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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她是絕不會和那個「空降部隊」妥協的!
不說他是讓她亦師亦友上司退位的元兇,
想她也是雙學位、精通多國語言的女秘書,
他卻上任第一天就全盤否認她的工作能力,
當她是泡茶、訂便當的小妹來指使,
幾天相處下來,兩人唯一有的共識是──
互看不順眼!
不過她早做好另謀高就的準備也不在意,
沒想到騙他她「大姨媽」來請假去面試,
卻好死不死遇到他去談Case,當場被抓包!
還以為這下準被踢出公司喝西北風,
冷面上司卻意外的來個「握手言和」,
這總經理大人胡蘆裡究竟賣什麼藥……
楔子
一段疑似媒人與女方家人的對話--
「要安靜,最好是沉默寡言不多話的?」
「是。」
對方說,最好是個啞巴。
「不用太漂亮,相貌中上就可以了?」
「是。」
對方說,最好是長得「可人」--可怕到嚇人!
「以丈夫為天,出嫁從夫,要遵循三從四德?」
「是。」
對方說最好是完全沒主見的女人,叫她往西北東,她不敢往西北西。
「要是個精於廚藝、園藝,會把家打掃得纖塵不染的好女人?」
「是。」
對方說,他目前迫切需要一個女傭甚於一個妻子?
欸,真不是她在說,當了媒婆幾十年,還沒聽過條件這麼怪的,若不是看在酬金高得嚇人,她還會以為是惡搞的。
「這男人是古人嗎?」還出嫁從夫哩!
「是……呃……當然不是!」
「相片拿出來看一下吧!看看到底這男人有什麼條件這樣要求東、要求西的?」不過是個八字還沒一撇的相親對像……
二樓的一群人討論主題討論得沸沸湯湯之際,隔著一條街的公車站有個纖細的女人下了車,正往回家的路上。
十幾分鐘後,一身俐落套裝的女人出現在一棟洋房前。
這是一棟佔地四十坪左右的三層樓老式白色洋房,每層有陽台的樓層莫不是別出心裁的種滿了各式花卉。
主屋前有十來坪的一片綠地,上頭種滿了不同季節各色花卉。蘭花、小蒼蘭、百合、萱草、玫瑰、茉莉……
不同的花卉,種在適宜自己的位置上,因此花卉種類雖多,花園還是「亂中有序」,雖繽紛,卻不顯雜亂。
一大片的韓國草由外頭的木門延伸到洋房前,為了不使綠草在人類的踐踏中枉死,主人還特地間隔的鋪了十幾、二十塊的造型石板,方便來往兩扇門之間。
由一園子的生意盎然可看出,這屋子的主人之一,必定是個「綠手指」。
正是秋意正濃時分,纏倚在籬笆上的薔薇開得柔媚,怯生生的嬌柔模樣惹人憐惜,在月華下的粉色花朵,有著一股動人的寧靜風華。
木門被推開,纖細的人影走進了花園內,高跟鞋踩在石板上發出節奏性的叩叩聲……
鑰匙開啟了大門,放在玄關小几上的一盆大巖桐露了臉,關上了門後,原本的高跟鞋換成了較低分貝的室內拖鞋聲,一路往二樓走……
二樓的某問房間,房門大開,一群女人和一個男人,老老少少大概有五、六個正熱烈的談論著事情。
「喔,這個好!這個好!說鼻子是鼻子,說眼睛是眼睛!這個給我當孫女婿不錯吧?你說是不是啊,阿勝?」蒼老的老嫗聲音仍是丹田十足,看了看手上的相片後詢問著兒子。
聽到這裡,纖秀的女子大概知道是什麼人上門,又在討論什麼事了。她不自覺的攏近了秀眉,隨即眉一揚,嘴角勾起一抹置身事外的笑容。
這種特殊組合能齊聚一室,還能為了什麼?
不就是相親嘛!
楚家算是大家族,而這大家族有一個不符時代,又奇怪的「陋習」,那就是--一家子都早婚。
老一輩的就不用說,那個年代十五、六歲嫁娶的比比皆是,可與她同輩的表哥、表姊、堂哥、堂姊,甚至比她小的堂弟、堂妹、表弟、表妹……一群人未滿二十就結婚去了,還一堆當爸媽了!
正因為這樣,她這早滿了二十歲還沒消沒息的「老姑婆」,在她大學畢業那年被下了最後通牒,二十三歲到二十五歲間,她幾乎參加遍了任何大小的相親聚會,有時「趕場」時,一日趕兩場,還看過不少熟面孔!
兩年間,她唯一的收穫大概就是吃遍了北市最有名的餐館,至於「正事」嘛……
對於石沉大海的事,她只要裝作一臉遺憾郁卒樣,對於沒人看上眼的女人,大夥兒也不好苛責,只是覺得奇怪,長得清秀柔弱的美人胚子,怎會沒人看得上?
至於為什麼沒人看得上?呃……她怕家人知道真相,往後她就不准姓楚了!
密集的相了兩年親,她還是孤家寡人,滿二十五歲那年她終於被視為滯銷品的放棄了。
那麼,借問一下,她此時此刻到底是「高齡」幾歲?
她,楚家的長女--楚正璘,今年再過幾個月就年屆「高齡」二十七。
正因為她早過了楚家人眼中的適婚年齡,因此無論此刻房間裡討論的相親對象是圓還是扁,都與她無關。
現在該煩惱的是二妹吧?她也大四了,距拉警報的日子只剩一年多了。
不過聽著阿嬤對相親對象的評語還真叫人莞爾。想必對阿嬤的問話,老實又話不多的老爸一定無法招架。
果然!
「……」正直老實的楚明勝,還真不知該怎麼回答老母這奇怪的問題。
有人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阿嬤,有哪個人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嗎?就算是頭豬,人家也是說鼻子是鼻子、說眼睛是眼睛吶!沒人會指著豬的眼睛說是豬鼻子的!」
十幾歲女孩的聲音清脆甜美,正是大一新鮮人,楚家的小女兒楚正袖。
「妳阿嬤的意思是,相片中的男人是個帥哥!」溫婉的聲音帶笑。「還真是長得挺好看的。」看來當家主母也頗滿意相片中的男人。
「是啊!是啊!人家不但長得好,又是在大企業工作,學歷更是拿出去會嚇死人!是美國那所哈……哈根大使大學的經濟學碩士呢!」聲音有些尖銳的中年婦女語調很誇張的表示。
她才說完就有人笑到倒地不起。只是那嬌嗲嗲的聲音不刺耳,卻軟了堆人的骨頭。「大姨媽!」
噢!肚子好痛!楚家的二女兒楚正倫笑到直飆淚。「哈根大使是美國的沒錯,可它是賣冰淇淋的,要是這男的真是從那裡畢業的話,那學歷拿出去,還真的會嚇死人!」
「不是嚇死人,是笑死人好嗎?!」楚正袖也笑得差些岔了氣。啊!手臂上這會牽絲的不明液體是什麼?咦!是二姊的口水啦!髒死了!
大姨媽有些尷尬的臉紅了,當媒婆是她的專長,可沒人規定她得上知天文、不知地理,更不用說是「阿豆仔」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學校名。
她清了清喉嚨,「總之……這個對象是真的不錯!」
「感覺上有些冷漠呢!」
「現在嘻皮笑臉的男人一堆,個個除了耍嘴皮子外一無是處。冷漠的男人好啊,感覺上也比較穩重,是不?」
一群人又拿著相片端詳了半天。「這男人看起來很高的樣子。」
「一八五。」
「哇噢!又高又帥耶!」
「年紀不小了吧?」
「三十三。」
「三十三還沒對象,他沒什麼隱疾吧?」
「沒的事!」
「沒香港腳?」楚正倫問。
「沒有!」
「沒痔瘡?」楚正袖也提問。
「沒!」
「沒口臭?」楚太太也好奇了。
「沒啦!」這家人非得把人家想得像是聚所有不雅毛病於一身的男人嗎?不知道等一下是不是連禽流感、口蹄疫都有人問?
「他有傳宗接代的能力吧?」老阿嬤開口了。
「沒……」呃,接得太順了,馬上懸崖勒馬。「當然有!」
大姨媽差些沒翻白眼,這家人怎麼淨問一些無聊的問題?怪不得女兒會滯銷。「妳們問得這些亂七八糟的病他全沒有!」
「咳咳……看來是個好對象。」楚明勝有些尷尬的開口。
也不過是決定個相親的對象,她們問的問題這麼私人,大姨子怎會知道,她也不過是為了想賺媒人紅包而胡亂應付罷了!
「目前聽起來好像是這樣,長得帥又有錢,學歷也不差……」當然,如果是什麼「哈根大使」畢業的,那就算了。「只是這樣的男人,是不可能會看上我的……嚇!」話未說全,正好看到晃過房門口的人,到舌尖的話反而說不出口。
有趣的都聽光了,楚正璘對裡頭的大大小小隨意一頷首就往自己房間方向走。
直到聽到關上房門的聲音,老阿嬤又看了看手上的相片,才又冒了一句「重點」,而楚正璘漏聽的話--
「哎!這樣的美男子,真是便宜了璘丫頭了!」
第一章
位於大型企業林立的商業區中,高聳氣派的灰白色花崗岩大樓--園宇企業大樓特別醒目,它是圜洋國際集團在國內的總部所在。
能進得了圜洋的人絕對都是菁英中的菁英,還有人戲稱,也許把圜洋倒茶,送文件的小妹丟到一般公司去,都還能獨當一面的當主管,由此可窺知圜洋用人的高標準。
將近八點,楚正璘才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東西,然後再為桌上那盆開著紫花的非洲堇澆了些水,這才拿起包包下樓……
畢業於一流大學的她,以著精通多國語言和雙學位的優勢被圜洋錄取,數年的時間,她一路往上爬到現在這個人人羨慕的位子--總經理秘書。
雖然工作量大,可優渥的薪水和每年多次出國的機會就足堪安慰了,更何況她有一位體貼而照顧她的上司。後者更讓她不只一次的對好友說,有這麼體貼的上司,她真是幸運!
然而,這樣的幸運一直到三個月前,一道退休的人事命令下來,以張總經理年事已高,身體欠安為由,要他安心休養,至於總經理這空缺,董事會會盡快的決定人選。
這道人事命令對公司的其他人而言,不過只是常見的人事異動,甚至有可能因此而陞遷遞補的人還沾沾自喜,可對楚正璘而言卻是青天霹靂!
她在意的並不是自己位子的前途未卜,而是……
她是個能力一流的人,可卻不是一個容易和人相處的人。她的個性有些彆扭古怪,和人相處得有一段適應期。
她到公司來,前後經歷了三任上司,第二任上司是那種好大喜功,愛吹噓無聊的人,這樣的人她無法適應,而上司也受不了她那一板一眼的性子,老是找她麻煩、嫌東嫌西,如果那時候沒有張總經理,也許她早被踢出圜洋了。
張總經理對她而言不只是一個好上司,更可以說是她的恩人,和他共事很愉快,而且學到很多東西,亦師亦友。
他還不到六十不是嗎?為什麼會突然要他退休?況且,和他共事了快兩年了,他幾乎沒生過什麼病,連感冒也沒有,又為什麼會突然需要休養?
依她看來,生病休養八成是假的,要他空出位子才是真的。
大公司的派系鬥爭她也略有耳聞,只是沒有想到她也會親身經歷。
前些日子董事會的人選名單出來了,下個星期新舊任總經理要交接,而她這個即將成為「前總經理秘書」的人卻還接受不了事實。
到了一樓的大廳,透過透明的玻璃旋轉門,她看到外頭人手一傘的景象……
又下雨了?最近的天氣好像都這樣,早上進公司時,天氣都還算晴朗,下班的時候就得踩著濕答答的地面回去。歎了口氣,她由包包中拿出折迭傘。
伸手推動旋轉門之際,有個嗲嗲的聲音在身後叫住她。「正璘!哈哈!我就知道妳一定會帶傘。」劉安安朝著她甜甜的一笑,親熱的環著她的手臂一起走。「有妳這什麼事都想得周到的朋友實在太好了!」
劉安安是她的大學同學,兩人同期進公司,是十分要好的姊妹淘。
「下這麼多天雨,妳還沒學乖啊?」白眼一翻,對於這人少根筋的個性,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小心哪天被酸雨給淋禿了頭。」
「禿了再說吧!」
「是喔!妳這麼瀟灑,妳的男朋友只怕就沒這麼看得開了。」劉安安有個交往了四年的男朋友,兩人的感情至今仍好到叫人羨慕。「對了,他今天不來接妳嗎?」兩人共撐一把傘,幸好今天的雨不大,要下這種小傘還真靠不住。
「他待會兒就來了。」
圜洋大樓外有個廣場,廣場外就是公車站了,此時,兩人就站定在公車站各等各的車。
「正璘……那個……聽說你和李哲信分手了啊?」
「分手?」她笑了出來,「沒有交往,哪來的分手?」
對於好友的淡然劉安安有些生氣,「他很喜歡妳的。」她真的很希望她能好好的再談次戀愛。
正璘和李哲信的事她知道的不多,因為好友一向低調,可她知道李哲信追正璘追得很勤。
「我也不討厭他呀!」楚正璘的態度很冷淡,一點也沒有「分手」的難過。
「那為什麼……」
「他有更喜歡的對象了,就這麼簡單。」她微笑,「男人和女人就是這麼一回事,喜不喜歡只是當下的感覺,感覺消失了,任妳前一刻愛得昏天暗地,付出了多少都沒用。」
「他到處跟人家說妳對他很冷漠!」
「真正喜歡一個人,就算我是一塊冰,他也會設法融化我,而不是到處說我很冷漠,這只是更加突顯他的喜歡有多膚淺而已。」
李哲信和她從來就不是戀人,她清楚,也不信他有這麼遲鈍。不就是因為花了些心思卻不見回報的在故作堅持樣,可正當他想去追另一個女人時,之前的「堅持」反而成了羈絆,甚至是笑話了,於是他得先下手為強的到處宣告自己的無奈。
劉安安看著她,「正璘,妳變得真多,以前的妳不是這樣的。」好友在愛情路上跌了幾次跤,外表上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可她卻可以感覺到以往溫柔的她,在和人對話時,遣辭用句上變的尖銳犀利。
明白正璘在保護自己,週遭的高牆越築越高,她覺得安全,但卻把可能的幸福全隔在牆外。劉安安為她心疼、焦急,卻是無計可施。
「跌了這麼多次跤,我再學不乖也太笨了!」她有些自嘲的扯扯嘴角,「我啊,還是當我的單身貴族比較安全,免得又被爛男人看上。」
算了!如果這樣的她認為是最快樂的,身為好友的她也該支持。
劉安安歎了口氣,想起她的話不禁覺得好笑。為什麼這麼悲慘的事由她嘴裡說出來會變得很滑稽呢?
「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妳老是會被爛男人看上?」
「因為我是好女人。」
「哇!這是什麼理論。」
「沒聽過?俗諺說:好男無好妻,劣漢娶花枝!」
「花枝?我還小管、魷魚呢!」這女人越來越不要臉了!瞥了一眼楚正璘似笑非笑的表情。「妳……妳幹啥盯著我,笑得這麼陰森森的?」
「你家那口子也算是少見的好男人啦!」她撒下美味的誘餌,等魚上餌鉤。
劉安安不免得意,「那當然,看誰交的男朋友嘛!」得意後,楚正璘看她的滑稽表情還是不變,甚至有些加驟的趨勢。「妳到底在笑什麼?」
「果然吶!好男無好妻。」
劉安安一怔,掄起拳頭就搥過來,笑罵,「厚!楚正璘,虧咱們還稱是手帕交,我聽說了張總經理的事後還替妳擔心了好久,妳竟妳這樣說我!」
楚正璘哈哈大笑,「是妳自己得意的忘了陷阱,還怨別人!」不過,一提到張總經理的事,楚正璘臉上的笑意斂起了幾分。「張總的事,已成了定局,擔心也沒用。」
「聽說……妳未來的上司今天有到公司來?」公關部的八卦流通最快也最多了。
「是嗎?可能不是什麼正式性的視察吧?我沒被通知招待,沒打照面。還有……」她猶豫了幾秒,臉色有點沉沉的。「我想,說未來的展總經理是我未來的上司可能言之過早,畢竟,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接到人事通知。」
劉安安一笑,「難道妳也聽說了那位未來的總經理,對秘書的奇怪要求!」
「奇怪要求?」
見她表情怪異得令人發噱,顯然想到不正經的方向去。「安啦!沒要妳穿上空裝來上班,只不過,他希望他的秘書是結過婚的人,男女不拘。」
「結過婚的人能力會比較好嗎?」對那個素未謀面的男人印象又打了個折扣。
「『經驗』比較豐富唄!」劉安安擠眉弄眼,神色淨是曖昧。
楚正璘一怔才反應過來,她這「黃後」好友又在開黃腔。受不了!她又好笑又好氣的白了她一眼,言歸正傳。「他嫌我,我還不見得喜歡這樣的上司呢!」
「你對接任張總位子的人很有敵意喲!」正璘向來不是一個容易生氣的人,如今她對那位名叫展懷熏的未來總經理顯然很不爽!
楚正璘歎了口氣,「公司的決定是怎樣我不知道,可我心裡就是不舒服!且不說張總的退休人事命令來得太突然,就一個三十幾歲人能接任他位子一事,我打從心底懷疑!」
瞧!就說積怨已深。「聽說是『皇室』一員。」也就是圜洋會長的嫡系人馬。
「就算是皇室一員,總經理這樣重要的位子就交給一個嘴上無毛的,會不會太危險了?」
「是挺危險的,可是……咦--」話還沒說完,護花使者的車就到了。這裡可是公車停靠站,不能停車的!她急急忙忙的向好友揮了揮手,「我走了,明天見!」
目送著劉安安像一陣風刮走後,楚正璘微微的轉過身,往公車來的方向看,這才發覺在候車亭外站了一個高挑的年輕男子,一身西裝筆挺的撐著傘,但他似乎不是很專心的在撐傘,闊肩上的西服布料沾了不少的雨珠……
原以為「雨」這種場景會比較適合女孩子,今天才知道,佇足在雨中的男子其實也可以美得像畫。
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他,他微地回眸,幾不可見的微微頷首。
這個男人有著一張好看斯文的俊臉,內斂而儒雅的氣質,可那雙眼卻透著令人無法不注意的精明和犀利,以及與人保持適當距離的冷漠。
這人是圜洋的公司職員嗎?她沒有任何印象,也不記得見過這個人。不過……這人雖斯文有禮,給人感覺卻有些莫名的壓力感,如果他是圜洋的職員,想必也是主管級的吧。
很敏感的,她想到了一件事--她和安安方纔的對話,他聽了多少?
真是的!方纔她是背著男人的方向,因此沒注意到,至於安安天生少了根筋,自然也不會注意太多。就算注意到了,八成也因為對方的「美色」,而不會想到也許「紅顏禍水」。
如果對方真的在圜洋上班,又正好是「敵方」人馬,也許近期就有人事命令下來了,不會也要她「退休安養」吧?
算了!她沒事幹啥想這些有的沒有的來嚇自己。
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她等的公車還沒到,可那個男人的車卻來了。
加長型黑色的賓士,還有一個下車為他開門的司機!
目送著車子由她前方馳過,楚正璘卻想著一個她笑不太出來的問題--
她會不會因為今天的多話而禍從口出?
第二章
該來的日子還是來了,該面對的人很顯然的還是得面對。
無論楚正璘有多麼的為張總經理抱屈,無論她有多麼不喜歡未來要協助的新任上司,只要公司調動人事命令沒有下來,她這位總經理秘書就哪兒也去不成!除非她打算遞辭呈與前上司共進退。
只是前任主子退休養病去了,她能去哪裡?
當然她本身能力強,離開了圜洋也不怕沒地方去,只是……她還沒想好下一步,在沒有周詳的計劃之前,維持現狀才是明智之舉。
一般主管通常是九點進公司,只有晚進,顯少有提前到公司的,至於秘書,依她的習慣,會提前半個小時至四十分鐘進辦公室準備,收發傳真、E-mail……然後大致看一下上司今日一整天的行程安排。
一切沒問題後,她會為自己心愛的小盆栽澆上些水,然後到茶水間沖杯咖啡……
小盆栽吶……她的視線飄到張總經理私人物品早收齊的辦公桌上,電話旁還兀自留下一盆綠意盎然的仙客來,那是去年張總經理誇她桌上的盆栽栽培的真好,隔天她拿來送他的。
去年送他時,幾朵粉色小花贏得了新主人的稱讚,今年他卻是等不到花期就離開公司了,而在離去之際,匆促之間也忘了帶走。
今天回家時記得帶回去吧!最近老忘了。
八點五十分,她來到茶水間,正巧劉安安也在那裡。
「早啊!」她笑咪咪的打招呼。
「早。」
「喂!有精神一點,聽說總經理交接雖是在下星期,但妳的新主子今天就要到公司上班了。」
「前天就被通知了。」楚正璘的語氣懶懶的,有些意興闌珊。
「妳應該……還是留在原來的位子吧?」
「人事部門沒有通知我什麼。」
「那就好。」劉安安替友友高興,畢竟前主子提前退休,這其中必有文章,而主子都走人了,親近部屬沒受到牽連的例子只怕少之又少。
「『塞翁得馬,焉知非禍』。」她雖然有做最壞的打算--大不了走人。可畢竟目前還沒走到這一步,她本身適應人的能力又有待加強,說真的,還真忐忑不安。
「妳太悲觀了啦!」劉安安啜了口咖啡,瞥了下表,「得走了,我有份東西得在『歐巴桑』來之前弄好!」所謂的「歐巴桑」是指公關室主任,一個四十幾歲嚴苛而雜念的女人。
急忙走出茶水間,沒注意的劉安安差些撞上迎面而來的高個兒,幸好對方雖然個頭高,反應卻快的率先止住步伐,才避面了衝撞。
「對不起!對不起!」劉安安不抬頭還好,一抬頭……她怔住了。
然而男人打了個手勢,沒多看她一眼的繼續往茶水間方向走。
那個、那個不是……她昨天才在送文件時偷瞄到的……
她要不要去向正璘通風報信呢?可那個男人已經進去茶水間了,還報什麼信吶?應該……沒事吧?無意間又瞥到了表--
噢!剩不到三分就九點了,要是讓歐巴桑發現她要的資料還沒放在她桌上,她就死定了!不再猶豫的,劉安安風一般的離去。
好友走後,楚正璘又發了一會兒呆,這才打開咖啡和調味,各加了幾茶匙在杯中,然後走到蒸氣式飲水機旁要加入熱開水,還沒按下按鈕就有人走了進來。
楚正璘回過頭,猛然訝異的看著身後的男人,原本抿直的嘴因為訝異而張得大大的。
他他他不是那天晚上那個……
「楚秘書,妳在!正好,麻煩給我杯咖啡。」說著他就轉身離去。
楚正璘一時無法消化他的話。他是哪根蔥啊?為什麼她得替他泡咖啡?
以前剛進公司時,有些男同事偶爾也會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可至少那些人還不敢對她用命令式的。
這人實在是……
不過,比較令她震驚的是,沒想到那天在公車亭遇到的男人,還真的是圜洋的職員。
她緊張的啜了口咖啡。她那天和安安的對話……沒事吧?
又蘑茹了一會兒她才回辦公室,然而一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又是一陣手足無措--
方纔那個男人怎會出現在這兒,而且還是坐在總經理的位子上?!只見他左邊有一個約四十幾歲,戴著金邊眼鏡,看起來很精明能幹的男人,難道……
「進來!妳杵在那裡幹什麼?」與她有過兩面之緣的展懷熏開口,把一本資料夾拿給身邊的男人,並交代,「把美國那邊查到的金額和這裡的報價核對一下,我想知道有哪幾筆資金出問題。還有,我要知道目前那些錢的流向去處,下班前我要看到東西。」
「知道了。」
待屬下離去後,他淡淡的看了眼楚正璘,這才正式自我介紹,「我是來接替張棟樑總經理職位的展懷熏,希望我們能共事愉快,楚秘書。」他伸出手表現禮貌,可冷漠的態度卻不像是釋出善意。
原來他就是……楚正璘困難的嚥了嚥口水,猶豫了一下伸出手,「你好,我是楚正璘。」
不是依照正常程序的認識方式,這對楚正璘來說……很不能適應!
他瞄了眼她手上已喝了一半的咖啡。「只有一杯?」
「呃?」
「方纔我不是要妳幫我沖一杯嗎?」他有些霸道的拿過她手上的半杯咖啡啜了口,濃眉有短暫的斂鎖,「妳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是妳的上司吧?」所以即使沖了咖啡也不知道送去給誰,索性不沖了。
楚正璘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
他的資料是早送到她手上了,可她就是賭氣的不看,甚至把它直接送回資料室。
他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悠閒的插放在西褲的口袋裡,泠漠低沉的聲音又響起。「楚秘書。」
「是。」
展懷熏語重心長的開口,「妳即使再怎麼看我這上司不順眼,既然將來要共事,妳得試著瞭解妳的上司。這是我給妳的忠告,也是妳必須做到的事。」不慍不火的語氣,令人難以臆測他的心情,可卻無法不在意。
楚正璘一怔。那晚她和劉安安說的話,他果然聽到了!
她最近真的很「走運」耶,連這種在未見過面的上司背後說他壞話的事,都正好會給他聽了去!她懊惱的想。「我、我會努力!」
「不要隨便承諾,我是個對任何話都很認真的人,如果妳做不到,就毋需應付我。」
這人為什麼說話老是這樣嚴肅,且又彷彿帶著挑釁?「我會努力!」
算了!讓他知道她不喜歡他這新上司也好,起碼往後她只要做好她份內的事,就毋需還得裝笑臉給他看。
大概沒哪對上司和下屬是像他們這樣的吧?一開始就開誠佈公--彼此看不順眼!
冷冷的瞅了她一眼,「有些事我想先說清楚會比較好,事先瞭解我的一些習慣,這有助於往後我們的相處。」
有肋於往後我們的相處?那倒免了,不過有助於她免誤踩地雷倒是真的。
「是。」咦?她的咖啡見底了!
「我的規矩不多,但我重視的也請妳配合。首先,我很重視時間觀念,遲到一分鐘對我而言和遲到十分鐘、一個小時並沒有什麼不同。」
「是。」他在暗示她在茶水間待了太久,晚了五分鐘進辦公室嗎?
呿!小心眼。扣分!
「還有,辦公室下需要的東西就不要帶進公司。」
「請舉例說明。」
「一些沒用的花花草草。」他的語氣很冷。
楚正璘有些難堪的紅了臉,自己花心思栽種的花草,在某個層面來看,它們就像是她的孩子一樣,如果有人這樣嫌棄她的孩子,感覺很不舒服。
她看了眼自己桌上的大巖桐,慶幸它還在,然後她很直覺的看了眼總經理辦公桌上的仙客來--
不、不見了?!怎會?方纔她才替它澆過水……她轉著一雙美眸梭巡,然後她在一旁的垃圾桶旁發現了它折斷的枝葉。
神情由驚訝轉為哀傷,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她的手在不自覺中緊握成拳。
她抿緊唇不讓自己開口,怕一開口就沒好話。
「再來,方纔那位是我的秘書,David周。我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
還沒從小盆栽在不經同意的情況被扔掉的憤怒中抽離,他的話又令她皺眉了。
「請問,為什麼總經理要有兩位秘書呢?」這讓她有點不快,感覺像是質疑她的能力。
她知道有些企業的高階主管的確有雙秘書的習慣,但那是因為把秘書和公關分開才這樣,而圜洋向來是秘書和公關合併的。
「David外語能力強,他主外、妳主內,這並不衝突。」
這不是質疑她的能力,而是直接否認她的能力了!比她外語能力強的,在圜洋只怕找不出第二個,除了國台語之外,她還會四國語言,他沒和她共事過,憑什麼這樣否定她?!
她的臉色不太好看,臉都拉長了。
「妳有什麼意見嗎?」他問。
楚正璘的嘴巴動了動,眼神明明就是燃著兩把火焰,但幾秒後她卻說:「總經理說的是,我哪有什麼意見!」我如果再有意見的話,不是不長腦袋了嗎?
後頭的話她很想說,真的很想說,可為了能在圜洋多苟延殘喘些時候,她也得忍回去!
翩然的回到自己坐位上把要送出的公文壓在胸口,她給了上司一抹笑。「如果總經理沒有其他的事,那我去送公文了。」高跟鞋加重力道的響聲透露她真正的心情。
那抹笑絕不是春花,展懷熏不會眼拙到看不出來,就在她拉開門要走出去之際,他叫住了她。「楚秘書。」
楚正璘咬著牙,深呼吸之後又揚起了笑意,這才轉過身,「總經理還有什麼事?」
「一個人對一個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我這新任上司,想必給妳的印象不會太好吧?」他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是!」不是「不會太好」,是很糟!
濃眉幾不可見地一挑,臉上有抹戲謔的笑意。「妳的誠實像把利刃。」
楚正璘皮笑肉不笑的乾笑了一聲說:「總經理練就了金鐘罩鐵布衫,刀槍不入的。」
「好吧!既然妳已經知道我是刀槍不入的,那就直接讓我知道,妳對我的印象究竟有多不好?」要是「某人」問起時,他得有個依據。
「很糟!」她有心理準備,最近要開始注意報紙上的求職欄了。
果然是個直性子的女孩!
「非常、非常的糟!」再次強調後,她猛一轉身,送公文去了。
非常哦!而且是連續兩次。難得的,展懷熏偏冷的帥氣臉上露出一抹淺笑……
老張,這回你的預言又失准了!無奈的用手揉了揉眉宇之間,他失笑。
這樣的燙手山芋,你怎會扔給我?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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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夜色很美,秋意漸濃的晚風帶著些許的涼。
展懷熏手撐著白色大理石雕的護欄,嚀靜如子夜的眸子遠眺,眸子一黯,在心中一歎……
然而,只是小小的一個動作,卻沒逃過坐在輪椅上,一頭白中雜黑髮的中年男子的眼。「小子,這麼好的月色,沒有佳人陪,有點郁卒喔?」
他一笑,「我這種工作狂,沒哪個女人會喜歡的。」
「我要是女人一定倒追你!」
「因為你不是女人才說這種話。」展懷熏看了他一眼,「更何況,你要是女人,我也不見得看得上你。」
「臭小子!我要是女人,也許是千嬌百媚、前凸後翹的大美人……」說著說著,光是想像他自己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不住噗哧一聲,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男人的笑聲引來一陣女人的低斥,特別護士權威的開口,「張先生,您不能夠太興奮的,您再這樣,我要送客了!」
笑聲戛然而止,張棟樑老頑童似的眨眨眼,食指向展懷熏勾了勾,兩個男人的頭聚近。「以前吶,看A片時我總喜歡挑角色扮演中穿護士服的,對護士有遐想嘛!」他暗指了指後頭很有份量的高大護士,「打從這『山東大妞』出現後,還能有什麼遐想?呿!半夜作夢還夢見有個高個兒追著我,手上還拿著巨大針筒練標槍!」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夠第三個人聽到。
「張先生!」
「欸!要聽就別生氣,要生氣就別聽!」
展懷熏含蓄的笑了笑。
好一會兒後,張棟樑又開口,「一切還好吧?」
「嗯?」
「接任我位子後的一切。」
「大致上OK。」
他挑他話裡的語病,「小部份不OK?原來也有你這『鐵血主管』搞不定的啊?」
這「鐵血主管」的綽號可不是他亂取的,而是這小子當初在東南亞和大陸整頓分公司因為虧損而面臨撤離命運時,一起共同奮鬥的部屬替他取的。
那個時候的展懷熏面對的,在外有其他競爭對手,內部又有很大的人事問題,但他所展現出來的魄力和果決,大刀闊斧的改變經銷方式,撤換代理公司;對內裁掉一些閒職人員和沒用幹部的決策,著實令人欽佩。
被裁掉的幹部甚至還有部份是一些董事的親朋好友,而老夫人在「輿論」壓力下不得不召開臨時董事會,打算把展懷熏召回來說清楚、講明白。
結果老兄他根本不理那道公文,透過視訊連線,他酷帥的模樣出現在臨時會的超大螢幕上,也不對他的作法多作解釋,只說--
「使人勿疑、疑人勿使。我在其位謀其職,我有我的作法,請諸位董事給我半年的時間,如果屆時分公司沒法子轉虧為盈,我會辭職負責。」
那番話即使今天回味起來,他還是覺得這小子,真是……帥呆了!
整個分公司換血泰半,當時在總公司就有不少人預言,這年僅二十八的少年經理,假以時日一定是位商場大將。
展懷熏精明而睿智,擁有堅強的意志力,又加上行事作風果決強勢,這樣的人只要給他時間,沒有打不贏的仗!東南亞和大陸分公司的事就是一例。
張棟樑見他不語,斜著眼取笑,「這個有趣!這個有趣!趕快說來聽聽。」
「你的秘書楚小姐……」
就知道問題一定會出在那丫頭身上!哈哈哈……張棟樑興奮莫名,「現在是你--展懷熏總經理的秘書。」這種事還得人家提醒。
見展懷熏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他,他收斂了一些。「啊,請繼續!」
「這幾天我在考慮,要不要把她調到其他辦公室。」
「理由?」
「她不好相處。」
「噗--哈哈哈……這種感覺就像是聽到頭號問題學生說第二號問題學生有問題!」張棟樑斜睨了他一眼,「就我所知,好像也沒人一開始就說你好相處。」
展懷熏可能是因為生於家道衰敗的企業後代,且父親早逝,幼時受盡人情冷暖,後來因為家裡實在太窮,他母親得放下身段,到圜洋集團給孫家老夫人當秘書。
後來展夫人車禍死了,展懷熏在親友問像顆皮球似的給踢來踢去,幸而圜洋的老夫人一向疼愛他,因此透過關係領養了他。
然而,孫家是豪門世家,複雜的人際關係,親友間為了自身利益的爾虞我詐、不擇手段,令展懷熏成長在更無溫情的世界。
所以他對人的態度一直是淡而有禮,對誰都不熱情,即使再喜歡一個人,也常因為感情表達太過內斂而顯得冷淡。
這一點要不是打小認識他,還真的沒法子瞭解。
「你的意思是,要我再給她時間?」他的眉微地攏近。
「NO!NO!NO!是她再給你一些時間。」張棟樑一笑,「我說過,你們絕對是很契合的一對工作夥伴,只不過需要時間去瞭解這點。」
楚正璘能力強,只可惜關於人際關係方面的適應力太弱;而展懷熏則是個精明能幹的上司,可卻常用自己敏銳的第六感去評斷一個初相識的人。
當然!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在這種時間就是金錢的時代,可以替他節省很多時間,可像楚正璘這樣有才能,卻無法在短時間就展現出來的人,卻會被他淘汰。
這樣的兩種人,照常理來說是不太容易有長期共事的機會,因為沒有足夠的時間看到彼此的優點,可說真的,因為他分別清楚這兩人的優缺點,如果可能,他很希望這兩人搭搭看。
人的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也沒這麼短,實在沒必要什麼事都以第一印象為憑據,尤其是對人。
一個是他看著長大的忘年之交;一個是他當女兒寵信的部屬,他對他們有不同的期待。
「你不覺得她能力很好?」張棟樑故意問。
「說實話?」
「廢話!」
「非常、非常的糟。」
以為張棟樑會替楚正璘說話,可他卻是很不客氣的笑了出來。「那她對你的印象也一定非常、非常的糟。」
「你們套過話嗎?」
「什麼?」
「她親口答覆我的,對我的印象非常、非常的糟。」他揚眉,「只是我不懂,印象不好和能力好不好有什麼關係?」
「這就是正璘有趣的地方。相信我,一個一流大學畢業,精通多國語言,又是我大力推薦的人,能力絕對不會太差。」
展懷熏皺眉,「老張,我不喜歡浪費時間在沒有必要的事情上。」
「你覺得當伯樂是在浪費時間?」
「楚正璘會是千里馬?」
「如果你當個她『認可』的上司的話,她會是千里馬。」
「她現在真的一點也不像千里馬!」他在心裡長歎。相處了一個多星期,他真的看不到她的能力在哪兒?成天恍神、小失誤不斷,並且不斷在挑戰他的忍耐極限!
用冷水泡咖啡也就算了,他習慣不加糖的咖啡,她卻給他加一堆糖;中午叫外賣,他在用餐上其實不挑食,算得上好養,只是他不太喜歡蔥蒜的味道,哪知他不說還好,交代下去的結果就是--
蔥爆牛肉、蔥花蛋、青蔥豬肝湯,切片的香腸旁還放了一堆青蔥像在嘲笑他!
她根本就是惡整他!
說真的,把他到目前為止所有的耐心加起來,都沒有這一星期多。他發誓,只要她繼續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淨做一些兩光事件,他不知道哪一刻、哪件事情會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的耐性已經到了臨界點了。
「那像什麼?」
「得了被害妄想症的刺蝟!」
張棟樑又是一陣大笑,「噢!小老弟,別人說你很冷、很嚴肅,我卻覺得你是冷面笑匠,很能耍寶。」斂了斂笑意,他偷偷的回頭探看了一眼,生怕山東大妞準備拿掃帚趕人了。
「刺蝟……正璘都承認不喜歡你這上司了,你這樣形容她我可以理解,只是被害妄想症?我離開前她沒這怪症頭,莫非是你激出來的?因為懷疑你這上司會對她不利,因此無時無刻不草木皆兵?」
展懷熏冷冷的看著他,「她以為你會棍前退休,是因為公司內部的派系鬥爭,而我這接任你位子的人,當然就是把你逼走的人。」
公司早就鎖定他來接任的位子,只是防著一些擔心自身權益受損的「有心人」有動作,因此才一直沒將消息放出去,即使到後來還開了場臨時董事會公開投票,叫一些人閉嘴。
張棟樑是孫老夫人的心腹,他可以明白他對外隱瞞病情是為了讓他有更充裕的時間,得以完成手上的一些大案子,也使一些覬覦總經理位子的人,沒有時間要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或佈局,可……
「為什麼你要防楚正璘?」
張棟樑只是笑了笑,他當然明白展懷熏是在問他,既然她算得上他的心腹,為什麼卻對她隱瞞生病一事?
然而,有些話……太傷感,並不適合。
沉默了一會兒,他轉了話題,「對了!我一直忘了一件事兒,既然你今天來了,我正好交給你辦。」
話題怎麼變了?「什麼事?」
「下回來,把辦公室桌上的那盆仙客來幫我帶過來。」最後一次進公司收拾東西的是他家夫人,因為那時他情況有些不好的住進了醫院,她大概以為那盆花是公司的美化盆栽,因此沒一併帶回來。「那盆小花長得很好吧?那可是正璘送給我的。」
「那個……」展懷熏有些尷尬的支吾。
「有什麼不對嗎?」
「我有花粉症,David小心過頭,所以……他在整理辦公桌時,順手把那盆花給扔進垃圾桶了。」怪不得、怪不得……楚正璘看到垃圾桶的盆栽時,那雙大眼有一瞬間彷彿起了潮!
好狠呢!「那……正璘她知道這件事嗎?」
「她盯著垃圾桶裡枝葉折損的盆栽看了很久。」
「她一定恨死你了!」
展懷熏苦笑,她自己都不否認了。倒是他今天終於更進一步的明白,為什麼她這麼討厭他了。
兩人沉默之際,賢淑的張夫人端來了一壺養生茶。
「大嫂,謝謝。」展懷熏接過了她遞過來的瓷杯。
「沒什麼好招待的,就當潤潤喉吧!」張夫人雖然是英國人,可她嫁給張棟樑數十年,中文說的可一點也不含糊。
接著也倒了杯茶給丈夫,為了讓兩個男人可以暢所欲言,她很快的就又下樓下去了。
「咱們哥兒倆這麼久沒見面,是該開紅酒慶祝的。」張棟樑有些苦笑的歎了口氣,「年紀一大,什麼問題都來了。連開個酒慶祝都得忌諱這兒、忌諱那兒的,真是!」想他年輕的時候,身體可好得像頭牛一樣。
求學時代家窮,在孫家當家教,大學畢業後進圜洋,有時卯起來工作,有三天不曾闔眼的紀錄,大夥兒叫他拚命老張咧!
如今都當上了人人眼中「養尊處優」的總經理了,才稍稍勞心一些,那顆沒用的「心」就跟他吵著汰舊換新。
哇!沒用。
「不急,來日方長,紅酒就留著慶祝你康復後開吧!」展懷熏一笑,冷漠的神情掠過關懷和憂心。「不過這回……美國那邊的醫院已經準備好了,你可別又臨時改變主意了。」
「行李都先寄去美國了,老婆子成天盯著,我哪有機會改變主意。」
「明天下午的飛機?」
「不要來送我。」張棟樑看了他一眼,然後把眼光投到遠方,又重複了一次,「不要來送我……我不喜歡別離的場面。」他的心臟問題複雜,身體狀況也不佳,即使有了換心的機會,目前評估存活率可能只是一般換心患者的一半。
展懷熏看了他一眼,微微的點了頭,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麼他不讓楚正璘知道他生病的事了。
他不喜歡別離的場面,而這一別……卻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好!回來時一定讓我知道,我去接機。」
張棟樑的杯子輕碰上他的,「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小老弟……」
「嗯?」
「希望……一切順利。」他話中有話。
目前在展懷熏渾然未覺的情況下,有件「陰謀」正在進行中。
其實也不算什麼陰謀啦!不過是一個工作狂「熟男」,熱中工作過了頭,性子冷漠、嘴巴又不甜,再加上在他的認知中,大概認為女人在私人生活中也沒絕對存在的必要,因此,即使他身邊不乏一些條件高的富家女倒追,老兄他還是認為工作比女人可愛!
然而,他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對,可年屆八十的老夫人可不這麼認為。
她介紹女孩兒給他,很快的他就把人家氣跑了,要他相親,十次相親他沒一次到,久了,在老夫人無計可施的情況,只得找他幫忙了。
這忙他當然得幫!
只是怎麼幫?介紹女孩兒給他?不!那鐵定很快又玩完了。
要一個工作狂去談戀愛,他可能會認為「沒意義」。「浪費時間」,所以,首要條件就是……有個女孩能讓他「分心」,把對工作全心全意的心,分一點出來注意這女孩!
然後呢?
醫生為什麼老娶護士,老師的另一半為什麼通常也是老師?不就是因為環境關係唄?
日久生情的條件也有了,那再來就看兩人緣份的造化了!
希望啊!一切真的能順利……
「一定!」他以為他說的是他動手術的事。
「還有,正璘的事……」
「我會努力!」努力不把她攆出圜洋!努力把耐心發揮到聖人的境界!
該死的!為什麼他得浪費時間在一個他怎麼看,都沒有千里馬資質的女人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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