「MC,大姨媽就是指女人的MC。有人叫月事,也有人稱月經,每個月規律報到的那一種。有人來了會哭,也有人來了會笑!」她發誓,平常時候她是個很「正經」的女人,可看到這位比她更正經的上司,她就是忍不住的會想整他。「所以……大姨媽來了,我得請假侍奉『她』,必要時還得到婦產科報到,沒法子下班後再招待。」

  展懷熏在心中罵了句粗話,飛快的在假條上簽了名,一張俊臉狼狽的紅了。抬起頭,只見楚正璘還在笑。

  她根本是故意的!

  例假就填例假,幹啥填「有事」?還說是「私事」,又說「大姨媽」來了!他當然以為她的親戚來了,誰知道……

  對於一些新新人類的辭彙,他真的很不及格,上一回還聽老夫人說,一名傭人陪女兒去「夾娃娃」,他以為她輪休,陪女兒去逛街,順道去玩投幣式的夾娃娃機。

  後來才知道,是傭人的女兒懷孕了,才高中生的她不可能把小孩生下來,所謂的「夾娃娃」則是指墮胎!

  他才三十三,卻常被一些朋友取笑,甚至老夫人還取笑他是LKK!真是……

  隨後,兩人一塊搭著電梯下樓。孤男寡女處於一個不算大的密閉式空間,這和平常時候一群人搭電梯,你擠著我,我靠著他的那種感覺全然不同。

  這個空間就只有她和他!

  奇怪!兩人明明離得老遠,可楚正璘還是覺得怪怪的,空調也沒壞,可她卻覺的好熱?

  偷眼看了不展懷熏,他正閉目養神,她正好可以趁此機會肆無忌憚的打量他。

  說真的,撇開個人恩怨來看展懷熏,他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五官端正俊雅,身材又高挑……真的是極品帥哥,而且是她會喜歡的那一型的!

  打量著,她忽然聽到一陣細細、小小的聲音,正覺得疑惑的仔細尋找聲音來源,竟發現聲音是來自身旁的男人!

  只見平穩的呼吸聲很沉,很穩,還細細的打起呼嚕來了!

  呼嚕?那也就是說……他……他睡著了?!

  楚正璘不禁瞠目結舌。

  不會吧?之前她是有聽說過有人可以在幾十秒內睡著,可……在電梯裡站著睡著?這算不算有練過?

  一股夾著泡泡的氣又自胸口湧了上來,她抖著唇忍著笑……

  哈哈哈……這可怕嚴肅的工作魔,居然有那麼有趣的一幕,噢!老天,說出去鐵定沒人會相信!

  這麼謹慎的一個男人會在假寐時分真的睡著了,表示他真的很累,也難怪,總經理這位子本來就不是個人人能坐的位子,更何況他才上任沒多久。

  不過,她還真的不得不說,展懷熏的適應能力真的是一流的,彷彿他本來就該坐上總經理這位子。

  睡著後的他,少了那雙睿智冷靜的丹鳳眼給人的壓迫感,臉上的剛冷嚴肅也較為柔和,模樣比他平時清醒時可愛多了!

  可愛?她有沒有搞錯,對這可惡的男人用這麼有人性的字眼?!

  一樓快到了,她趕緊又按了往上的樓層鍵……

  電梯直升,眼見又快到了所按的樓層,她又按了往下,有時索性讓電梯停在某層樓……

  這天晚上,一個睡著了的男人和一個貪看睡著後男人的女人,在電梯裡待了近二十分鐘。

  這個秘密男人一直不知道,因為待他睜開眼睛時,正好一樓到了。

  展懷熏只是奇怪,這下樓的電梯好像挺久的,久到……他似乎還真瞇了一下,但……身邊的楚正璘沒說什麼的話,那應該沒問題吧!

  兩人又走向同一個站牌處,當然,展懷熏並不是在等公車,只是他等司機的位置就在公車站牌的那盞路燈下,兩人的方向相同,距離不遠。

  「妳搭的公車班次好像不多。」他注意過她搭的公車,幾乎每半小時才一班。有時客滿,車子根本停都不停就呼嘯而過。

  奇怪!今天的展懷熏好像比較「平易近人」?是因為他方才大剌剌就在電梯裡睡著,而現在又難得多話的原因嗎?

  他還注意過她搭哪班車?唔……心思太細的上司……如果這上司和妳「麻吉」,那就叫貼心;如果不對盤,那就叫「別有居心」了!

  「是啊!」而且常時間不定,有時她以為時間充裕,悠悠哉哉的出公司,卻是手忙腳亂的追著公車跑。

  「我送妳吧!」

  「呃……」她訝異的張大嘴,這人……她不記得他們有這樣的交情?嗯……禮多人必詐!「不用了,其實也還滿好等的!」公車啊!你趕快出現吧!算算時間也該出現了吧?

  像是呼應她的呼喚似的,公車很快的就出現在另一端了,她舉起手揮了揮。

  然而,隨著公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楚正璘終於看清楚擋風玻璃上的是什麼。老天!是乘客被擠得黏在擋風玻璃前的慘狀。

  又爆滿了,公車向她閃了閃遠光燈後呼嘯而過。

  「那個……」楚正璘尷尬的笑笑,少了有力的拒絕理由。「反正……下一班車……」

  此時,展懷熏的車子來了,司機下了車打開後座車門。

  「上車吧!」他道。

  「可是我……不用麻煩!」

  「一點也下麻煩,只是順路。更何況妳明天不是請了例假?既然不是末卜先知,想必是生理有了徵兆,不舒服的話還是早點回去休息。」

  即使很不願意,可若再僵持下去就太不識抬舉了!

  上了車,她很隨意的打量了一下車內的配備--

  厚!實在夠奢華的,有電視,冰箱,還有迷你型的吧台?!以前她也搭過張總經理的車,他的也很豪華,可卻比不上這輛!

  這男人的權勢只怕又高於張總。這令她心生不悅。

  這些日子在列印室她聽了不少八卦,因為列印室隔一道牆就是茶水間,女人在茶水間、化妝室這類地點,好像特別喜歡聊八卦!這算不算名副其實的挖牆角?!

  當然,那些女人大多是展懷熏的仰慕者,話題不是很沒營養的說他有多帥、多酷,多……總之,不外乎就是說他工作能力有多好、人有多出色。

  一群女人歌功頌德的叫她直想吐,不過她也因此知道這個展懷熏似乎和圜洋集團孫家有什麼關係。

  就知道!即使不是派系鬥爭的勝方,八成就是「空降部隊」!她記得之前安安提過,展懷熏好像是「皇室」一員。

  「妳對這部車很有意見?」否則她幹啥一臉敵意的打量著車子?

  「幹啥把車子弄得像貨櫃屋!」

  「貨櫃屋?」

  「所有的家當都在車上,不像會移動的貨櫃屋像啥?」她瞥了他一眼,確定往下說沒有被毒成啞巴的危險,才又道:「車子就要像車子嘛!」

  「說的也是。」他贊同的當然是後者。

  事實上他習慣自己開車上下班,這部車和司機是老夫人的堅持,他只是沒反對。

  「咦?」一般人的車子被評的一文不值,不都該暴跳如雷?她可不認為她這上司是什麼好好先生。

  縱使相處至今他是不曾大發雷霆的吼人,但那不代表他脾氣好,而是他只需一個臉色、一個眼神就足以抵得過浪費口水罵人。

  今天的展懷熏中了樂透了嗎?心情好到「性情大變」!

  她奇怪的偷覷他之際,他也正好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四目交集,前者狼狽的別開眼,後者則開了口,「楚秘書,妳進公司四年,在我之前,前後換了三任上司是嗎?」

  他很清楚她的一切,只是……問這幹啥?「是。」

  「妳和每任上司都處得極好?」

  他清楚她的底細,她實在也沒什麼好遮掩。「包含你在內,到目前為止也只有一位處得比較好。」

  展懷熏不理會她把他這才相處一個多星期的上司算在內,逕自剔除掉自己。「也就是說……得到妳認同的上司只有三分之一?」

  「你數學不好,是四分之一。」

  他淡淡的開口,「我並未把自己算在內。」

  開誠佈公過就是有這好處,即使是上司也可以擺明著不買帳,「不都坦承過彼此互看不順眼了?想相處得極好,簡直是夢幻到叫人想吐!」

  他要她認同他?不!她只是小小的秘書,他沒道理要她認同,畢竟當上司的多多少少都有些自以為是,這個少年得志的上司,她才不信他有這種「虛懷若谷」的胸襟。

  「這點我承認。」

  「那你幹啥不把自己算在內?」即使早知道這上司不喜歡她,但他這樣直接承,她還是難過。

  她討厭他,他當然也沒道理喜歡她。她自我安慰的想。

  「因為我想提高妳對上司的認同率。」如果他認同她,四任上司有兩任認同--二分之一是比四分之一好看。

  「你的意思是……」

  「我想讓妳認同。」他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眸子眺向遠方。「當然,在我努力的同時,我也希望妳也能讓我認同妳。」在他規律的生活中,他不喜歡有什麼事擾亂平靜的插曲,也不喜歡在他的裁定中,有「不及格」的工作夥伴。

  但他既然承諾了張棟樑,那就當是……測測自己耐性的底限吧!

  對於展懷熏對她釋出前所未有的善意她很訝異,也有一點點的……小感動,不過,很快的她又想起他是逼走張總的元兇,小小的感動遂又消失無蹤。

  聰明的她可不吃這套!

  而且她也不可能答應他,明天她要到另一家企業面試,她有位大學學長,也是她前男友在那家公司當主管,前天還是他親自打電話通知她面試的。

  看來和她分手後,他似乎過得不錯,成了上市公司的企劃部經理呢!

  當然,除了打電話通知她面試外,兩人聊了一些近況,還說……分手後,他常常想起她,覺得以前真的很對不起她……

  知道了害她傷心了好些年的罪魁禍首就在那家公司,她本應選擇拒絕面試,可後來她還是決定要去。

  去的理由當然不是重修舊好,只是想證明他帶給她的傷害她已經全不在乎了,免得因為她的不婚,一群人老覺得她還在緬懷過去的戀情!

  然而,看著他沉肅認真的眼神,楚正璘不知為什麼感到一陣的心虛,臉就這麼低垂了下來……

  離開這家公司是對的,她幹啥有罪惡感?

  見鬼的罪惡感!

第四章  

  在幾年前被逼婚逼得緊的時候,楚正璘就利用阿公留給她的一筆錢,加上自己又貸了二十年房貸,買了一處三十幾坪的房子。

  這房子像是她的避難所,父母原先不知道,後來即使知道了也沒說什麼,因為她還是乖乖的住在家裡,偶爾才會到公寓小住。

  之後二妹楚正倫念大學就就近住在這兒,而么妹楚正袖則是高三就搬來和二姊窩了。

  不過不管怎樣,每星期三、五、日則是家聚的日子,任何人不得有理由不回家,當然有男友的擁有豁免權。

  由展懷熏送她回去的感覺真的很奇怪,於是找了個借口中途下車,楚正璘就步行回到公寓去了。

  進到電梯準備,正好遇到匆匆忙忙衝進來的楚正袖。

  「大姊!妳怎麼來了?」這個時候看到自家大姊,楚正袖著實有點訝異。

  「經過這裡就順道過來了。」楚正璘看著長相艷麗絕倫的小妹一身超齡打扮,她真的很想給他歎氣。

  她家小妹才十九,不!嚴格說起來她才十七歲過十個月!今年才大一,可……看看她的穿著打扮……

  一頭波浪長鬈發、一身套裝和高跟鞋……

  隨便捉個路人甲、乙、丙來問問,絕對沒有人相信她是大一生。說她芳齡十九絕對笑倒一群人,倒地前還控訴,要裝年輕也不是這種裝法!

  她家三姊妹每個人長得還真的都不一樣,如果哪天大爆內幕,說她們三姊妹其實出自不同父母,她們大概也不會太訝異!

  小妹長得艷光四射,皮膚白皙到近乎透明,一張如同混血兒般的深輪廓還讓老實的爸爸黯然很久,懷疑老婆是不是……

  當然事後證明是虛驚一場。

  小妹的美有超齡的嫵媚,毋需濃妝艷抹,僅穿著洋裝、套裝就有上班族的感覺,雖然才十九歲,可若真正穿上十幾歲小女生的流行服飾,不是她在說,還真像是在「裝可愛」!

  最令全家記憶深刻的一則笑話是,小妹國小五年級暑假回鄉下外婆家,一名剛歸國的留美博士一見她驚為天人,天天到外婆家報到,因為是鄰居又是斯文的好青年,外婆自然熱情款待,一直到他靦腆的當著全家的面提出交往要求,一家子驚愕的下巴全掉了。

  當然,當他知道他想交往的對象是個小五生,他的下巴也沒能卡住就是了。

  那件事一直到現在,三不五時還時常被家人拿出來取笑。

  更於二妹,她的長相正好和小妹相反,長得很古典,柔柔弱弱的模樣,再加上一副會令男人軟了骨頭的嬌嗲嗓音,她對男人的魅力還真是所向無敵。

  有一個到家裡來過的朋友就曾開玩笑的說,二妹在發飆叫男人「去死」時,在對方聽來可能跟「死相」沒兩樣!

  三姊妹中大概她最沒什麼特色,算得上清秀,可比起二妹的古典柔媚,她平凡得令人搖頭;稱得上美,可比起小妹的艷光四射,她像是開在嬌艷玫瑰旁的不知名小花。

  她唯一稱得上「特別」的,是她纖秀的骨架,說穿了就是小人一號!兩位妹妹都有一六五以上,就只有她「號稱」一六○。

  同一「公司」出品,她這首批貨果然還有很大的改善空間……

  進到了睽違許久的公寓,裡頭還是一塵不染,因為楚正倫有嚴重潔癖。

  「正倫還沒回來?」楚正璘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隨口問。

  「她最近才開始上班,可能努力在適應,每天都忙得很晚。」楚正袖倒了杯開水給她。「她遇到了一個『暴龍』上司,每天過得比老鼠還卑微!」

  楚正璘聞言笑了出來。「那上司一定是女的,男人只會把她捧成女王,沒人會把她當老鼠看。」

  「說的也是。」

  「正倫也二十三了吧!有沒有男朋友?」

  「應該是沒有。」

  「想想也是,要不上一回大姨媽就不會到家裡來,一家子對著相親照評頭論足了。」她啜了口開水,「對了,上一回的相親怎樣?」

  「其實……」話到一半楚正袖忙打住,想起家人們的耳提面命,話又吞了回去。看看大姊似乎也有心事的模樣,因此沒注意到她方纔的欲言又止。「那個相親……還在安排中。」說完她心虛的別開臉。

  楚正璘不自覺歎了一口氣,「正倫啊!終於也輪到她了。」

  「大姊,妳幹啥歎氣?」

  「有嗎?」她歎氣了嗎?「大概,大概是因為對相親的反感吧?因為是過來人,突然很同情正倫。」

  「大姊有心事?」她的觀察力向來敏銳。

  「哪能有什麼心事?」看了看妹妹,她又說:「近期內我要換工作了。」

  「換--工--作?!」楚正袖倒抽了口氣。「那、那怎麼行?!絕對不行!換了、就什麼都完了!」那怎麼用空間換取時間?不是啦!是怎麼可能「日久生情」?!

  楚正璘覺得怪怪的。「什麼意思?」

  人未到,聲先到,如銅鈴般的嬌笑聲由門口傳來,門把一拉,楚正倫「正好」也進門了。「還能有什麼意思?不就是萬一大姊找工作不順利,這房子可是還有房貸沒繳完呢!」嬌滴滴的聲音聽得叫人軟了骨,比泡了一天的工業用醋更厲害。她在自家小妹旁邊坐了下來,柔媚的眼兒一轉,往她身上射了把利刀。

  楚正袖忙掩飾的捧著冰水猛灌,咕嚕咕嚕的差些沒嗆死。

  「我還有些積蓄,不用擔心。」

  「在圜洋待得好好的,大姊為什麼想另謀高就?難道是因為不適應新上司?」易主的事她聽她說了。

  可若不這樣,「好戲」怎上場?

  「甭提了!」事關展懷熏,她到現在還頭疼!

  楚正倫嬌滴滴的歎了口氣,「大姊啊,人要知足,妳呀,沒遇過真正的『惡主』!」

  「那男人……那男人……」他不但擅自丟了她送給張總的花,還全面否認她的能力,即使後來他像是略有悔意,可天知道他又想玩什麼把戲!

  「他會不會破口大罵人?」

  「沒聽過,可是……」

  「他會不會用紙鎮去砸桌上的玻璃?」

  「不會,但……」

  百般無奈的嬌歎,「唉,那妳一定沒看過會議開到一半,因為某人忽然不開口,一群商場悍將嚇得汗流浹背也不敢擦,整個會議室只聽到此起彼落的嚥口水聲。」

  「妳現在不會是在說妳的上司吧?」楚正璘忽地忘了自家的「可惡」主子,因為和妹妹的上司比起來,展懷熏的惡形惡狀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可不是嗎?!」眼眸裡在下一秒起了潮,模樣說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

  「她……是個女人?」她想起之前和小妹的結論。

  「呃……男人該有的配備他都有,好像也沒人喊過他『小姐』,他應該是男的吧!我想。」媚眼彎彎,一談起上司她忍不住心情大好。要是那只「暴龍」知道有人懷疑他是女人,大樓的玻璃會不會被他給震碎?

  呵呵……有意無意撩撥他的怒火可是她的樂趣呢!唔……不過她這點在常人眼中有「變態」的嗜好,可不能讓正經的大姊知道!

  楚正璘的嘴角抽搐,「這種上司妳還能忍?」

  媚眼閃過一抹狡獪,「他就像是喜瑪啦雅山的聖母峰,登過了他,以後我還怕其他的小山小坡的嗎?」

  「二姊,好樣的!」楚正袖為了方才差些說溜嘴惹禍,忙著拍馬屁。

  楚正倫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一揚眉,把話題轉回了原話題,「大姊,我知道妳不喜歡妳新任上司的最大原因,是因為張總經理,對不?」見她默認,她接著說:「可我最近從一個可靠的人口中,知道了一些內幕喲!」

  「什麼內幕?」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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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家上市公司,規模和跨國集團的圜洋是不能同日而語,可應徵職員,一樣是來了不少人。

  楚正璘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前來應徵,可她拿到的牌子足第十號,現場來了比十多了幾倍的人,可見她不是最後一號。

  這家公司的規模不算太大,裝潢卻是豪華奢侈。眼睛轉了一圈,不自覺中,她輕歎了口氣。

  在圜洋工作了數年,她的上司大多身居高位,跟在他們身邊她常有機會拜訪一些大企業,在這些累積的經驗中,她得到了一些小感想--越是成氣候的大公司,大樓的整體設計通常是較低調,反之則越虛華花俏。

  當然這也反應著老闆本身的個性,成得了大事的通常比較穩紮穩打,反之則是好大喜功!

  不可諱言,這也只是機率大小問題,不過,八九不離十!

  這間公司……第一眼印象就不是那麼好。

  距離面試時間還有快二十分鐘,也不會這麼快輪到她,她有點想上化妝室。

  心不在焉的走在長長的廊道,她越過的一扇門忽地打開,閃神的她被嚇了一跳,反射動作的回過頭。

  只見門內走出來三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而楚正璘在看清對方的長相時,驚駭到眼珠子差些沒掉出來。

  展懷熏!

  平常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但這下可好了,拉開門還真見了鬼!

  其實想一想也沒、沒什麼大不了啦!不過是被在職公司上司逮到她前來應徵「未來」工作,可為什麼她的感覺上像……和交往中的男人還沒斷,就忙著找新歡?

  劈腿!這樣一個「不倫不類」的詞猛地竄入她腦海,而現在,她的現任「男友」正以有些納悶、有些懷疑的眼神看著她……

  已經被看到了,即使非常想逃,楚正璘也得硬著頭皮打招呼。她陪著笑,「總、總經理!」她現在比較慶幸的是,她嫌應徵號碼陴太醜而沒佩掛在胸前。

  「妳怎會在這裡?」

  「我……呃……」

  「展總,妳的朋友?」周允清是這家公司的負責人,方才正和展懷熏在談一個合作案。

  他沒回答,反問道:「周董,你們公司大樓有婦產科嗎?」

  他在堵死她的路!楚正璘的臉紅了。

  「婦產科?展總你真愛說笑,這棟樓是金融大樓,哪來的婦產科?」

  探頭看向前方的大廳聚集了一群男男女女,展懷熏瞄了一眼一旁的指示看板。

  原來是征才。

  他冷漠的眸子從看板上收回,落在楚正璘身上……

  完蛋!這下她新工作尚未有著落,圜洋大概也待不住了!嗚……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她果然是沒做壞事的本錢!

  正愁著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展懷熏時,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彷彿在四面八方的死門中,替她開了一扇生門--

  「正璘,原來妳在這兒!」劉輝琳有些訝異前女友竟然變得這麼漂亮,多年不見,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她了。「多年不見,妳還是這麼漂亮!不,是更漂亮了!」

  他這段話簡直就是給楚正璘一個好台階下--來找老朋友敘舊!

  即使這理由展懷熏可能還是會不太高興,畢竟請假來會老友,而且請的還是「例假」,這好像有點……

  那也好歹好過請例假來應徵新工作吧?她正要開口解套,不甘被掠在一邊的周允清,故意清了清喉嚨,然後搶先開口。

  「嗯嗯……劉經理,這位是……」眼前這清秀佳人叫展懷熏「總經理」,可見是他的下屬,而她和劉輝琳又是舊識,可三個人中只有劉輝琳的臉色比較正常,展懷熏則冷著一張臉,而那女的卻是一臉欲哭無淚……現在是在演哪一出啊?

  「啊,這位就是我上一回向您提到,要到公司來應徵的朋友。」

  劉輝琳的話像顆核子彈「轟」地一聲引爆,楚正璘腦袋裡一片空白,連看展懷熏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死……死定了!

  劉輝琳大概還怕她死不透,在她要斷氣前又補一刀,「正璘,面試時間到了,妳不趕快過去!」

  「……」劉輝琳你這死天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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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楚正璘想過的眾多結果中,唯一沒料想到的結果。

  真的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她放棄了面試的機會,卻跑來這家咖啡連鎖店和這臉上可能結了層冰的男人對看?

  「大姨嗎來了?嗯?」

  這男人還非常、非常的生氣!楚正璘的頭又低了些……開始有點後悔,她為什麼要跟上來練膽識!

  「嚴重的話還要看婦產科?」

  楚正璘的臉幾乎要貼在胸口上了。這男人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嘲諷她嗎?她不禁有點懷疑他是不是在報她上一次拿「大姨媽」來取笑他的老鼠冤?

  「說吧,妳對公司有什麼不滿?」

  「……沒有。」

  「一切都好好的會想換工作?」

  瞅著他看,有些怨恨他的「裝傻」,他會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另謀高就?他愛裝她也不會裝輸他!「同一個工作久了,有點厭倦,我想要有新的刺激、新的挑戰!」還算滿意自己的回答,然一抬頭卻發現眼前盯著她的男人皮笑肉不笑的,有夠恐怖。

  「舊的挑戰失敗就找新的?擺明了柿子挑軟的吃。」

  「舊的挑戰失敗?那個『舊的』是指你嗎?」

  「妳說呢?」這女人生氣時,艷色的紅唇會不受控的輕顫,清澈的眸子會水亮水亮的,這時候的她……他想著貼切的形容詞……

  很特別!

  他從來不去注意女人,如今要叫他想出形容女人的話,自然是辭窮了。

  「我從來沒挑戰過你……不,是根本不屑挑戰!」話要說得絕,才能成功叫這「現任」上司Fire她,這樣她才能另覓事業第二春,可……話一出口她又有些後悔……

  其實她也很想問自己,為什麼她會放著面試的事不管,卻跟著他到這裡來?如界她真的這麼想圖個痛快的話?

  「劈腿」被逮到了,通常不就兩條路走。一就是和現任男友撕破臉,和新男友雙宿雙飛;再要不就是痛哭涕零的求男友原諒,順腳把新男友踹得遠遠的,以示忠誠,為什麼她哪個都不想選?

  難道她喜歡處於這種要劈不劈的狀態?圜洋她還眷戀嗎?還是……

  還是因為正倫對她說的話?張總其實不是展懷熏逼走的,他也不是公司派系鬥爭的犧牲者,他會退休是真的身體出了狀況,至於為什麼會是「突然」宣佈,也的確有其考量。

  對此她半信半疑,即使正倫解釋的合情合理……

  難道因為這樣,她對展懷熏的厭惡就鬆動了?

  在她想事閃神之際,展懷熏低沉悅耳的聲音再度傳來,「這樣妳還不承認自己是專吃軟柿子嗎?」

  她瞪著他,這個人擅於迂迴戰術。「你覺得自己是個挑戰?」

  「不是挑戰妳幹啥夾著尾巴逃了?」

  「我沒逃!」

  濃眉一挑,「我可是罪證確鑿。」

  「你是在告訴我,我到別家公司應徵的事『罪證確鑿』,我明天可以遞辭呈了?」

  「不!相反的,我想對妳這種在工作上充滿自信的女人而言,不戰而逃是比戰敗才逃更侮辱人!」他臉上的表情不多,沉穩得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驕傲如妳,還是會留在圜洋,是嗎?」他啜了口咖啡,好整以暇的等她答覆。

  這可怕又可恨的男人!他請君入甕,她不能給他一記回馬槍嗎?

  「在圜洋,不!當你的秘書,我沒有受重視的感覺,我像是萬年國代,只支薪卻沒事做。我相信我的薪水會叫很多人眼紅,可看看我每天做了什麼事?不是倒茶水、沖咖啡,就是送文件、訂便當!」也許還會有人羨慕她,事少、薪水高。做這些工作還真是無經驗可!

  侮辱!侮辱!這對她來說真的是莫大侮辱!

  展懷熏靜靜的聽著她顯然憋了很久的牢騷,良久才開口,「可是,妳連這些事都做不好。」

  抿了抿唇,她臉上出現了幾許的任性。「故意的,因為我討厭你!」

  她的直性子還真是會惹惱了很多人,可這樣的人是比阿諛奉承的老油條可愛多了。「所以,我今天給妳機會再重新評論我這個上司。」他將身子往後一靠。「我知道妳對我個人很不滿,妳可以一次說個明白,除了……有關前任總經理的事。」

  「人是你逼走的,所以你心虛?」

  「他的離開絕對不是外傳的那樣,孫家重視他的程度絕對超乎妳想像,而他是我一向敬重的長輩,其餘的,我不便多說。總而言之,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他看了她一眼,「張總的事到此為止,再來呢?」

  楚正璘猶豫了一下。「David的外語能力強,我、我也不差。」

  她對他分配的--David主外、她主內一事相當在意。

  「我會給妳機會證明。兩個星期後,我要到歐洲出差近十天,我會帶妳同行。有沒有問題?」其實早在他調回接任總經理一職的同時,David也陞官了。

  只是David是他在大陸奮鬥時,香港分公司的支援人員,兩人一路走來,擁有相當深厚的革命情感,David向來念舊又謹慎,一聽說他要回國,馬上跟著請調,表明希望能跟在他身邊,直到他適應新秘書為止。

  「沒有!」

  「還有什麼不滿?」

  「我認為在辦公室內放幾棵植物有美化環境的效果,你覺得呢?」

  女人的大腦不是不靈光,是全用在記恨上了。「對於上一次David不經妳的同意,把妳送張總的仙客來丟了,我很抱歉,可……那是因為我有花粉症。」

  楚正璘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怎麼知道那花是她送張總的?她沒說啊!難道……

  還有,原來花不是他丟的,而是那眼鏡男!

  花粉症吶……那是挺可憐的,還算可以原諒。

  「不滿一次說完。」

  「蔥是很好的蔬菜,就不懂你幹啥不吃?很多菜經它提香後,不是更好吃嗎?還有啊,葫蘿蔔也是很好的蔬菜,富含維它命A,香菜也不吃……這個不吃、那個不喜歡,以後當你老婆的人會哭!」

  那是他將來娶回家的人要擔心的好嗎?「咳咳……還有嗎?」

  「你喝咖啡幹啥一定要用馬克杯裝?要不要我下一次送一個雞尾酒缸給你?」她一臉不可思議。「你一杯的量是我喝一天的呢!而你還一天至少四杯,我告訴你,你有一天不是死於胃穿孔就是心臟麻痺!」

  「楚秘書,請說和工作有關的事。」

  「喝咖啡是你在辦公室喝的,在辦公室進行的不就和工作有關嗎?總經理是這麼公私不分的人嗎?」

  「咳……楚秘書,妳現在是在關心我嗎?」

  「……」

  血管爆破的紅,詭異的布在楚正璘臉上,她兩個眼睛瞪得大大,腦袋裡一片空白。

  成功的,展懷熏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第五章  

  靜謐的咖啡廳一隅,傳來高分貝的笑聲。

  「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哈哈……」抱著肚子狂笑的劉安安,差些沒有在地上打滾,一張小臉岔了氣的漲紅,眼淚還噴笑出了幾顆。

  發現自己和好友成為矚目的焦點,楚正璘有些尷尬的遞出手帕,低低的說:「喂!公眾場合,保持一下形象!」她的「落難記」在旁人看來,還真是夠烏龍的了。

  拭去了淚水,劉安安的嘴角還是三不五時間歇性的抽搐,偶爾一低頭又是一陣肩頭亂顫,抬起頭來又掛了兩行淚。

  「有這麼感人嗎?瞧妳哭的!」

  「噗--哈哈哈……雖然妳長得很秀氣,又有些小正經,可我一直認為妳很有搞笑潛力,我果然是了不起的伯樂。哈哈哈……」

  楚正璘白眼一翻。搞笑的千里馬?這是什麼東東?!

  等劉安安笑夠了,才得以正常語氣開口,「噢!真夠了不起!請了例假去別家公司應徵,竟然還給上司逮個正著,正璘,妳的運氣之好,絕對可以去買樂透!」

  「謝啦!」

  「最奇跡的是,妳居然沒有因此而被Fire!」劉安安笑得賊兮兮的,「說吧!妳和咱們那鐵血總經理有什麼『內線交易』?」

  「什麼鐵血總經理,聽起來亂恐怖的。」內線交易?我還黑箱作業呢?!

  「原來妳還不知道喔!」劉安安於是把展懷熏在東南亞和大陸分公司的豐功偉業說了一番。「這『鐵血主管』外號就是這麼來的。」

  「是……是他?可那位『展經理』不是退休了?」她剛進公司那年聽人提過,展俊輝經理是在那年退休的,當時她還有些遺憾為什麼不早生幾年,能跟這麼有魄力的主管共事呢!

  「那位是老展,展懷熏是小展,兩位展經理的確都坐鎮東南亞分公司,只是一個是調回來養老,一個則是調出去坐鎮。」

  「怎麼可能?!展懷熏那時才幾歲?」

  「二十八吧?」

  「真厲害!」那時她還偷偷仰慕了「老展」半天,甚至還在他的歡送會上匿名送了花……現在想起來,真是有夠尷尬!

  原來她仰慕老半天的人是展懷熏?!噢!這麼一想,楚正璘的臉不自覺的紅了。

  GOD!這事絕對不能讓安安知道,不然她會笑到瘋掉!

  「不過……妳能奇跡式的留在圜洋,展懷熏到底做何打算?妳一向喜歡跟在有魄力的主管身邊,妳和他一定想必很麻吉!不過,妳不是說他之前交給妳的工作都是一些打雜的工作嗎?妳這回又給他逮到小辮子,妳留下來不會更像打雜的吧?」

  「不會。」

  「這麼有信心?」劉安安真的很好奇,然後笑得有點曖昧。「要不是展懷熏只愛男人,我還真懷疑他有可能喜歡妳呢!」

  楚正璘聞言怔了怔,臉有些紅。「妳別亂想,只是他……只愛男人?」她語氣透著不信與一種超出自己理解範圍的「五味雜陳」。

  劉安安一臉神秘的靠近她耳旁說:「我們公關部門可是號稱八卦部門,哪一個上司怎樣,和某某女星曾有飯局、有什麼嗜好、性向有問題……我們這兒可都是第一手資料!」笑著眨眨眼,「當初我就覺得奇怪,一些總裁、經理的,找秘書不都要找一些貌美、年輕、身材好、學歷高的?怎麼展懷熏開出的秘書條件這麼異於常人?欸,原來選男人是因為『性趣』,已婚婦女是因為可以減少女人仰慕他帶來的麻煩!」

  「他是……同性戀?」

  「小姐,妳的語氣好像打擊很大?」劉安安就喜歡逗她。

  「胡說八道!」她啜了口咖啡掩飾尷尬。

  「從我看到展懷熏資料上的相片我就很想說了,這男人絕對是以前的妳會『哈』的哪一型。」

  「妳又知道我喜歡哪一型了?」

  「高大斯文、氣宇軒昂,然後……很會說話!」甜言蜜語一把罩、很會勾勒美麗的遠景,可卻只是說說而已,劉輝琳絕對是典型!「展懷熏唯一不及格的大概是後者。依我的直覺,他這個人百分之百沒什麼幽默感,就算有,講出來的八成也都是冷笑話。」

  幽默感?那冷漠的男人會有幽默感?「說的好像妳有多瞭解他似的。」

  「那當然!」劉安安一臉得意,然後她看了下表,「喂,我和阿娜答約吃午餐的時間快到了,我到化妝室重新補個妝。」

  然而劉安安才離開,位子馬上有人補上。抬起頭看到來者,楚正璘吃驚不小。「是你?」

  「妳拒絕見我,我只好來見妳。」劉輝琳的笑容有些尷尬。

  還真是風水輪流轉,以前和楚正璘交往時,幾乎都是她主動找他,而今彼此不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約了她多次卻總被拒絕。

  看她秀眉輕蹙,「我不是色狼沒有跟蹤妳,當然,會在這裡見面也不是巧合。我開車到妳家附近,本想打電話約妳,就看見妳和劉安安一同走出家門。」劉安安的樣子幾乎沒什麼改變,還是一頭短髮,講起話來像手上拿了個擴音器。

  楚正璘不明白他的意圖,淡淡的說:「我不去你們公司了,你來找我做什麼?」

  「當不成同事,總也還是朋友吧?」

  「朋友不必每天通電話。」她的語氣很冷。那個每天在電話機旁等情人電話,偶爾被想起的楚正璘已經消失了。

  那樣傻的女人……真的是她嗎?回首來時路,她為曾經為一個男人把自己的一切縮小到最卑微的女人感到不值、同情、心疼。

  現在的她沒有了男人,活得更好、更自在。活在自己的世界很安全,不!只要不談感情就很安全,沒人傷害得了她。

  「正璘……妳還恨我嗎?」

  「曾經。」

  「沒有愛哪來的恨,愛和恨是並存的!」

  「狗屁不通!」一句不怎麼優雅的咒罵插了進來。

  楚正璘怔了一下,劉輝琳的臉色不太好看,心中暗忖:那個大嗓門什麼時候回來了?

  劉安安看到她的位子被霸佔,原以為是哪個男人趁她不在想前來向楚正璘搭訕,左看右看、一瞧再瞧,還特地不動聲色的往不同角度偷窺,卻越看越覺的那個男人面善……面善到……令人咬牙切齒!

  沒錯!就是他!他就是那個當年讓正璘愛得要死、疼得要死,而他卻不懂得珍惜,還老是把她當下女支使,最後還劈了腿,鬧開後乾脆一拍兩散的把她一腳踹開的爛男人!

  初初認出「嫌犯」時,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厚厚厚……這個爛男人還有臉出現在正璘面前!

  「安安……」楚正璘很想提醒她這是公眾場合,可看到她眼裡的熊熊烈火,只能在心中直歎氣。

  「沒有愛哪來的恨,愛和恨是並存的?!你確定你腦袋裡裝的是大腦嗎?」劉安安冷笑,「愛一個人時是巴不得對對方掏心掏肺;恨一個人時是恨不得把對方剁成肉醬!愛和恨能並存嗎?呵呵,怪不得!怪不得世風日不多得是變態情殺,因為有太多像你這種精神不正常的!」看到他那張招蜂引蝶的臉她就一肚子火。

  當初正璘生日時,她送她一個BURBERRY的水餃包當禮物,之後正璘的媽媽在她大三下一舉拿下英、日語第一級檢定時,送給她的一個MOSCHINO的女表,這男人就說他妹妹也很喜歡那款包包,也哈了那只女表很久……

  大四時劈腿事件耳語傳得厲害之際,她陪正璘逛街散心,就親眼目睹劉輝琳親蜜的摟了個女孩逛街,那女孩手上挽了個BURBERRY的水餃包,手腕上還戴了MOSCHINO的女表,身上的洋裝還是正璘送給他「妹妹」的生日禮物!

  弄了半天,所謂的妹妹竟是「乾妹妹」!

  真是有夠○○……這賤男人!

  不想不火,一想起往事,就如同當頭又淋下一桶氣油。

  「安安……」

  「這賤男人出現在妳面前,妳居然還能這麼鎮定?!妳忘了他當年是怎麼羞辱妳的!」

  「安安,別這麼激動……」

  「我怎能不激動,他當初這麼欺負妳!」楚正璘一直不知道,當年身為她好友的她,為了她的失戀度過了好幾個失眠夜,一想到居然有人會這樣欺負一個像小白兔一樣乖巧的女孩,她就忍不住難過的落淚。

  不過這事實在太丟臉,不符合她「凶悍」的個性,楚正璘當然不會知道!

  「安,妳男朋友的車來了。」

  劉安安透過玻璃看到男友降下車窗向她笑著招了招手,她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的回以一個微笑,一回頭面對劉輝琳時又是一臉夜叉相。「算你好運,下次再讓我看到你,你就小心一點!」在她家阿娜答面前她可是惹人憐愛的小綿羊,不能破功!走之前還不忘對楚正璘指桑罵槐的說:「早點回去,外面『變態』很多!」

  待劉安安氣沖沖的走之後,楚正璘偷覷了劉輝琳一眼。

  難得!真難得!安安這麼辱罵他,她還以為他會像當年一樣馬上變臉反擊,沒想到他只是沉默的任由人罵,臉色是變了,卻不是不悅,或是忍很久的樣子,而是……慚愧的紅著臉,吭都不吭一聲!

  多年不見他風度變好了?臉紅?是她看錯了吧!

  「咳……那個……安安她……」奇怪!安安明明是在替她出氣,可她倒是有點同情劉輝琳了。

  臉上尷尬的紅霞漸褪,他誠懇的說:「妳有一個很好的朋友。」

  不可置信這樣替對方著想的話,會出自這曾經只以自我為中心的男人口中,楚正璘幾秒後才開口,「劉輝琳,這些年……你改變真多。」

  他苦笑。「被傷害過,我可以瞭解當年被我傷害的妳的感受。」

  「代價有點大,可這樣的代價還算有價值。」

  「如果它能讓我再追回妳,它的價值是連城的!」

  聞言,楚正璘默然的睜大眼注視著他。

  追回她?他想追她?!

  「我知道很難,可我會努力!」他很認真,「正璘,妳現在有男朋友嗎?上一次我就很想問,妳和展懷熏除了是上司和下屬之外,有什麼特殊關係嗎?」從電話中得知展懷熏事後沒要她遞辭呈,這令他頗為訝異,而在那種情況下,她還答應留在圜洋,也同樣令他吃驚不小。

  這無法不令他聯想兩人之間存有曖昧!

  她知道展懷熏?!楚正璘瞇了瞇眼,開始有點懷疑那天去應徵時,他在展懷熏面前說的話是不是故意的?

  她記得自己曾在無意問和他提過自己的上司是展懷熏,也許……在商場間的一些聚會,劉輝琳早見過展懷熏!

  為了讓她在圜洋待不下去,而在展懷熏面前故意透露她前去應徵的事……如果真是這樣……他好沉的心機吶!

  「我拒絕回答你任何問題!」她臉色不豫的站了起來。「還有,除了朋友之外,對我不要有任何的遐想,你情傷付出的代價大,我的同樣不小,如果你認為再追回我會使這經驗變得價值連城,那對我而言,遠離愛情、杜絕男人的追求,就是情傷帶給我的珍貴啟示!」說完她匆匆的離了席,留下目送她離去後,低頭不語的劉輝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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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展懷熏沒有要求加班,看來她是可以準時下班了。心裡這般想著,楚正璘手上拿著文件正往業務部門走。

  打從David陞官,她不再被當打雜妹使喚,她的日子還真是「充實」--充實到每天忙到昏天暗地、全身貼滿了酸痛藥膏!

  果然吶!人是不能閒太久的。

  其實她做的是勞心的工作,再怎麼累也不至於全身酸痛,主要是她有個鐵血上司,和他一起工作,精神壓力真的很大!

  展懷熏工作起來是六親不認,他自我要求高,能拿一百分,他絕不允許自己只拿九十九,大概是因為這樣,她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挑戰。

  不得不承認,他說的真的一點也沒錯,和他一起共事真的是挑戰!

  她已經連續快一個星期不知道回家吃飯的滋味兒了!滿腦子「楚秘書」、「是」、「楚秘書」、「是」,「楚秘書」……

  有一次半夜三更睡得正熟,她還聽到展懷熏在喊「楚秘書」,然後她還反射性的回「是」。

  她完了!她成了過勞症候群!

  在展懷熏這裡練過,她不是成為無敵鐵金鋼,就是神經衰弱的住進瘋人院!

  送完了文件回總經理室途中,遠遠她就聽到很克制的噴嚏聲。

  「哈--啾--哈啾--」一聲緊接著一聲,好像還是從總經理室傳出的……

  推門入內,一陣淡淡的香水百合的香氣撲鼻而來,楚正璘對花香很敏感,可裡頭有一個更敏感的……

  可憐的展懷熏此刻正努力的用衛生紙擤鼻水,眼眶紅了一圈,眼中還蓄著兩泓淚,一看到她進來,他指了指外頭。

  眼前的景象顯然太令人震撼了,楚正璘一時無法反應。

  「有人送了束花給妳,我請工讀小妹幫妳放在影印室。」

  「花?我的?」別人送花給她,他幹啥這麼感動?對了!這她才想起,展懷熏有花粉症。

  天吶!百合的花粉超多的,這對有花粉症的絕對是酷刑。

  「對不起,我……」

  展懷熏又打了噴嚏,打了手勢,「別在意,漂亮女生有人追是很正常的。」

  漂亮女生?他、他說她是漂亮女生?!無預警的,楚正璘的心中冒著開心的泡泡……

  正要說些什麼時,手機正巧響了,她走到一旁,不好意思的壓低聲音接聽,「喂,我是。收到了,謝謝。」她早該料到那東花是誰送的了,只是她以為……那天她在咖啡廳裡已經和劉輝琳說的夠清楚了。

  「以後別再這麼做,讓人誤會不太好!」電話裡,劉輝琳表明想再約她見面,楚正璘猶豫的看了眼展懷熏後表示,「沒空,我……我要加班!下說了,我很忙!」隨即掛了電話。

  即使是為了拒絕邀約而說謊,當著上司面前這樣說,還是很尷尬!

  過了好一段時間,彼此低頭忙事情,下班鈴響了,展懷熏淡淡的開口,「今天不用加班,妳可以早些回去。」

  楚正璘的臉紅了。「我……我知道。」

  猶豫了一下,他再度開口:「反正星期六不用上班,晚上為什麼不和朋友出去聊聊?」他的工作告一段落,鋼筆上了蓋,抬起頭看她。

  「比起和不喜歡的人出去,回家會比較吸引我。」她笑了笑,婉轉的說明了方纔的來電者被拒絕的原因。

  「是嗎?」他像在自問自答。

  楚正璘收拾著東西時,他才又開口,「楚秘書……晚上有事?」

  「回家。」她想都不想就回答。

  「和家人有約?」

  「沒有。」楚正璘覺得奇怪的抬起頭。怎麼今晚冷面上司的問題特別多,還是繞著她轉,她算「公事」?

  「那麼……」

  「總經理,是不是臨時要加班?」因為他方才才說可以下班,可臨時決定加班,因此問得這麼謹慎?她是無所謂,反正回家也沒事。

  「加班吶……」他有些尷尬,冷漠的眸似乎透了些笑意,平時沒有溫度的眸子似乎染上了一抹溫度。「不過沒有加班費的。」

  「欸?」

  「沒事的話……一起吃個飯吧!」

  吃飯?「好哇!」這星期她很賣命,他是該犒賞她!「可只是吃飯,你幹啥問得這麼小心翼翼?」她以為他這上司只會用命令式的口吻對人說話哩。

  「因為妳方才說,比起和不喜歡的人出去,回家會比較吸引妳。對我這個上司……妳的感覺可是非常、非常差的。」

  楚正璘扮了個鬼臉,「那倒也是啦!」

  想起他方才林林總總的問話,對於這個男人……她忽然感到一陣好笑。「像你這樣的人也會怕被拒絕?嘖嘖嘖!不可思議。」

  「我可是親眼目睹妳找理由拒絕人的模樣。」

  說到這個,楚正璘有點不好意思,「我……我不是常常拿加班當借口的。」

  「想吃什麼?」會令人尷尬的話題就不必深入了。

  「隨便!」

  「我最怕『隨便』的女人了!越是『隨便』的女人越會製造麻煩。」就他的經驗,「隨便」是很不負責的一句話,聽似隨和,卻意見最多。

  呵呵!看不出來這平時嚴肅得令人寒毛直豎的總經理這麼有「幽默感」!只是他的幽默感實在令人聽了有點剌耳。

  「我的『隨便』只是客套!」要龜毛、要有意見她也不是不會。

  「不用客氣,難得請妳吃東西。」

  「說的也是。」

  「吃什麼?」

  「蔥油餅、香蒜麵包,最好再來杯洋蔥湯!」楚正璘揚了揚眉,盡挑一些蔥、蒜類的食物。

  「……」

  男人:女人,妳的名字叫麻煩!

  女人:男人,你的名字叫自找麻煩!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3-13 15:04:14

第六章  

  「愛情是什麼?」

  「愛情是女人的SK-Ⅱ!只要談了戀愛的女人,沒有一個不變漂亮的!」

  「是女人生命的要素,我啊,是那種沒有愛情就活不下去的女人!」

  「對咩!對咩!那些高唱愛情沒什麼了不起的女人,不是面目可憎,就是內心荒蕪得像沙漠一樣,再要不就是一些沒有愛人能力的老女人。」

  「那叫沒人肯愛的老女人好不好?」

  一群穿著時尚,模樣還有些稚氣的女孩兒在一家酒吧內喧嘩,個個臉色潮紅,都有七、八分的醉意了。正因為如此,這才會不顧眾人注目,失態的大叫大笑,大談愛情問題。

  隔著兩桌的角落一隅,展懷熏和楚正璘在吃完了晚餐,在展懷熏的建議下到這兒喝個小酒。

  不知是氣氛太好、還是楚正璘的興致來了,一向不太喝酒的她,今天一連喝了好幾杯的調酒。

  原本彼此是聊著一些童年趣事,以及學生時代的往事,聊著聊著,一邊年輕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就只得聽她們大談愛情了。

  展懷熏注意到楚正璘的喝酒速度越來越快。

  「別喝太快!喝太快容易醉。」

  「嗯。」她含糊的回答,手中的杯子沒停過。

  一會兒後她又要了一杯,展懷熏不禁皺了皺眉,「妳酒量好嗎?別醉了。」

  「好。」

  一直到女孩兒們踩著顛簸的腳步離開,準備再敘下一攤,楚正璘已經喝下了五杯調酒,只是見她好像還挺正常的,他也就沒說什麼。

  「總經理……你談過戀愛嗎?」一股熱氣衝了上來,楚正璘的眼神開始有點飄。

  「嗯。可是維持不久,因為我太忙了,後來我因為工作被調到外國,那段感情就結束了。」

  「她沒等你回來?」她托著下巴看他,發現……展懷熏真的很帥!他的帥不是那種很浮誇的好看,而是沉穩帶著書卷氣。

  她眨了眨眼,發現自己看著展懷熏,有種在看「藝術照」的感覺!以前就知道他長得好看,可……有這麼賞心悅目嗎?

  酒精果然有「霧鏡」效果,帶有矇矓的美感。

  「這樣好像有點自私,我不能這樣要求,畢竟外調不是幾個月,而是幾年,幾年會有多大的變化,很難說,更何況,那時我的心思全在事業上,守著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這太委屈她了。」他出國不到三個月,前女友就開心嫁人去了。

  「看不出來你是個這麼好的男人!」楚正璘又啜了口酒。「你的這個情人是個女人嗎?」

  「當然是……」為什麼她的話令他有些發毛?他看起來像是會喜歡男人?

  「原來他們都弄錯了,」她笑了,笑得很開心、很得意。「你不是同性戀,你其實是『雙向插頭』!」幾杯調酒讓她全身放鬆了,連嘴巴也鬆了。平時不會說的話、不會用的詞現在是百無禁忌。

  「雙向插頭?」展懷熏對於新新人類的用語一向不靈光。

  用食指向展懷熏勾了勾,兩人的頭在桌子中央碰頭,楚正璘神秘兮兮的笑,「雙向插頭就是……男女適用。」

  展懷熏皺了眉,低咒,「簡直胡說八道!」

  楚正璘笑態嬌憨的揮了揮手,「不必否認!反正大家都嘛知道你是同性戀,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他聞言又好笑又好氣。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他歎氣,「妳也這樣認為?」

  「我?」她用手指了指自己。奇怪……為什麼她覺得自己的腦袋轉得好慢?展懷熏丟給她的問題她要想半天?「我也是聽說的啦!剛聽到時,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打擊還有點大。」

  「打擊還有點大?」

  她用力一點頭,「是啊!你喜歡男人就喜歡男人,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受什麼打擊啊?哈……神經病!」

  展懷熏啜了口酒,密長的眼睫覆住了眸子裡透出的一抹訊息,臉上的線條更加柔和了。

  楚正璘轉得很慢的腦袋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喂,你……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那個為了你,把我送張總的仙客來丟掉,那個把你保護得滴水不漏的David周,是不是你的愛人?」

  「……不是。」

  David可是有家室的男人,要是他那個美麗又潑辣的老婆,知道有人說她老公是他的愛人,一定會一刀把說這話的人給宰了!

  嘖!真無趣。楚正璘用手搧了搧風。「奇怪,這裡的空調壞了嗎?好熱!我們走了好不好?」

  他拿起帳單,「我送妳回去。」

  「不要!去……去海邊好不好?」她用一種乞求的眼神看他。

  「有點晚了。」快十二點了。

  見他不答應,她堅持著去拉他的袖子,「去海邊!」見他只是不發一語的看著她,扯著他袖子的手搖了搖,一臉孩子氣的堅決。「去好不好?好不好?只要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見她這模樣,展懷熏不由得失笑了。他很肯定楚正璘醉了,只是她的酒品還不壞,不會大吵大鬧,只是變得有點守不住話,會問或說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還有……變得有點愛撒嬌。

  無奈的歎了口氣,付了帳後他只得開車帶她到海邊。

  上了車,楚正璘原本很安靜,一雙漂亮的眸子甚至闔上了,展懷熏以為她想休息一下也不吵她,逕自的車子往海邊的方向開……

  過了許久,車子已經騁馳在海濱公路上了,楚正璘的聲音輕輕響起--

  「高唱愛情沒什麼了不起的女人……真的會變得面目可憎,內心真的會荒蕪得像沙漠一樣嗎?」她的聲音低低、細細的,還有些像剛睡醒時低啞的喃喃自語。

  「妳還在想方纔那些女孩兒的話?」展懷熏一笑,「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她們不是妳,妳也不是她們,不必太在乎想法的差異。」

  「高唱愛情沒什麼了不起的女人,也許也曾經和她們一樣把愛情當生命,認為沒有愛情活不下去,可……有一天,她深愛的男人親手扼殺了她辛苦經營、賴以生存的愛情……」體內的酒精不斷發酵,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不!應該說管不住自己的心。

  多年的傷……她其實在意,可她很ㄍㄧㄥ,只能隱忍著不發。

  「愛情死了,可這個人還活著,用一種行屍走肉的方式活著。」她的淚一滴滴的滑落,眼神卻攏上一抹木然。

  「她難過、她痛苦,她開始恨那個承諾會愛她一輩子的男人,這樣的日子過了好久、好久……」

  「在這樣的日子裡,她感受不到幸福,有一天她醒來了,決定好好的重新活過,於是,她把過去有關愛情的回憶壓在心底最深處,甚至上了好幾把鎖。」

  「這樣一個女人,她沒有辦法再去愛人。不!應該說……她不相信男人、不相信愛情,她對愛情產生了恐懼,這樣一個女人,她無法歌頌愛情真偉大,只能高唱愛情沒什麼了不起……」

  車子緩了下來,最後停在一片沙灘前,展懷熏低沉磁性的聲音在夜裡特別的性感。「那個女人就是妳,對嗎?」

  她笑了,微瞇起的眼把蓄在眼底的淚擠出眼眶。「如果是我,你會給我什麼樣的意見?」

  「再去多談幾次戀愛,證明愛情沒什麼了不起。」

  「瞧!你給的餿主意。」醉意使她幾乎忘了身旁的男人是她的上司,說話太放肆!「不行!我到目前為止,國小純純的愛不算,共談了兩段戀愛,全都遇上了爛男人,哈!這種命中率如果是公益彩那該有多好!」

  「好女人該配上好男人的。」他記得第一次遇到她時,她對劉安安說的話。「壞男人不懂得珍惜好女人,好花終究不會落在他手上,它靜待懂他的人。」

  「萬一等我的人又是另一個爛男人呢?」她笑了,笑意中淚光閃動。「不知道為什麼,你說的話讓我感慨萬千!我的心裡……好難過!也許是我也真的曾這樣天真過,可是--

  「在高中三年的感情被劈腿後,大學又遇上了劉輝琳……也不知道是運氣太背,還是我真的太差,每個和我交往前的男生還都是公認的好男人,可不知道為什麼,一到了我手中就變餿了!」

  「……」展懷熏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她。

  「每個男人在跟我分手時都會說這麼一句話--妳很堅強、夠獨立,沒有我妳還是可以過得很好,可她不同,她沒有我會活不下去!」她笑了,可眼淚也同時奪眶而出。

  「他們不知道的是,所謂的堅強、獨立,是用多少寂寞堆砌出來的?因為我希望和我交往的男人可以擁有自己的空間,能專心在自己的事業上,不必為我分心。事實上,我也需要呵護、我也希望別人疼我,在我寂寞時有人陪我、失意時有人可以安慰我、給我擁抱……」

  「我其實既不堅強、也不獨立……」

  他掏出手帕替她拭淚。「那就不要堅強,也不必裝作很獨立。」他的手停在她臉上,澄澈清明的眼對上她矇矓水意的瞳眸……

  楚正璘忽地笑了,笑得醉意十足,有些傻呼呼的,然後她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奇怪、越來越曖昧,還一身裙裝的爬過了中間的排檔桿,爬上了他身上。

  「你方才說我是好女人,你真有眼光!」她還在笑。

  一嗅到她身上屬於女人特有的馨香和嬌柔,展懷熏的身子僵了僵,一張冷肅的臉尷尬的紅了,漂亮的耳垂也染上了一抹曖昧的霞光,喉結滾了滾,「楚秘書,妳要幹什麼?」

  她嬌笑,彎彎的眼有股媚。「給你獎賞。」她的唇印上他的,輕輕的抿、微微的移動,柔嫩花瓣般的唇,像花瓣一樣拂在他剛冷的唇……

  展懷熏冷靜的眸瞇了瞇,他想一舉吞沒那片舞揚在他唇上的紅櫻瓣,可……

  他輕輕的推開她,閃躲著她的吻,可她卻像是玩上癮,貓捉老鼠似的追著他的唇,而她的粉臀,則移動磨蹭著他的敏感地帶……

  煩躁炙熱的火上了胸口,他咬著牙,雙手箝制住她的肩。「別鬧了!」

  「我偏要!」她下顎微地抬著,語氣嬌軟,有著任性、撒嬌,還有更多的玩興。說著她又追著他吻。

  她吻著他性感的喉結、剛毅有型的下巴……一路往上……

  展懷熏以著緩慢的速度再度推開她,然後像是在宣誓什麼般的開口,「我從來不玩遊戲,任何事一旦我開始了,妳就沒了退路了。」

  也不管他到底說了些什麼,她就是只想挨近他。手一攀,她的嘴又湊近他的唇,丁香小舌輕舔著他緊抿的唇,帶著幾分頑皮、幾分天真和令人難以把持的性感。

  醉酒使得楚正璘大膽的挑逗他,在玩夠了要縮回小舌之際,原本八風不動的男人卻張口將它吞沒,滾燙的舌一遇著,彼此都著了火……

  這個吻火源起自於楚正璘醉意濃厚的挑逗,展懷熏的自然回應,且反客為主。她挑逗、他回應,他含吮、她淺舔,他摩挲、她探進,在恍神中她縮緊了攀在他頸項上的手,逼得他吻得更狂,更熱情……

  楚正璘的臉紅了,身子也熱,全身像是要著了火一般!親密而契合的吻持續著,她感覺自己像要窒息了一般,她避開了展懷熏霸氣而主導的吻,頭一仰,玫瑰花瓣般的紅唇逸出了一聲柔柔低低的嚶嚀,黑瀑般的長髮往後流掠,那抹性感風情透過展懷熏如刀般的利眸,滑過他喉間,在小腹燃起一把火焰,車內的氣氛旖旎而曖昧……

  在小火燃成大火之際,展懷熏低下眼眸看著醉得迷糊的楚正璘,猶豫了一下,像是推開心中迷障一般的伸手推開車門,外頭夾帶著鹽味的海風拂了進來……

  「正璘……」他的聲音瘖啞的隱含情慾,他不曾如此喚過她的名字,可這一刻,這樣略過了姓氏的親暱的稱呼就這樣理所當然的脫出了口。「海邊到了,下去走走好不好?」

  她喝醉了,可他沒有。他是個真常不過的男人,可這種情況……

  楚正璘搖了搖頭,將臉埋進他頸窩,並沒有離開他身上,也沒有進一步動作。

  她不動,展懷熏也沒辦法動,好一會兒之後,他發現掛在身上的重量似乎加重了。

  楚正璘全然放鬆,加上酒精作用,居然以這奇怪的姿勢在他身上睡著了。

  聽到細細的打呼聲,展懷熏啞然失笑了。

  他的魅力在這女人面前還真是比不過周公那老頭子!在他全然緊繃的心猿意馬之際,擔心她小姐隨便一個動作就會摧毀他小心翼翼扶起的理智,發生擦槍走火事件時,小姐她就這麼大剌剌的以這麼曖昧的姿勢在他懷裡睡著了?!不但睡著還形象全無的打呼?

  真是敗給她了!展懷熏手覆額失笑。

  他不曾讓一個女人就這麼親密的睡在他懷裡,而且這彷彿蓋了件幾十公斤的被子的姿勢也不舒服,不過,說真的……

  原來讓一個女人毫無防備的賴在懷裡的感覺並不討厭!他的手撫著她柔順的長髮……

  真的不討厭,甚至……

  他好像有點喜歡這叫楚正璘的女人,賴在他懷裡的感覺!

  喜歡嗎?是挺動心的!

  凡事都有計劃、按步就般的他,是什麼時候對這女人動心的?他和她共事的日子並不長吶!這絕對稱不上是日久生情。

  那是一見鍾情嗎?他和她在這樣「奇特」命運的安排下,會一見鍾情?好像也不太可能。

  情字果然是世上最高明的小偷,它常偷心於無形,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什麼地方……都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待你注意到時,心已被偷了。

  只是對這受過情傷,視全天下男人為猛水猛獸的女人來說……他的情路只怕不好走!

  側過臉,他輕嗅著她的髮香,在她耳畔低語,「我方才說過,我從來不玩遊戲,任何事一旦我決定開始了,妳就沒了退路了……妳準備好了嗎?」

  睡夢中的楚正璘緩慢慵懶的挪了挪身子,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又繼續睡,夢中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麼,只見她嘴巴努了努,含糊不清的低語,「唔……好……」

第七章  

  門板上輕叩了兩聲後,有人推門而入--

  「小姐,起來嘍,起來吃個早餐,要睡再睡。」

  小姐?媽咪啥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不都是丫頭、丫頭的叫嗎?「嗯……再睡一下下,一下下就好……」她慵懶的翻了翻身,又縮進被子裡。

  門被帶上,中年婦女離去,又不知道隔多久,門板上又傳來了敲門聲,房門再度被打開,一抹高大的身影佇足在床邊。

  「楚秘書。」

  全身裹在被子裡的人形動了動,神智不清的含糊對答,「是……」

  「起來了!」

  「是,馬上好……」

  「楚秘書。」

  「好了、好了!馬上……嚇?!」

  楚秘書?

  感覺到情況有點不對,楚正璘反彈似灼直坐了起來,看到展懷熏就站在她旁邊她嚇死了。「總、總經理?!」現在是上班時間嗎?該死的她居然睡著了!她匆匆忙忙的跳下了床……

  床?辦公室哪來的床?楚正璘環顧了一下陌生的環境。

  「這裡是……」她的房間啥時候挑高又采光這麼充足了?

  「我的住所,妳昨晚喝醉了。」他簡短的解釋,在小几上放下了幾個服飾店的紙袋。

  不知道昨晚的事她記得多少,可總該記得自己喝了不少酒。

  「我喝醉?對!我喝了不少酒……」她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嘶--我的頭好痛!揉著揉著,她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身子一僵。「完了!我沒有打電話回家……我,我的手機!手機呢?」

  「早上八點左右,妳母親打了多通電話,我看了來電顯示,想是家人關心妳的去向,就擅自接了,並跟她解釋昨天的情況,要她不必擔心。」只是他不太明白,當他說他是楚正璘的上司時,她母親怎麼知道他叫展懷熏?

  難道楚正璘常在家人面前提他?

  且一得知他就是展懷熏,她母親彷彿鬆了口氣,還連說了三次「那就好」?什麼意思?展懷熏三個字這麼好用?

  他、他還跟媽媽解釋「昨天的情況」?!也就是說,他很誠實的說她醉到不省人事,還給個男人帶回家過夜?啊啊--她死定了!她真想哭給他看。「我媽……我媽的語氣……感覺上很生氣吧?」

  生氣?不!他覺得她好像還滿愉快的。是他耳誤嗎?感覺上她母親身邊好像還有人,聽到兩人在一起時,還發出歡欣鼓舞的叫好聲。「還好。」

  還好?她真是問錯人了!展懷熏這人除了公事外,大概天塌下來了,他也覺得還好吧?楚正璘又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坐回了床上。

  她死定了!

  想到平時溫柔媽咪發飆的恐怖樣,她心裡怕得直打寒顫。她家是禁酒的,即使三姊妹都是「陽奉陰違」的高手,可誰也沒敢大剌剌的喝,還喝到夜不歸營,迷迷糊糊的給男人扛回家過夜……

  對噢!她昨天醉得迷糊,什麼都不太記得,只依稀有印象自己一直在講話、一直在講話,嘴巴像煮熟的蛤蜊一樣,怎麼也闔不上!她……她到底說了些什麼?

  聽曾目睹過她醉酒模樣的安安說,喝醉後的她很愛講話,而且講得全是自己的秘密,或是平時「ㄍㄧㄥ」著不讓人知道的秘密,而且最好笑的是,平時正經八百的她,喝醉後還會變得很小孩子氣,很愛撒嬌!

  撒嬌?她看了一眼展懷熏既冷又嚴肅的模樣--

  嘶……她的頭更痛了!

  在一陣惴惴不安後,她強作鎮定的開口,「那個……呵呵……我昨天沒給總經理惹麻煩吧?」

  「妳的酒品算好。」

  「那你……」很難啟口耶!「那個……」

  「嗯?」

  總不能直接問他:總經理,昨晚我們沒上演什麼十八禁的戲碼吧?光是想她臉都紅了,更何況問出口!「總之,昨晚非常謝謝你。打擾了!」她敲了敲還是像有工人拿著鐵鑽打地基的腦袋站了起來,拖著千斤重的步伐直直往門口走。

  「楚秘書。」

  「是。」現在的她有點煩躁,因為宿醉使得她的腦袋沒法子一下子清醒過來,可面對展懷熏,她又不能使腦袋處於這種要故障不故障的狀態。

  「妳去哪兒?」宿醉使得她即使醒了,還是一臉傻呼呼、動作遲緩,那模樣真的既好笑又……可愛。

  「回家。再不回家我媽會擔心。」

  眉頭一揚,黑如子夜的眸在她身上繞了一圈後,眼底有抹掩不去的笑意,「妳這樣回去她會更擔心。」

  「啊?」楚正璘反應不過來,直到她注意到房間裡的一面大鏡子裡,映著她婀娜的身影、修長的腿……

  修長的……腿?!楚正璘渾噩的腦袋忽然清醒了不少,她衝到鏡子前瞪著鏡子裡的自己,不敢相信自己幾乎衣衫不整,身上甚至套了件男人的襯衫……

  大大寬寬的衣襬幾乎快到了膝蓋,袖子過長的快可以甩水袖了!

  「啊……為、為什麼會這樣?」她用手顫抖的指著鏡中的自己。難不成……難不成她昨天真的成了限制級女主角?!

  「妳昨天才下車就吐了自己一身,臨時找不到適合妳的衣服,只得暫且借了妳一件我的襯衫。」

  「那我……你……你不就……不就……」衣服不可能是她自己換的,難道是……深吸一口氣,她在烏雲密佈裡尋著陽光。「你這裡有傭人吧?」方纔她隱約聽到一個婦人的聲音,她以為是她媽。

  看她臉紅的像快燒起來了,展懷熏大概也知道她這麼問是什麼意思。「一個鐘點歐巴桑。」

  「是那個歐巴桑幫我換的吧?」

  一個鐘點歐巴會在凌晨三點多上工?這女人果然是還沒清醒。「如果這麼想會讓妳比較開心的話。」

  「我要聽的不是讓心裡比較開心的話,而是……我、我的衣服……」

  「是我換的。」

  「……」楚正璘沒想到他會回答得這麼爽快,嘴巴訝異到闔不上。

  以為她沒聽清楚他說什麼,他更清楚的重複一次,「妳的衣服是我替妳換的。要我負責嗎?」

  「負責?」一報還一報,他也吐了一身,換她替他換衣服?

  「妳的衣服是我替妳換的,妳的表情像是我對妳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事情是我做的,我得負責到底,不是?」

  楚正璘臉紅的啐了一口,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坦蕩蕩的,八成也做不出什麼佔人便宜的事,況且……他不是同性戀嗎?

  同性戀……他們昨天聊天時有聊到這點嗎?總覺的……好熱悉呢!頭又疼了。

  管他!反正他既然是只愛男人,對她這女人就絕對不感興趣,所以,即使她赤裸裸的在他面前,他大概也能坐懷不亂吧!

  她絕對是安全的。

  心裡釋懷了,心中大石落了地。「我又不是古人,露條手臂給人瞧了就非君不嫁。我只是、只是……怕自己喝醉了給你添麻煩。」她客氣的說。

  話又說回來,昨晚她喝得酩酊大醉還多虧了他,不是?只是在他面前她一直想表現好的一面,當個能力一流、精明能幹的秘書,沒想到幾杯酒下肚,她之前的努力全泡湯了!

  展懷熏指了指小几上的紙袋,「我買了一些女裝,盥洗後,妳換上了,到一樓吃點東西吧。」

  「好。」

  展懷熏走出去之前,忽然又半轉身,「對了,我昨天瞧見的,不只是手臂而已。」他眸底帶笑,開始知道捉弄人的趣味了。

  「你……」

  楚正璘錯愕的瞠大眼,覺得自己今天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原來這冷酷的上司其實……很悶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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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佔地近百坪的主屋外,還有一大片的樹林、溫室花房……

  有錢人家的別墅真是有夠奢華--

  用過早餐後,展懷熏提議四處走走,楚正璘沒有反對,主要是她對外頭的一大片綠林實在太好奇了。「你不是有花粉症,為什麼還建了一座那麼大的溫室花房?」

  「這別墅是我回國前老夫人買給我的,她偶爾會到這裡小住,我知道她喜歡花花草草,就又加蓋了一座溫室花房。」

  楚正璘看了他一眼,想起劉安安曾八卦的告知,展懷熏是個孤兒,是圜洋集團孫家的養子。

  他口中的老夫人,是指素有企業界「鐵娘子」之稱的孫老夫人吧?也就是方才用餐時打電話來給他的人。

  方纔他們談的事,好像是有關相親的事。

  展懷熏要相親……她聽在耳中,心裡有些怪怪的。奇怪了,要不要相親那是別人家的事好嗎?她管這麼多幹啥?

  展懷熏相親不會成功的啦!因為他是個同性戀!

  「你對她比對自己還好!」自己有花粉症還蓋花房?勇氣可嘉。

  「我的身世在圜洋應該不是什麼秘密。」他的神情平常,沒有扭怩與尷尬。「我是孫家收養的孩子,在我心中有兩個媽媽,一個是生我的母親,一個則是力排眾議收養我的孫老夫人。她雖不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卻是唯一待我像親人的人。」

  無論是父親或是母親的親戚,在他幼年失去父母,急待人伸出援手時,個個躲得比誰都快,最後對他伸援手的卻是毫無血緣關係的孫老夫人。

  楚正璘心裡有點酸酸的,想起一個幼時失去父母的無助孩子,在有人願意對他好時,這種恩情是一輩子的。「原來總經理也有這麼感性的一面。」

  「我很冷血嗎?」

  楚正璘咬著唇用很緩慢的速度點了點頭,然後滑稽的笑了出來。

  「楚秘書。」

  「是!」糟!她是不是有點太放肆,因而惹毛他了。在這麼一大片森林裡的自在舒適,她早忘了她只是個小小的秘書。

  「我這冷血上司是想提醒妳,凡事要公私分明、適而可止!」

  果然惹毛他了。「是!」

  「在公司我是上司,妳得叫我「總經理」,但私底下,妳一定得這麼『公私不分』的叫我總經理嗎?」

  「呃?」

  「我的朋友叫我懷熏,不爽的時候也有人叫我展懷熏。」

  原來……她又給這悶騷男擺了一道!這人還真是天生的王者氣勢,只要不笑,還真的能「不怒而威」!可憐她這個當人下屬的,平常在他的淫威下活得像只驚弓之鳥,連他開玩笑的虛張聲勢,她還全身泛涼的,只差沒發抖。

  他悶騷,她不能反骨嗎?「我不喜歡和別人一樣的!以後私底下我要叫你什麼呢?懷熏有人叫了,展懷熏也有人叫了,私底下我就叫你……熏!」

  她的聲音雖然比不上楚正倫一開口就嬌嗲的叫人骨頭軟了一半,可也承自楚家女人細細,柔柔的聲調,又加上她刻意的放軟嗓子,別說是展懷熏,連她自己骨頭也軟了。

  一句「熏」叫得喚人者與被喚者的心跳各漏跳了半拍,連臉都紅了。

  那種軟語親暱得像是在叫情人的名字,而且還是在「非常時刻」。

  原本是想反將展懷熏一軍,沒想到潑水的人也沾得自己一身濕!她開玩笑的想化淡尷尬的氣氛。

  「那個……怎麼總經理的名字叫單字會……這麼像三級片終極時刻,由女主角口中囈出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自己好像又被自己的話「炸」到了。

  「……」這女人……天生的耍冷高手!

  「那個……總經理……」這個時候不說話,氣氛不但詭異,而且……

  「一仟塊!」

  「呃?」什麼一仟塊?

  展懷熏咬著牙,「妳不喜歡和別人一樣,我也不好反對,所以以後私底下妳就得叫我『熏』,要不就得罰錢?」

  楚正璘的臉紅了。她和他既不是相識多年的老友,也不是情人,這般的稱謂會不會太親密了?不過回頭一想,也許他只是故意整她的,以為她不敢?

  呵!那他就太不瞭解她了,她啊,看似柔弱,其實很好勝!

  楚正璘抬高下巴,給他一個不甘示弱的笑容。「好啊!」

  兩人走在徐風微微的林中小徑,一同體會不同於都會感受的自然寧靜……

  倏地,手機的響聲擾亂了這自然安適。

  楚正璘對他歉然一笑,「對不起,我接個電話。」

  搖搖頭表示不在意,展懷熏有禮的退到數步外。

  「喂,劉輝琳?」她背過身子接聽,自然也沒注意到身後的男人聽到「劉輝琳」三個字時,眸子多了幾分冷沉。

  「吃中餐?不,我現在不在市區,不方便……晚餐?也不方便……下下星期六?日子太遠了吧?我不知道那時還會有什麼事……啊?你還有約其他人?」楚正璘猶豫了一下,「那好吧!」

  下下星期六他生日吶?她不想去,可她拒絕他的邀約起碼十幾二十次了,即使只是朋友,這樣也未免過份,而且他生日當天又不只約她,就去送個禮物吧!

  「朋友打的?」

  「嗯。一個……失聯了多年,最近才又連絡上的朋友。」

  「前男友?」

  楚正璘吃驚的瞪大眼。「你--」

  「妳昨天說了很多有關妳的傷心情事,『劉輝琳』三個字是關鍵人物。」

  「噢……那個……」她的臉紅了。沒想到她會喝到把平時打死不說事,全給抖出來了!可見她昨天真醉得厲害,要不又怎會什麼都記不住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那個送了一大把花到公司的也是他?」

  「嗯。」前方的草坪上有一座造型可愛的鞦韆,楚正璘走了過去坐下來,她沒有去看展懷熏,雙手拉著鞦韆的鏈子,目光瞟得好遠,顯得有些矇矓而茫然。「他有意思再追求我,可被我拒絕了。」

  「也就是說妳現在有人追求,可卻沒有男朋友是嗎?」

  「沒辦法,眼界太高了。」

  「沒關係,我眼界低了些就是!」

  楚正璘笑了出來,「要不是知道你只喜歡男的,你這句話會讓我誤會的。」嗯……這樣的一個三高美男子卻是個同性戀,還真是女人的損失。

  展懷熏繞到鞦韆後頭拉住兩條鐵鏈往後拉,松放後鞦韆蕩了出去……

  楚正璘銅鈴般的笑聲飛揚在林中,長髮飄散在風中,享受鞦韆越蕩越高的恣意快感,偶爾回過頭,看到站在一旁的展懷熏露出她從來沒看過的溫柔笑意……

  他在笑?!楚正璘心跳加速,在不自覺中紅了臉。原來他笑起來這麼好看!

  展懷熏的手內拱成筒狀,大聲喚道:「楚正璘!」

  這是展懷熏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吃驚不小,心差點由口中跳了出來,他才對她笑、也不過是喚了她的名字,這都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可為什麼……為什麼她的感覺像是小時候面對暗戀的小男生時的反應!

  不行!不行!即使展懷熏是她喜歡類型的男人,而她……也似乎對他很有好感,可是她不要再戀愛了!

  她是個中了爛男人魔咒的女人!好男人看不到她,她總是只會吸引壞男人,而依展懷熏的條件,他那雙長腿要踏幾十條船都不是問題!

  她不要再過著那種為對方而活,可對方卻只是把她當成找到真命天女前的替代品的日子!

  最重要的是,他是個同性戀,他只愛男生!一思及此,她心中下免有遺憾,可卻安心不少,彷彿找到了一面「免死金牌」。

  呵呵!沒錯!萬無一失的免死金牌!

  鞦韆沒人推,蕩的弧度越來越小,最後靜止不動了。此時,展懷熏一步步的靠近她,走到她面前。

  「我們交往吧!」

  楚正璘下可置信的瞪著他,久久說不出話來,他耐心的等著她的答案。

  「你在找煙霧彈嗎?」對!他一定是需要煙霧彈!因為早上的那通電話。

第八章  

  「楚秘書。」展懷熏簽署著文件,頭也不抬的把另一份資料往右前方遞。「把這份文件……」手懸空了一會兒,沒人來接走文件,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彷彿在對空氣說話,他抬起頭來,只見楚正璘手托著下顎,大眼眨也下眨一下的,顯然正魂遊太虛。

  捺著性子,他又喚了一回,「楚秘書。」

  楚正璘回過頭,正好觸及他犀利的眸子,終於也回過神。「呃?是!」

  「這份資料要四十份,明天早上的主管會議要用到。另外,上一次要製成幻燈片的資料催一下。」

  「是。」楚正璘怕死了他那像極了無形利刃的眼睛,拿了資料就想往外走,可才走到門口,展懷熏又喚住了她。

  「楚秘書。」

  「是!」她連忙回過身。

  「私人情緒不要帶到工作上。」

  她有些尷尬的低下頭,直想找個地洞鑽。「是。」

  出了辦公室,帶上了門,她倚在門板上重重的歎了口氣。

  打從一周前展懷熏要求交往到今天,她每天都是過得戰戰兢兢的,真希望不用面對他!

  問題是同在一個辦公室,且她是他的秘書,怎麼可能不用面對他?

  幸好展懷熏是個公私分的很清楚的人,在公司他不談私事,上班時間他還是那個和她保持相當距離的冷漠總經理,可……

  她沒辦法像他一樣公私分明,她會把私人情緒帶入工作,尤其和擾亂她心思的人還在同一間辦公室裡時,她根本就沒法子放鬆情緒。

  又歎了口氣,這才強打起精神往影印室走。

  可能是快下班了,近七坪大的影印室空無一人,她把待印的資料排好,就任由機器去操作了。

  在等著檢查和裝訂的時間,她無聊的望著天花板發呆,隔壁的茶水間卻在這時傳來女人吱吱喳喳的討論聲--

  「女人都那把年紀了還能長得那麼美,真是駐顏有術!她幾歲?怕沒八十,也有七十了吧?」

  「妳在說誰?」

  「咱們的大總裁,孫老夫人嘍!」

  「幹啥突然提到她?」

  「她早上到公司來這麼大的事,妳不知道嗎?」

  「她今天有來?我不知道耶!」八卦女之一驚訝的聲音傳來,表明真不知情「我到公司快兩年了,從來沒見過她呢!」孫總裁是呈半退休狀態,公司事務幾乎都是公司要員對她重點報告,她本人則不上班,也顯少到公司來。

  「要不妳以為咱們部門的經理幹啥發飆到一半,在一通電話後忽然跑得連鞋子都差點掉了?不就為了趕到一樓大廳拍馬屁!」

  「她到公司來突擊檢查嗎?」

  「不知道。不過聽說……喂!這可是珍貴八卦喔!」神秘兮兮的釣足了聽聞者的胃口後,她才滿意的接下文,「聽說孫總裁這回到公司主要是為了私事,她是為了總經理的婚姻大事來的。」

  本來只是閒著無聊聽一聽,但一聽到「展懷熏」三個字,楚正璘連耳朵都豎起來了,她走向隔開影印室和茶水間的那面牆,為了怕遺漏了什麼重點,她連耳朵都貼上了。

  「展總?他要結婚啦?他不是只愛男人!」

  「喂,那只是猜測好嗎?不是也有人說他是雙性戀?」

  「我還挺喜歡他的說!」八卦女之一語氣透著些失意。

  「暗戀他的公司女職員一大票,要不是礙於他那冷冰冰的冰山樣,他大概得再找個秘書幫他處理桃花債。不過……妳放心啦,只不過是相親,而且聽說他好像興致缺缺,因此孫老夫人才特地到公司來找他。」

  「相親啊?」女職員歎了口氣,「像他們這種和我們不同世界的人,相親對像非富即貴,要不就是什麼大明星、女主播的!」

  「不會啦!要是是大美女的話,那也挺有機會的,再要不近水樓台也能先得月!」

  「近水樓台?公司離他最近的……那也只有和他朝夕相對的楚秘書了。」

  「楚正璘?不會吧?!咱們圜洋可是美女如雲欸,雖然楚正璘也稱得上美人一個,可是……」

  可是之後一直沒下文,楚正璘以為左耳為什麼忽然聽不真切了,遂轉了面換右耳聽,忽然左肩給人拍了一下,她不耐煩的用右手拍開對方的手,然後繼續全神貫注的聽。

  旁邊的高大身影看她那麼專心也不打擾她,濃黑的眉一揚,冷漠的眸子掠過一抹玩味……

  茶水間的八卦繼續。「聽說楚正璘很不檢點,男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前些日子才聽說設計部門的李哲信被甩了,最近又聽說還有人發動鮮花攻勢猛攻!奇怪,這女人這麼有魅力嗎?」語氣的吃味意味濃厚。

  「還說呢!有人還親眼目睹她不只一次上了總經理的車。」

  「是一起出去洽公吧?」

  「下班時間還洽公呢!妳就沒看到楚正璘看總經理時的神情,哇!那簡直比蛇看到青蛙更飢渴。」

  「妳一定要把總經理醜化成一隻青蛙嗎?」說著語氣也忍不住出現笑音。

  「要不說癩蝦蟆想吃天鵝肉好不好?!說真的!我不知道古代的癩蝦蟆命是不是比較好,可以吃到天鵝肉,可現代癩蝦蟆只能吃蚊子、飛蛾。」

  「呿呿呿!我們說到哪裡去了?言歸正傳!言歸正傳!總經理好像是要到國外相親吧!」

  「不會吧!外國的月亮比較圓嗎?」

  「不是,是外國女人的胸部比較大!」

  「嗟!沒水準!」頓了頓又接著說:「明天還是後天,展總不是要到歐洲出差?不會就是要去相親吧?」

  「順道唄!」

  「楚秘書不也一道去,可見她不是展總的女人嘛!有哪個男人會笨到相親時帶著女友前往的?又不是不要命了!」

  「也許展總就有這種魄力。」

  茶水間的八卦在戲謔笑聲中和下班鈴中作結,影印室的楚正璘卻因為意外成為八卦人物,且慘遭污蔑而怏怏不快。

  小小的紅唇噘得老高,一臉不高興,回過身卻撞到一堵肉牆,害得心不在焉的她差點尖叫出聲。

  「總、總經理?!」花容失色的震驚過度,蒼白的臉色迅速又抹上一抹紅。

  展懷熏把手上的文件交給她,交代道:「這份數據也要四十份。」

  困難的嚥了嚥口水,她一面動手做事,一面忐忑不安,試探性的問:「那個……總經理來很久了嗎?」話一出口她忽然想到,方纔她聽八卦聽得正入迷時,肩膀好像給人拍了一下哩!然後呢?她像拍灰塵一樣把他拍開了!

  那「灰塵」不會就是展懷熏吧?噢--天!她真的好想死!

  「妳說呢?」他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看著先前印出來的資料。

  「我當然希望你是剛進來,什麼事也沒聽到,可這樣自欺欺人好像也不是我的作風。」楚正璘心裡煩躁,拿起訂書機「喀嚓」、「喀嚓」的裝釘資料。

  「以過來人的身份勸妳,八卦聽一聽就算了,實在不必太在意。」

  「我也知道,可是給傳成了蛇或癩蝦蟆的感覺實在不好。」

  「給說成青蛙或蚊子的我一樣不好受,我還難逃被一口吃掉的命運呢!」他話中有話,只可惜她沒聽出來。「八卦就當娛樂版新聞來看,之前不也有人傳我只愛男人。」

  「現在也還在傳吶!」

  「妳到現在還以為我是……」

  「不是我傳的,是別人。」

  「妳知道我不是。」

  她抬起頭看他。「同性戀臉上不會寫著我是同性戀。」

  「但同性戀的女人會知道他是不是同性戀!」他眉眼帶笑,朝著她一步步逼近……

  「總經理,你、你要幹什麼?」她一步步的退,退到牆角再也無路可退,有些無力感的看著展懷熏俊美好看的臉在她眼前不斷放大、再放大……

  頭往後一靠,意外的敲中身後的電燈開關,幾乎同一時間,影印室籠罩一抹曖昧的黑幕。

  展懷熏雙手撐著垂直的兩面牆,將楚正璘圈進自己的勢力範圍,頭一低以吻封緘……

  下班時間通廊人來人往,誰也不會注意到關著燈的影印室裡,有著吻得難分難捨的一對。

  空氣瀰漫著一股曖昧的氣氛,室外漫著雜沓的腳步聲,吻得熱烈的兩人得隨時防止有人擅自闖入打擾的危機,這種感覺又多了幾分的刺激感……

  黑暗中的兩人或深、或淺的探索著彼此,一直到隔壁茶水間傳來鋼杯擊地的巨響,兩人才依依不捨的分開……

  一分開,由激情中抽離,楚正璘才懊惱不已。她……她和展懷熏接吻了?!他吻她,而她沒拒絕也就算了,還回應他!說回應好像還太含蓄了,她根本是樂在其中、渾然忘我!她和他是第一次接吻吧?但和他接吻的感覺怎麼……怎麼好像很熟悉?!

  她的心情很複雜,真的很複雜。其實,當展懷熏要求交往時她真的很開心,可很快的,過去的戀愛後遺症,逼得她又縮回自己拒絕再戀愛的殼,在裡頭她是安全的,沒任何人可以傷害到她!

  當展懷熏提出要求時她並沒有拒絕,所以他大概以為她是默許的。

  她承認她不討厭他,也相信只要是女人,面對這樣優質的三高男,大概沒人會討厭吧?可這麼一點點的欣賞和喜歡,比起愛上後被背叛的打擊,是無法比擬相抵的。

  展懷熏將手插進口袋中,退一步和她說話。「這樣妳是不是可以證明我不是愛男人了?」

  激吻過的熱氣化為兩朵紅雲棲上她的嬌顏,楚正璘為了不想面對展懷熏,只得找事做,她把燈打開,繼續方纔的裝訂工作。「一個會想去相親的男人,基本上該是正常的。」

  「相親?妳知道?」嗯嗯……方才挖牆角的八卦,他也聽到了關於相親的八卦。

  真是佩服這些女職員的編劇能力,好像只要聽到一些話,一個傳兩個、三個、四個後,荒唐的劇情就出現了。

  看樣子不是假的。「八卦聽來的,聽說孫總裁還為了這件事找上你。」那時候她外出洽公因此不在公司。「原來八卦也不全然不可信。聽說你的相親對像非富即貴,要不就是什麼大明星、女主播的……」連她自己都聽得出她說話的語氣有多酸,那個素未謀面「假想敵」請她喝的醋有多道地!

  這麼一想,她猛地怔住了。她在吃醋?為了展懷熏而吃醋?!

  展懷熏的眼底淨是笑意。「顯然傳聞有誤。」

  「相親傳聞有誤?」她的心思非常混亂。

  「不!是相親對像非富即貴,要不就是什麼大明星、女主播的傳聞有誤。我相親的對象--」他拉長語音,未把話說完的看向她。

  「怎樣?」他幹啥這樣看她,像是他的相親對象就是她似的。

  收回了視線,展懷熏什麼也沒多說。媒人婆糊塗了嗎?男方看到了女方的相片了,女方卻對男方還一無所知?「沒什麼。」

  「你會去相親?」

  神秘的一笑,「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翻動著明天開會要用的資料。

  明天的會議從早到晚幾乎沒什麼喘息的時間,因為後天要飛歐洲,有近十天不在國內,有些比較急的事要先做處理。

  楚正璘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看來他很中意那個要相親的對象。她曾聽過好友安安提過他的專長之一--相親放女方鴿子。正因為這樣,再加上他對秘書的選擇又有一些「特別」的要求,才會有同性戀流言傳出。

  深吸了口氣,她努力的壓抑住想哭的感覺。「能讓總經理一改往常放人家鴿子的惡習,而乖乖去相親的女性一定很特別!」

  「是很特別。」資料上有筆數據似乎怪怪的,他的心思有一半在文件上。

  「那很好!真是太好了!」

  展懷熏終於也發現她的不對勁,奇怪的抬起頭來。「妳……」

  「不過有些話我想奉勸總經理,在感情的世界裡最好有一對一的準備,別嘴裡咬著一塊,手上夾著一塊,眼睛還不放棄任何可能,態度要清楚,不要打著愛情曖昧不明時最美的心態傷害人,有些人玩不起這種奢華的遊戲!」她一面說著,被傷害的感覺卻疼得讓她眼中起了潮。

  楚正璘,這沒什麼的,真的沒什麼的……這段感情只處於曖昧狀況不是?既是如此,那他要去喜歡誰、對誰有興趣,那根本不關妳的事!楚正璘努力的自我安慰著,在不知不覺中又開始高築心牆。

  她本來就不想談戀愛的,即使對象是展懷熏,她不也打算拒絕?畢竟之前的情傷太重,她怕了!

  只是,對於展懷熏,她的心會不會陷得太快了?

  她的前兩段感情都是日久生情,她從來就不相信一見鍾情這種神話,可對於他……雖然她一直極力抗拒,努力的否認自己會被一個一開始就討厭得要命的傢伙吸引,可……她真的對他心動了,早在她自己還沒察覺前就喜歡他了。

  心動的感覺來得又快又猛,讓她險些招架不住,然而,不快樂的前兩段情讓她更止足不前。

  「妳誤會了,我……」他伸手想去拉她的手,她卻退後一步拒絕。

  不想聽的解釋她直接打斷,「我沒有誤會了什麼,倒是你誤會了什麼!你之前提出的交往的要求我一直沒有答覆你。」

  展懷熏抿著唇沒有說話,看來他和她對於「交往」的定義,有相當的落差。

  「我拒絕。」

  「理由呢?」

  要去相親的人還問她理由?她實在很想揍他一拳叫他別裝了,不過算了!他不當壞人,那壞人由她來當好了!「我覺得我和總經理並不適合,齊大非偶。」

  「這不是理由,我拒絕接受!還有其他原因嗎?」

  哇咧?!這個男人……他當她是員工犯錯寫悔過書嗎?當女人拒絕男人的交往要求,還有被打回票的?還拒絕接受哩!

  「當然有!」

  「妳說吧。」他把她裝訂好的資料迭成一迭,看不出神情有什麼不對。從容的態度和一貫的冷漠,像是被拒絕的人不是他。

  他越這樣,楚正璘越認定他心裡沒有她,對他而言,也許她充其量不過是個路人甲,她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他會主動要求和她交往,一時衝動、一時好奇,還是只是無聊時的解悶遊戲?就像是時下一些玩家大玩一x情的不負責任心態?

  「我……我有喜歡的人了。」見展懷熏終於抬起頭來,她有一種終於受到「重視」的感覺,可見他犀利的眼神盯著她瞧時,她又心虛的心直跳。「那個……那個人就是我的前男友。」

  他的聲音冷漠平板,拿著資料的手卻將一迭厚紙捏皺。「不是拒絕他了?」

  「你還不是在要求和我交往之際,又打算和別的女人相親?」氣不過,話就這麼脫口而出,而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天吶!她說這是什麼話?怎麼聽起來不像堅決拒絕,反倒像是吃味賭氣時的違心之論?!

  忍不住臉紅心虛的低著頭,可一想到這可能造成的誤解,她凶巴巴的抬高下巴,虛張聲勢的開口,「你、你看什麼?」

  展懷熏眼中閃過一抹笑。「正璘,妳在賭氣,甚至……吃醋。」

  「我們的關係是上司跟下屬,我不認為這是層可以『賭氣』的關係,至於私底下……我更不認為我有什麼資格可以和總經理吃醋。」

  「如果妳堅持,我可以不去相親。」

  這是哪門子的屁話!楚正璘快被他氣得七孔冒煙了,她咬牙切齒,差一些沒將他生吞活剝了。「你去不去相親跟我無關!」

  「妳看起來的樣子不像是與妳無關。」

  「我天生長相就是這個樣子!」氣死人!她將資料整理好就往外走。

  回到辦公室,她把資料往桌上擱,然後著手整理東西。今天不用加班,她樂得輕鬆的不必面對展懷熏。

  待她把東西收拾得差不多時,展懷熏也進到了辦公室。「楚秘書。」

  「是。」拿了包包,她打算走人了。

  「晚上有個餐會……」

  「沒空!」不等他說完她就回絕。「晚上我有約。」和「枕頭山」有約!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蒙頭睡大覺。

  說巧不巧,在她這麼回答時,她的手機響了。「喂,輝琳?」這名字脫口而出,楚正璘自己也嚇了一跳,她頗有顧忌的看了展懷熏一眼,然後才壓低聲音,「……我沒忘,可是……好吧!我馬上下去。」

  闔上手機後,彼此間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楚正璘原本想說些什麼,但展懷熏比她更快一步開口。

  「原來妳約會的對象是劉輝琳。」他抿直的嘴角一勾揚,眸底抹上一層冰。「我明白了,那麼……祝約會愉快。」

  這樣淡漠和客套的語氣,激得楚正璘又是一陣難過,她想解釋,可……

  保持安全距離正不是她想要的嗎?現在這樣……她什麼也不用說、什麼也不必做,展懷熏就被她推得遠遠的了。

  往後他相他的親、她過她的活,彼此有彼此的生活,除了工作外,不再有交集,這樣很好,再好不過了!可是為什麼……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楚正璘先下了樓,原以為劉輝琳已在樓下等,可能是下班時間塞車,短短的一小段路也比乎常時候遲了很多。

  好一會兒她才看到他降下車窗,在不遠處朝她朝手。

  展懷熏出了公司時,正巧目睹她上了劉輝琳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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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早先前的邀約,她沒道理到當天才拒絕,而且今天還是劉輝琳的生日。

  忘了準備禮物,還收了束花當禮物,這讓空手赴約的楚正璘,在面對劉輝琳遞來的花束時有些尷尬。

  「謝謝。」又是白色的香水百合,這一直是她最喜歡的花。

  和劉輝琳交往了數年,他以學生生活拮据為由,從來不曾送她花,即使是她生日,最多也只是上上館子了事,甚至還有忘了她生日的紀錄,沒想到事隔多年,她反而是在他生日的當天收到花!

  如今,看著這束再也激不起些許感動的花束,楚正璘不無感慨。

  「該謝的是我,很感謝妳肯抽空陪我過生日。」

  雖說禮多人不怪,可劉輝琳越是這樣說,她反而覺得很不好意思。「其實我……」

  「我知道其實妳忘了今天是我生日了。」他低頭一笑,不無遺憾。他和她畢竟交往了千餘個歲月,即使不再是男女朋友,對她他還算瞭解。

  她是個很感性的女生,即使是一般朋友,只要她知道對方生日,就算不送禮,也會奉上一張可愛的小卡。

  他雖然辜負過她,可如今也算得上是朋友,他不認為因為過去,她對他會吝於一份禮物。

  唯一的理由就是--她忘了今天是他生日。

  「我不介意被遺忘一年。」他有張很適合笑的帥氣臉蛋。「因為往後每年,我會在我生日的這天送妳一束香水百合,如此一年、兩年,總有一年妳會記得的。」

  為什麼要到她已經對他完全死了心了,不再有任何的感覺,才說這樣的話?

  「你在做白工。」

  「為什麼?」

  楚正璘沉默的歎氣。

  「妳有男朋友?」

  她記得大約一個多月前,他也同樣問過她這個問題,那時的她拒絕回答。「不是男朋友,而是……我喜歡了一個人。」

  「展懷熏?」

  楚正璘訝然,心跳漏了半拍。「男人的感覺一向這麼敏銳嗎?」

  劉輝琳苦笑,「只要是人,對情敵的感覺都很敏感。」她沒有否認,這讓他的心情變得很沉重。不可否認的,展懷熏是個強敵,不!應該說,就整體條件而言,他對展懷熏只怕還構不成威脅。

  自稱是「情敵」,也許還高估了自己。

  原以為她拒絕和他交往,只是嚥不下當年被背叛的事,只要他拿出誠意,復合絕對有望,沒想到……在對的時間裡,她心中的Mr.  Right終究不是他。

  「展懷熏知道妳喜歡他嗎?」

  「我怎麼知道。」

  「那他……他喜歡妳嗎?」

  他問中了她心中的不安煩躁,楚正璘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也許喜歡、也許不喜歡,不過,這一點也不重要,因為他準備去相親了。聽說他是討厭相親出了名的,這回會答應相親,想必是個吸引他的對象。」

  「既然這樣,妳是不是也該收收心了?」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我也以為我可以說放手就放手、說收心就收心,畢竟我和他之間……實在稱不上交往。只是……事情似乎沒有我想像的容易。」她歎了口氣,那口氣既沉又憂鬱。「知道和做到是兩回事,我的腦袋和心好像無法連成一線……」

  楚正璘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在這前男友面前講這些話,也許是因為他們之間的開始,始自於無話不說的好友吧!

  此時此刻的她,彷彿忘了他曾背叛她一事,只記得她和他曾無所不說,一直是她能說心事的人。

  「我這個人其實很遲鈍,尤其是對感情,所以當我察覺到開始有點喜歡一個人時,也許那喜歡已經不只是自己以為的一點點,而是超出自己所知道的範圍了。」

  「就我所知道,妳應該和展懷熏共事不久吧?」圜洋把展懷熏由海外調回來就任總經理一職,也是近幾個月的事,就他對她的瞭解,她這人除了遲鈍外,還十分謹慎,能產生感覺的對象跳脫不出日久生情的模式。「妳對他……也許只是一時的迷戀。」

  他肯定展懷熏對女人的吸引力,可卻不認為楚正璘是真正喜歡上他。

  「我也覺得奇怪,我怎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喜歡上一個男人?可用『一時的迷戀』我又無法說服我自己。」她苦笑。

  一時迷戀嗎?也許……在她尚未見過展懷熏前,她就仰慕他了!仰慕他的才能、魄力,就在他誤認為老展是小展的時候,後來當她知道自己仰慕的人,其實是展懷熏,且她又正好就在他左右時,那種情感的滋生速度是驚人的。

  只是她太遲鈍,直到現在才知道,抑或……她其實有那麼一丁點察覺,只是不肯正視罷了。

  劉輝琳猶豫了一下,「和我交往吧!我們重新開始,反正不管妳是為什麼喜歡上展懷熏的,他終究要去相親了,不是嗎?」

  「和你交往?」她重複著他的話,然後搖了搖頭,「我辦不到。」

  太直接的拒絕令他倍受打擊,他不甘心的激動道:「妳辨得到的!我們曾相愛過不是?只要給彼此機會,用時間恢復以往的感覺,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既然是重新開始,就不該是從恢復以往的感覺為基礎,而該是以當下的感覺為準,可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現在的我一點也不愛你,我只當你是朋友。」

  她的話像把利刃直刺向他胸口,他怔了怔。「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渾蛋劉輝琳了。」

  「同樣的,現在的我也不是當年那個傻呼呼的楚正璘了。」

  「我們的感情可以重新開始。」

  「我們的感情已成往事。」

  「正璘……」

  她苦笑的看著他。「你知道嗎?以前我也曾想過,如果有一天你後悔了,又來和我重修舊好我會怎樣?當時我想,我一定會喜極而泣,覺得自己失而復得,可……如今這樣的事情真的發生了,當你用著我似熟悉,又恍若陌生的聲音要我猜你是誰……

  「你知道為什麼我在第一時間就猜到你是誰了嗎?並不是因為我忘不了你,而是這樣的情景在我們分手後,我獨自演練太多回了。

  「然而即使是如此,我卻不是一流的演員。我就像是人人口中的『花瓶』演員,即使台詞記得再熟,因為『無心』,我這等著分手情人回頭的角色,終究是失敗的。

  「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你的聲音,我的感覺是有一點懷念、有一點安心,就像是因為吵了架而賭氣多年不曾連絡的老朋友,後來連絡上了,過去濃烈的愛恨經時間的洗禮早就不是過去的模樣,它變成一種淡淡的,卻寧靜致遠的情誼,往日的恩怨淡了,但至少是朋友。」

  「妳……不可能再愛我了嗎?」

  楚正璘搖了搖頭。「談感情太傷人,也許友誼可以長些。」

  看著她比當年更美麗的臉龐,嬌柔中有股堅毅和獨特的風華,劉輝琳不無感慨。她經歷了他的背叛後成長了,而他這負心的人呢?

  當年他也不是不愛她,而是……他來自於貧苦的環境,當有朝一日出現了一個可以在最短時間內讓他翻身的富家女時,他財迷心竅了。

  後來他才明白,腳踏實地靠自己得來的成就,是比妄想著依附裙帶關係得到的要實在。於是他在自己的工作上努力,一路爬上今天的位置。

  當他因為工作的關係而和她有了交集時,他以為上蒼給了他重新擁有她的機會,卻不料這只是祂懲罰他當年負心的手段--讓他再次愛上她,而她卻愛上了別人。

  原來談感情就像下棋一樣,一步差,步步差!

  他一向不信命運,可這一路走來他卻不得不感歎--命運弄人!

  他看著她,「那妳對展懷熏呢?」

  楚正璘默然,無言以對。

  「正璘,我很遺憾當年傷害了妳,也不希望因為當年的事讓妳對感情卻步,如果妳是因為我的關係而拒談感情,我只想說……不要因為跌倒就放棄學走路,妳是個好女人,一定遇得到好男人的,當然回頭浪子也不壞,就是……咳咳……前面的妳可以聽不懂,可最後一句一定要聽懂,且銘記在心,知道嗎?」

  楚正璘被他逗笑了。這個男人其實……很可愛!「知道了。」

  「正璘。」

  「嗯?」

  「如果有喜歡的人,就一定要讓他知道,至少要為自己努力過,知道嗎?」

  劉輝琳揪著心說出這樣的話。即使他知道,楚正璘即使「努力」,努力的對象也不會是他,可……他真心的希望她幸福。

  只要她開心,她當他是朋友,這樣……就夠了!

  令人感歎的話題就此打住吧!畢竟今天可是他生日。「再隔幾天不是要和展懷熏到西歐出差?」

  「是啊,要我幫你帶什麼東西回來嗎?」他的生日禮她忘了,得補個東西給他。

  「可以嗎?」

  「當然!你儘管開口,就當是我補送妳的生日禮。」

  「那妳就……帶個名叫『幸福』的東西回來。」見她一怔,他笑了。「這是我當年欠妳的,即使如今不是我帶給妳的,我還是希望妳擁有它。」

  「輝琳……」他知道她要和展懷熏一起出差,他在鼓勵她勇於追求自己的幸福。一股激動翻湧,她的眼中起了潮。

  這個男人曾在愛情中當了逃兵,可在友誼上他卻不曾缺席。說到底,她還是得感謝他參與她的生命。

  「正璘。」

  「嗯?」

  「我送妳的東西,妳感受到了嗎?」

  「什麼?」

  「勇氣。」

  「你……謝謝!」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3-13 15:05:53

第九章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朽索御六馬……

  今天是到西歐來的第三天,楚正璘這幾天真是過得非人的生活,除了工作累外,情緒更是時時繃得老緊,身體裡的細胞不知道累死、磨死了,嚇死了多少!

  原以為她拒絕了展懷熏後,他的西歐行程她可能無法參與,可他還真是公私分明,西歐行還是帶她同行。

  截自目前為止,他也沒有任何特意刁難的舉動,他對她的態度還是淡淡的、冷冷的,不提任何一句公事外的話,感覺上又回到了他剛從海外調回來,兩人純粹是上司下屬的關係。可,又有那麼一絲絲不同,似乎是……太有禮貌了!

  至於她和劉輝琳的事,他也沒再關心,像是事情蓋棺論定,就此打住了。

  然而即使是這樣,她還是感覺的出來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也就是這種暴風雨前的寧靜令她忐忑不安。

  「楚秘書。」

  今天的行事報告到一半就打住,展懷熏抬起頭來才發覺楚正璘正啃著尾指發呆。

  當著他的面就魂遊太虛?這會不會太超過了?他加重語氣又喚她一次,「楚秘書?」

  「呃?噢……是!」她的眼睛忙往行事歷本子上看。「晚上……晚上七點和萊恩代理的代表……」

  才報告完早上行事歷就直接跳到晚上,她的時間會不會過得太快了?算了!其實每天的行程他大概都記得,只是偶爾需要提醒或做更動。「取消晚上的應酬,我有約會。」

  「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很直覺的就想到她「挖牆角」聽來的八卦--展懷熏要去相親。猶豫了一下,她問:「我需要同行嗎?」

  「不用,私人約會,我自己去就行了。晚上的時間妳自己安排吧!」

  「總經理……總經理的私人約會是相親嗎?」

  展懷熏本來看著手上的文件,聽她這樣一說,他抬起頭看她,「這和妳沒有關係吧?楚秘書,妳踰矩了。」

  楚正璘的臉瞬間變得通紅又狼狽,心中的酸楚一下子湧了上來,她很努力的深呼吸,把面對上司時不合宜的情緒全都收起來。

  她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梗住了似的,像是快要無法呼吸了!她和他只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她真的管太多了……

  「是,我以後會注意。」她朝他點點頭,退出他飯店住宿的房間。

  一直到她回到自己位於他隔壁的房間,私人情緒才一古腦的翻湧上來,委屈和可笑的不甘心全化作淚水,一發不可收拾。

  拒絕交往的人是她,可得知他要去相親時,為什麼她會這樣的難過?

  為什麼……

  笨蛋!因為妳太在乎他了,因為在乎,很多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就變得很不得了。一時間楚正璘的「恐愛症」又悄悄、悄悄的找上她。

  她和展懷熏還沒正式交往她都這樣「傷痕纍纍」了,要是真的交往了……

  楚正璘打了個寒顫。

  展懷熏真的是她要的那個人嗎?劉輝琳要她不要因為一次摔跤就拒絕學走路,可是,展懷熏會不會又是另一個橫在前頭的障礙物?

  楚正璘越想越害怕,心情越來越糟,如果可以,她真想窩回被窩睡她個三天三夜,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的把鴕鳥心態發揚光大。可牆上的時鐘無情的告訴她,她該下樓到大廳和展懷熏會合了--九點要到倫敦的分公司視察,開始今天的第一站。

  到一樓大廳時展懷熏已悠閒的等在那裡,正蹺著二郎腿專注的看著商業雜誌。看他一派從容輕鬆,全然不把才纔的對話當一回事的模樣,楚正璘開始有點怨他,更恨自己為什麼同樣一件事他可以看這麼淡,絲毫不受影響,可她就是這麼沉不住氣:心情煩躁得快捉狂。

  他果然不在乎她!

  接下來的時間不是開主管會議、聽簡報,再要不就是和重要的客戶見面……一整天密集的行程讓楚正璘幾乎快累垮了。

  一回到飯店她立即癱平在自己床上,可心中擱著一事,讓她即使再累也沒法子睡著--展懷熏要去相親!

  這個念頭使她變得神經兮兮,還變成了電影中才會看到的變態窺視者。因為她只要聽到有房門帶上的聲音,她就會立即衝到門上的魚眼去探看個究竟。

  每次窺視錯誤,她總會暗罵自己的無聊或變態,可一聽到門帶上的聲音,她還是忍不住去當變態。

  終於,在她如此週而復始的變態舉動後,展懷熏要出門了,然而看著他出門,楚正璘也不知是基於什麼理由,心裡頭一急,沒頭沒腦的就衝了出去--

  「總經理!」她在他身後喊住他。

  展懷熏有些莫名其妙的緩緩回頭,「有事?」

  她慌著一雙眼,卻說不出個合理的理由,只是紅著一張臉沉默,一雙眼睛盯著地上瞧。「我……那個……」

  「沒事的話,我趕時間。」他重視時間觀念,不容許別人遲到,自己當然也以身作則。

  瞧見展懷熏擦得雪亮的皮鞋轉了角度打算離開,她不知打哪兒來的勇氣,忽然大聲的問:「總經理今晚的約會很重要嗎?」不是打定主意對他的私事不聞不問了嗎?她又問這幹啥?可……她就是、就是沒法子學會灑脫!

  「非常重要。」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他斬釘截鐵的說。

  「即使我……」她很想開口叫他不要去相親,可是她哪來的權力?又憑什麼?她對他而言,除了是他的下屬外,什麼都不是……算了,他要去就去吧!她要求他別去,也許還自求其辱,不知自己斤兩。「沒事。」說完她回頭走,又縮回自己的房間。

  在她轉身之際,展懷熏驚見她眼裡的淚水,他回頭走了幾步,立在楚正璘房門外,聽見由裡頭傳出壓抑得極低的啜泣聲……

  他抬起手原本想敲門的,可猶豫再三,他的手頹然放下,腳步堅定的往電梯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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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懷熏和約會的對象,也就是楚正璘嫉妒得要死的「相親」對像、公司女職員們口中的「金髮美女」,在氣氛堪稱浪漫的私人花園裡舉杯邀月。

  「難道是我老了?」展懷熏暮沉沉的語氣顯得出疲憊,他用手揉了揉太陽穴。近日也不知怎麼了,有些事還真的力不從心、使不上力。

  「這不是眾所皆知的事?」

  「眾所皆知我老了?」真的嗎?三十三歲是不年輕,可距這「老」字應該還有段距離吧!

  「你的心態很老陳,感覺上就像是八十歲的靈魂住進三十歲的軀殼裡。」

  「這算讚美嗎?」

  「猴子的屁股被說紅,是讚美還是侮辱,端看這隻猴子夠不夠幽默了。」

  「……」

  看來有人夠郁卒了,實在不該在這個時候又雪上加霜。「圜洋的中流砥柱呢,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就我知道,展總這趟的西歐行,截至目前為止又拿到了一張令人眼紅的大訂單了。」

  「無關工作的事情。」

  「咳咳……那就是女人嘍?」「金髮美女」擠眉弄眼,看得展懷熏更加郁卒,然後一臉「瞭解」表情後,開始悶笑。

  「老人家,身體才復元,偷笑容易得內傷!」

  原來坐在展懷熏面前的這個人,哪裡是什麼金髮美女,仔細再瞧瞧,這人還挺面善的,是瘦了不少,可精神卻抖擻,這人不就是之前到美國動了換心手術的張棟樑唄!

  張老的手術相當成功,待一切平穩他就到英國來了,主要是因為張夫人是英國人,娘家就在英國。也許是老丈人想多多和獨生女相處,也也許翁婿感情本來就如父子,在八十歲的老丈人堅持之下,他只得到英國養病了。

  也只有他才有這麼大的面子,讓出差公事繁忙的展懷熏,還特地搭了近一個小時半的車程到郊外別墅區來看他。

  「女人……真的是世界上最難理解的生物。」

  「沒想到你會花時間在理解這種生物上吶?」慘遭白了一眼後,他不怕死的涼涼的繼續說:「就我所知,你現階段的人生目標不在兒女私情上,不!你的人生目標中根本沒有這種『最難理解的生物』,就不知道你幹啥忽然庸人自擾。」他真正想說的是--哈哈哈……展老弟,你也有這麼一天吶!

  可想一想,凡事適而可止,在傷者的傷口上撒鹽,也許他在疼得跳起來之際,還順手砍你一刀再躺平。

  展懷熏的煩惱他也略知一、二,嗯……好吧!好吧!要誠實一點,他承認他的煩惱一開始是他促成的!

  沒辦法,老人家就是太無聊,總得設法讓自己活得有趣些,況且這事的促成又有孫家老夫人的「密旨」,他有這麼穩的靠山,不好好玩一玩就太對不住自己了。

  展懷熏也不知道真的愛上一個女人會有這麼多麻煩,在他的人生規劃中,妻子是一定要的。為什麼?沒有妻哪來的子?

  其實若照他個人意願,連這個妻子他都不會把她列入「必須」中,偏偏無法多生幾個孩子一直是母親生前的遺憾,他就幫他完了這個願。又……就算不娶妻還是能有孩子,只要他願意,多是「代理孕母」,只要在外頭荒唐一陣子,大概有一堆大肚婆要找上門了。

  可是,他怕麻煩!擺平一個女人是比處理幾個女人要節時省事多了。

  娶妻,就依他原先「公式」的套法……

  就某個「正港」紈桍子的解讀,只要是女人、可以用、能夠生,就通過標準,達錄取資格。

  他對妻子沒有太多的期待,當然就沒多想要和什麼樣的女人交往。

  可惡!就是交往這兩個字,他根本就是完全忽略,甚至徹底給它跳過,於是他現在才這麼狼狽。

  他的喜歡之後就等著結婚生子的自創公式,全給一個名叫楚正璘的小女人給摧毀!她讓他知道,原來喜歡之中還摻雜了一些雜七雜八的曖昧,交往中似乎還有一堆的試探和考驗,最讓他傻眼的打擊是還有一個名叫「第三者」的障礙。

  原來要把一個女人娶回家還得通過這層層關卡,這可不比過關斬將輕鬆。

  情場果然如戰場,是他小覷了愛情。

  他這人把全副心力幾乎都投到工作上,因此他的私人生活能越簡單越好,他痛恨麻煩,更不容許麻煩找上他,可……這一回的麻煩卻是「自找」的!

  「現在遇上了,我總不能裝作沒遇上。」展懷熏皺著眉有些煩躁,一時忘了找上張棟樑除了來探病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

  張棟樑依舊涼涼的說:「以閣下的手腕之高,就算遇上了也能全身而退,不是?」

  展懷熏歎了口氣,有些挫敗、一些無奈還有更多的投降之意,「我……喜歡她!也許……不只是喜歡。我第一次對女人有這樣情感,全身而退對我而言一點意義也沒有。」

  展懷熏聲音偏冷而低沉,長相又很「偶像」,聽他說出這樣的台詞,著實有種在看偶像劇的錯覺。張棟樑心下一喜,這可和他聽來的消息不太一樣哩!「是哪家小姐這麼有本事,能讓你全身而退還直呼沒意義?」

  展懷熏看了他一眼,模樣有些古怪,終於想起了他找上他的另一個原因。「張老,明人不說暗話。老夫人已經把相親的事全告訴我了。」

  這些人……他還真是哭笑不得,他一再拒絕相親的結果就是惹惱了一些老人,於是他們就來陰的。

  靈感就來自於張棟樑對於他和楚正璘的瞭解,於是他透過關係打聽到楚正璘有個職業媒人的大姨,且又正巧那時他缺個管家,隨便開出的管家條件,竟成為他拿去當挑相親對象的條件?

  這件事楚、孫兩家都有默契,就是不讓兩位當事人知道。因為他們認為,一旦他或楚正璘知道,事情就沒可為、見光死了!所以,相親的事,除了兩位當事人外,知道的人還真不少。

  然而,在他對楚正璘情愫漸生之際,老夫人又覺得有些霧裡看花,為了試探,她故意要他去相親,可他還是口風很緊的不透露半點情事,她也急了,這才有她親自拿著女方的相親照到公司堵他的事發生。

  看到相親照,且老夫人在得意之際不小心說溜了嘴,他才知道自己和楚正璘竟被一群老人設計了!

  現在來看這件事,他還是不得不說,張棟樑真是了不起的……老狐狸!

  「啊!是嗎?」他咕噥,「老夫人也真是,事情見了光,也不知會一聲!」

  展懷熏歎了口氣,真是有些投降了。「張老,你的愛將,楚正璘小姐真是個挺複雜的人!」

  他清了清喉嚨,「喔--這麼說,我的愛將,楚正璘小姐,她很不小心的讓你難以理解嘍!」

  他那句「喔」會不會拉得太長了?尾音還出現了笑音,是他聽錯了嗎?這個時候他還有心取笑他。「張老,女人心還真是海底針吶!」

  「你的話意有很大的挫折感喲!」

  「以為捉住了的東西,一轉眼又發現它不屬於你的,要放棄之際,又發現……它似乎渴望你去擁有它。感情的東西一切都是那麼撲朔迷離,難以確認嗎?」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太陌生,是他之前從不曾有過的。

  這是什麼情況?正璘也學會了劈腿了嗎?不對啊!就他對她的瞭解,她一向對時下流行的劈腿事件很不以為然,這種事要發生在她身上幾乎不可能。

  「你問我這個不同年代的人這種事,會不會太冒險了?現代年輕人先有後婚的滿街跑,結婚當天還沒『有』的還會被笑遜,反觀我們那個年代,先有後婚那可不得了,大喜之日,圍著你看的人的眼神活似你是採花賊!」

  「即使是這樣,女人自古以來就是很難理解的問題不曾變過不是。」他想多聽別人的意見,有時旁觀者清,看得也許比他這當局者清楚。「張老,我會惹上這麻煩,你居功厥偉!」

  之所以不願把楚正璘和劉輝琳的事大剌剌的托出,主要是他顧及楚正璘對張棟樑的敬仰,也不願張棟樑對愛將失望。

  他真的陷得太深了,即使在這個時候,他還想保護楚正璘。

  喲!這人也懂得求救了喔!咳咳……好吧!他就說說他的哲理好了,「女人越複雜,男人就要越簡單!」張棟樑一臉高深莫測。

  「什麼意思?」

  胖胖圓圓的眉一挑,他說:「越難的數學題目有時花了一堆時間還解不出來,可簡單的公式一套,答案就揭曉了。」

  「是這樣。」他點頭,似乎是受教了。「那這公式是……」

  「壓倒她。」

  「壓倒她?」這是哪門子的公式?他不敢小覷張棟樑,人家在年輕時對女人可也很吃得開的呢!現在他還有能耐設計他,可見他厲害之處。「在哪方面壓倒她?」他很認真的虛心求教。

  所謂的專才果然是在專業之外都是蠢才!「撲向她。」

  展懷熏怔了一下,那張冷漠帥氣的臉還是沒什麼表情,只是多了一絲絲困惑。「我為什麼要撲向她?」

  厚!難道還要他這老頭子親自示範嗎?男人對男人,他不是同性戀,這可是要克服相當的心理障礙的。

  「男人撲向女人、壓倒女人,你以為這是玩摔角,還是不小心絆倒了?不就是為了上床唄!一定要講得這麼白嗎?一點也不懂得含蓄的美感!」

  展懷熏的臉紅了,為了張棟樑「含蓄的美感」。「……這不太好吧?」

  「有沒有聽過,夫妻床頭吵、床尾和。你以為一對夫妻在大吵大鬧,甚至演出全武行之後,為什麼隔一天兩人還可以活似蜜裡調油?其中的奧秘,咳……不就是套上『壓倒她』的公式?」

  「我和楚正璘不是夫妻。」他這人一向理性至上,即使喜歡楚正璘,在她不願意的情況,「壓倒她」這種事他做不出來。

  「也就是說,你沒法子對她出手。」老人家失去了看戲的興趣,他努力的敲了這麼久的邊鼓,結果還是沒法子把這出愛情戲碼推上高潮。唉,老夫人,有負您的重托了!「你是坐懷不亂的君子,別人可不見得沉得住氣。反正這年頭流行一句閩南俚語--敢的拿去吃,不敢的旁邊站。我可以預見,你絕對是那個餓到手腳發軟、淌了一地口水站在一旁,眼睜睜看著楚正璘被別人吃干抹淨的那一個。」

  展懷熏沉吟了一下。「非得這麼做不可嗎?」

  「沒錯!」欸,太無聊了,日子這麼過怎得了!正愁著沒有人提供樂趣,這小子就送上門了,事實上,方纔他的話有一半是玩笑性質。

  「我知道了。」像下定了什麼沉重的決定似的開口。

  「呃?」張棟樑訝異的瞪大了眼。「你當真了!」當真要去……壓倒楚正璘?!

  「……」

  看那郁卒中還帶著殺氣騰騰的表情也知道他是打算玩真的。「老天!你真的當真了?!」

  展懷熏仍是無語。

  「我開玩笑的,你居然當真了!」

  「轟」一聲,展懷熏的腦袋給轟成了空白一片,細胞死了一堆,一片哀鴻遍野,一張俊臉紅成了煮熟的蝦子。

  「咳咳……你知道的,這麼隨隨便便壓倒一個女孩家,得逞的話你會成為強暴犯,沒得逞也會被扣上強姦未遂的罪名。」

  「你--」第二枚核武無預警的落下,展懷熏的腦袋再度成為廢墟。

  「不過,今天我也有了新發現有機會見到正璘,我得好好的提醒她一下,要她看到你要閃遠一點。」

  展懷熏狼狽的臉紅,惡狠狠的瞪住他。他是怕他死不透嗎?!

  張棟樑沒被他那吃人的表情嚇著,悠哉悠哉的端起水果茶喝。捉弄他也捉弄夠了,給點有建設性的話吧!

  「就我知道,正璘的性子很ㄍㄧㄥ,而且是凡事小心謹慎的人,因此玩不來三人行的遊戲。如果她也喜歡你,那這第三者絕對只是個誤會;如果她不喜歡你,那誤會的只怕是你。雖然不樂見這樣的結果,也只能勸你看開一點。」啜了口茶後,他說:「我不知道你和她之間出了什麼問題,感情的事旁人也無從插手,只能靠自己生智慧了。事情別拖著,還是早點解決會比較好。」

  展懷熏有些無力的歎了口氣,緩緩的點了下頭。

  「希望下次來看我,你們是一塊來的。」

  會有這麼一天嗎?展懷熏沉默了……

第十章  

  凌晨兩點多了!滿腹怨懟的瞥了下牆上的鍾後,楚正璘臉上末全干的淚水又重新被再度落下的淚沾濕。

  她長髮披散在大床上,巴掌大的臉蛋幾乎被長髮淹沒,有些還沾黏在臉上,模樣看起來有多悲慘就有多悲慘。

  那個和展懷熏相親的女人真有這麼吸引人嗎?連一向看似坐懷不亂的他都無法抗拒,才第一次約會就夜下歸營?!甚至一向生活規律,即使應酬以不超過十二點為限的他也忘了時間!

  她不禁酸酸的想,是啊,美好的時間總過得特別快!快到連表上早過了正常作息的時間,都還會以為是手錶壞了。

  一想到他對她的冷漠,心裡又是一陣酸。現在的她,就像是被拋棄的小狗。

  她曾經因為怕再度被傷害而想放棄心中的渴望,可她發現比起失去展懷熏的痛苦,害怕再度被傷害的恐懼是可以被克服的,她不能因為假想在未來的情路上可能會受傷,就對愛情畏畏縮縮。

  至於展懷熏相親的事……她暫時不想那麼多。既然動了心了,她就要把它說出來,她要把握住機會,為自己爭取一次!劉輝琳說的對,她不能因為跌跤就放棄學走路。

  看著鏡子中,對自己誠實的自己,這時候的她眼神坦率,她好像重新喜歡上自己了。

  只是這樣的好心情,隨著展懷熏夜歸的時間不斷延後,越來越低落、越來越沮喪……

  到最後幾乎是有點絕望了。

  展懷熏出門是為了相親,她沒有任何的理由可以把他的夜歸往好處想。一對彼此看上眼的男女,乾柴烈火、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的大有人在。如果展懷熏是正常的男人,那樣的情況不無可能。

  快三點的時候,她才聽到刷卡後轉旋動鑰匙的聲音。

  明知道她沒有任何立場衝出去說什麼話,甚至質問他為什麼這麼晚回來,可她的腳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一古腦的就往外衝。

  卡嚓!

  展懷熏以為他已經夠輕手輕腳了,可聽到門帶上的聲音,楚正璘就立在房門外……還是把她吵醒了?「妳還沒睡?」看清楚她的樣子後他吃驚不小。

  她的鼻子紅得像在寒地裡站了幾個小時似的,且還紅腫著兩顆核桃的眼……那樣子不像是睡醒的樣子,倒像是痛哭過。

  他出門時她在哭,不會就……一直哭到現在吧?才這麼想,楚正璘的眼淚又像沒關緊的水龍頭一般滴滴答答的落下,末了連聲音也藏不住了,哭得甚是可憐!

  「嗚……嗚嗚……」

  「別哭……」看她哭他也有些手足無措,而她臉上的怨又在他的理解之外。

  下一刻,楚正璘猛地撲進他懷裡,力道之大把高頭大馬的他撞退一步,動作來得突然,展懷熏怔怔的連動都不敢動……

  在這時候正好有兩個也夜歸的住宿客人回房,正巧在通廊撞見這一幕,表情都有些古怪和好奇,展懷熏既尷尬又無奈,僵懸在空中的大掌這才安撫性的拍拍她的背,像哄小孩一般的將她哄進房裡。「別哭了,進去再說吧!」

  進到房間後,他把外套脫掉,扯了扯領帶,然後倒了杯溫開水給她,這才在臥房外的小客廳坐了下來。

  彼此默然的相對,好一會兒展懷熏才吐出長長的歎息……

  他是個做事果決的人,當楚正璘當著他的面選擇了劉輝琳時,這段情照理來說就該結束了,他會努力的調適自己回到原來和她單純只是上司及下屬的關係。

  偏偏對感情很笨拙的他,卻看出楚正璘的壓抑。他注意到她常常趁著他不注意時,用一種很溫柔的眼神凝視他至出神而不自覺。

  在英國的這幾天,她還三不五時的出撾,反應過度的超出了僅僅只是秘書的身份。

  唉……女人!他真是越來越不瞭解這種動物了,而他也對自己越來越無法瞭解,為什麼他對楚正璘就彷彿多了個心眼似的。他看得出來她不開心、她難過、她傷心,他努力的對自己催眠,要自己視而不見,可越是這樣,他彷彿注意得就更多。

  不知道誰曾經說過,因為關心,所以多心。

  向來公私分明的他,原本打算把個人的私事留到回國前一天,再找楚正璘詳談,可……

  罷了!擇日不如撞日。

  他看著她雙手在膝上絞成了麻花辮,頭壓得低低的,密長的眼睫上兀自留著晶瑩的淚珠子,一股悶疼的感覺在他陶臆間擴散。

  在心中幽幽一歎後,他問:「為什麼哭?」

  晶瑩的淚又落下了幾顆。「因為……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

  楚正璘猶豫了很久,才在左胸上指了指。「很不舒服!」她咬了咬唇,然後努力匯聚勇氣後才開口,「你出去約會的事,讓我心裡很不舒服。」

  又是一歎,「正璘,妳說這些話會讓我誤會的!」因為之前的教訓,他對她不敢有太高的期待,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

  「然後呢?」

  「妳希望我能給妳什麼樣的答案?」和她說話他異常的小心,怕一個不小心,自己又會錯了意,自做多情的一頭熱。「正璘,我是個很理性的人,可自從認識妳之後,我發現原來我也有感性的一面。我的理性讓我得以理解愛情之中沒有對錯,只有愛或不愛的問題,因此我可以諒解妳再度選擇了劉輝琳。」她選擇了他,就表示他出局了,沒什麼好說了。

  「可除了理性外,我的感性部份也有話說,它會催促著我努力去追求自己喜歡的女生,即使那女生已選擇了另一個人,尤其……當那女生總是留給我一些曖昧,讓我以為我還有機會的時候。」

  他看著她,意有所指的表示。

  「妳希望我能給妳什麼樣的答案?」猶豫了一下,他緩緩的開口。「我承認我對妳很動心,可若不是一對一的情感,我只能選擇祝福妳。」即使再喜歡一個人,他還是有他的原則。

  「你對我動心,可你卻跑去相親,而且還三更半夜才回來?」說的好像都是她「欺負」他,實際上他才是真正的可惡!

  「相親?」他什麼時候跑去相親?他的確是有相親的對象,可他若去相親,她不可能不知道,因為他相親的對象正好、不巧的就是她!更何況,相親也該是回國後的事吧?難不成……到現在還沒有人告訴她真相?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還沒出國前,我就知道!連一些不相干的女職員都在傳,說你這回的西歐行還包含了相親,我還是後知後覺挖牆角聽來的。」她氣呼呼的說,一面說,眼淚還一面掉。

  「妳相信?」他揚了揚眉,雖然劉輝琳的事還梗在胸口令他不舒坦,可楚正璘吃味在乎的模樣,令他釋然了一些。「妳覺得外國的月亮比較圓?」也許自己是東方人,他還是比較欣賞黑髮且纖細的東方佳麗。

  「男人都覺得外國女人胸部比較大!」楚正璘很酸很酸的說。

  展懷熏差點失笑,覺得這種事既荒謬又可笑。「不管怎麼說,我沒有去相親。」

  「事實都擺在眼前了,你還說沒有!你出門前不是說有非去下可的私人約會嗎?如果不是相親,為什麼我問你時,你要拒絕回答?還凶巴巴的說我踰距了!你……你不知道這樣有多叫人傷心嗎?」看他的臉色沉沉的、冷冷的,楚正璘心裡的委屈又一點一滴在凝聚。「現在的我既痛苦又狼狽,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用那種冷漠的態度對我?!」

  展懷熏真想歎氣,而實際上他也歎了知這些日子他的歎氣總合大概可以拿來當電風扇用了,如果楚正璘是男人,他真想揪走她的領子,直接問她,她到底要他怎麼樣!

  明明是她先拒絕他的,不是嗎?不但拒絕,還捉個前男友來氣他,要他死心,而今卻說這樣的話。

  女人,妳的名宇叫矛盾!

  展懷熏定定的看著她,她心虛的低下頭。「你……你幹啥這樣看我?」那種眼神她在他凝視她時候常看到……

  有時候她會以為是錯覺,因為像這樣冷漠的人,怎會有這樣如同天鵝絨般的眼神,那麼溫柔、那樣堅定,像是一種承諾,誓言。

  每當他以這種眼神看她時,她總會有幾秒的怔愣,然後一陣心律不整的把臉低下。以往她無法確定自己能承受這樣的情感,而現在呢?

  深吸了口氣,她慢慢把臉抬高,迎向他的視線……

  「咕嚕」好大一聲,這對她而言好像太刺激了,第一次發覺,這個男人真是好看到得天獨厚。

  展懷熏一看就知道是站在金字塔端的精英,他俊美高挑、衣著有品味,全身上下拘謹到一絲不苟,平常時候就連頭髮也是一絲不紊。可今晚,他顯然有些累了,額上落下了幾根髮絲,領結也扯鬆了,現在的他多了幾分的不羈。

  以往她是知道展懷熏長得俊美,卻不知道他的眼睛能勾魂,慢慢的,慢慢的,她彷彿給吸入了那兩潭深邃不見底的闐湖……

  「正璘,妳……愛我嗎?」他的聲音低而富磁性,在這萬籟俱靜的異國深夜更具魅惑力。

  「啊?你、你……」沒想到他會問的這麼直接,楚正璘吃驚到大舌頭。

  「妳愛我嗎?」

  「你……你怎麼會這麼問?」

  「我愛妳,同樣的,我也希望妳能愛我,而且是只愛我一個。」他快被她玩瘋了,她就像頑皮的小孩,用小石擾亂一池春水後,拍拍屁股就走。「我要的是態度明確的情感,我期待的是能專心喜歡一個人,如果不能--」

  「我也希望是這樣,可……」

  他大概知道她要說什麼。「到英國出差順道相親的事是子虛烏有的事,我今天的私人約會的確是非去不可,見的對象卻不是什麼胸部很大的美女,他只是個平胸、凸頭的老男人!」而那老頭兒,他打算當個驚喜的禮物送給她。

  「欸?」和八卦的出入怎麼那麼大?!那,那個金髮美女呢?她知道這樣的話她要是問出口,展懷熏可能會耐心用罄的直接叫她滾!

  「如果妳不相信,我隨時可以帶妳去見那位老先生。」

  「不、不用了。」楚正璘覺得尷尬極了,和不認識的男人見面,就只是為了證實展懷熏的約會對像不是金髮美女,那也實在太奇怪。

  「正璘,妳和劉輝琳的事,妳欠我一個解釋。」

  「我和他……沒什麼。」

  「這種答案就像是挪用了公款的人被逮到了,問他為什麼挪用時,他回答『有用』一樣令人沒有辦法接受。妳曾當著我的面說妳喜歡他,不是?這不像是沒什麼。」他是個平凡人,當他對一個人感情認真時他也會不安。

  他不希望以後交往時,他對她還存著懷疑,縱使他的愛情經歷不算豐富,卻也明白「不信任」無疑是感情中最厲害的殺手。

  楚正璘皺了眉,對他冷硬又有些咄咄逼人的語氣感到生氣。「信不信隨你了!」她站了起來,作勢要離開。

  展懷熏的眼神瞬間轉冷,連這個她都不願解釋,他實在懷疑,她是不願還是無法解釋?這是不是也意味著,她和前情人之問有什麼?

  他並沒有阻止她離去,只是走到另一邊的小型吧台為自己倒了杯酒。

  見他連挽留都不挽留,楚正璘一氣之下拉開門就走出去。

  待她氣呼呼的站在自己的房門前,這才想到,方才聽到他回來的聲音,自己急忙忙的就往外衝,根本沒帶卡和鑰匙卡,而今門又鎖上了……

  她穿的是睡衣耶,即使是保守款的連身裙款,也沒人會把它當洋裝看。

  天啊!要去敲展懷熏的門嗎?才不要!但她更不想穿這樣去飯店大廳找服務生

  凌辰四點多的倫敦,即使飯店裡有空調,楚正璘還是感到些許冷意的忍不住用手摩挲了一下雙臂。她蹲在自己的房門前,雙手抱膝,把臉埋到膝上,想著還有什麼法子能讓自己脫困?

  然而想著想著,濃濃的睡意襲來,哭了一個晚上也的確累了,忍不住她就在房門口私會周公了,一直到有一股濃厚的酒氣混著男人難聞的體味,且一雙毛手摸上了纖細的頸項,她嚇了一跳,忙睜大眼--

  「嚇!」映大眼的是一張陌生的外國人臉孔,只怕是喝醉了,他臉上猥瑣的表情直叫人反胃。

  「嗨!東方美人,怎麼一個人在外面吶?要不要到我房裡玩?」之後又說了一堆不堪入耳的話,見美人兒嚇得退了一步,他伸手就要捉住了她。「陪我玩玩嘛!和我玩過後,妳才會知道妳們東方男人有多麼差勁……」

  「不要!不要!放開我!」楚正璘努力的想縮回自己的手,可那人的力道實在太大,還伸手要捉她的衣襟,睡衣的排扣在他的蠻力下掉了好幾顆,她努力的用腳跟抵住地氈,身子努力的往後拉,可那男人即使不特別高大,蠻力還是很嚇人。

  「放開她!」

  身後一陣暴喝,拉扯不清的兩人同時一怔,楚正璘趁機一咬,那人吃痛的鬆了手,她一溜煙的就想往展懷熏身後躲。

  「Shit!臭婊子!」那人在吃痛之餘怒火高燃,向前欺近了幾步要把她逮回去,然手才觸到她的手,一記令人幾乎昏了過去的猛拳就砸在他臉上,濃濃的血腥味在他口中漫開……

  他這才發現楚正璘居然躲到高頭大馬的展懷熏身後,彼此的體型相差太大,對方即使怒火高漲也不敢回手,只有高分貝的咒罵。「原來是有姘頭的婊子!我還--」

  他話未說完,這時正好飯店的經理和保全人員也上來了。

  「喂喂,你們來得正好!這婊子和這男人圍毆我,我、我要告他們!」保羅見有人來,且他的模樣明顯是受害者,忙虛張聲勢。

  他粗俗的用語令經理皺起眉。這位喝醉酒的保羅先生才住他們飯店三晚,三晚都鬧事,因此方才櫃檯人員又看他步履不穩的回飯店,立即通知人跟上來看看,沒想到……

  這回他又惹到誰了?

  經理一看,忙恭敬的一欠身,心裡直喊糟。這位台灣來的展先生是老闆親自打電話來要好好招待,不可怠慢的重要客人,這位保羅先生可真會挑人!在心裡哀歎,他對展懷熏說:「展先生,請您先回房歇息,接下來的事我們來處理。」

  展懷熏點了下頭,「有勞了。」

  「應該的。」恭敬的目送展懷熏和楚正璘回房後,經理冷冷的回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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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架?不!是打人。他--展懷熏,一個三十三歲的成熟男子,一個認為只有未進化的人類才會做出的莽夫行為,居然就「血淋淋」的發生在自己身上?

  打小以來,一直因為興趣未從間斷鍛練的劍道和跆拳道,絕不是拿來打人用的,而今……他總不能說外面那嘴裡冒著「西瓜汁」的男人,他只看了他一眼,他就成了那副德行了吧?

  楚正璘又多了一樣光榮史,她又多挑戰他的一個「不可能」。

  「妳……」展懷熏冷颼颼的看了她一眼。「已經很晚了,妳不回房睡,幹啥在外頭遊蕩?」

  飽受驚嚇的楚正璘,到現在心情仍未從方纔的恐懼中抽離,她現在的模樣像極了方逃離獵人手中的兔子。「我、我方才忘了帶鑰匙出來,所以……所以……」

  「那為什麼不來敲我的門呢?」

  她一邊發抖,聽他這樣說,好像遇到這樣的事是她咎由自取似的,她又委屈又激動,「方纔我這樣離開,怎麼來敲門?」

  展懷熏咬著牙,「妳一定要這麼倔強嗎?」

  「我不是倔強,只是不想給你惹麻煩。」

  「妳現在給我惹了更大的麻煩!」即使沒有咆哮,那凍得像結了百來層霜的臉,以及冷得如同來自地獄的聲音就夠駭人了。

  楚正璘先前的驚駭情緒還沒找到管道宣洩,展懷熏非但沒安慰她,還一臉她活該,巴不得吃了她的恐怖樣!她……她到底招誰惹誰了?!

  一生氣她又打算往外衝,展懷熏兩道濃眉又攏起,「妳去哪裡,不是沒有鑰匙?」她現在一身沒人會錯看的睡衣耶!她一定要這樣到處晃嗎?

  感覺上……就像是自己極重視又私密的東西給外人看了,這種感覺令他十分不快!

  「快天亮了,我想我不會這麼背的又遇到了色狼。」

  一個箭步,展懷熏捉住了她,將她往懷裡帶,「該死的!妳這女人非得這樣嗎?」

  楚正璘嗅到他好聞,屬於男人的味道,一顆亂糟糟的心頓時安心了不少,只是……她有抖得這麼厲害嗎?她這才發現,抖得厲害的人不是她,而是平常時候八風吹不動的總經理。

  「總、總經理,你在發抖!」

  「妳一定要這樣讓人替妳擔心嗎?妳知不知道我方才聽到妳的尖叫聲,打開門又看到那醉漢和妳拉扯,我的心臟差點停了!」

  「可是你好凶……」

  展懷熏歎了口氣把她摟得更緊,用下巴摩挲著她的發。

  楚正璘心中填滿難以言喻的情緒,圍在她身旁那些保護她不受情傷的高牆像是頹倒了。她的心裡甜甜的,軟軟的,還有更多的幸福滿足感。「其實……我和劉輝琳只是朋友,之前我說和他交往,只是拿他當擋箭牌。」

  「為什麼?」偷偷,偷偷的,他的唇以著緩慢而不被發覺的速度在移動……

  「為了拒絕你。」

  「我有這麼面目可憎?」他吻上了她的眉眼,一路往下,這種細密、溫柔不具威脅性的吻很容易讓人卸除心防,毫不猶豫就接受了。

  「我很怕自己喜歡上你,所以就拿前男友來叫你死心,在你之前,我的愛情下場都很悲慘,所以我……」

  「劉輝琳知道妳拿他來當擋箭牌?」他的手移到她胸口,發現她胸口的扣子被扯掉了幾顆,他便順勢連她僅剩的幾顆也解了。

  「我沒說。不過,說了他也不會反對。」

  那麼大方?展懷熏在心中冷哼。「不會反對的理由表示他還對妳有情,期待哪天「擋箭牌」能升級成貼身鎧甲。」一個交頸的姿勢,他在她雪白的纖頸上嚙了一口。

  那酥酥麻麻的感覺並不痛,只是體內好像有什麼東西甦醒了。「他……他的確是還喜歡我,可他也知道我不可能再接受他了,他甚至鼓勵我要勇敢的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

  這還差不多!「他都這麼說了,可我沒有被追求的感覺啊!」

  「那是、那是因為……」

  「很怕我又是另一個爛男人?更加印證了妳『好男無好妻,劣漢娶花枝』的宿命?」他的毛手探入了睡衣內,完全無阻隔的環住她。

  楚正璘瞪大了眼,倒抽了一口氣,一張俏臉熏上熱氣。「你你你--」他、他的手環在她腰上?!她扣子啥時候全被解開了?

  不但如此,他一隻手還往上移至胸罩的扣子,三兩下便又解開了。

  「因為妳是好女人,會讓妳遇上的總是壞男人?」

  努力的爬出展懷熏施展在她身上的情慾漩渦,楚正璘嗔怨的瞪了他一眼。「你真的稱得上是壞男人!」

  「那麼,好女人,妳願意接受我這『壞男人』嗎?」

  楚正璘咬著唇失笑,羞得把臉埋進他的胸口當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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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沒有看過雙面人?

  如果沒有,歡迎到圜洋集團的總經理辦公室來,你會很如願的看到一個貨真價實的雙面人--展懷熏。

  這個男人只要在上班時問,永遠是一張別人欠債末還的撲克牌臉,冷也就算了,還硬邦邦的,將來他若失業,真的很建議他去開一家討債公司,他天生是活招牌。

  可一下班,他的面具便會卸下來,楚正璘發現,他其實是個還滿幽默的人,常常會逗她笑,偶爾還會小耍寶。

  耍寶?那座南極冰山臉的總經理?以前想都沒想過!

  唉,她實在不喜歡他這種高高在上,很有距離感的感覺,開始懷念那個「親民」的展懷熏了。

  幸好再過十幾分鐘就下班了,她可不用再看那張可怕嚴肅的撲克牌臉。

  西歐行回來快一個星期了,又回到了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原本以為回來後工作會輕鬆些,沒想到因為出國十天,累積的工作多到得天天加班,好不容易今天終於能正常時間下班了。

  才這麼想,令她精神為之一振的下班鈴聲適時的響起--

  「總經理……」第一時間她拿著簽署好的文件回到辦公室,發覺展懷熏正背對著她在講電話。

  「她回來了,不多說了……嗯嗯,就這樣了。」掛上電話後,他才轉過身。「妳回來啦!」他收拾著桌上的東西,似乎也想下班了。

  「方纔那通電話……」是有關於她嗎?方纔她好像聽到什麼「她回來了」?

  「什麼?」

  「沒什麼。」大概是她想太多了。「今天可以不用加班耶,晚上想做什麼?」兩人好久沒一起去吃飯了。

  「今天恐怕下行,我約了人了。」

  「什麼人?」現在她的身份不同,有權利「質問」他了。

  「相親的對象。」他在玩她,有些報復的意味。誰叫她之前聯合她那位前男友灌他喝了一堆醋。

  他不記恨,但絕對懂得以眼還眼。

  楚正璘杏眼圓瞪。「我沒聽錯吧?你說你和誰有約?」

  「相親的對象。」

  楚正璘生氣的拉下臉。他已經有了她了,還相什麼親?!「我算什麼?」

  「女朋友。」

  「那你還去相親?!這根本是死會活標,你要是敢去,我就……」

  「成熟點,那是早約好的飯局,我不去的話,孫老夫人的面子會掛不住。這相親飯局允諾太久都沒兌現,我現在是騎虎南下,不得不去。」

  放屁!根本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有了女朋友的人,有誰還會去相親!還罵她不成熟?他才是熟到成老油條了!磨牙霍霍,只差沒露出陰森森的白牙。「你非去不可?」

  「只要對方活著的一天,我就不能不赴約。」他誇張的表示。

  「你--」楚正璘氣得臉都漲紅了,而正當她咬著牙要說重話的時候,手機卻適時的響了。「喂?」

  「嗚嗚……嗚……」

  有人在哭!是詐騙集團嗎?這時候還有人哭衰!她咬著牙,先發制人,「我不是你媽,你被綁架或要被砍手斷足都請便!」

  趕在楚正璘掛手機之際,楚正倫嬌滴滴,如同能化骨的聲音傳來,「大姊,是我啦!我不是妳媽,是妳妹!」

  一聽是自家妹妹的聲音,楚正璘開始神經緊繃。「正倫?妳怎麼了?先別哭啊!發生了什麼事?」

  「嗚……我被……」

  「被綁架嗎?」

  「不是。嗚……是被……」

  被……被什麼了才哭得這麼傷心,又難以啟齒?忽然間楚正璘像想通了什麼,她全身一僵,難道是被強暴了嗎?可這樣的詞彙對愛害者來說太犀利,她努力想著「同義複詞」來替代。

  「妳……妳被『非法使用』了嗎?」

  「不是啦!是被家裡的三個老人強迫去相親啦!嗚……」

  楚正璘鬆了口氣,隨即怒火又一飆,「去相親就去相親,幹啥哭成這樣?!」怎麼同一父母所生,姊妹性子會差個十萬八千里?想當初她相親次數多到自己都數不清了,也沒哭成這副德行過。

  「問題是……我們老闆他今天一定要我加班,他、他很凶的……」

  「很凶?」眉一皺,「我想起來了!就是妳之前提過的那個惡主。」

  「就是他!嗚……你就不知道他有多凶,我才說我今晚有事,他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立即痛宰了人家一回,我脆弱的心臟現在還無力著呢!嗚……怎麼辦嘛?」

  楚正璘突然有點明白她這二妹打這通電話的用意了。「妳想找人『代打』?」

  「大姊,您真是瞭解我!」梨花帶雨的人兒立即破涕為笑。「您不會拒絕我吧?」

  這種事楚正璘原本絕不會接受的,畢竟這些年來她恨死了這個名叫「相親」的無聊餐聚!可這一回展懷熏真的惹惱她了,看著他套上自己的西裝已打算離去,她牙一咬,「我答應了!」

  之後,楚正倫把相親的地點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

  「大姊!您真好,我愛妳!」

  在妹妹的嬌嗲米湯中她收了手機,對著已邁開步伐的展懷熏陰惻惻的說:「你去相親,我也要去相親!」

  「那好啊,我還擔心我去相親,妳一個人會太無聊呢!」他不以為然的道。

  「展懷熏!」

  「什麼?」

  「我是要去相親耶!」

  「那好啊!相親是很好的團康活動。」洩漏心情的,只有他眼底濃濃的笑意。

  楚正璘傻眼。「你你你……算你狠!」她生氣的徒呼荷荷,「我……聽說我今天的相親對像條件好得無話說!也許我會對他一見鍾情、天雷勾動地火,當場就訂了下來,這樣也沒關係?」她還存一絲絲希望的問。

  「沒意見!」

  他對她沒意見,也就是說,他也有可能對他要相親的女人發生這樣的事嘍!他根本就沒把她當一回事。她怒火中燒,理智劈哩啪啦的全燃成灰燼。「我要去玩一x情!痛痛快快的大玩解放遊戲!」

  展懷熏一臉「最好是這樣」的表情。「別忘了兌現妳現在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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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火中燒的「復仇女」,果然是很可怕的。

  楚正璘花了近兩個月的薪水去買了件「相」了很久,一方面是沒勇氣穿,一方面是價格貴得令人咋舌的名牌洋裝。

  香肩微露,低胸大膽的剪裁既大方又不失性感;古典花色再加上娃娃裝的設計,在引人遐思之餘又純真可愛,這比一般的性感狂野,更令人心癢難耐:腳上的高跟鞋把她漂亮的小腿曲線表露無疑。

  現在她唯一沒時間完成的就是去髮廊做頭髮,可當她把早上綁成辮子的頭髮鬆綁後,如瀑般的微卷長發配她這一身打扮,還真是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整個人看起來既清純,又有一股無法讓人忽略的性感。當她走進相親的飯店時,不意外吸引了一堆垂涎的目光!

  沒錯!就是這樣,她要把那個相親對像電得七葷八素的,然後……她才能為所欲為!

  當飯店的服務生帶她到法國廳的包廂式房間時,門一推開,楚正璘正打算施展她的媚功,但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她下巴差些沒掉下來,一張嘴張的吞得下雞蛋。

  「你你你……」

  服務生把門帶上後退了出去。

  「妳好,敝姓展,名懷熏。」展懷熏有禮的自我介紹。

  「廢話!我當然知道你是展懷熏,可你不是去相親?」

  「我是來相親啊!」

  「可是……我……」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為什麼他看到她一點也不訝異?

  「妳不也來相親?」

  「你早就知道相親的對象是我,對不對?」她先歸出了結論,至於過程,她得問一問這位展懷熏先生了。像

  「嗯哼!」關於他們相親的事,他多得是時間慢慢解釋,而現在……他瞇著眼看著她彷彿誘惑著他的視覺的春光……

  展懷熏站起來走向她,一步步的靠近,楚正璘注意到他那眼神,而每當他一出現那種眼神的時候,就表示……

  他又要進行一些讓人難以啟口的事了!

  「你、你幹啥?你要幹麼?」

  「兌現妳今天下班前在公司對我說的話。」

  「什麼話?」

  「妳說妳要和相親對像玩一x情!痛痛快快的大玩解放遊戲!」她忘了,他不介意提醒她,「怎麼辦?咱們相親的對象正好是彼此,對妳這樣的信誓旦旦,我若不接受就太失理了。那麼……」他眼底的笑意太過明顯了。「就開始吧!」

  這隻狐狸,她又好氣又好笑。

  「不要!」她開始跑,可一六○對上一八五,她跑好幾步,人家一個箭步就逮到她了。

  展懷熏像扛布袋一樣把她甩上肩,楚正璘還不死心的掙扎。

  「別鬧了!這是飯店。」

  「妳說的對,飯店有兩個主要用處,一是用餐,一是睡覺。」

  「你是公眾人物耶!你……你要這樣扛著我經過飯店大廳?你不要臉,我還要!」

  展懷熏一挑眉,問黑的眸帶笑,有幾分玩世不恭的味道,「也就是說,我要是保住妳的面子不經過大廳,妳就願意兌現妳說的話?」

  楚正璘想了想。諒他在這隨時有人可能闖入的包廂也不敢對她怎樣。「對!」

  「說定了!」

  他定到一面牆的前面一按鈕,電梯打開了,楚正璘當場傻眼。

  「你……你來陰的!」

  「小姐,這扇電梯一直在那邊好嗎?是妳一時不察的!」他抱著她進電梯。

  這飯店也是孫家的投資之一,這包廂是孫家專用的包廂,設有直達頂樓套房的電梯。

  而此刻,套房裡早己佈置好鮮花、蠟燭……等著楚正璘兌現方纔的另一項承諾。

  她方才說了什麼?

  你還記得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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