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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離婚以後,從現任丈夫變成前夫,這傅聿恆做得有夠徹底,
分開四年,他不曾與她聯絡,雖是她要他不准打擾她和女兒,
但他真的做到了,仍是狠狠刺痛她,教她心死;
如今她跟女兒過得很好,生活平靜,早已沒有他的位置,
他卻又跑來糾纏不清,難道「前任」還想變回「現任」嗎?
天知道這四年他有多苦,找不到她和女兒,他就沒有家,
不過是一個孤單的男人,但他知道這苦是自己應該受的,
從前是他做得不夠好,才讓她失望,他沒有怨言,絕不再錯,
只是……現在他一出現,就惹她不高興,還報警抓他!
等他釋出善意,她照樣不領情,到底該怎麼挽回這前妻……
楔子
週一一大早,寧靜的住宅區裡,「momo花房」外停著一輛小貨車。
白璦琳繫著圍裙,忙進忙出,將新鮮的盆花搬上小貨車,一面核對清單,確定沒有漏了哪個盆栽,一面向幫忙的好友毛秀忻解釋。
「等一下到『升慶』以後,把這些花分送到辦公室或會議室。不好意思,剛好今天店員都請假,只好麻煩你了。」
每週一早晨,「momo花房」會送一批新鮮盆栽到城市另一端的「升慶建設」辦公大樓,這工作平常都由店員處理,無奈今天兩個店員臨時請假,只好由老闆她親自出馬。
「反正我的租書店沒這麼早開,陪你走一趟也好,當作運動。」毛秀忻爽朗地笑。「不過,你其實可以叫公司的人來載花,不是嗎?」
她不懂,白璦琳是「升慶建設」老闆的第四千金,寶貝女兒第一次創業開花店,老爸既然要照顧生意,怎不乾脆照顧到底,免得女兒辛苦?
白璦琳淺淺一笑。「這樣不好,生意歸生意,他們公司正式跟我下訂單,我也把他們當正式客戶,該做到的服務不能少。」
「你爸這麼疼你,不會介意的啦!」送女兒這整個住宅區當嫁妝,疼愛她的程度可見一斑——可惜,她的婚姻維繫兩年便告終,只得到一個可愛的女兒。
白璦琳遲疑了下。「不然,我就打電話讓公司的人過來,這樣就不必麻煩你了。」
「欸欸,你別誤會,我不是不想幫忙,只是講講而已。你不是不想讓人知道你是白家小姐嗎?再說,」毛秀忻眨眨眼。「你答應要插一盆漂亮的花放我店裡,看在花的分上,我超樂意幫忙的。」
白璦琳笑了。「就算你不幫忙,我還是會插盆花送你。」
「才不要,老是白收你的花,我不幫你做點什麼,很不好意思。」
「有什麼關係,大家都鄰居嘛。」白璦琳笑著,天氣很好,她心情也像萬里無雲的天空,燦爛晴朗。
四年前的婚姻重創了她,她出國遠離傷心地,將這處房產托人管理,三個月前才回國。父親希望她搬回家,但她想自食其力,於是搬來這裡,經營花店——花店名稱「momo」就是取自女兒白唯茉的名字。她也因此意外交到兩位好友:在花店隔壁開租書店的毛秀忻,住在租書店樓上的梁芝旗。
將花都搬上了車,白璦琳瞧向租書店裡,她女兒和毛秀忻的七歲兒子紀修瑞在吃早餐,紀修瑞正努力向小女孩解釋她沒見過的油條。
她嘴角浮起微笑。「小瑞真的很會照顧人,幸好有他,茉茉很快就適應這邊的生活了。」
毛秀忻笑道:「他就是雞婆,自己沒有妹妹,靠茉茉過乾癮。」
「你趕快生一個給他啊,我看你和紀大哥感情這麼好,要再生幾個都沒問題。」紀家夫妻結婚多年,感情一度陷入低潮,最近逐漸回溫,一家人親親密密,看得她好羨慕。
「算了吧,懷孕很累的。對了,這兩天好像都沒看到菲利浦先生?」
「他這兩天工作忙,我叫他下班就好好休息,別來陪我了。」
「欸,他從加拿大追你到台灣來,你到底答應人家沒?」
白璦琳開車上路,搖搖頭。「我還在考慮。」
在加拿大住了四年,她平凡的長相,在西方人眼中卻成了最驚艷的東方美,四年來她的洋桃花不斷,其中以菲利浦?杜肯最積極,她回台灣,任職軟件公司的他跟著請調到台灣,用心令她感動。
雖感動……但沒有心動。
「考慮什麼?我看他對你很有心啊,和茉茉又處得好,還是你家人反對你跟外國人交往?」
「也不是,我家裡知道他,但現在我對他的感覺還是朋友。」
「感覺可以慢慢培養嘛,就我看來,他很不錯,有的男人很忌諱養女方跟別的男人生的孩子,他跟茉茉處得很好,對你又體貼,不把握太可惜了。」
「我知道他是很理想的對象,對我很好,但我前夫也曾經對我很好,結果呢?」她苦笑。
是不是舊傷口太深太痛,所以對新感情裹足不前?
「他們是不同人嘛!別因為你前夫那混蛋就怕男人,還是有好男人存在的。話說,你前夫以前在你爸公司上班,離婚後應該離職了吧,還待在業界嗎?」
「他沒離職,還在公司裡。」
「你爸沒開除他?!」女婿背叛女兒,疼愛女兒的父親怎能容忍?
「沒有,我爸當初是很生氣,要開除他,是我要求讓他留下來。」
毛秀忻瞠目。「嗄?你幹麼幫他求情?那他至少被降職了吧?」
「也沒有,他上個月剛升總經理。」
那個男人像個難以痊癒的傷疤,一碰就痛,她一直避免想到他,但父親談起他時,她又總是忍不住仔細聆聽。
也許是因為難以釋懷,所以在意吧……
「他當初不是搞外遇才鬧到離婚嗎?你能原諒他就算了,怎麼你爸還重用他?」有沒有搞錯啊?
「他是因為有能力才受重用,如果因為他跟我的婚姻失敗就趕走他,那是讓公司損失人才。他現在當總經理,也是靠他自己的本事,是他應得的。」
「可是,外遇不是小事耶!這樣太便宜他了吧?你竟然能這麼冷靜處理,就算沒懲罰他,也不該幫他保住工作,除非你……」莫非好友還愛著那混帳男人,想留下修好的後路?
白璦琳猜出她的想法,堅定搖頭。「不,我對他沒有感情了。你說的對,外遇很可惡,我不能接受,所以跟他離婚;至於幫他保住工作,其實……他當初是不想要這份工作的。」
「那我們等一下會在公司遇到他嘍?他姓傅對吧?」毛秀忻越聽越對這男人好奇。
「不,他昨天就出差去了,不在公司。」要不是確定他不在,她寧可另外花錢僱人送花去公司。
「你怎麼知道他出差?你們不是離婚後都沒連絡嗎?」
她臉頰微熱,假裝調整後視鏡。「我昨天打電話跟我爸聊,是他說的。」
抵達「升慶建設」,兩個女人各拉一台小推車,搭電梯運盆栽上樓,分頭進行更換花的工作。白璦琳向毛秀忻解說,會議室與高階主管辦公室都有盆栽,要拿新的換下舊的,將舊的帶回花店,處理組合後分送街坊,很受鄰居們歡迎。
時間還早,公司裡沒幾個人。白璦琳推著推車,帶著一迭用以進入主管辦公室的磁卡,獨自走在寬敞走廊上。
想到等等要進他的辦公室,她心跳加速,有點緊張,卻又好笑。他又不在,她緊張什麼?
她幾乎從不進父親公司,公司員工都不認得她,也不像姊姊們個個是美麗名媛,時常上報,沒什麼人知道她這白家第四千金的模樣,即使離婚時因為媒體捕捉到他外遇的畫面,積極想挖出內幕,但在家人的保護下,他們也沒能打擾她。
剛離婚的那陣子,她一想起他的背叛就止不住眼淚,若非女兒需要她照顧,她差點熬不過那段心碎的日子。
整整四年,他不曾與她聯繫,雖是她要求他不准打擾她們母女,但他做得也太徹底,連對沒見過一面的女兒也不聞不問,絕情得讓她完全死心。
可是當她在國際電話裡聽父親說,他和外遇的女同事並沒有在一起,她怔忡了好幾天。父親說,他全心投入工作,拒絕許多女人的示好,她不斷猜想他拒絕的理由。父親也說,他從不為他的外遇辯解,任憑旁人在背後批評,她竟有點心疼……
她胡思亂想——他心高氣傲,怎會忍受旁人在背後嚼舌根?他說過他最想要一個家,為什麼不再接受任何女人?他是不是對他的背叛後悔了?他是不是想彌補她和他們的女兒?他是不是還有一點愛她……
驚覺自己越想越荒謬,她又責備自己,就算他懊悔又如何?一個在她懷孕時外遇的前夫,就算回頭,她難道能重新接受他嗎?
她已不愛他,又何必在乎他過得好不好?
可是越接近他的辦公室,她越緊張,心撲通撲通地跳。
走到辦公室前,她拿出磁卡刷入機器,門開了,她向裡頭張望。
辦公室裡沒人,安安靜靜。她抱著一盆花走進去,打量他的辦公室,陳設很簡單,沙發、書櫃、辦公桌,桌上放著筆記計算機、空白便箋、一盒名片,她抽起一張,職銜印著總經理,名片正中央是他的名字,傅聿恆。
傅聿恆……只是輕念這三字,心裡依然酸楚又甜蜜。這男人,人不在,也能牽動她的情緒。
她該趕快換了花就走人,卻戀戀不捨,細看辦公室的一切。她瞧瞧地毯花色,是他喜愛的幾何圖形,桌上的瓷茶杯是婚後她買的,杯墊也是她用勾針打的,他說雖然她不愛來公司,但帶著她買的東西來上班,就像她陪著他工作……
算了,別多想。因為出身的緣故,他很節省,東西不用壞不會扔,離婚後他大概保留了所有能用的物品,這只是他的個性使然,她沒必要揣測什麼。
她左看右看,沒見辦公室哪裡有花,倒是屋角有扇門。她知道主管辦公室都會有個小隔間,儲放公司數據或主管的私人物品。
對了,他不喜歡花,認為不實用,婚前交往他從未送過她花,每週送給主管裝飾辦公室的花大概都被他認為礙事,扔進儲藏室了。
她抱著花盆走到門邊,拉開門。出乎她意料的,裡頭不是書架或櫥櫃,是一張單人床,鋪著淺藍床單,一件西裝外套躺在床上。
她還遲鈍地沒想到這床代表著一個私人休憩空間,就看見靠門的小桌前坐著一個男人。
他膚色不若她記憶中黝黑,淡了些,讓他的清俊眉眼顯得斯文。他五官深刻漂亮,不過分陽剛,但表情冷峻,像許久不曾歡笑,也不曾快樂。小桌上放著失蹤的盆花,他凝視著花,若有所思……
那是她最愛的桔梗花。
察覺有人闖入,男人抬頭,溫暖的棕色瞳仁乍亮,定定望她,像是看見不敢想像的人出現在他眼前。
「璦琳?」
那略微沙啞的嗓音,化成燒灼的熱,勾動她敏感心弦。
在他的驚喜表情之前,她一窒,驀地心慌,不知怎樣面對他,於是,她轉頭就跑。
第1章(1)
傅聿恆此生唯二的目標是:出人頭地,擁有一個完整家庭。他分不清哪個目標比較優先,也許兩者他都同樣渴望。
他一出生就被扔在育幼院門口,跟了院長的姓。
上學之後,他才發現,原來不是所有小孩都住在育幼院,大部分的小孩都有「家」,有爸爸媽媽,有屬於自己的衣服和玩具,不必穿捐贈的舊衣,也不需和院童共享玩具……原來,他是父母不要的小孩。
他因此自卑,羨慕同學們擁有完整的家庭,便暗暗下定決心,總有一天要闖出一番成就,擁有自己的家。
即使是孤兒,他也不允許自己比人差。他努力讀書,成績優異,半工半讀考上大學,念建築系,三年就畢業,順利進入他理想中的公司——「升慶建設」。
但進入公司,他反而失望,這名聲響亮的大公司,內部已然腐敗,主管決策愚蠢,同事勾心鬥角,他被分配到一位建築師手下,冷眼看建築師敷衍做事,交出一些愚蠢的設計。他想當建築師,有自信比上司做得更好,但礙於資歷,只能當助理。
他不服氣,於是每個案子,他都私下做一份,鞭策自己,不要忘了目標。
工作很鬱悶,他唯一的樂趣,是觀察一個常來公司餐廳用餐的女孩。
「升慶」的員工餐廳設在地下室,附近居民偶爾也來此用餐,那女孩年紀很輕,他猜她是大學生。
她相貌平凡,平凡到要不是常常見到她,他大概記不住她的長相,但她卻善於打扮——不是靠名貴衣物妝點,她穿著樸素,可用心搭配,細節處處可見巧思,加上絲緞般的長髮,洋溢溫婉氣質。
「升慶」裡多得是姿色更勝她、比她會打扮的明媚OL,他獨獨愛看清新的她,看她含蓄文靜,總是面帶微笑,她的微笑有種吸引他的溫暖感覺,讓她的平凡在他眼中變成美麗。他想認識她,卻苦無機會。
第一次和她說話那天,餐廳裡人特別多,她來時幾乎已坐滿。
她端著餐盤,張望著尋找座位,他主動向她招手。「我這邊有空位。」
她遲疑了幾秒,才過來坐下,低聲道:「謝謝。」
「我常常看你來這邊用餐,你還是學生吧?」
她點頭,視線沒看他。「我念附近的S大家政系,大三。」
「難怪你這麼會搭配衣服,穿什麼都好看。」家政系讓他對她的好感倍增。
「還好啦,我只是穿自己喜歡穿的。」她靦微笑。
「所以是你自己的品味好,和家政系無關。」
「我沒那麼厲害……」她似乎不知如何應付他直率的讚美,兩腮撲上粉紅。
她害羞的模樣真可愛,他忍不住想逗她。「我注意你很久了。」
「……喔。」握著筷子的素手一顫,顯得慌張。
「你好像不怎麼驚訝,難道,你早就發現我在注意你?」
她老實點頭,他追問:「該不會你也在注意我?」
「沒……沒有。」素淨容顏瞬間紅如蘋果,簡直是不打自招。
「我只是開玩笑,你別緊張。」見她窘迫,他有些懊悔自己太唐突。他遞出名片,笑道:「交個朋友吧,請問小姐芳名?」
她紅著臉接下名片,細聲道:「我叫……白璦琳。」
「喔?真巧,這家公司的老闆也姓白。」
她勉強微笑,沒說出她姓白不是巧合,是因為她父親就是「升慶」的大老闆。
她母親是續絃,她之上有三個姊姊,最小的姊姊大她十八歲。她的父親瀟灑倜儻,是建築界名人,過世的大媽和她母親都是美女,三位姊姊也遺傳大媽的美貌與聰明,在出色的家人之間,不美也不聰明的她,跟刷白的牆面一樣平凡。
家人都疼愛她,可是對照他們的優秀,她越感自己的渺小,寧可當「升慶」的隱形千金,低調到連公司員工也不認得她,只是喜歡公司餐廳的菜,所以常來吃。
她早就注意到他放肆的視線,還以為自己服裝不整,才引他側目,老是在回家後反覆檢查——她不敢有任何薔薇色的妄想,他眉目英俊,氣宇不凡,他會喜歡的該是和他相配的美人,不是路人長相的她。
所以她珍藏他的名片,但不去揣測他說那些話的用意。即使之後他逕自當他們熟了,老是招呼她同座用餐,即使他常凝視她,害她心跳不穩,即使他常試探她對他的想法和感覺,她依然堅持界線——只是朋友。
某天共進午餐時,傅聿恆瞧著她盤裡的食物。「你吃得不少,我以為女孩子在男生面前都會假裝食量小。」
「可是我餓了,就是要吃這麼多才會飽。這樣很奇怪嗎?」女孩會在心儀的男人面前裝矜持、裝胃口小,她也做過這種傻事,只要她不在他面前刻意偽裝,就表示沒有對他動心——這想法很傻,但讓她有安全感。
「不會,你喜歡吃多少就吃多少,只是我忍不住想,」他歎口氣。「也許你當我是姊妹淘,所以在我面前很自在。雖然我不覺得我哪一點像女人。」
她噗哧笑了。「我沒當你是女人啊。」
「或者你當我是你家的狗,在狗面前做什麼都不必顧慮,我同事說我餓的時候很可怕,吃飯像餓了三天的狗在搶飼料……」
她被他逗得笑不停。「也沒有啦,我家沒養狗,你不要亂想……」見他微笑凝視她,他的眼神太專注、太炙熱,她止住笑,垂下眸光,臉蛋發燙。
「今晚能跟我去看電影嗎?」越是相處,越覺她單純可人,他察覺得出她對他也有好感,想更進一步,她卻閃避,總不肯答應他的邀約。
「烹飪社有活動,我答應過去幫忙了。」
「你的烹飪社老是有活動,每天做菜不膩嗎?看電影不是比較有趣?」
「你——為什麼要約我?」她已拒絕他兩次,他又提起,為何鍥而不捨?莫非他對她……
「我怕把真正目的說出來,你就不肯和我去了。」他微笑,眸光閃動狡獪。
「什麼目的?」
「首先,我們看一場好看的電影,看完之後也許吃個宵夜,聊得很愉快,然後我送你回宿舍。如果氣氛不錯,也許你會讓我約第二次、約第三次,我們可能看電影,或者做別的事,就這樣約了很多次……也許你就會讓我牽你的手。」
他深邃的眼眸很有魅力,她的心房軟弱顫抖,感覺就要淪陷。「你確定嗎?公司裡很多漂亮的女職員,我只是學生,生活很單調,約她們比較有趣吧!」
「我要的不是有趣。」
你要什麼?她問不出口。她只戀愛過一次,男友交上美麗學妹而甩掉她,後來得知她是白升慶的女兒,立刻甩了學妹,求她復合,那嘴臉至今讓她心寒。她始終沒對他提自己身份,他對她的興趣從何而來?
「我會天天約你,直到你答應,我很有毅力的……」
拗不過他,她答應和他去看電影,結果第一次看電影,他就牽了她的手。
他們交往了。他不在意她的內向和不擅言詞,待她耐心溫柔,陪她做她想做的事,他對她完全坦白,連自己出身孤兒院也不諱言。
這麼優秀的他會愛上她,是奇跡吧?她努力當個溫順的女友,事事順從他,常去他租屋處,替他做飯、做家務,竭盡所能地討好他,唯恐這奇跡太快消失。
他們感情融洽,無話不談,他個性開朗,有時流露大男孩的頑皮,但談到工作,他絕對嚴肅。他有抱負,卻在工作上屢遭困境。
這晚,在他住處,他為了被上司剽竊創意而大發雷霆。
「那明明是我的想法,他拿去用在他的設計上,變成他的成果!」傅聿恆氣忿。「我以為他有羞恥心,這種事做了一次就知道錯了……我太天真了。」
她為他抱不平。「你去揭發他,報告上級——」
「誰會相信我?」他苦笑。「他是資深的前輩,我只是個小助理,創意這種東西又沒有證據,弄不好說不定變成我誣告。」他搖頭。「不,我學到教訓了,以後小心就好。」
「好可惜,要是你能以建築師的身份提出案子,功勞就是你的了。」聽來公司內部有不少問題,她得提醒父親。
「遲早會的,我不會一輩子當個小助理,總有一天,我會是正式建築師,然後繼續往上爬——」他覷著她笑。「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狂妄?」
「不會,我也覺得你有才能。」她喜歡他意氣風發的模樣。「我新買的巧克力條你還沒吃,快吃一點,告訴我味道好不好?」
他依言嘗了一口,煩躁的眉頭漸漸鬆開。「這不錯,很甜。」
「我買了一大包,還買了你上次說好吃的杏仁巧克力餅乾,放在櫃子裡,你隨時都可以吃。」他很喜歡甜食,是因為年幼時住在育幼院,難得吃零食吧?她到處尋覓美味的糖果餅乾,滿足他童年的渴望。
「我跟同學合購的可可粉明天就會拿到,你帶幾包去公司,隨時可以喝。洗衣機應該洗好了,等我這邊燙好就去晾。清潔劑和洗髮精都快用完了,你看還需要什麼,列張清單,我明天下午沒課去幫你買……」見他微笑瞧著自己,白璦琳訝異。「怎麼了?」
「你這麼照顧我,好像我老婆。」
她臉蛋微紅。「你想太多,女生本來就會幫男朋友收拾房間啊。」
「我是說真的,你常常來幫我做飯、幫我打掃、洗衣服,就像我老婆一樣。」兩人窩在小小屋子裡,看她在身邊忙碌,彷彿與她已是夫妻,他感覺安心寧靜,就這麼過一輩子,也不會膩。
他漸漸明白,為何愛上她,溫柔賢慧的她就是他渴望的家庭的化身,給他滿心溫暖的歸屬感,他動了與她攜手一生的念頭,她呢?
「我跟你求婚的話,你會不會答應?」他語氣戲謔,卻認真考慮這個可能。
「別鬧了,我們才交往幾個月,你怎麼會想娶我?你連我家裡有什麼人都不知道……」
「那你說吧,跟我介紹你的家人,讓我瞭解你的一切。」
能說嗎?他的事業心這麼強,會不會從此將他們的感情拋諸腦後,把她當成躋身富貴的墊腳石?若不說,會不會惹他不高興……她猶豫不決,他忽然靠過來在她頰上一啄。
「不想說就別勉強,等你準備好了,願意告訴我,我隨時聽你說。」他猜她的家庭狀況大概很複雜,才難以啟齒,他不願讓她為難。
他的體貼讓她感動,她允諾:「有機會……我會告訴你的。」
「好,我會期待那一天。你不必覺得有壓力,我想瞭解你是因為我愛你,想知道關於你的一切。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有多愛?」他溫柔深情的眼神令她暈陶陶,傻傻反問。
「嗯,大概……」他吃了幾口巧克力條,吃得滿嘴都是烏黑糖漬,突然在她臉頰印個大響吻,留下一個超大的巧克力唇印。「就像這麼愛——」
她尖叫,他哈哈大笑。
這天之後,傅聿恆開始認真考慮結婚的可能。他小有存款,也有穩定薪水,支撐兩人的生活不是問題,但給心愛的女孩這麼基本的條件就夠了嗎?當然不,他期許自己能給她更多,他更投入工作,爭取所有表現的機會,雖然常忙得疲憊不堪,只要想到是為了她,再辛苦都覺快樂。
而越與他交往,他的用心越讓白璦琳安心,疑慮漸漸消失,他讓她感覺,他在乎的是她這個人,沒有附帶任何條件——她想,等他知道她的家庭背景雖然免不了吃驚,但應該能坦然接受,不會起什麼歪念頭吧?
她向家人提起他,說他是朋友,將他平日對公司的看法轉達給父親。有一天,他不小心將幾張設計圖留在她住處,她帶回家給父母看。
「這人有才華。」白升慶是建築師出身,看了圖,流露賞識眼神。
「我早就說他有實力,你還說他只會胡說八道亂批評,現在相信了吧?」她替他得意。
白升慶慈愛地瞧著女兒。「你和這個開發部門的朋友好像很熟,他跟你談工作,該不會是知道我疼你,想透過你干涉公司決策,或者求陞遷吧?」
「才不是,他根本不知道我是你女兒。」
「喔?那你為什麼老是提到他,你跟他這麼熟啊?」
「其實……我和他交往一陣子了。」她臉蛋微紅。
「喔?你交男朋友了,怎麼沒告訴我們?」白升慶驚喜。
母親翁蓉插口。「你和這個小助理在交往?」丈夫沒有兒子,前任白夫人的三個女兒加三個女婿對公司都無甚建樹,她的女兒要是嫁個有能力的夫婿,也許就是「升慶建設」的接班人,怎能被一個小助理耽誤?
「我是在公司的餐廳認識他的,是想等交往穩定一點,才跟你們介紹。」
「璦琳,以你的條件,就算不喜歡你爸那些企業家朋友的第二代,至少也要跟經理級以上的對象交往,怎麼能隨便找個小助理?」翁蓉暗恨女兒不爭氣。
「以『我的條件』,我有什麼條件?我這麼普通,什麼也不會,追求我的人,還不是看中我背後的家業?聿恆不知道我的身份,還是很愛我,這比他當助理或經理重要多了。」
「你真傻,你爸的公司就是你的條件,這種身家多少人想要都求不到,你還嫌?說不定他一知道你是『升慶』的四小姐,馬上變個嘴臉,別天真了……」
白升慶笑道:「好啦,別爭了,璦琳又不是馬上要結婚,交往看看無妨。她說的也沒錯,被錢財吸引來的不可靠,真心愛她最重要,只要做人正派、認真上進,家世背景都是其次。」他決定,得找機會瞭解讓寶貝女兒傾心的男人。
「璦琳,你別把自己看得這麼差,你溫柔乖巧又善解人意,不比任何女孩子差,哪個男人真正瞭解你的優點,懂得珍惜你,是他的福氣。」
得到父親的肯定,她好高興,不理母親的風涼話,男友才不是那種勢利的人呢!等母親認識他,就會知道她的想法大錯特錯。
她期待著,準備一有適當時機,就將他介紹給家人。
第1章(2)
而傅聿恆陸續被分配到幾個案子,他小心翼翼地做,成果都獲好評。不久,他考到建築師執照,部門裡正好出缺,他和幾個同事競爭,最後由他出線。
他是正式建築師了——他好興奮,決定和女友上餐廳慶祝,打電話約她,她也替他高興,可惜繫上有事,無法赴他的晚餐約會。
他只好照常工作到下班,一進家門,燈怎麼按也不亮,他摸黑到陽台找總開關,一踏入陽台,大片繽紛彩光倏地在黑暗中亮起——他的陽台掛滿了聖誕燈飾,一張小桌上滿是他愛吃的菜,兩把小椅,椅上坐著他心愛的女孩,她難得盛裝打扮,正對著他笑。
他嘖嘖道:「你騙我說繫上忙,原來偷偷跑到男人家裡來做這種事。」
「是啊,花了我一下午準備呢,早知道和你上餐廳還比較輕鬆。」她笑咪咪地挽著他坐下,很滿意他驚喜的表情。
「所以我說上餐廳就好,下廚太辛苦了。」
「餐廳的菜單都是制式的,哪能像我都煮你愛吃的?我還搾了一壺百香果汁,烤了你最喜歡的核桃巧克力蛋糕,還有……」
「我知道,不管做什麼,都有你對我滿滿的愛。」他親她臉頰一記。
她臉紅,有點害羞,為彼此倒果汁。「恭喜你陞遷了,傅大建築師。」
他舉杯與她相碰。「還稱不上『大』建築師,我還是個小員工,但我會往上爬,爬過那些所有能力不及我卻站在我頭上的,依我估計……」他揚起嘴角。「唔,大概當上開發部經理就差不多了。」
「我相信你做得到的。」她笑了,好喜歡他神采飛揚的狂傲模樣。
他凝視她,比起陞遷的喜悅,更令他窩心溫暖的是她的陪伴,沒有她分享,他的快樂就不完整,他已肯定她就是他想廝守一生的女孩,何須再等待?
「璦琳,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嚇一跳。「為什麼突然跟我求婚?」
「不是突然,我已經考慮很久,是現在工作穩定了,養得起你,才敢跟你開口。」
「可是,我沒想過……會嫁給你。」她沒想得那麼遠。
他眉一挑。「你不想嫁給我?」
「不,不是!」這麼否認好像她很想嫁他似的,她臉一紅。「我只是不懂,你為什麼會向我求婚?」
「當然是因為我愛你、想娶你,不然還有別的理由嗎?」
「你愛我什麼?因為我會做菜?還是因為我會整理家務?這些事,別的女人也做得到,而且她們比我更漂亮更聰明,你為什麼想娶我?」他表情越認真,她越惶恐,她真有讓男人如此執著的魅力嗎?
「別的女人再漂亮再聰明,都不是你。不然套用你的邏輯,比我帥的男人多得是,你為什麼愛我?」
「我覺得沒有人比你帥。」
他微笑。「因為你愛我,在你眼裡,我當然最英俊瀟灑;我愛你,所以在我眼裡,你也是最美的。美麗的人很多,」他伸指點住她心口。「但美麗的心難得。你太缺乏自信,所以看不見你自己有多美好,你溫柔善良,每一天我都因為能和你在一起而感到幸運和快樂,我想用一輩子珍惜你、守護你。」
她有這麼好嗎?她怦怦心跳,傻了幾秒才發現他碰到她胸口,她羞紅臉,拍開他的手,他朗聲笑了。
「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總之,我愛你,想和你永遠在一起,和你共度人生中每個重要的時刻。回答我,你願意成為傅太太嗎?」
她兩腮嫣紅,赧然點頭。愛著他啊,當然願意嫁他,他這麼篤定要她,她也相信自己有資格伴他一生一世。
白璦琳終於帶他回家見父母。
不管她父母有多難纏,傅聿恆有信心能用誠意打動對方,但他萬萬沒想到,她帶他見的是「升慶」的大老闆。
「你這年輕人挺有膽識,還沒見過女朋友的家人,就跟她求婚,不怕她爸媽刁難你嗎?」白升慶呵呵笑。
在白家客廳裡,傅聿恆坐在沙發上,他神態恭謹,但豪華富麗的環境讓他不適應,白升慶和善卻犀利的目光令他不安,而她母親繃著臉,顯然很不滿女兒看中他。
白璦琳解釋。「他早就想拜訪你們,是我覺得時機還沒到,沒帶他回來。」
「我懂,因為他跟你求婚,你才會帶他來徵求我們的同意。」白升慶瞧著儀表堂堂的年輕人。「你最近升任正式建築師,感想如何?」
「這個職位是我夢寐以求的,我很盡心盡力去做。」他謹慎回答。
「以你的年資,這位置對你來說太早了,所以我先用幾個小案子測試你,幸好你是真的有實力,沒讓我失望。」
他吃驚。「是您安排給我……」
白璦琳也沒料到父親有這一步。「爸,是你讓他升建築師?」
「你提過他名字,要查到並不難。我看你對他很死心塌地,他遲早會成為我的女婿,我怎能不多瞭解他?」
傅聿恆暗暗震驚,還有一種被監視的不快。他以為靠自己的努力換來的陞遷,原來是安排好的,他只是按照大老闆的劇本走的棋子……
翁蓉道:「話是這麼說,你也不過從助理變成建築師,你養得起璦琳嗎?」
「我很愛璦琳,我保證不會讓她吃苦。」他鄭重承諾。
「保證能當飯吃嗎?何況你這工作還是我丈夫給的,你這個保證,我看不出誠意在哪裡。」女兒要嫁這窮小子,她越看越不順眼。
輕視的語氣讓他臉色一暗,白璦琳急忙握住他的手,對母親使眼色。「媽!」
「是,現在的我什麼都沒有,您當然覺得我的保證不可信,但您可以去查我在公司的表現,相信您會發現,我的記錄很優秀,而且持續在累積,遲早會獲得陞遷,在這當下我的條件是不好,但在未來,我是有能力給璦琳幸福的,可是這次陞遷……如果知道這是總裁的意思,我不會接受,我希望靠自己得到這些,而非別人的幫忙。」
白升慶眼底流露讚賞。「年輕人有傲氣很好,不過我們當父母的擔心子女幸福,難免考慮得比較多,璦琳的媽不是故意刺你,璦琳是我們的寶貝女兒,你說你將來能給她幸福,但是你們現在就要結婚,我們怎麼會眼睜睜讓女兒嫁得不幸福?要是你承諾的未來沒有實現,又該怎麼辦?」
傅聿恆沉默了。他不相信自己沒有地位和財富,就不能讓她幸福快樂,但他除了信念,拿不出具體的東西反駁……
「這陣子我派人觀察你,你的確有實力,我欣賞你,但我的女婿個個都有成就,我也不希望璦琳嫁個無名小卒,你需要一個配得上璦琳的身份。這次陞遷只是開始,往後我會栽培你。」
全心全意愛她,不就是配得上她的身份嗎?
「不過一旦你成為我的女婿,不管擔任什麼職務,都不會有人相信這是靠你自己的努力。看得出來你不喜歡這種事,這就考驗你對璦琳的感情了,看你願不願意為了她,承受異樣的眼光?」
說完,白氏夫妻暫時離開,留女兒與男友在客廳獨處。
白璦琳歉疚地道:「對不起。」
他瞧她。「幹麼道歉?」
「我沒想到我的身份會給你帶來這麼多困擾。」他心高氣傲,父親的一番話必定讓他的自尊很難接受。
「我是很意外,沒想到你會是千金小姐。」他苦笑。「聽你爸的意思是我們結婚後,我在公司裡會一帆風順,一定有人說我靠裙帶關係,我不喜歡這樣。」不只是不喜歡,簡直是厭惡,他的自尊難以忍下這口氣。
「你不喜歡就拒絕,我無所謂的。」只要他快樂,她不在乎他做什麼工作。
「我是不喜歡,但你怎麼可能無所謂?你從小在父母的保護中長大,如果我不能給你一樣的環境……」他能吃苦,但怎能讓她陪著過辛苦日子?
「我們交往以來,你吃什麼我也吃,你去哪我也去,去你住的地方陪你過週末,你覺得我有什麼不能適應嗎?」
他搖頭。「但這樣太委屈你了,你原本可以找到條件比我好的對象。」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覺得有什麼委屈。」
他動容了,她全心為他設想,他怎能只考慮自己?
只要和她在一起,他的自尊受點委屈,又算什麼?在公司裡被前輩欺負,他都忍了,為了心愛女孩,閒言閒語有什麼不能忍?
她母親瞧不起他,他若再拒絕她父親的安排,恐怕她更為難,不如他就接受准岳父的意思,然後以實際作為證明自己有真材實料,不是只靠關係。
但是,疼愛女兒的父親,絕對不止在他面前鋪下坦途,必定也加入控制,還未結婚,他已感覺白家的手掐在他脖子上,令他難以呼吸——
「好吧。你父親要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他開玩笑道:「不過,希望婚禮不要太盛大,否則我被賬單壓垮,以後就養不起你了,最好也不要登上媒體,我怕被鎂光燈閃到瞎掉。」
她鬆口氣。「好呀,我也希望簡單一點,我爸是希望我們先訂婚,等我畢業再結婚,那時候是夏天,蜜月可以去海邊……」她喜孜孜地計劃著。
他揶揄。「看你這麼期待,很想嫁給我是不是?」
她臉蛋微紅。「才不是,結婚是大事,當然要事先規劃。」
「喔?原來你不是很想嫁給我,那好,我也不急,我們慢慢來,夏天太熱,會曬傷,冬天太冷,會凍傷,看來沒一個時間適合……」
又羞又窘的她輕掐他手臂一記,他笑了,摟住她。
「逗你的,你喜歡怎麼安排都隨你,相信我,我比你更等不及要結婚。」感覺她柔順地依偎在他懷裡,就像已擁有全世界,胸口滿溢幸福的感動,這輩子他還求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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