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壓力

    獵魔人給薇薇安的壓力似乎很大，儘管吸血鬼妹子始終努力表現的雲淡風輕，但她的緊張擔心就連郝仁這麼遲鈍的傢夥都能一眼看出來。

    薇薇安主動表示假如獵魔人真的出現在這座城市，她就馬上離開以防止連累無辜——說實話郝仁聽到這個還是挺感動的，儘管傳說中的吸血鬼一個個陰險殘暴，但薇薇安顯然不太一樣，郝仁不知道別的吸血鬼是什麼樣，起碼自己認識的這個還不壞。

    當然，感動歸感動，他可不能真讓薇薇安就這麼一走了之，自己兜裡可還揣著三張號稱天神契約的打印紙呢，家裡的不正常生物們真要走了他絕對沒法跟渡鴉12345交待：「你別有壓力，安心在這裡住著就行，哪怕真有獵魔人也不用擔心，我想辦法解決……」

    「你哪來這麼大自信？」薇薇安奇怪地看著郝仁，不知道這個早上看著還老實本分而且特怕麻煩的房東怎麼突然如此有擔當了，「要是為安慰我那就算了，我用不著。你別把獵魔人想的多好，他們自己都不是純種人類，真動起手來是不會顧慮太多的。」

    「其實吧……我今天下午遇上點事，樂觀估計是不能隨便讓你們走了。」郝仁想了想，覺得這件事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便伸手把兜裡那幾張紙掏出來遞過去，隨後將下午和渡鴉12345的會面原原本本告訴兩位魔物娘。

    莉莉是個不管什麼時候都一頭霧水的二貨所以不用管，薇薇安倒是認真看完了郝仁手裡的勞動合同，一邊思考一邊聽著郝仁講自己的經歷，最後整個人都是愕然的：「你……說真的？」

    郝仁聳聳肩：「貨真價實，我騙你幹什麼。」

    「多元宇宙這個概念我倒是聽過，從你們人類那聽來的，」薇薇安揮著手裡的幾張打印紙，「不得不說你們的『科學』是個挺神奇的玩意兒。這麼說你遇上一個號稱統治多元宇宙的超級文明，然後他們有一個專門管理各個世界的組織叫做『時空管理局』，有一個叫做渡鴉12345的奇怪女人說自己是神，然後找你當她的助手，綜上所述你現在是……」薇薇安低頭看著手裡的合同，一個字一個字念道：「希靈帝國時空管理局EN35節點駐王八坨子辦事處見習審查官，編制外學徒級臨時工待考核人員……」

    郝仁擦著額頭冷汗，這句話讓別人讀出來果然比自己讀出來還讓人冒汗。

    薇薇安楞了一會，語重心長：「房東，我知道你壓力比較大……」

    「我都是認真的，」郝仁一臉苦笑，「別說你，我都用了好幾個鐘頭才把三觀重組起來，反正不管時空管理局具體是個什麼模樣，那個渡鴉12345肯定是個不得了的人物，你要不信，下次我帶你去見見她，這應該不違反規矩。」

    薇薇安看到郝仁滿臉認真的表情，知道這件事恐怕真不是玩笑，於是皺起眉在那思索起來：「我從沒聽說過有這麼個組織啊，我活了……嗯，數不清，反正是很多年了，從人類還在用青銅器的時候就有記憶，但從沒聽說過有個時空管理局。所謂神明倒是也聽說過不少，但大部分都是人類自己嚇唬自己，而且你說的那個渡鴉12345怎麼聽也不像個神……奇怪，他們從哪冒出來的？」

    「我也問她了，」郝仁點點頭，「渡鴉12345說是人類自己發展不錯，再加上她也有別的事情忙活，所以一直沒關注過地球上的事兒，連人類宣傳無神論的時候她都沒在意，只是偶爾找個助理幫她處理一些地球上的瑣事，所以人類從來不知道帝國的存在——哦，她總是習慣用『帝國』來指代眾神，這也是個挺奇怪的地方。」

    「這些先別想了，總之就是那個渡鴉讓你負責照顧家裡的『異類』對吧？」薇薇安把那幾張紙還給郝仁，「這說明她跟獵魔人肯定不是一夥的，對我而言是好事。如果獵魔人出現的時候她肯出手幫忙那就更好了。」

    「這個恐怕幾率不大，」郝仁搖搖頭，「按她的說法，帝國幾乎不直接插手地球上的任何事件，除非人類作死打算自滅滿門否則他們是什麼都不管的。不過她肯定還會跟我聯絡，等到時候再問問情況吧，下午走的匆忙，我壓根沒來得及問太多東西。」

    最後郝仁嘿嘿乾笑著自嘲：「嘿，你也知道，我這腦子現在還漿糊似的呢。」

    「沒事，」薇薇安指了指旁邊正在發愣的莉莉，「她每天都跟漿糊似的不照樣活著？勇敢樂觀才能活的更好……」

    莉莉嗷一嗓子就蹦到桌子上了：「你TM再說一遍！？」

    薇薇安幾乎懶得搭理這個狼人，她彷彿下了什麼決心，對郝仁點點頭：「總之我得找機會見見那個渡鴉12345……她出現的有點莫名其妙，而且好像很瞭解異類跟人類之間的事情，我得找她問問。」隨後薇薇安臉上又露出點尷尬神色：「其實我們在這個世界上生活的並不怎麼好，因為獵魔人的頻繁活動，再加上普通人類最近幾百年變得越來越難對付，原本處於食物鏈上層的異類早就成邊緣生物了，我們連自己的歷史傳承都沒有，互相之間又隔絕嚴重，所以關於自己種族的不少事情竟然還要從人類的記載裡才能找到，就像這個狼人——她這輩子都沒見過自己的同胞，還是從人類的故事裡發現自己是個狼人的，我可不想變得跟她一樣無知。」

    郝仁知道薇薇安是想從渡鴉12345那裡打聽自己其他族人的消息，考慮到渡鴉12345那東拉西扯仍然能守口如瓶的本事，他覺得薇薇安成功幾率不大，不過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說。

    而這時候莉莉也終於從發愣狀態恢復過來，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誒房東，咱吃飯吧？」

    郝仁：「……」

    他突然有點羨慕這個生活和思維方式都異常簡單粗暴的犬科動物了。

    薇薇安也鄙視地看了莉莉一眼，隨後微笑著站起身來：「今天我做飯吧，畢竟現在算是個吃白食的，在找上工作把帳還上之前，就負責做飯和打掃衛生怎麼樣？」

    郝仁趕忙擺手示意自己很大度：「不用不用，你別這麼客氣……」

    薇薇安表情十分嚴肅：「這是我身為一名血族的自尊，我不能寄人籬下又整天吃白食。」

    莉莉心直口快：「窮成這樣就別得瑟了好麼？身為血族的自尊就是給人當女僕換飯錢啊？」

    郝仁趕緊從旁邊抓了塊餅乾塞進莉莉手裡轉移這個狼妹子的注意力：又二又楞，說話還不過腦子，戳人傷口也不是這麼來的嘛！

    堂堂吸血鬼去廚房給自己做飯，旁邊坐著狼人給自己看家護院，這讓郝仁感覺空前自我膨脹，自從當初「滾」來到他家導致他降為家中二把手以來這傢夥已經很久沒這麼舒坦過了，於是他暫且把煩心事放到一邊，自己給自己泡了壺熱茶，吹著空調看起報紙，一邊等吃飯一邊假設自己其實是個很牛X的人物。莉莉則在旁邊打開電視啪啪地換著台（犬科動物就是自來熟），一邊換一邊還高興地嚷嚷：「誒，房東，電視有信號了誒！」

    郝仁頓時想起了電視塔上嵌進半塊磚的事，這心情一下子就跌回去了：他意識到自己其實說白了就是個高級保姆，而且還是個戰鬥力等於5的保姆……

    等薇薇安把晚飯端上來之後，郝仁的人生觀再次被刷新。

第二十一章 就沒個正常的

    薇薇安下廚做飯還是挺讓郝仁驚訝的，畢竟這位姑娘可是個實打實的吸血鬼，你看電影電視劇裡的吸血鬼都怎麼生活：紅披風黑禮服，兩萬平的城堡臨海造，奴僕成行珠寶滿倉，每天從清晨六點開始睡美容覺一口氣躺到晚上八點半，起床來一瓶八二年的血漿，然後邀請滿屋子的狐朋狗友跳街舞到晚上十二點（當然人家那個叫舞會），最後端著一杯紅酒站在陽台上對著月亮騷包到淩晨接著睡覺去——這才是正經吸血鬼的生活，低調奢華有內涵，不過薇薇安這個窮瘋了的吸血鬼不在此列：她不但不需要依靠鮮血來維持生命，而且能吃得下郝仁粗製濫造的煮麵條，甚至還會用人類的煤氣竈做飯……

    光想到這些就足夠讓人驚訝的了。

    但薇薇安把飯菜端上桌之後郝仁才意識到：他驚訝早了。

    薇薇安的手藝其實不錯，就是菜品挺讓人不解：有蒜香茄子，有蒜蓉豆角，有蒜蓉拌粉絲，色香味俱全，整個客廳都飄著一股濃濃的蒜香，郝仁感覺自己簡直是在大蒜的海洋裡遨遊，而那個號稱吸血鬼的傢夥往桌子旁一坐，還順手往嘴裡扔了一瓣大蒜……這吃法就是普通人都受不了好麼！

    郝仁跟莉莉目瞪口呆，然後倆人齊刷刷地看著薇薇安，異口同聲：「你真是吸血鬼？！」

    薇薇安頓時嚴肅地整頓表情，正襟危坐：「請叫我血族，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

    「這時候你就別矯情這個了好麼！」郝仁一邊說一邊心裡合計著自己到底還有多少三觀需要重建，「難道吸……血族是不怕大蒜的？你這簡直是把大蒜當飯吃了吧！」

    薇薇安低頭看看桌上的菜，這才恍然大悟：「哦，你說這個啊——普通血族確實不怎麼喜歡這個，低級吸血鬼還會因為大蒜的氣味而生病，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我是不怕。生活最艱難的時候連正常吃飯都是問題，還講究什麼好吃不好吃啊。」

    郝仁瞠目結舌，隨後摸著鼻子：「我一直想問了，你堂堂一個吸……血族怎麼窮成這樣？」

    「我哪知道？反正從記事以來財運就沒好過，沒有貨幣的時候就丟東西，用貝殼當貨幣的時候就丟貝殼，金屬貨幣的時候就丟硬幣，現在開始丟鈔票，找工作也困難，做生意也困難，當年下定決心當壞人去搶了一個**，結果看她可憐我還倒貼給人家六英鎊……」薇薇安攤開手，滿臉都是千百年倒黴之後的認命神色，但說著說著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露出了自豪模樣，開始在身上摸索起來，沒過片刻就掏出一對銀光燦燦的臂環：「其實我還是有點好東西的，你看這個，我最窮的時候都不捨得拿去換錢，這是幾百年前我在埃及一個小村子裡找到的，純銀臂環，戴在胳膊上能辟邪……」

    郝仁：「……」

    薇薇安又從領子裡拽出一根小鏈子，鏈子上掛著個十字架：「這個是在梵蒂岡附近弄到的，有一段時間我在歐洲生活，錢包讓人偷了，工作丟了，住的地方還失火，身無分文無處容身，只好去教堂裡打雜混飯吃，因為手腳勤快，神父就給了我這麼個十字架，據說是教皇親自祝福過的，能辟邪哦~~」

    「還有這個，這塊木頭是前些年去五台山的時候弄到的，一個老道士送的，可以辟邪哦！」

    「還有這個護身符，好幾百年前從一夥維京人那裡弄到的，我幫了他們點小忙。這個護身符可靈驗啦，戴在身上可以辟邪哦！」

    「總之我總結出一個規律，那就是我帶錢肯定會丟，但自從人類有貨幣之後，隨身帶東西就不會丟了……這一定是大宇宙意志的錯！」

    郝仁默默把碗放下，使勁掐自己大腿一把確認自己沒有做夢，這才瞪著眼睛看向薇薇安：「再重複一遍，你真的是個吸血鬼？！」

    「說過多少次了不是吸血鬼，應該叫我血……嘛算了，反正人類經常搞混這個，」薇薇安頗為大度地一擺手，「房東你為什麼要糾結這個？」

    郝仁三觀俱碎地看著眼前這位將各種法器掛了一身（話說之前她就穿著一件單薄的黑色連衣裙，這麼多東西都藏哪了？）的「吸血鬼」，覺得心臟病都快犯了：「你還辟邪？！你自己就是個『邪』好吧！你這一身東西夠弄死多少吸血鬼了！」

    「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啊，」薇薇安理直氣壯，「反正我從一出生就不怕這些東西！而且戴著這些東西說不定能驅散我的黴運呢——驅散不了黴運也能壯壯膽子嘛。」

    莉莉跟小狗一樣飛快地把碗裡的東西吃完，這才抬起頭嘟囔了一句：「作為一個吸血鬼，掛了一身十字架護身符給自己壯膽，真丟人。」

    這個二貨竟然一點都不驚訝！她關注的角度還真有個人特色……

    總之一頓晚飯就在詭異的氣氛中吃完了，郝仁重新認識了自己的不正常房客之一：薇薇安。這不但是個窮酸的吸血鬼，而且還是個不怕大蒜，不怕銀器，不怕十字架，甚至全球各種辟邪法器都不怕的吸血鬼，這個神奇的生物甚至還專門在身上掛了至少六斤護身符來試圖扭轉自己的黴運——你聽聽這個量詞！斤！由此你就可以想到這傢夥身上到底揣著多少零碎了……

    吃完飯之後眾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這個臨時湊在一起的「**組合」迎來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天和平日常（之前要麼打打鬧鬧，要麼郝仁沒在家）。一個人類房東（還可能是時空管理局員工），一個二啦吧唧的狼人，一個快窮死的吸血鬼，還不能忘了一隻叫「滾」的黑白小貓，郝仁自己想想都感覺這一屋子住戶能湊在一塊都是個奇跡。

    現在莉莉正蹲在客廳看電視，沒錯，就是蹲在客廳看電視，姿勢跟小狗差不多，而且旁邊還蹲著「滾」，倆人跟姐妹似的。看樣子那個二貨狼人終於有點習慣這隻貓了，儘管她還是有點戰戰兢兢，而且只要「滾」稍有動靜莉莉就會畢恭畢敬地趕緊換台，不過至少沒跟昨天一樣竄到沙發背後藏起來。

    薇薇安則精神無比地出去散步：作為一個夜行生物，薇薇安的生物鐘是從太陽落山之後開始活躍的，她決定飛去市區看看，希望能找到一份工作……郝仁稍微有點理解這個吸血鬼為什麼這麼窮而且找不到工作了，她丫的稍微調整一下生物鐘會死啊？三更半夜出門找工作這是腦子有坑麼？

    等薇薇安化作一隻巨大的蝙蝠融入夜色，郝仁也扛著躺椅來到了外面的空地上。這裡人煙稀少，帶來的就是異常安靜的環境，小公寓樓前面有很大一片空地，至今無人佔用所以現在也就默認成了郝仁的「領地」，晚飯之後郝仁決定按習慣來這裡吹吹涼風，在靜靜的夜幕下思考思考人生，這環境可比屋裡的空調健康多了。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實在不想跟莉莉單獨相處太久，怕掉智商……那只二貨狼人正在看狗糧廣告你敢信？郝仁覺得哪怕自己躲在臥室裡隔著一層牆都得被吸走三分之一的智力！

    北方城市的夏夜遠比南方涼爽，郝仁在自己平常乘涼的地方展開躺椅躺著，聽著遙遠的人聲蟲鳴隱隱約約混合在一起，漸漸有了些倦意。

    在半夢半醒之中，他似乎感覺到有一陣不同尋常的輕風拂過臉頰。

    這陣風清新而微涼，完全沒有現代城市裡那種由人類活動帶來的粗糲感，這陣風讓幾乎要睡著的郝仁一下子清醒過來，他猛然坐起身子——然後躺椅直接收攏就把他給夾起來了。

    但他已經看到了周圍詭異的情況。

第二十二章 仲夏夜之夢

    郝仁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然後一邊掐著自己的大腿一邊喃喃自語：「媽蛋，還能不能愉快地當個地球人了……」

    他百分之百確信自己之前還在自家門前乘涼，周圍是他熟悉了二十多年的老街老巷，南郊白石路常見的破落屋子和腳下的坑窪水泥路歷歷在目，但他就是稍微瞇了那麼一下，周圍已經完全變樣。

    郝仁發現自己站在一片廣袤無邊的大草原上！

    極目遠眺，一望無際，視線中只有蓋過小腿的綠色野草無邊無際地蔓延開來，比城市中更為清爽的夜風陣陣襲來，腳下的草原也如同波浪般不住翻滾。郝仁抬頭看向天空，那是他在城市中從未見過的、繁星密佈乾淨澄透的夜空，星光是如此密集明亮，以至於他在夜幕下都能看清草原上的景象。

    而在極遠處的地平線盡頭，一大一小兩輪銀輝正在慢慢升上天空，其中較大的一輪銀月邊緣還能看到一圈光環般的明輝——兩輪月亮！

    「我就知道平常不能看太多小說！」郝仁看著兩輪月亮緩緩升上天空，夜幕中遍佈著他不認識的星星（當然即便地球上的星星他也不認識幾個），終於忍不住跳起腳來，「這他娘的是穿越了？」

    郝仁已經不止一次猛掐自己的大腿，現在都快疼的走不動道了，以此他覺得自己不是在做夢。那眼前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在馬路牙子上乘涼都會被扔到異世界？親娘咧，自己家還有倆魔物娘嗷嗷待哺好不！

    郝仁腦海裡亂七八糟跟走馬燈一樣跑過無數個想法，想到十幾個穿越異界的經典案例，又想了想家裡那兩個麻煩和自己剛剛到手的時空管理局員工身份，但最後無數個想法還是變成一聲長歎，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在這裡枯等，因為剛才他聽到狼叫了……

    郝仁跟自己的躺椅最後道了個別，便向著天邊兩輪明月的方向走去：在那個方向他隱隱約約看到了彷彿建築物的剪影，至少算個前進目標。當然他也知道落入這種陌生環境到處亂走並不是什麼明智之舉，要麼平耗體力，要麼容易碰上更大的危險，但關鍵是他覺得自己「穿越」了啊！來這兒的過程都不正常，原地等著根本不可能等到有人來救自己，還不如看看周圍情況再說。

    「穿越落點也不靠譜啊，扔到這麼大的草原上，連棵樹都看不見還怎麼活？」夜晚的草原寒氣逼人，郝仁只能抱著胳膊一邊走一邊嘟囔，「難不成到時候還要吃草？遇上毒草就死犢子了。要是有個森林該多好啊，先擼棵樹造個工作台說不定就活下去了……」（minecraft梗）

    顯然郝仁不是個合格的穿越者：剛來到陌生環境十幾分鐘他這腦子就跑起馬車來，一點都不符合穿越者進入陌生環境之後第一時間變得冷靜睿智堅毅果敢的設定。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亂想，因為這樣能稍微驅散那種徹入骨髓的不安和緊張——他就是個普通人，一個渾渾噩噩過日子的小市民，直到三天之前他遇上過的最大人生危機也不過是房子租不出去而已，就這麼個小市民，你讓他怎麼冷靜果敢聰明的起來？

    又是一聲隱隱約約的狼嚎從極遠處傳來，但也可能單純是過於緊張產生的幻覺，郝仁此刻忍不住想起了家裡那只腦子有點問題的狼人：莉莉也會這麼叫，而且好聽多了。要是那隻狼人也在該多好啊……雖然腦子不夠用，但對付野狼總該夠的吧？話說回來也不知道她能跟薇薇安好好相處不，自己這要是回不去，她倆三天之內必拆房子，不過拆就讓她們拆吧，反正也跟自己無關了。

    郝仁就這麼帶著滿腦子的胡思亂想，走在一片看上去永遠走不到頭的大草原上，周圍是如此廣袤，以至於他走了這麼久都感覺遠處景色毫無變化，如果不是身後的躺椅已經消失在視線盡頭，前方又有兩輪明月可以指明方向，他甚至覺得自己壓根就在原地兜圈。

    周圍的溫度也越來越低，大草原上的夜風可不是一件T恤就能抗過去的，一開始的時候郝仁還覺得這裡空氣清新風清氣爽，但現在他是真有點懷念半個鐘頭前那略帶燥熱和城市汙濁的地球空氣了。

    正在這時，又是一陣狼嚎傳來，這次很近，而且清晰無比，絕對不是幻覺。

    郝仁感覺脖子後面的寒毛頓時根根直豎，二十五年來養成的詭異第六感瞬間發動，他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已經走入一片深草區，周圍的草叢甚至埋過膝蓋，而在四面八方，一雙雙閃爍著幽幽綠光的眼睛就彷彿從黑暗中浮出來一般漸次出現。

    一個個鬼魅般的狼影從草叢中浮現出來，郝仁不知道這些傢夥是怎麼在他毫無覺察的情況下靠到如此之近的距離的，說實話這一刻他是嚇壞了，這陣仗他啥時候見過！

    但萬幸的是即便身為一個普通小老百姓，郝仁也有引以自豪的沈穩一面，他克制住拔腿就跑或者失聲驚呼的衝動，因為他知道這樣只能死的更快。郝仁和狼群對峙著，努力尋找逃出生天的辦法，心裡一堆鬱悶無處發洩：這還能更倒黴麼？就這麼莫名其妙掛掉算什麼事！

    現在要是有個防身兵刃就好了，雖然郝仁確信即便自己手裡提著把青龍偃月刀也不可能幹的過眼前這起碼二三十隻草原狼，但起碼有個兵器也能給自己壯壯膽子，可是他小心翼翼地在身上摸索了半天卻只摸出個老式的諾基亞來……好吧這玩意兒在某種意義上倒是個超級兵器，綁上根棍子說不定能當戰錘使，但都這生死關頭了咱就別玩宇宙神機梗了好嗎！

    狼群當然不會給郝仁胡思亂想的機會，就在他剛一分神的時候，距離最近的一隻野狼突然無聲地撲了上來，郝仁只看到一道黑影朝自己襲來，看身形似乎與地球上的狼不太一樣，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是下意識抬手一擋……

    「房東！房東！」

    一陣催命般的叫聲突然從耳邊傳來，郝仁感覺腦仁一疼，整個世界頓時昏昏沈沈天翻地覆，等他迷迷糊糊張開眼睛，看到的卻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老房子，熟悉的灰濛濛而又星辰稀少的城市夜空，還有莉莉那張二啦吧唧的臉蛋。

    郝仁使勁吸了口氣，這是之前野狼撲過來的時候他沒來得及完成的動作，隨後他迷迷糊糊地看著四周：「這是回來啦？」

    「什麼回來啦？」莉莉戳著郝仁的胳膊，隨後一把將他拽起來，「房東你半天沒回屋，那個長翅膀的讓我來找你，然後就看見你在地上躺著，嗯，還怪叫。」

    郝仁被這個力大無窮的二貨狼人一把拽的差點胳膊脫臼，但好歹是徹底清醒過來，他看著自己身上一切安好，又扭頭瞧著不知什麼時候側翻在地上的躺椅，終於確定剛才那逼真無比的「穿越」經歷其實只是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噩夢。

    只是這夢境也太逼真了點吧？

    「沒事，就做了個夢。」郝仁對莉莉揮揮手，還挺感動家裡兩個麻煩精挺關心自己的——要是她倆能別打架那就更好了。

    而就在郝仁揮手的時候，他才注意到自己噩夢中攥緊的拳頭縫裡露出了些東西。

    一撮黑色的狼毛。

    「臥了個槽！！」郝仁就像捏著火炭一樣把那撮狼毛趕緊甩掉，整個人都蹦了起來，「見鬼了！」

第二十三章 吸收

    郝仁藉著路燈從地上找回了一撮黑狼毛，感覺這個冷汗簡直是以前仆後繼的陣仗從腦門上滲出來，但也幸虧這兩天接觸的邪門事著實不少，他的神經多少有點成長，沒被當下這詭異情況給弄的失去方寸，冷靜下來之後他第一件事就是確認周圍沒什麼可疑的「異象」——這是跟莉莉以及薇薇安相處兩天之後得到的經驗，「異類」活動的時候都會伴隨明顯的異象，比如莉莉的野獸壓迫氣息和薇薇安的血色寒風，他覺得剛才那個說不清是夢境還是什麼玩意兒的情況或許也跟異類有關（畢竟這兩天淨遇上這種事了），但找了一圈他也沒發現異常之處，而且自己那從來都超靈的第六感也沒動靜。

    「房東？」莉莉眨巴著眼睛，異常明亮的眸子在夜色下略有些詭異，「怎麼了？」

    「你覺得這周圍有沒有什麼……怪東西？」郝仁突然想起狼是一種對危機相當敏感的生物，順便還想起了被噩夢驚醒之前那狼群撲來的可怕一幕，不過他甩甩頭就把第二個念頭給扔一邊去了，「比如其他『異類』什麼的。」

    莉莉抽抽鼻子，又在郝仁無語的目光中趴在地上仔細聞了一圈，這才站起身搖頭：「沒有，都是熟悉的氣味，沒有陌生人來過。房東你遇上情況了？」

    「回去再說。」郝仁攥緊了手裡的毛髮，邁步朝家裡走去，莉莉有些不明所以地跟在後面，但還還不忘把躺椅扛起來帶回去——她果然是個看家護院的好手。

    客廳裡，郝仁表情肅穆地坐在沙發上，對面坐著一頭霧水的莉莉和滿臉好奇的薇薇安，旁邊坐著「滾」，「一家四口」就此齊全。因為家裡的茶幾被兩個女超人順手給毀了，所以現在眾人面前擺了張略有點老舊的矮桌代替，郝仁把那撮黑狼毛放在桌子上，看著薇薇安的眼睛：「我遇上怪事了。」

    接下來他盡可能詳盡明瞭地把之前那場怪夢講述了一遍，尤其重點描述了「夢」裡那個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以及天上兩輪銀月的景象，最後指著桌上的狼毛：「醒來之後手裡就有這個了，你說我這是做了次高速廉價版的穿越啊，還是不小心掌握幻想扭曲現實的本事了？」

    薇薇安皺著很好看的眉毛，沒有搭理郝仁不著調的調侃，她捏起幾根狼毛在鼻子下面聞了聞：「野獸的氣味，而且沒有黑魔法的痕跡，這東西確確實實是從自然動物身上弄下來的。那邊那個大狗，你鼻子更好使，來聞聞這個。」

    莉莉哦了一聲，把狼毛放在鼻子下面深吸口氣：「好像跟我熟悉的狼氣味不太一樣，而且確實帶著一種……不同於這個城市的氣味，有種泥土青草的味道混雜在裡面，只有狼人能分辨出這麼細微的東西。」過了一會她終於反應過來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等等，你剛才說誰是大狗？！」

    「誒，輕點！」郝仁心疼地看著自己的破桌子，幸虧現在莉莉是人類形態而且也沒動真格，這桌子不至於跟茶幾一樣報廢掉。隨後他看向薇薇安：「那你覺得這怎麼回事？這是所謂的魔法？」

    「單純夢境的話很好解釋，各種幻術和催眠術都能達到一樣的效果，」薇薇安仍然皺著眉，「我都能編織出足夠讓幾百個人共同沈睡的大夢境，而且在你醒過來之前絕對意識不到自己在做夢，換上個想像力豐富的也絕對會以為自己是穿越了。但你從夢境裡帶出東西來……這個就沒法解釋了，反正我所知的魔法裡沒有能做到這一點的。當然也可能不是魔法，暗面的世界很複雜，我知道的也有限。」

    「其實也可能是這樣啊，」莉莉突然插了個嘴，她一臉的興致盎然，「先用幻術或者催眠術讓房東做噩夢，把噩夢內容設定好，然後趁著他睡覺的時候偷偷摸過去把這些狼毛塞在他手裡……」

    薇薇安一愣一愣地聽完，忍不住嘴角一抽：「你能別這麼破壞氣氛麼？」

    郝仁倒是覺得莉莉這說法挺有道理的，除了蛋疼之外還真能完美解決當前問題，這該怎麼說呢，二貨有二貨的世界觀，而且通常情況下都簡單粗暴異常好用……

    不過莉莉之前也確認了現場沒有陌生人的氣息留下，所以這個蛋疼的猜測也沒多少說服力。

    「總之可以肯定我遇上的不是正常事，反正自然環境肯定不能讓我做個幻想侵蝕現實的夢，」郝仁歎了口氣，「我多少認命了，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還有什麼邪門玩意兒儘管過來吧——不過在此之前我得想個辦法讓自己平平安安活下來，跟你們這幫超級生物在一塊……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薇薇安和莉莉都知道郝仁跟一個自稱為神的女人簽訂勞動合同被綁上賊船的事，因此這次都沒提主動離開什麼的廢話，而是認真思考起來。薇薇安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起碼比莉莉聰明），她看得出來郝仁雖然是個小市民，普通人，怕麻煩的懶散青年，但這傢夥的膽量和接受能力卻強的出奇，每次遇上足夠讓人三觀盡毀的事情，他也是驚訝不過十秒鐘就開始認真分析尋找出路了，這次也是如此，這是個很難得的品質。但即便膽量和接受能力再強，郝仁也終究是個普通人，薇薇安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讓一個普通人瞬間變得厲害起來。

    「那個渡鴉12345就沒給你個金手指什麼的？」莉莉趴在桌子上好奇地問道，「我看人類的小說裡都這麼講啊，你都給神打工了，那個時空管理局多少也該給你點勞保用品吧？」

    「她可能忘了，我也沒問，」郝仁想想也是，「下次碰上她當面詢問一下。她那個手機號是打不通的，要找她估計只能再去那鬼地方一趟……總感覺那個時空管理局越來越不靠譜了。」

    「遠水解不了近渴，你已經做過一次怪夢，而且沒有在夢境裡解決掉源頭，按一般幻術的規律這個夢境肯定會繼續生效，你總不能不睡覺吧，」薇薇安一邊說著，一邊慢慢變成吸血鬼形態，「我先給你弄個護身符，不管你中的是幻術還是什麼，只要把它壓制下來很快就會消散的。」

    郝仁頓時想起薇薇安那一身的「護身符」，下意識問了一句：「你那堆零碎東西靠譜麼？」

    「誰跟你說我那些寶貝了？」薇薇安秀眉微皺，「我說的是高階血族的力量！」

    話音落下，薇薇安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尖牙在手指上咬了一下，頓時一滴泛著詭異金紅色光暈的血液便從她指尖冒出來：「過來，讓我把這滴血塗在你手背上，應該足夠壓制那個噩夢了——如果它真是幻術的話。」

    郝仁猶猶豫豫地伸過手去，看著薇薇安將那滴帶著詭異微光的鮮血塗抹在自己手上，忍不住嘀咕起來：「我記著傳說中吸血鬼可以用自己的血把普通人也變成吸血鬼，你說我該不會變異吧？」

    「別想了，那是唬人的，」薇薇安嗤笑一聲，「我聽過你們人類的傳說，什麼咬一口就能增加個下線……血族繁衍要真這麼容易還有你們人類什麼事啊？趕著青銅器時代我們就鋪滿亞非歐了，還至於被獵魔人和教會聯手弄的這麼慘？」

    她說著吸血鬼被人類逼至邊緣的歷史，但卻對身為人類的郝仁毫無敵意，這倒也挺有趣。

    「誒？怎麼會這樣？」

    薇薇安驚訝地叫了起來：她的血滴在接觸到郝仁皮膚的一瞬間便飛快地消失了！

    就好像被吸收一樣，而且是速度驚人的吸收。

第二十四章 沒用的血魔法

    薇薇安有點不信邪，又擠出一滴鮮血塗在郝仁手上，然後倆人一起死死地盯著看這次情況怎樣，連旁邊的莉莉也好奇地湊了過來。

    那滴泛著金紅色光暈的血液以肉眼可見的幅度在郝仁皮膚上抖動、蔓延了一小會，大概就幾秒鐘的時間，隨後就好像水滴接觸烙鐵一樣迅速收縮、消失在三人眼前。

    「好像是吸收了，」郝仁好奇地撓了撓自己手背，說實話看到那滴血液如同活物一般在自己皮膚上蠕動還真嚇人一跳，要不是知道薇薇安對自己沒惡意他都差點下意識把那玩意兒甩掉，剛才第一次沒注意看，現在看清了那是真瘆人，「沒什麼感覺，就剛開始有點癢癢的，還有點涼。」

    「血族體溫比你們人類低一點，很正常，」薇薇安很猶豫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她咬開的那個小傷口已經癒合到幾乎看不出來了，然後她咬咬牙，彷彿下定莫大決心一般擠出最後一滴血，「這……最後試一次啊，再多就不行了，我心疼。」

    莉莉頓時找到嘲諷的機會：「看你那摳門樣，一滴血而已。」

    「一滴血怎麼了！一滴血也是血！」薇薇安拍案而起，「當年我還不太適應人類食物的時候可全靠吸血活著好麼，我倒黴催的幾乎每次抓獵物都被獵魔人盯上，自己花錢養幾個血僕還養不起，最窮的時候連大姨媽都不捨得流，你這是不經風雨不知道油鹽貴，哪天從苦日子過來你就知道……」

    郝仁完全聽不下去了，在話題失控前趕緊站起來打圓場：「好了好了過去的事不要再提，薇薇安你注意點，咱這是全年齡向的——而且你別把自己的悲慘生活說的那麼詳細，我心軟聽不下去……」

    莉莉頓時高興起來：「那房東你免我一個月房租唄？」

    「……我跟薇薇安說話關你什麼事！」

    仨人鬧騰完，薇薇安總算還記著正事，她再次試驗了一下，而且這次還在塗抹鮮血的時候用很詭異的語調低聲念了幾句古老的咒文，郝仁感覺周圍再度出現那種寒冷而且帶有血腥氣的氛圍，然而接觸到他皮膚上的血液還是跟之前一樣，蠕動幾下便迅速失去火力，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和血液之間的聯繫也中斷了，」薇薇安皺著眉，「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情況，血族和自己的血液之間有固定聯繫，除非主動把自己的一部分血液『廢棄』否則這種聯繫是不會被中斷的。」

    「那現在怎麼辦？」郝仁撓撓臉，「我還指望著你的血能辟邪呢。」

    「要不試試莉莉的血？」薇薇安扭臉看向狼人妹子，「她的血應該也能辟邪。」

    「誒？狼人也可以？」莉莉倒是更加驚訝，「原來我這麼厲害呢！？」

    薇薇安嘿嘿一笑：「不是，我聽中國的老人說黑狗血能辟邪……」

    然後倆女超人就又在客廳裡撕扒起來，郝仁無力阻止也沒心情阻止，只能眼神發愣地坐在沙發上看著一個吸血鬼和一個狼人在眼前上躥下跳，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就喊一句：「誒注意啊，弄壞了東西得賠——莉莉你想著點自己還欠我一個茶幾，薇薇安你想想自己的錢包……」

    這句話效果顯著，倆女超人一瞬間就安靜下來，開始用猜拳決勝負……

    郝仁低頭看著自己平平無奇的雙手，不明白為什麼它們能把吸血鬼的血液給吸收掉，他是從各種電影小說裡瞭解過的，吸血鬼的血液對普通人而言威力巨大，有時候沾到身上都能消骨蝕肉，但在他這邊別說什麼特殊效果了，連普通血液都不如——竟然給直接吸收掉了？雖然現在郝仁確定電影小說裡對吸血鬼的描述多半不靠譜，但「血族血液具有特殊力量」這一點總不會錯，別的不說，起碼人類的血液就不會哆嗦也不會自己爬來爬去……

    「看來用血族印記是不管用了，」薇薇安跟莉莉鬧騰了幾分鐘總算想起正事，她上下打量著郝仁，還是沒有放棄，「你要信得過我，我用血族的法術試試，我是高階血族，不用血液媒介也可以施法——沒有媒介總不至於再被吸收了吧？」

    郝仁嘿嘿一笑：「這有什麼信不過的，你儘管試。」

    「一般人還真信不過我們，」薇薇安一攤手，「你這麼好說話的其實是少數，正常人除非缺心眼，否則怎麼可能這麼樂呵呵接受施法啊，三百多年前歐洲那邊的人面對我的血魔法還抵死不從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都那麼死腦筋。」

    郝仁心裡嘀咕著：這個吸血鬼妹子莫不是是跟人類相處太久，都已經忘了正常吸血鬼怎麼用法術對付人類了吧？

    薇薇安讓郝仁坐著別動，隨後便以手指在空中勾勒出一個個古怪而扭曲的字符，郝仁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切，要知道這可是他這輩子第一次真正看到所謂「魔法」是個什麼玩意兒，心中好奇激動自不用說，而且看到有人能用手指憑空畫出帶有血色微光的軌跡這也著實挺讓人開眼界的，但看了沒一會他就發現這相當無聊：薇薇安只是不斷地在空中畫出一行行文字，一邊寫還一邊揮手散去之前寫下的東西，這過程說白了就是一種高端大氣的背書而已，刨除繪製血色文字過程中的特效之外……他根本沒感覺到任何特殊力量和更壯觀的現象。

    而薇薇安眉頭卻已經微微皺起，她書寫的速度越來越快，並且更加頻繁地抹掉之前寫下的東西，幾乎是寫一行擦一行，郝仁心說這一定是施法到關鍵階段了，一開始還不敢吭聲，可等了半天都沒發現新情況，他忍不住小聲問了一句：「那什麼……還沒好麼？」

    「等會，可能寫錯了，我正改呢……」

    郝仁：「……」

    敢情這傢夥剛才擦來擦去是寫錯了！這吸血鬼妹子就沒個靠譜的地方嗎？

    「不太對勁，」薇薇安沒注意到郝仁臉上的微妙表情，她在連續修改了好幾次符文之後終於停手，一邊困惑地搖著頭一邊說道，「按理說這不可能有錯，我已經換了三種有效句式，但一點反應都沒有……房東你有沒有感覺特別想睡覺？感覺心情特別平靜？或者渾身放鬆之類的？」

    「沒有啊，」郝仁活動活動胳膊，「心情倒是挺平靜，但應該跟你這些字沒關係。」

    「那邊那個大狗，」薇薇安扭頭看向莉莉，「在那別動。」

    話音落下，薇薇安揮手把血色文字吹散成一片不斷顫動的薄霧，薄霧從莉莉面前飄過，後者撲通一下子就趴到桌上了，然後一陣均勻的呼嚕聲傳來。

    「……效果也太強了點，這傢夥抗性是要有多低？」薇薇安皺著眉，隨後看向郝仁，「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的血魔法對你好像沒用啊。」

    郝仁一聽這個頓時精神了，特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難道我其實是個很厲害的人？！隱藏設定是天生魔免什麼的？」

    薇薇安實話實說：「也有可能是神經太遲鈍，比如說傻子就免疫所有的精神混亂類魔法……」

    郝仁：「咳咳，注意點，你欠我錢呢。」

    薇薇安尷尬地吐吐舌頭：「好吧，不開玩笑，但天生魔免什麼的大概是不可能的，我對生靈很敏感，你應該就是個普通人，而且你不是也不免疫我製造的冷氣麼——具體原因你到時候問問那個渡鴉12345吧，我總覺得你跟所謂神簽訂了協議不會那麼簡單，說不定你從她那回來之後就有什麼變化。至於現在……你還是用我的護身符吧。」

    最後的發展還是跟一開始說的那樣：一切靈血和魔法都是扯淡，郝仁哭笑不得地得到了一個來自吸血鬼的辟邪法寶：據說是從五台山弄到的八卦盤，辟邪清心……

    薇薇安把八卦盤交給郝仁的時候是千叮嚀萬囑咐，生怕自己的寶貝被弄壞了，可見這個奇奇怪怪的吸血鬼妹子對自己那堆法寶還挺珍視的，這讓郝仁尤為感動。

    但那玩意兒真管用麼？

第二十五章 關於異類

    薇薇安的法寶管不管用還不知道，反正郝仁接下來連著三天晚上都沒有繼續做噩夢——但他並不覺得這跟那個八卦盤有關。

    原因之一是他知道八卦盤這玩意兒本來就不是用於辟邪的，那東西看個風水測個方位尋個靈寶還符合設定，用來鎮魂驅邪那屬於跨專業，原因之二是他在八卦盤的角落發現一行小字，寫著四川某個木器工藝廠的名字……這就完全沒法說了。

    他決定不告訴薇薇安這個真相。

    不管怎麼說，沒有繼續做噩夢就是個好現象，雖然那撮從夢境中帶到現實世界的狼毛仍然讓人心中忐忑，郝仁也幾乎可以確定自己又被不得了的東西盯上了，但他是個挺能給自己開導的傢夥，哪怕天塌下來只要姚明沒死他就能高高興興地活著——噩夢什麼的，等見到渡鴉12345再問吧。

    說起渡鴉12345，郝仁前兩天就去找過她一次，畢竟上次匆匆一別有很多事情都沒說清，郝仁在家也攢了不少的疑問，但上次找過去的時候他卻沒看見那個奇奇怪怪的「女神」。

    郝仁還是用上次的方法，坐車到那個讓人吐槽無力的「王八坨子」，然後找到貼著老中醫廣告的路燈桿子，順利傳送到那座可能是位於異空間的倒懸洋房中，並由此證明了自己之前的經歷並非做夢，但洋房中卻沒有渡鴉12345的影子。郝仁只見到幾個藍色霧人在花園和大屋裡逡巡——它們應該是渡鴉12345的僕人，看上去擁有很高的智力，但似乎不會說人話，郝仁感覺跟它們完全無法交流。

    一個藍色霧人交給郝仁一張字條，渡鴉12345在字條上寫著她有要事前往半人馬座，大概三五天就會回來，如果玩瘋了就有可能三五年後回來。

    然後郝仁就攥著這張不靠譜的留言紙被藍色僕役趕出來了。

    「這是真不靠譜啊……」郝仁在客廳裡吹著空調看雜誌，想起前兩天去「時空管理局駐王八坨子辦事處」（這個全稱很重要！）的經歷就感覺一陣蛋疼，也不知道那個渡鴉12345到底什麼時候會回來好給他答疑解惑。現在郝仁覺得自己就是被一團迷霧籠罩著，到處都是搞不懂摸不清的事，甚至連詢問都不知道該從何問起，而唯一有可能告訴自己一切的卻是個神經病一般不靠譜的「女神」。

    如果不是自己心寬，他覺得光強迫症都夠逼死人的。

    當然，這兩天他也試著找薇薇安和莉莉瞭解了一下有關「異類」的事情，怎麼說呢……多少是有點收穫吧，起碼他對狼人和吸血鬼這兩種異類有了點真實瞭解，也對那個游離在人類社會之外的「世界」有了模模糊糊的印象。

    異類——這是郝仁下意識對莉莉和薇薇安的稱呼，其實也是很多人類面對那些非人之物時的稱呼，甚至莉莉和薇薇安她們自己也這麼稱呼自己，倒是不見她們對此有什麼不滿的。

    異類起源於何時已經不可知，似乎自從人類有歷史紀錄以來就有著他們的影子，從上古時代光怪陸離的神話鬼怪，到中古時期轟轟烈烈的教會清剿魔物、華夏降妖除魔，再到近代偶有流傳的驚悚故事，到處都可見半真半假的異類傳說。吸血鬼、狼人、妖魔、死靈這樣的異類在如今的很多人看來已經僅僅是嚇唬人用的故事，但在這些古老故事剛剛成型的年代，那可是實打實的「目擊記錄」。

    絕大部分異類對人類都是威脅，最初的衝突情況如今已經不可考證，但可以肯定的是異類和人類在有歷史紀錄之前就已經摩擦不斷，但在摩擦的同時，也有不少異類和人類有過密切接觸甚至共同生活。在人類穴居時代，異類就是那些古老故事中最原始的神或凶獸，流傳至今的很多古書中都提到過擁有動物特徵或者三頭六臂的「神人」和「奇人」，要麼就是樣貌古怪，不管怎麼看都不符合進化論的變異怪獸，這些記載有一部分是古人的想像和誇張，有一部分則是切實存在過的、遠古時候由於近親繁殖和疾病而生的畸形兒，剩下的則基本上就是真正存在過的異類們。

    他們和當時的人類共同編織了地球文明的早期卷帙，並且擔任著文明記錄中「神怪」的角色。

    薇薇安經歷過那個時代——儘管她的記憶不知為何有些混亂（可能是活得太久了？），但基本情況還是能介紹一些的，郝仁從她那聽到的最驚悚的一個情報就是……宙斯其實確有其人，是個雷霆巨人，而且腦子有坑……

    顯而易見的是，在異類和人類接觸早期，前者是佔據壓倒性優勢的：異類通常擁有遠超人類理解的特殊能力，壽命悠長，生命力頑強，而且比早期人類聰明不止一點半點，異類對人類是一種絕對性的統治地位，興之所至就折騰一下，成為禍害蒼生的凶神惡獸或者成為庇護一方的原始神明說白了就是他們一時心血來潮的結果，但隨著時間推移這一情況有了變化。薇薇安的記憶不太靠譜，所以她也不確定異類是怎麼突然衰落的，總之可以肯定的就是三大原因：第一，人類逐漸開化，在異類們鬆懈的時候人類就漸漸懂得了團結起來，並製造更加高明的工具來對抗暴虐的神怪，而後者卻始終維持較為鬆散和獨立的小群體，落單的傢夥很容易被各個擊破；第二，異類族群莫名其妙衰落下去（原因不明）；第三，獵魔人出現了。

    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獵魔人是擁有一半人類血統的奇怪傢夥，誰也說不明白他們是怎麼出現的，就好像憑空而來一樣，一經出現就開始滿世界獵殺「異類」。獵魔人一開始的名號並不是這樣，他們剛開始沒有固定稱謂，怎麼叫的都有，是直到中世紀時期歐洲教廷將「獵魔人」的叫法推廣開來，這一稱謂才獲得廣泛認可。那時候歐洲是最後一片異類肆虐的地方（其他地區的異類基本上都被當地人聯合獵魔人給清剿光了），所以歐洲教廷對各種異類和獵魔人的分類、稱謂、定義也就成了「最終版」，一直延續到今天。

    也不知道這算歐洲區的幸運還是不幸……

    總之獵魔人的活躍導致「異類」漸漸退出地球文明大舞台，從一開始的統治者變成邊緣者。儘管異類仍然擁有強大的力量（相較於普通人），但基本上已經掀不起多大風浪了。

    這就是郝仁從薇薇安那裡聽到的情況，是他二十多年來一直以為風平浪靜的現實世界背後所隱藏的不可置信的另一面……不過反正三觀已經災後重建，崩就崩吧。

    而關於家裡的兩個女超人，郝仁也認真瞭解了一下。

    莉莉是個只有幾十年人生經歷的「年輕狼人」，並且是個資深二貨，所以能提供的資料不多，而薇薇安卻是個據說活了很多年的高階血族，郝仁第一次聽說的時候都震驚於那姑娘的資歷：她從人類還沒發明貨幣的時候就在這個世界上活躍了，可以說比很多地區的人類文明史還要古老！但很奇怪的是薇薇安知道的事情卻也很有限，她幾千年的記憶都有點渾渾噩噩，據說平常最多的也就是在各種地方睡大覺。直到近代之前，人類社會對薇薇安而言都是相當沈悶無趣的，這位性格古怪的資深吸血鬼不像她的同胞那樣熱衷於折騰人類或者「提升品位」，她大部分時間都專注於對付自己的壞運氣……反正就這麼渾渾噩噩活了這麼多年，郝仁覺得她絕對算得上吸血鬼之恥了。

    但對人類而言倒是個好姑娘。

    也不知道她這世界觀是怎麼形成的。

第二十六章 再聯繫

    家裡多了兩個聞所未聞的異種族房客，郝仁一開始還以為自己的生活很快就會徹底天翻地覆，從此告別一日三餐柴米油鹽的升斗小民生活，過上白衣如雪來去如風，隔三差五就跟武警官兵或者超級英雄打一架的江湖人生，結果三四天過去了，他發現日子還是那樣過：家裡的兩個姑娘幾乎沒改變他一丁點的日常節奏。

    莉莉每天的生活是這樣的：睡覺，吃飯，吃飯，吃飯，和薇薇安打架，回屋寫東西——別忘了這妹子還有個設定是個撰稿人來著。總之狼人姑娘的生活簡單卻又有意義，她自己也挺自得其樂。

    而薇薇安每天的生活則更豐富多彩一些：睡覺，吃飯，和莉莉打架，出門找工作，丟工作，找工作，丟工作，找工作，丟工作……說實話她倒黴的連郝仁都看不下去了，三天換了三份工作你敢信？郝仁一方面驚訝於薇薇安找工作的效率，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事做竟然還一找一個準，另一方面則驚訝於這個吸血鬼的倒黴程度：目前為止薇薇安一份工作維持最長時間不超過三小時……

    只可惜郝仁也沒親眼見證那姑娘的倒黴經歷，每次都是看到薇薇安垂頭喪氣回來才知道她又把事情搞砸了，如果有機會的話真該跟過去看看她到底是怎麼把工作丟掉的。

    兩個女超人的生活就是這樣，各有各的槽點，但也不超出郝仁所熟悉的日常範疇，薇薇安並沒有每天午夜飛出去找人吸血的「捕食習慣」，莉莉也不會三更半夜對著月亮乾嚎一嗓子，然後變成狼人去野地裡抓兔子，她們就像普通的人類一樣生活，而且據說她們從出生以來就是這樣，這讓郝仁大失所望之餘也有點慶幸：他不用擔心跟武警官兵和超級英雄們打架了……

    前幾日那場怪夢所帶來的陰影似乎已經煙消雲散，除了想起來的時候還會讓人心裡有點疙瘩之外，郝仁已經把它暫時放在腦後，現在他正耐心等待那個不太正常的女神什麼時候回來，同時漸漸熟悉著家裡兩個新房客的日常習慣。

    莉莉一大早就在忙活著梳洗打扮挑衣服，看上去是要出門，這個狼人姑娘有時候很二，但生活習慣上卻跟普通的人類女孩子一樣，除了「滾」突然跳出來的時候會嚇的她立刻四腳著地之外她還是很正常的。郝仁看到她穿得精精神神地在客廳裡繞來繞去忍不住有點好奇：「你出門啊？」

    「嗯的，我有個病人要看，」莉莉就著電視機屏幕上整理著自己的衣服，一邊爆豆子一樣說道，「在這個城市生活看來會很順利吶，寫東西也順利，租房子也順利，第一個病人也順利……」

    薇薇安正在旁邊忙忙活活地收拾家務，聞言好奇地抬起頭：「就你？你還是醫生？」

    郝仁這才想起薇薇安還不知道莉莉的工作：後者自我介紹的時候薇薇安不在場，而之後倆人勉強生活在一塊肯定也沒興趣互相瞭解一下，於是他指著狼娘代為解釋：「莉莉是個遊方獸醫來著。」

    狼人妹子不知想到什麼，突然面向薇薇安特別驕傲地一挺胸，如果她變成狼人形態的話這時候尾巴應該已經搖出殘影來了：「我可是有證的！十幾年醫齡的資深獸醫，而且還是專業撰稿人，從民國時代就給申報供過稿，周樹人你認識不？我和他談笑風生0w0！」

    郝仁本來正在那研究雜誌，剛才也只是隨口跟莉莉說了兩句話，結果這時候被對方一句話震的直接從沙發上掉下來了：「你說啥？！」

    「我專業啊，」莉莉莫名其妙地看了郝仁一眼，似乎覺得後者有點大驚小怪，「我在人類社會生活，一直是寫東西維生的——當職業獸醫還是近幾年的事，之前也給動物看病但那時候不是主業。」

    「我不是說這個，」郝仁一愣一愣地看著這個一直被自己當做純二貨，因此不怎麼重視的狼人妹子，「你說你民國時候……」

    「給申報供稿啊——民國人就不看報了是怎麼的？」莉莉點點頭，「我都說過我已經活了……反正很多年了，你不會忘了吧？」

    郝仁愕然無語，終於更加真切地意識到這些人外生物和人類的區別究竟有多大，哪怕是眼前這個目測腦子有坑的狼人……一旦談起自己過往經歷那也能嚇人一跟頭！

    之前他確實聽莉莉和薇薇安說過一些關於她們人生閱歷的事，但當初並沒這麼上心，那些過於遙遠的事情在郝仁看來更像是傳說故事，而過於近代的情況則讓他沒什麼感覺，現在莉莉一句話是終於讓郝仁以最直接的方式領會什麼叫時代感了……

    看著郝仁聽到莉莉這幾句話就露出一驚一乍的模樣，薇薇安這個遠比莉莉更有資歷的吸血鬼姑娘當然很是不爽，她抱著膀子把莉莉擠到一邊去，悠悠然幾句話：「毛都沒長齊的丫頭，你跟阿喀琉斯打過架麼？你把屋大維踹到護城河裡過麼？你把凱撒踹到護城河裡過麼？你把炎帝踹……哦，我也沒踹過，那時候還不興護城河來著……話說黃帝是個人才啊！」

    郝仁一聲長歎，感覺手裡的雜誌已經徹底看不下去了：眼前的事明顯比任何雜誌都有看頭！

    莉莉則很是不屑地看了薇薇安一眼：「那些經歷管什麼用，你跟阿喀琉斯打架能掙錢麼？你把屋大維踹下護城河能掙錢麼？你把凱撒踹下護城河能掙錢麼？」

    「怎麼不能！當初我都是收費的！」

    「那錢呢？」

    「……咱換個話題。」

    郝仁擦著額頭冷汗，心說自己今天在客廳裡聽到的東西絕對不能洩露出去——這隨便哪句話都夠全世界考古界哆嗦大半年的！這個看似廢柴的吸血鬼妹子當年到底幹過多少叱吒風雲的事兒？事到如今人類的歷史又到底有多少是可靠的？

    薇薇安最大的軟肋就是她那倒黴至極的財運，這一點哪怕是二二的莉莉都可以很腹黑地吐槽她兩句，吸血鬼少女在無法反駁的地方被人打敗，感覺意興闌珊，只好繼續埋頭收拾屋子：這是她主動要求的，薇薇安很有自知之明，她深知以自己這財運，短時間內恐怕是沒機會把錢還上了，所以主動要求平常以做家務的方式來沖抵飯費和房租。

    郝仁沒想到一個資深吸血鬼竟然三觀這麼正，一開始還感覺有點誠惶誠恐，不過在再三確定薇薇安確實是這麼想的之後他也就樂見其成：權當請了個保姆，這年頭請保姆多貴啊，尤其是這種年輕漂亮的，特容易不小心變成家裡的女主人，然後你還得再給她請保姆……哦，這就想太多了。

    莉莉高高興興出了門，郝仁也沒來得及問她是怎麼順利在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開展自己這獸醫工作的，不過基本情況他還是能猜出一二：十有八九是跟當地土狗打聽情況。這兩天他出門的時候可撞見過幾次這種詭異場景——莉莉蹲在路邊表情嚴肅地跟當地流浪狗聊天，有時候蹲姿都一模一樣，儼然就是姐倆……以莉莉如此出眾的天賦，她當獸醫甚至已經不止是贏在起跑線上——她這是從一開始就站到終點了……

    而就在郝仁準備繼續研究他手裡那本已經快被揉爛了的雜誌時，一陣催命般的手機鈴聲突然從旁邊的沙發扶手上響起。

    似乎有某種心理感應一般，手機鈴響起的一瞬間郝仁就渾身一哆嗦，然後縱身一躍抓住手機，屏幕上一行數字躍入眼簾：

    00000012345

    那個神經不正常的「女神」失蹤了好幾天，終於是出現了。

第二十七章 你這月的勞保

    捏著鈴聲大作的手機，郝仁心情非常激動，他的心在哆嗦，他的思緒在哆嗦，他甚至感覺手都在哆嗦——諾基亞的振動果然非同凡響，郝仁相信自己這部老電話要是開著振動模式扔到地上，至少能跑出二十邁……

    當然正常的來電肯定不會這樣，唯有渡鴉12345打來電話的時候，似乎那個神經兮兮的傢夥用了什麼特殊力量，能讓一部手機鬧騰出近乎拖拉機的動靜來，這可以全面確保郝仁不會漏接她的電話——莉莉在街對面應該都聽到這邊的聲音了。

    「喂？」郝仁接通電話，小心翼翼地喂了一聲，生怕那個渡鴉12345想出別的法子嚇他一跳。

    「呦，郝仁，還活著吶？照顧好你家的新客人了吧？」渡鴉12345大大咧咧的聲音從聽筒傳來，還是跟幾天前一樣充滿活力，「誒上次我調查有誤啊，你家不只有個狼人，應該還有個血族才對……她在你那邊呢？過得挺好？這兩天沒異常情況？我前陣子出差去了，我給你講講藍角星系的風景……」

    郝仁讓渡鴉12345爆豆子一般給灌了一通，差點就被對方給說懵了，幸好他及時反應過來打斷了那個有點神經質的女人：「等會等會！我找你有事！」

    「有事？啥事？」渡鴉12345很奇怪，「工資？那你等等，我這邊還沒考慮好怎麼給你開工資呢。哦你說這個月福利？那這還沒月底呢……」

    「你能不能讓我先說！」郝仁終於忍不住叫起來，但一嗓子吼出去他就趕緊一縮脖子，心說壞事——那個「女神」的性格明顯有點不正常，自己敢這麼吼她，興許還有幾秒鐘這五雷轟頂就該來了。

    結果郝仁縮著脖子等了幾秒也沒見外面打雷，渡鴉那邊只是沈默了幾秒，隨後才訕訕地說話：「哦，你說，你說，我出差回來略有興奮，呵呵呵呵……」

    郝仁擦擦額頭冷汗，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好說話，隨後整理一下語言：「是這麼回事，你走的匆忙啊，我有好多東西都沒搞明白，而且前兩天我還遇上一次怪事，我做了個怪夢……」

    當下郝仁就把前兩天那個幻想侵蝕現實的噩夢大略講了一遍，渡鴉這次難得很安靜，直到郝仁把話說完，她那邊才傳來一陣可疑的稀里呼嚕聲：「哦……吸溜……你做了個怪夢？吸溜……那情況可能確實有點複雜了……吸溜，等會你過來一趟吧吸溜……」

    郝仁感覺對面的聲音有點奇怪，忍不住問：「你在那幹嘛呢？」

    「吃泡麵啊，」渡鴉繼續稀里呼嚕，「我早起忘了吃飯，剛想起來。」

    敢情剛才對方安靜聽郝仁說話就是泡麵條去了！而且敢情她平常也吃泡麵？

    郝仁收拾收拾自己那一腦門子冷汗，確認了渡鴉12345還在老地方等著他，於是便換上衣服準備出門，薇薇安給「滾」準備著零食，抬頭看見郝仁的動作，順口問了一句：「出門啊？去她那邊？」

    郝仁點點頭，突然想起有事要交代：「對了，我中午不一定回來，莉莉要是回家的話你們就去外面吃吧，或者叫外賣也行，電話抄在日曆上，那是唯一一個可以往這邊送外賣的餐館。」

    薇薇安一聽到「莉莉」兩個字，頓時不爽地抽抽鼻子，但她還沒開口郝仁就一句話給堵回去了：「別廢話，你飯費實際上還是莉莉給掏的呢，都窮成這樣就別矯情了。」

    薇薇安無言以對，這個資歷嚇人的、從人類穴居時代就在地球上蹦躂的、跟阿喀琉斯打過架的吸血鬼也不知道是怎麼養成了現在這麼好的脾氣，郝仁已經完全揣摩透薇薇安的性格，所以如今跟她說話也絲毫沒有一開始那樣小心翼翼和拘謹緊張的感覺。

    交代完了家裡的事，又吩咐薇薇安不要忘記中午喂貓，郝仁便離開家門，坐上公交前往那神一般的工作地點：時空管理局駐王八坨子辦事處。

    那倒懸於天空的白色洋房還是跟幾天前見到的一樣，洋房中的藍色僕役在主人不在家的時候維持著這居所的整潔，郝仁頂著炎炎烈日從南郊一路跑到這裡，剛一傳送到洋房前的噴泉廣場上就忍不住愜意地舒了口氣：渡鴉12345人雖然不怎麼可靠，但她著實有奇奇怪怪的本事，她這座大屋整體處於一個奇妙的空間中，不冷不熱，空氣清新，郝仁都有點想在這兒賴著不走了。

    「呦，你來了？」渡鴉12345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郝仁趕緊扭過頭去，卻看到那個奇怪的銀髮女人正扛著一把巨大而且樣式古怪的砍刀從洋房前的植物園中緩步出來，看她身上沾著的草屑以及泥土，好像是剛剛收拾完自己的園子。

    「我剛才修剪景觀樹來著，」渡鴉12345抬了抬肩膀上那把兩米來長的銀白色大砍刀，她注意到郝仁的視線被那把砍刀所吸引，頗為得意地笑起來，「很威風吧？這可是有紀念意義的——其他渡鴉可沒有，我這獨一份。行了，來說說你遇上的情況吧，去屋裡說。」

    郝仁哦了一聲，跟在渡鴉12345身後進入大屋，還是上次見面時候的那間辦公室，還是上次見面時候的那些陳設，不過前些日子在辦公桌後架子上擺著的煎餅果子換成了一個空空的泡麵杯。郝仁的視線實在無法控制地落在那紅紅綠綠的泡麵杯上，心裡就琢磨著到底應不應該繼續相信渡鴉12345自稱的身份：神不神的就先不說了，一個號稱是從多元宇宙最高統治機關派下來的基層幹部，平常就吃這個，合適麼？

    渡鴉注意到郝仁的視線，不在意地聳聳肩：「我吃完了，真沒了，這裡不管飯。」

    郝仁：「……」

    歎了口氣，郝仁在渡鴉12345對面坐下，然後珍而重之地從兜裡掏出一個小口香糖盒，再從盒子裡摸出那一撮黑乎乎的狼毛：「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次做完噩夢之後醒過來我手裡就多了這東西。莉莉聞了聞，確認這個的氣味確實不像是人類城市帶出來的。」

    渡鴉12345伸手接過那撮狼毛，輕輕打了個響指，半空中便憑空浮現出無數亮晶晶的藍白色線條，這些線條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拼合成一個立體的陣列，而黑**毛就在這些線條中懸浮著，慢慢蒸發出一陣陣淺灰色的霧氣。

    郝仁驚異地看著這神奇的一幕：看樣子這個渡鴉12345也不只會胡扯嘛，別的不說，就這一手肯定比薇薇安那不靠譜的血魔法強，你看人家在空中畫的道道多直……

    「從那個世界滲透出來了麼……」渡鴉12345看著那撮狼毛慢慢「蒸發」的只剩下一點殘渣，自言自語著說道。

    郝仁一愣：「從哪滲透出來？」

    「夢位面，不過跟你關係不大——起碼現在關係不大，你這個等級還處理不了這種問題，」渡鴉12345搖搖頭，難得臉上有點認真神色，「我把這個情況報告給影子城總部，這個世界是個出了名的老大難區域，管理局那幫傢夥等新消息已經好多年了。」

    看到郝仁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渡鴉12345順手掏出一個六邊形的銀白色小東西扔了過來：「一看你就常識缺乏，這東西給你，個人數據終端，審查官專用版本，剛給你申請下來的，有什麼東西可以從這上查詢，包括職工行為守則什麼的，以及時空節點航線圖時刻表，還有你的權限配給……嗯，你現在還在考核期，大部分東西都用不上，但提前接觸一下總有好處。」

    郝仁只看到一道銀光朝著自己面門砸來，幸虧反應及時才勉強接住，隨後他就聽到了渡鴉12345的話，頓時整個人都激動起來：這可算發勞保了！

第二十八章 高科技啊

    郝仁好奇地打量著手裡的銀白色小設備，心情很是激動，同時也充滿困惑。

    這是一個只有巴掌大小的裝置，有著銀白色的金屬光澤，然而拿在手裡卻不顯得冰涼，觸感溫潤，不太像是地球上常見的金屬材質。這個小裝置呈完美的六邊形，最厚的地方也只有幾厘米，其表面可以看到有藍白色的光流在緩緩脈動，如同有生命之物正在呼吸一般。郝仁好奇的摩挲著這塊「金屬板」的表面，後者中央的六邊形區域立刻明亮起來，隨後一副全息影像便突然浮現在空中——嚇他一跳！

    郝仁好險沒把自己第一個月的勞保給扔出去，他捏著那塊金屬板，定定地看著金屬板上空的全息影像：影像上有一個蔚藍色的、由四塊水晶組成的十字形徽記在緩緩旋轉，徽記背景是一片混沌的黑色，而在投影下方則顯示著一行漢字：時空管理局－EN35節點－AZ655號世界－通用型數據終端，當前操作員已通過權限認證，設備待機中。

    「全中文界面，傻瓜式操作，新手都能熟練掌控，」渡鴉12345翹起一根手指指著郝仁手裡的「數據終端」，把後者的注意力吸引過來，「這裡有你的工作須知，有帝國時空管理局的介紹，也有帝國的基本情報，另外還有關於宏世界、時空航道、世界之門代碼、授權流程、物資配布清單、申請支援協議等等你需要學習的東西，我給你解釋這些實在太麻煩了，不如你自己去看。慢慢學吧，等把這些資料都記下來之後……嗯，你應該就完成見習第一階段了，然後進入見習第二階段……」

    郝仁頓時對自己的未來生活充滿悲觀：天可憐見，他好不容易從學校畢業，這怎麼轉眼又回到學生時代了？！

    「這是什麼？這東西又該怎麼用？」郝仁把未來可能的悲慘學習生活暫時放在一邊，好奇地指了指全息影像上的藍色十字徽記，儘管不知道是什麼，但他覺得這個一定意義重大——因為渡鴉12345的大洋房中也時常可以看到這種藍色徽記，甚至在某些魔法僕役的身上都能看到這種標誌，他伸手在全息影像上戳了兩下，結果手指直接穿透了畫面：並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樣，可以通過觸摸影像來控制。

    渡鴉12345的表情一瞬間變得異常嚴肅，這嚴肅的模樣甚至嚇了郝仁一跳：他不敢想像這個吊兒郎當的不正常「女神」竟然也有這麼肅穆的時刻，渡鴉12345盯著郝仁的眼睛，似乎要把自己的思想直接刺入後者的腦髓裡：「這是希靈軍徽，帝國的標誌，希靈文明的印記，它代表帝國——你現在是個新人，大概還不能理解這個標記有什麼意義，你只要記住它意義非凡就可以，在整個虛空，有無數種族是在這枚徽記的庇護下生存的，也有無數戰士在這枚軍徽的引領下作戰。」

    郝仁一愣一愣地聽著，渡鴉見狀拍拍腦門：「嗨，這麼早跟你說這個幹啥。總之你記著，以後不管到了多危險的地方，遇上多複雜的情況，只要看到這枚徽記，你就見著家人了，明白？」

    郝仁這次明白了，使勁點點頭：「那這個該怎麼用？」

    「把手放在隨意一條稜面上，思維控制就行，它會自動判斷你的確認指令，不會有誤操作的，」渡鴉指點著郝仁如何啟動那台小設備，「當然剛開始的時候你可能需要適應一陣子，畢竟它的反應速度很快，而且智力不比你差多少，所以會自動幫你做一些事情，你有時候會誤以為自己弄錯了東西，其實沒事——喏，試著啟動主系統，然後告訴它，你是個菜鳥。」

    郝仁瞪著眼睛聽完，腦海裡就一句話盤旋不已：誒呦我去這高科技啊！

    「你不是說希靈使徒是神明麼，怎麼神明用這麼高科技的玩意兒……神還走科技流呢？」郝仁一邊嘟嘟囔囔著，一邊不很熟練地集中注意力跟手裡的「金屬板」溝通起來，渡鴉12345則回答著他的疑問：「科技跟魔法有分別麼？希靈神系從一開始就是同時發展兩條路線的，什麼好用就用什麼，都是控制現世的工具嘛，你手裡這玩意兒扔到其他未開化文明手上那就是神器。不過話說回來，我對這種科技系的產品確實不怎麼擅長，我更喜歡神秘造物——可惜那東西你用不了。」

    郝仁也顧不上聽渡鴉12345說了什麼，因為他已經成功啟動了那個小小的數據終端！

    全息投影上飛快地刷新著一連串畫面，看上去雜亂無章，但郝仁絲毫沒有跟不上節奏或者理解不了的感覺：這些畫面的刷新速度和切換方式完美地契合了他的理解力，似乎這個數據終端能夠掃瞄人類的大腦，然後根據大腦的即時工作狀態來推送新信息，郝仁的眼睛在全息影像上飛快游移著，他所需要的最重要的情報始終在自己視野正中央，而每當他想要知道新的東西，甚至不用怎麼刻意去下指令，全息影像上的畫面就會跟著切換，讓他始終能以自己最高效的方式獲得新資料。郝仁一開始還認為自己恐怕駕馭不了這麼先進的設備，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一件事：對一個實力強橫到可以在多元宇宙橫著走的文明而言，要製造一個簡單易用的小工具根本不是問題，就如同人類能製造出連黑猩猩和寵物狗都會用的餵食機——科技臻於完美，則使用愈發簡單，複雜的東西都會被封裝在使用者看不到的地方。

    舉個簡單的例子，郝仁敢肯定假如他把手裡這個小設備拆開，那地球上恐怕就沒人能把它裝起來了……

    「這個……請求支援是什麼意思？」郝仁在一連串飛快刷新的資料中突然看到了一個讓人非常在意的字眼，不用他下什麼指令，這個引起他好奇的條目便自動停在視野中央，隨後全息影像上出現了與之配套的大量圖片和視頻信息：各種看上去像是武器裝備的圖像，列隊的士兵，暫時看不明白的圖表，整整齊齊地羅列在面前，不過以上所有東西都是灰色的。

    「你以為審查官是獨行俠？平常光負責照顧照顧在家裡面蹭飯的異常生物就算全部工作？」渡鴉12345聳聳肩，「等你轉正你就知道了，審查官平常要處理的工作複雜著呢，萬一我現在派你去半人馬座平叛怎麼辦？派你去蠍尾星雲軍事調停怎麼辦？這時候請求支援和武裝協議就能派上用場，你可以在自己快被人打死的時候選擇這些東西——當然，它們都需要對應的權限，而權限則需要各種嚴格的考核。我們不能把殺人的東西交給一個心智不堅的新兵蛋子，雖然那些東西在我們眼中基本上還是無害的民用品……嗯，民用品扔你們這顆星球上也差不多夠頂四五次冰河期了。」

    郝仁聽了一頭冷汗，雖然他還沒來得及看完《審查官須知》和《時空管理局工作綱要》這兩份文件，但他從渡鴉12345的話裡聽到了非常不得了的東西……這工作好像是要命的！

    郝仁張了張嘴：「我現在……」

    「不能辭職，」渡鴉12345嘿嘿一笑，「你就是死了，靈魂也掛在老娘的考勤表裡面，給你換個軀殼你還得繼續工作，老娘招個新員工多不易啊，還想跑？」

    郝仁：「……」

    「別這個表情嘛，」渡鴉12345一瞬間傳送到郝仁身邊，把後者嚇一跳之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從不唬人，你很快就會知道，這是一個常人求之不得的機遇——只要你不作死，基本上可以活到……嗯，反正挺久，畢竟審查官又不是軍職人員，哪有那麼多大戰成天讓你們這些協警上啊。」

    郝仁幾次想說話，都被這個很有氣場的白髮魔女給嗆了回去，最後他只能扯著嘴角把數據終端塞進兜裡：需要看的東西太多了，在這裡看顯然不現實，他決定回家之後慢慢研究。

    「那咱們還是談談那個噩夢的事吧，」郝仁認命地往椅子上一坐，「我覺得你有事瞞著我——我是老實，但這不意味著可以隨便欺負啊，你起碼多告訴我點，我回去睡覺也安穩。」

    渡鴉12345看了郝仁一眼，終於無奈地歎口氣：「好吧好吧，你也是個強脾氣，那我就撿著可以說的告訴你一些。」

第二十九章 夢位面？

    郝仁板板正正地做在渡鴉12345對面，等著對方給自己科普。其實一開始他壓根就沒指望著對方可以這麼痛快地告訴他一切，在他印象中渡鴉12345從一開始就是個自說自話很強硬的人，這個印象從她強行把人拉上賊船的那天起就板上釘釘了，不過現在看來……這個女人好像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

    「這個世界比你以為的還要複雜，」渡鴉12345很沒形象地直接坐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氣質像個**頭子，「存在你所不知道的種族，你所不知道的另一個社會，甚至你所不知道的另一處空間——絕大部分人類都對此一無所知，但極少數有特殊天賦的人會接觸到那裡，也就是夢位面。」

    郝仁下意識嚥了口唾沫，渡鴉12345臉上的嚴肅表情讓他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當然，夢位面這個名字是我最近決定的，之前我叫它虛幻空間，然後又叫鏡像世界，幻影宇宙……嗯，以前好像還叫過第二界，」渡鴉12345撓了撓頭髮，那點嚴肅氣質蕩然無存，「反正是這個宇宙的獨有現象，隨便怎麼叫都可以，暫時就叫夢位面吧，過兩天想到好名字了再換。」

    郝仁已經稍稍適應了這個奇怪女人跳脫的節奏，這時候忍著吐槽的**問了一句：「夢位面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平行空間？我倒是知道這個理論……」

    「不，比那個複雜點，」渡鴉12345搖搖頭，「夢位面是這個宇宙特殊的一種信息結構，有點類似平行空間，但更加虛幻，更加不穩定。夢位面和這個宇宙疊加在一起，後者是現實的、穩定的、有規律的，而夢位面卻是虛幻的、多變的、無規律的，當現實世界按照宇宙規則正常運作的時候，夢位面就像一個夢境般跟隨現實世界一塊變動，但它們之間的映射關係很錯亂，所以這種變動基本上無跡可尋。這些理論上的事情你聽過就好，大部分人類聽不懂這個，總之你知道一件事就行：夢位面是一個疊加在現實世界之上的地方，很不穩定，但幾乎從不和現實世界交匯，它裡面也有山川草木飛禽走獸，甚至可能存在智慧生命，但這一切都很錯亂，在你有足夠的經驗之前……最好別接觸那地方。」

    「誰願意碰那東西！」郝仁頓時一縮脖子，「我掉進去沒一會就被好幾十頭狼組團圍毆了好吧，比地球上的狼大起碼兩圈！你不是說那什麼夢位面不會跟現實世界交匯麼？那我是怎麼回事？」

    「我也說過了啊，有特殊天賦的人會接觸到那裡，」渡鴉12345指著郝仁的腦門，「就是通過夢境。這個世界是信息態的，萬事萬物都是信息的表現形式，冷熱、大小、質量等等信息堆疊起來，讓一個事物變得可被描述和感知，於是產生了萬物，這就是最樸素的信息大一統理論。哦，這個理論其實比這更複雜，但你聽到這裡就夠——你只要知道，由於信息大一統的存在，夢位面中的東西可以被引導至現實世界，其媒介就是夢境。這也是為什麼我最近給它起名叫夢位面的原因。人類歷史中出現過一些能連接到夢位面的人，他們大多很短命，一不小心就被夢位面裡的扭曲之物給弄死了，但他們短暫的一生會給現實世界帶來無盡的麻煩……黑死病，洪水，某些……嗯，很麻煩的東西，每個死在夢位面裡的人都會或多或少地把那裡的東西帶出來，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對現實世界有害的。」

    郝仁聽了一頭冷汗，他萬沒想到自己如此熟悉的世界竟然有著這樣一面——在幾天前他還抱怨過這個世界太無聊，日常生活太無趣來著，現在他是一點都不這樣想了，恰恰相反，這世界一瞬間有點精彩過頭了好麼！

    「這麼說我算是有天賦的？」郝仁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只好一臉古怪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夢位面讓你說的神神叨叨的，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死人的樣子……那你給想點辦法啊。」

    「天賦？你原本可沒這個天賦，」渡鴉12345咧嘴一笑，「別想太多，你就是個普通人，只不過跟我接觸之後受到了信息擾動力的影響，這種影響可以讓你逐漸變得異於常人，最初的改變就是變得更容易接觸到那些異乎尋常的事物，這也方便你今後的工作。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死在夢位面裡的倒黴蛋都是沒後台的，歷史上那些悲催傢夥沒有一個是咱管理局的員工，他們自己扛能扛多久啊。你不一樣，你是有證的人，這叫奉旨穿越——我會盡量在你每次快死的時候把你拽出來的……」

    郝仁額頭汗下：「……」

    「現在夢位面的情況你已經知道，但光憑空口白說我很懷疑你能理解多少，這種抽像的東西還是要多多接觸才行，等以後時機成熟了你有的是機會接觸那地方，」渡鴉12345從桌子上跳下來，寬慰地拍了拍郝仁的肩膀，結果差點把後者釘進地裡去，「至於噩夢什麼的，你這幾天不是沒碰上麼？這說明你和夢位面之間的平衡已經恢復，一個現實世界的個體在正常情況下是不會隨隨便便跌入噩夢的。」

    郝仁呲牙咧嘴地揉著肩膀，終於想起來之前還有件事要問：「對了，你知道獵魔人吧？」

    從薇薇安那裡，郝仁瞭解到了獵魔人和異類之間長達數千年的恩怨糾葛，以及異類和人類之間的歷史淵源：弱小但數量龐大的人類，強大但稀少鬆散的異類，還有來歷不明，介於人類和異類之間的獵魔人，這三者曾經是地球舞台上同樣活躍的三個角色，但如今人類已經執掌這顆星球，異類被極端邊緣化，甚至到了常人無從知曉的程度，而獵魔人也已經在人類社會中蟄伏下來，曾經的三國爭霸變成了人類一家獨大，在這種局面下一切似乎都很平靜——但郝仁知道這種平靜只是表面上的，是獵魔人和異類心照不宣地維持著這個世界表面上的安穩。

    獵魔人仍然在這個世界上到處遊走，這些看上去和人類無異的強大戰士至今還在追殺異類，而非常不幸的，郝仁家裡就養了倆異類中的異類——他迫切想知道渡鴉12345這個自稱為神的女人面對這種情況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或者換句話說：這個希靈神系和時空管理局到底是怎麼看待地球上各個種族的，他們這到底算是哪邊啊？

    郝仁心裡想了很多，但渡鴉12345只是無所謂地一揮手：「知道啊，不過懶得管，反正他們不還沒找到你麼？等找到了再說。」

    郝仁想了想，覺得自己打不過眼前的白髮魔女，於是乖乖坐回椅子上，雙手交疊，表情誠懇：「那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我這麼一個弱不禁風的地球人，你讓我跟那幫超人打交道，現在薇薇安和莉莉脾氣好還好說，那要是換個脾氣不好的……你得讓我有點自保的能力吧？打個商量，給灌兩百年功力唄？」

    郝仁只是這麼一說，他並不指望渡鴉12345真的會痛痛快快點頭然後傳給他一本如來神掌。

    但渡鴉12345卻一拍腦袋：「誒，你不說我都忘了！新員工上崗強化，我說呢怎麼總覺得少了點啥……幸好在把你派到戰場上之前想起這事了！」

    郝仁：「……」

    如果他有一天死於非命，那肯定是被這個坑爹沒溜腦子有坑的神經病上司給害死的！

第三十章 自動設備

    郝仁非常懷疑渡鴉12345到底是不是帝國時空管理局的一員怪胎——反正他是萬分不敢相信堂堂一個超級文明竟然是由這種沒譜的傢夥構成的。只可惜目前他還沒機會接觸到其他的時空管理局成員或者來自希靈帝國的高級領導幹部：渡鴉12345說了，這小地方山窮水破，行政級別不夠，多少年沒人來看一眼都是有可能的……

    但不管怎麼說，郝仁是不再懷疑渡鴉12345的身份以及那個超級文明的真偽了，別的不說……就這座位於異空間的大房子，以及大房子裡那些高端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的設施就絕對不可能是人類能造出來的！比如他現在所處的地方，被稱作新員工上崗強化中心的房間……看著跟科幻片一樣。

    渡鴉帶著郝仁在洋房中七繞八繞地走了半天，途中經過很多堆放著水晶或者古怪設備的奇怪房間，後者如同鄉巴佬一般張著嘴走到最後，在他幾乎要懷疑這個大房子到底有沒有個盡頭的時候，渡鴉將他領入了一間和其他地方格格不入的大廳。

    這間大廳充滿科技氣息，整體呈規則的六邊形，每一面牆壁都泛著金屬的銀白色光澤，其上有藍白色的光流如同血脈般緩緩脈動。大廳極高，房頂上懸浮著很多散發出微光的水晶，讓整個房間都充盈著一種淺藍色的輝光。在大廳沿著牆一圈，郝仁看到了許多無法理解的奇特設備，它們看上去像是某種操作台，但完全沒有按鈕和操縱桿之類的東西，每個「操縱台」上空都懸浮著全息影像，而「操縱台」本身唯一可能的控制部件就是一個六邊形的水晶板——與地球上的機器設備完全不同。

    「這裡就是強化中心，小型化的，」渡鴉12345指著大廳中的設備，臉上頗為得意，「最早的時候，審查官都要在帝國首府，也就是影子城那邊進行統一強化和考核，那時候時空管理局規模還不大，宏世界的事情也沒這麼多，所以還忙得過來，但現在可不行了，於是新晉審查官的考核以及初級培訓、強化都下放到了各個節點甚至是基礎世界。咱們這地方比較偏僻，最近的虛空節點也要跳躍好幾次才能到，所以我乾脆就在自己家申請了這麼個地方。話說我一開始想申請魔能設備來著，這些科技側的裝置我實在玩不轉……但寫報告書的時候寫錯了……」

    郝仁暈頭轉向地聽著，渡鴉12345有個毛病就是自說自話，一旦她開口，那壓根就不管聽眾能不能聽懂，現在郝仁對時空管理局的各種常識都是一頭霧水，這個白髮魔女balabal說一大堆誰懂啊！

    「你說的那什麼強化……到底是個啥玩意兒？」總算郝仁還沒有被一大堆信息量給轟炸蒙頭，他還保持著最起碼的警惕：這地方的氛圍實在讓他忍不住想起那些成天研究切絲切片的科研中心，而希靈帝國在他心中也仍然是個「外星人群體」（畢竟他二十多年一直堅持無神論來著，「神明」倆字在他心目中遠沒有外星人容易理解）。讓我們聯想一下：一個地球人，落到外星人的生化實驗室裡，要接受強化……這戲碼扔好萊塢那幫導演手裡要不飆一屏幕血那都算把這個題材廢了好麼！

    小說裡那幫一聽外星人要給自己做身體強化頓時就歡天喜地的傢夥顯然沒郝仁這麼深謀遠慮，當然你要非說郝仁這傢夥比較慫那也沒辦法……

    「普通的身體調整而已，放心，不會讓你不習慣的，也不會有害，」渡鴉12345推著郝仁往大廳中央走去，「每天有成百上千的新晉審查官接受強化，從來沒有一個出事故的，你就放心吧！我們奉行的標準一向是人性化……站這兒別動！我把調整倉升上來。」

    郝仁戰戰兢兢地站在原地，然後就看到渡鴉伸手憑空按了幾下，腳下的地面便微微震動起來，隨後一台充滿科技氣息的設備便從地上打開的長方形缺口中慢慢升起。

    這是一個兩米多長的銀白色金屬箱，大致呈長方形，一頭大一頭小，精美華麗，上面有個蓋子，蓋子上還用水晶拼了個十字架……

    金屬箱的上蓋緩緩滑開，郝仁越看越疑惑：「……我怎麼感覺這東西有點眼熟？」

    渡鴉12345頓時一瞪眼睛：「怎麼可能！這可是最新型號的泛用型調整強化一體倉，前兩天剛拆的包裝，你上哪見過去？」

    郝仁想了想，頓時拍著腦門大叫：「我想起來了！這形狀他娘的是口棺材啊！」

    渡鴉12345一巴掌拍在郝仁肩膀上：「員工守則忘了？不準在領導面前說髒話！非要說髒話也要等領導說完了你再說！」

    郝仁斜著肩膀使勁往後撤：「你確定要讓我躺到這個箱子裡？我跟你講我可是有原則的人，這東西光形狀就夠滲人的……誒你別推我！我絕對不進去！別以為你們給它鍍上銀丫就不是棺材了！這上面連十字架都有你還……」

    渡鴉12345單手就把郝仁拎起來甩進了「棺材」裡：「大老爺們矯情個屁！進去吧您吶！」

    郝仁完全反抗不了這個神經病一般的白髮魔女，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他就發現自己已經躺進那個大箱子中了，與此同時一層透明的屏障從金屬箱四壁延伸出來，將他完全困在裡面。

    郝仁只能認命，但等了半天也沒發現有下一步動靜，他探著脖子往旁邊一看，發現渡鴉12345正捧著個數據終端在旁邊看的入神，他使勁拍著金屬箱的兩壁：「然後呢？然後幹啥？」

    渡鴉12345頭也不抬：「別嚷，我正找說明書呢……科技側的東西都弄這麼複雜干毛，這玩意兒開關到底在哪呢？」

    郝仁：「……我X！我要辭職！我毀約！我退出！你丫的根本一點都不靠譜！我……」

    「哦，找到了！」渡鴉12345一巴掌拍在「棺材」旁邊的某個地方，於是郝仁氣壯山河的抗議聲戛然而止，他看到的最後一幕，是一道貫穿了視網膜的刺眼白光。

    黑暗，冷寂，無邊無際的混沌，空間彷彿已經失去意義，郝仁感覺自己的靈魂在那一瞬間脫離了肉體，飄蕩在一個空靈而不可名狀的次元中，他努力尋找哪怕一丁點熟悉的五感，但一無所獲，沒有聲音，沒有光亮，沒有溫度和觸覺，人的精神被關在一個小瓶中，孤零零地飄蕩了……

    嗯，大概飄蕩了十來秒吧，然後郝仁就聽到耳旁傳來「砰」的一聲響，緊接著自己就被人拽著胳膊拉了起來，視覺也開始漸漸恢復。

    視野中的光芒和線條凝結成一個人影，是渡鴉12345的漂亮臉蛋和那一頭招牌式的銀髮，她拍著郝仁的肩膀，一臉高興：「行了，搞定。」

    郝仁騰一下子蹦起來，這才發現自己還站在那口棺材形狀的金屬箱中，差點腳下不穩摔將下去，他穩定了一下身形，小心翼翼地跳到地上：「這就完啦？我怎麼感覺就過了一小會呢？」

    「嗯，十二秒，」渡鴉12345揚揚手中的數據終端，「跟說明書上寫的一樣：按開關，選擇傻瓜模式，等十二秒，聽到『叮』一聲後紅燈亮，艙蓋自動彈開，然後把使用者端出來——不過你自己跳下來了。」

    「這玩意兒是微波爐嗎？！」

    渡鴉12345聳聳肩：「反正使用方法差不多，傻瓜式設備的流程不都這樣麼。」

    郝仁對這個白髮魔女的淡定和臉皮目瞪口呆，最後只能安慰自己：至少沒出事故，自己身上的零件好像都還在。

    隨後他握了握拳，像檢查一下這外星人的強化技術到底靠不靠譜，自己是不是真的走上了小說裡那種白衣如雪來去如風的高手路線，結果一檢查他驚訝地發現——下一章再說。

第三十一章 你得出趟差

    「話說我怎麼感覺沒什麼變化呢？」郝仁捏著自己胳膊上那點肌肉，發現自己既沒有變得力大無窮，也沒有變得不懼傷痛，他還使勁對著遠處的牆角憋了半天勁，結果也沒放出球形閃電來——總而言之他覺得自己仍然是個普通人，興許是強化了復原再生能力？可惜他當場狠不下心給自己一刀……

    「你還想要什麼變化？」渡鴉12345一邊照著說明書把那個調整強化倉復原到位，一邊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當場放個三連發大火球是怎麼著？」

    「額，不是說好了給我點戰鬥力麼？」郝仁感覺再次被這個不靠譜的女上司給騙了，「你讓我成天跟一幫揮揮手就能弄死人的超人在一塊，倒是給我點自保能力啊——這調整的到底調整了啥？」

    「給你捋了捋內分泌，把你胳膊肘上那倆疤給去了，順便根除了你的白頭髮，」渡鴉12345一臉認真，「起碼目前是這樣。」

    郝仁：「……」

    「啊哈，你這表情真有意思！」渡鴉12345似乎相當樂於看到郝仁臉上的精彩表情，她足足憋了十秒鐘才笑出聲來，「別想太多，別太貪心，我知道你想要什麼，我帶的新人可不少，咱是專業的，你們這幫新兵蛋子上崗頭一個月腦子裡不會裝別的，淨想著一朝功成當超人了，可你倒是想想，假如我這次真的給你這麼大本事，或者哪怕只給你個原地起跳能蹦二十米的本事，會有什麼後果？」

    郝仁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說：「以後不怕電梯停電了？可以報名給蜘蛛俠當替身？」

    渡鴉12345瞪著眼睛看著郝仁：「誒你這腦子讓我想起一個人……不過你扯的太遠了點。真讓你直接變成超人，唯一的結果就是你每天得有二十多個小時把自己撞進牆裡或者吊在天花板上，身體強化這玩意兒是循序漸進的——」說著，渡鴉12345拍了拍郝仁的肩膀，「該有的都已經給你了，只不過現在暫時被一套精神暗示程序封鎖著，它能保證你不會提前使用超出你處理能力的本事。多經歷經歷事情，做幾個小任務錘煉錘煉，你的身體潛能會慢慢開放的。」

    聽到這兒，郝仁才終於舒了口氣，心說看來自己沒被坑，只是改成分期付款了而已。而且聽渡鴉12345這麼一解釋還挺有道理的：一個二十五年都被地球引力束縛著的地球人，突然得到飛天入地的本事那絕對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往好了想都容易把自己家拆了，暫時加道安全鎖很有必要。

    郝仁非常清楚自己的性格，他是一個平常沈穩，但特殊情況下好奇心又過於旺盛的人，假如他真獲得了什麼超能力，那回家第一件事肯定是去摸摸電門試試……

    「那我這身體強化究竟都是哪方面的？」郝仁頗為期待地看著渡鴉12345，「問這個應該不違規吧？讓我大致知道個情況也好有個心理預期。」

    渡鴉12345這次倒是認真解釋起來：「反應速度，力量，恢復能力，對極端環境的適應性，抗毒抗輻射抗高低溫抗腐蝕抗一切該抗的東西，不過基本上還是在人類基礎上提升的，將來等你通過考核之後還會有別的調整項目，不過都有嚴格的標準，而且即便強化完畢，也不會讓你隨便使用各種有危險性的力量：你要首先證明自己的心志可以駕馭超人的實力，你明白的。」

    郝仁點點頭，一邊檢查著自己全身上下。他覺得自己這心態要通過考核肯定沒問題：人如其名，好人嘛。不過就如渡鴉12345說的，一切還是要靠實際檢驗，從今天開始，他這「時空管理局基層員工」的特殊生涯才算正式開始。

    「嗯，勞保也給了，新員工上崗強化也搞定了，剩下的員工守則之類你可以回去慢慢學，反正當前你要記住守則裡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對無關人士透露關於時空管理局的情況，這個無關人士指的是除了你那堆房客之外的任何人，記著，是任何人，」渡鴉12345很認真地看著郝仁的眼睛，「而且即便是你那堆房客，也不能隨便亂說，讓他們大概知道你為什麼要罩著他們就行。你那的房客雖然是我專門挑選出來的，但並不意味著他們也進入了時空管理局的圈子，起碼暫時沒有進來。這是個很微妙的度，你要注意把握。」

    郝仁意外地看了對方一眼：「保密條例？時空管理局……按你的說法這就是『神』的組織吧，怎麼你們這些當神仙的還怕讓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我聽說的神那可一個個高調的很，恨不得讓全人類都過來膜拜自己，平常閒著沒事淨研究怎麼宗教擴張了……」

    「也有搞宣傳的時候，但只有在必要的情況下才那麼做，」渡鴉12345搖搖頭，「對時空管理局而言這種宣傳就沒必要。你記著，管理局所處置的地區，都是有自己發展軌跡、當地土著文明正在正常演化而且獨立性較強的地區。即使成神，我們也不能隨便打斷一個正常文明的演化過程。讓一群智慧生物突然知道在自己熟知的世界之外還有一幫可以操控宇宙常數的超級生命，讓他們知道自己生存的整個世界都可以被『神明』隨意改寫刪除，這對大多數文明而言幾乎是精神上的滅頂之災——當然，你把時空管理局的事說出去並不會導致這麼嚴重的後果，大多數人都不會相信你，但這是個原則問題。」

    郝仁似懂非懂地點著頭：「我明白了……不過照這麼說，時空管理局其實是個隱秘組織？除了你們……咱們自己知道，別人都不知道？」

    「不完全是，宏世界的格局並不是一成不變的，」渡鴉12345仍然搖頭，「宏世界是皇帝陛下建立起來的龐大體系，是帝國領土內所有宇宙連接成的虛擬大網，這張網每天都在成長，時空管理局則是這張網的控制系統，所以什麼情況都會遇上。有時候一個文明或者一個群體會成長到可以接觸帝國的程度，或者有些地區遭遇了巨大災難，以至於管理局不得不全面介入，這種情況下我們當然就不能繼續保密了。在通過審批之後，管理局可以決定對某個群體揭示帝國的存在，之後那個群體就被正式接納為帝國成員。不過這些事情離你都挺遙遠——你還是先管好自己眼前這一畝三分地吧。說實話現在這年頭對你們新人審查官已經夠寬鬆的了，當初管理局剛成立的時候帝國局勢還不穩，保密條例可比現在要嚴苛的多，而且那時候我們都習慣用帝國軍人的標準來要求民間部門，隨便洩露任何信息一律處決，現在雖然處決制度還在，但只要不造成切實惡果就都沒事，你就偷著樂吧！」

    郝仁頓時出了一頭冷汗，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個看似只是有點沒溜的女上司背後是一個怎樣龐大而嚴肅的組織：隨隨便便處決條例就提出來了！

    但他同時也從渡鴉12345的一番話中聽出了巨大的機遇：哪怕他仍然對時空網絡和時空管理局不甚理解，卻也能隱隱約約想像到這究竟是怎樣一個龐然大物，而他現在已經成為這個龐然大物的一員，他所知的這顆星球，這個星系，甚至這個宇宙，在整個「宏世界」中究竟有多不起眼？

    只要想想這個，整個人的動力蹭蹭就往上漲啊！

    這時候渡鴉12345早已收拾好房間裡的設備，領著郝仁向外走去：「先別想那麼多，現在該給你走的流程已經走完，我有個任務要交給你。」

    郝仁一聽這個，頓時精神起來：這是組織上需要自己了！

    「過兩天你要去歐洲那邊一趟，」渡鴉12345隨口說道，「接一個新『房客』，我費了挺大功夫才把他弄到這邊，不過那傻X登陸的時候搞錯整整八個時區！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我就不親自出馬了，正好可以給你歷練歷練。」

第三十二章 人外娘的正確用法

    「出差？歐洲？」郝仁有些意外地看著渡鴉12345，「怎麼我的房客裡還有外國人呢？」

    渡鴉12345用很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郝仁幾眼：「你這思想到底什麼時候能趕上趟？都說了是異常生物，哪有國籍！你家那個吸血鬼出生的時候山頂洞人還不會直立行走呢，她算哪國人？」

    郝仁趕緊拍著腦門承認錯誤，並表示自己這是被地球人的固有僵化思想給束縛了想像力，隨後他趕緊詢問任務細節：「接誰？具體在哪？什麼時候去？最後還有最重要的一個——來回的飛機票組織上給報銷不？」

    「看你那點出息，」渡鴉12345斜著眼看了郝仁一眼，「放心吧，你的一切行動經費都是組織上報銷的，原本我打算直接給你開個傳送門過去，不過考慮到新員工需要鍛煉，所以還是給你經費讓你自己想辦法過去比較好。至於你的『客戶』長什麼樣……額，這個我暫時也不敢確定，他來這的過程比較特殊，應該是經過了偽裝，不過你身上帶著的數據終端會釋放識別信號，他會主動找你接頭的。另外護照之類的手續問題也不用你操心，我已經用『特殊途徑』給你準備好了，等會你走的時候順便帶上。」

    郝仁連連點頭，然後突然想起件事：「對了，那我家裡還有兩個怎麼辦？她們現在還隔三差五打一架……這實在不敢隨便往家放啊！」

    想到莉莉和薇薇安在無人看管的情況下到底會鬧騰到何等地步，想到自己家的房子在兩個女超人的戰鬥中能堅持多久，郝仁頓時就是一脖子細汗：這個問題一定要提前解決，他可不像回家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給建築隊打電話蓋新家。

    「把你家那兩個帶上，興許能派上用場，她們的手續我也給你準備著呢，」渡鴉12345纖手一揮，「再怎麼說那個吸血鬼也在全世界周遊過，狼人則能幫你打架。你們這次就當磨合團隊吧。不用擔心她們不答應，我大致瞭解了一下她們的情況，那倆……閒著呢。」

    郝仁很在意對方提到的「磨合團隊」和「派上用場」是什麼意思，本能讓他感覺到一種隱隱約約的危機感，但他並沒細問：渡鴉12345樂於解釋現狀，但絕不提前透露未來情況，他對此已經瞭解。

    「把情況問明白了就趕緊走吧，」渡鴉12345一巴掌拍在郝仁肩膀上，「回去檢查你銀行卡，裡面有這次的行動經費，下午的時候我再把具體聯絡地點和接頭細節發到你數據終端上，這是次小任務，每一個見習審查官都是從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做起的——好好鍛煉。」

    郝仁剛來的及點頭，就感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回到了王八坨子邊的公路上，肩膀上一抽一抽的疼痛感以及手裡不知何時多出來的一個文件包讓他確定之前的經歷不是做夢：每次去那座大洋房裡都會產生某種不真切的做夢感，主要是這個空間傳送的過程太讓人匪夷所思了點。

    他想起剛才渡鴉12345說的把經費打到銀行卡上的事，忍不住扯扯嘴角：先不說對方是怎麼知道自己卡號的，反正那個女人神通廣大，她做什麼都不值得意外，真正值得吐槽的是這給神打工竟然也要靠這種方式來劃撥活動經費……委實不像小說上講的啊。

    「誒，忘了件事！」郝仁突然一拍額頭，「薇薇安的血魔法失效的事兒還沒問呢！」

    前兩天薇薇安試圖用血魔法來安撫郝仁的「噩夢」，結果不論是魔法還是吸血鬼血液都未能奏效，這兩樣東西反而被郝仁給吸收了，這件事一直讓後者很在意，不過這次跟渡鴉12345見面又是被對方拉著節奏，他竟然沒顧上問。

    看看頭頂澄明瓦亮的天空，想到渡鴉12345看上去很忙的樣子，郝仁搖搖頭，決定下次再問。

    坐車回到南郊白石路，讓人欣慰的是自己的房子看上去沒事，即沒有濃煙滾滾，也沒有傳來可疑的爆炸聲，看樣子那倆女超人在自己出門的時候也沒打起來——當然也有可能是莉莉出去「出診」還沒回來。郝仁上前掏鑰匙打開門，還沒看見人就先朝客廳招呼了一聲：「我回來了！」

    屋裡靜悄悄的，完全沒有人聲，郝仁進屋關好門，發現家裡聽不到一點動靜，客廳的空調也關著，郝仁探頭探腦地看了好半天，最後只有「滾」施施然地從廚房溜出來跟他打了個招呼。

    「臥槽……那倆女超人不會出門決鬥去了吧！」

    郝仁頓時想到一個很驚悚的可能性——原本他不是一個如此消極的人，但自打薇薇安和莉莉因為一個「藏獒到底能不能打過狼」的問題幾乎打出血來之後他就意識到，只要那倆女超人在自己家住一天，他就得養成凡事往壞處想的習慣，只要那倆沒在自己視線裡，什麼都有可能！

    郝仁感覺心裡一陣不安，本來今天天氣就熱，他又在外面頂著太陽走了一路，現在感覺渾身是滋滋冒汗，他找到空調遙控想給自己降降溫，結果發現——停電了。

    「今天是怎麼回事……剛接了個任務就諸事不順？」郝仁很迷信地想道。

    正在這時，他突然聽到門口傳來兩個很熟悉的女孩子聲音，頓時心裡一塊石頭放下地：是薇薇安和莉莉回來了，看來這倆沒決鬥。

    「呀，房東你回來啦？」莉莉第一個蹦進屋，看到郝仁就一驚一乍起來，「正好快中午了，房東咱們吃飯唄？」

    ……這個狼妹子的大腦可能是由麵條和米飯組成的，一到飯點她這腦子就不會想別的事了！

    「你們幹什麼去了？」郝仁擦著腦門上的汗，看著薇薇安（這時候莉莉已經進入等飯狀態，基本沒有交流價值），「我還以為你們出門決鬥了呢。」

    「剛才停電，我以為該交電費了，」薇薇安微笑著，「然後出門找到了大狗一起去。」

    莉莉難得沒有跳起來跟薇薇安嗆火：這個二貨成天被薇薇安「大狗大狗」地叫著，現在已經反應不過來了。

    「交個電費還倆人組隊？」郝仁奇怪地看了薇薇安一眼，不過迅即反應過來，「哦對，你不能碰錢。」

    薇薇安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起來，致命傷被人狠戳的感覺一定不怎麼好，不過最後她還是無所謂地聳聳肩：「小區變壓器燒了，停電半天。」

    郝仁「哦」了一聲，拿起旁邊的雜誌扇著風：「真要命，正熱的天……這電停的真不是時候。誒莉莉你怎麼了？」

    莉莉四腳著地蹲在沙發上，伸著舌頭使勁喘氣：「剛才回來的時候跑得快了點，有點熱。」

    薇薇安跟郝仁一塊目瞪口呆：平常說莉莉是大狗真是一點沒錯，這散熱方式也忒高端點！

    雖然看著一個漂亮姑娘露出這般憨二模樣有一種另類的萌點，但郝仁還是感覺有點看不下去了，於是委婉地提醒莉莉：「你現在這形態……還用吐舌頭麼？」

    莉莉想了想，摸摸身上的細汗，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恢復正常坐姿順便把舌頭收回去：「哦，習慣，我老忘，這麼多年都沒改過來。」

    郝仁嘿嘿乾笑，也不知道這時候該說點什麼，不過就在這時，一陣涼風突然從旁邊徐徐吹來。

    他驚訝地轉過頭，結果看到薇薇安已經轉化成吸血鬼狀態，身邊縈繞著肉眼可見的淡紅色血霧，正在那一邊放冷氣一邊揮舞著兩把小折扇使勁往四面八方扇……

    「房東你看這樣行不？」

    郝仁眼睛都直了：「我去這樣也行？！」

    莉莉此刻也顧不得對方是自己的死敵，三兩下就蹭了過去，一邊吹涼風一邊問：「誒，長翅膀的，你平常放冷氣不都帶著一股怪味麼？」

    薇薇安眉毛一挑：「那是打架的時候才用得上，我平常給自己降個溫就不能吹點純淨風了？」

    郝仁對人外娘的正確用法感覺大開眼界，滿臉是笑：「行啊薇薇安，你以後就當空調得了，光剩下來的電費就夠頂你半個月房租的！」

    然後他便公佈了剛從渡鴉12345那裡領到的任務：「順便說件事，過兩天我要奉命旅遊一趟——就那個時空管理局的任務，要去趟歐洲，時間不限，你們最好跟著一起來，怎麼樣，有空不？」

第三十三章 高能的員工守則

    「我得去趟歐洲，任務。」郝仁努力把自己想像成穿著黑風衣戴著大墨鏡的特殊體制工作人員，說這句話的時候一張臉嚴肅的簡直都不像他自己的，不管怎麼說，時空管理局員工這個身份還是能改變一個人的言行舉止——他現在特注意自己形象，不過僅限於在家裡這倆異常生物面前的時候。

    莉莉頓時整個人都燦爛起來，屁股後面彷彿有一條無形的尾巴正在使勁掃風：「出去玩啊？！有空有空！」還真跟渡鴉12345說的一樣，完全不用擔心這個二貨拒絕。

    薇薇安的關注點則在別的地方：「額，我當空調可以省電費頂房租？好啊好啊……」

    郝仁感覺這個廢柴吸血鬼的關注點完全不在正確的地方。

    「話說你能製冷，還能制熱不？」莉莉偏頭看了薇薇安一眼，後者身邊縈繞的冷氣轉得正歡，這冷風吹的比空調還清新，「要是冬天能把暖氣費也剩下，絕對夠你房租了。」

    薇薇安想了想，免露難色：「血族本來就是低溫生物，製造點冷空氣還行……」

    「咳咳，咱們說正事呢，」郝仁趕緊把這個愈發詭異的話題拉回到正軌上，「莉莉你是要跟著來吧？那薇薇安呢，你有事不？沒事就一起去吧，我對歐洲那邊也不怎麼熟。」

    郝仁說的是實話，別說歐洲他不怎麼熟，事實上這傢夥這輩子就沒怎麼出過遠門，除了認識南郊這一畝三分地，其他的出了三環路對他而言基本上就算異世界了——如今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打算去外國，而且還是「組織上安排」的公款旅遊，想想怎麼能不有點小激動！

    咱也算公務員啦，雖然是外國的——郝仁如是想著。

    「我？我倒是沒什麼事啦，」薇薇安略帶尷尬地低下頭，「前兩天找的工作剛弄丟，現在閒著呢，呵呵，呵呵呵呵……房東我給你當嚮導可以頂半個月房租不？」

    郝仁撇撇嘴：這位猛妹子你還能保留點身為吸血鬼的尊嚴麼？暗夜貴族之類的咱就不考慮了，你起碼保持個暗夜萬元戶的水準都行啊！現在這落魄的連旁邊的莉莉都看不下去了……

    「你就別糾結房租的事了，」郝仁仰天長歎一聲，「我跟渡鴉12345簽了賣身合同，還能趕你走是怎麼的？你平常要願意的話就在家裡幫幫家務我就心滿意足嘍。至於找工作的事……我建議你還是別折騰咱這塊那些個快窮死的商家了，我可是聽說了，前陣子你去麥當勞打工，老天爺為了讓你繼續窮下去，一口氣弄死好幾百家食品企業……」

    薇薇安趕緊咳嗽：「咳咳……這不關我的事！」

    這時候莉莉還沈浸在即將出門玩的興奮勁裡，乾脆真的變身成狼人形態使勁搖起尾巴來（她或許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抒發自己的特殊心情）：「房東房東，咱們什麼時候出門？要不要我現在就去收拾行李？咱們到底去哪？過去呆幾天？你說的那任務有時間限制沒？另外咱什麼時候吃飯？」

    郝仁使勁揮著手把那個興奮過頭的狼人摁回去：「別急別急，我連飛機票還沒訂呢，等那個渡鴉把具體情報發過來再說。誒對了，給你們看個好玩的東西——這可是高科技！時空管理局員工標準裝備……臥槽！我給扔哪了？！」

    郝仁在身上幾個兜裡一掏，頓時額頭汗下，連旁邊薇薇安吹出來的徐徐涼風也不再管用：他清清楚楚地記著自己把那個叼炸天的數據終端塞進了褲兜裡，但現在他只從兜裡摸出兩根線頭來！

    「這下玩脫了！」郝仁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超現代玩意兒萬一落到普通人手裡是個什麼後果，它有可能砸出一個《都市之外星超腦》的主角來，也有可能砸出一個加強連的中科院專家，但最有可能的還是導致渡鴉12345空降過來把他砸死：這絕對妥妥的是重大工作失誤！

    不過就在郝仁手忙腳亂遍尋未果，已經準備出門沿路尋找的時候，他突然聽到身旁傳來一陣輕微的嗡鳴聲，隨後一個小小的漩渦狀空間門出現在半空中，那個六邊形的「數據終端」歪歪扭扭地從漩渦裡擠了出來，輕巧地落在他手上，半空中還帶著一行全息投影打出來的字幕：「用戶請注意，攜帶本機時不要隨意丟棄在交通工具上，本機認路功能有限——這TM本來就不是一台數據終端該幹的事！你下次再這麼幹，本機給上頭打報告了啊。」

    郝仁：「……」他現在理解渡鴉12345說的「智力不比你差多少」是什麼意思了，這台數據終端儼然是有個人工智能的！最起碼他沒聽說過別的電腦可以跟自己主人對著罵街……

    莉莉馬上被這個新奇的小玩意兒給吸引了注意力，她的尾巴晃成了一團虛影，眼睛亮閃閃地湊過來：「房東，這個給我玩玩唄？」

    郝仁想了想，確定之前看的員工守則核心簡章裡沒有這方面的禁令，於是把數據終端遞了過去：「小心點，雖然渡鴉12345說這個很結實，但這東西一旦弄壞可就沒地方修了。」

    莉莉興奮地接過數據終端，來回擺弄了半天，結果那東西一點反應都沒有，最後似乎是被莉莉給弄煩了，數據終端上空才不情不願地蹦出一行字：「權限不足，別費勁了行不？本機有操守的。」

    現場仨人：「……」

    薇薇安很慶幸自己剛才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沒跟個土包子一樣上去丟臉，她乾笑兩聲便向廚房走去：「大狗你繼續玩吧，我去做飯。」

    莉莉訕訕地把數據終端還給郝仁，然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跟著跑向廚房：「誒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你會做飯？你不是光會吃麼？」

    「我過去吹空調，屋裡好熱。」

    「……」

    趁著薇薇安和莉莉在廚房叮裡噹啷忙活的時候，郝仁抓著自己新領到的數據終端研究起來，主要就是看看這個時空管理局到底都幹點什麼，然後接下來的半個多鐘頭裡，他越看越心驚。

    開頭都還是正常工作守則，一些禁忌事項之類，但後面的條例和案例參考就讓人不好理解了：

    《關於特III型文明的觀察及引導流程須知》

    《新六類世界末日的登記辦法》

    《嚴格規範局部戰爭申報流程的指導方案》

    《審查官介入恆星級戰爭的注意事項》

    《有關滅絕令的基本常識及審查官在相應流程中的角色作用》

    在那些基礎的工作守則末尾，附加的就是這樣一堆讓人目瞪口呆的東西。

    「咨詢件事兒，」郝仁知道自己的數據終端有交流能力，於是小心翼翼地在腦海中問道，「這些一看就特別高能的東西……到底是怎麼個意思？」

    「字面意思，」數據終端上浮現出一行字，「不過那是正式審查官需要處理的事情，暫時與你無關。審查官是帝國在局部地區的代理人，換算到宗教體系中就相當於活聖人或者聖子，處理這些日常工作有問題？」

    郝仁立刻表示沒有問題，然後回去安撫自己那撲騰亂跳的小心肝去了。

    而到了下午，他已經暫時將那些高能的「員工須知」放到腦後，那還指不定是什麼時候的事兒呢，當前他還是先把自己的「任務」搞定比較好：渡鴉12345已經將任務細則發了過來。

    他此行的目的地是英國，卻不是什麼有名的地方，而是一個偏僻的、在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小城鎮，他的新房客就在那裡等著他。

第三十四章 人外娘的小秘密


    雖然那個五位數的白髮魔女看上去不怎麼可靠，但她承諾的事情還是不會出錯的，郝仁等來了組織上劃撥給自己的活動經費，看著銀行卡上多出來的幾位數字他感覺淚流滿面：這待遇真好，當初渡鴉12345要是直接把這一串零拍他臉上，他簽合同絕對比啥都痛快！

    郝仁意識到一件事：他必須學著脫離日常那種升斗小民的思想，從一個更高的角度來看待「時空管理局」這種怪物組織，人世間的貨幣對這個組織而言大概只是個行動道具，而且是無限量批發的——郝仁有心捧著銀行卡再讓渡鴉12345多給他打幾個零，不過後來想想還是沒好意思……

    但不管怎麼說，活動經費是解決了，順便還解決了薇薇安至少兩年的飯費：從那個廢柴吸血鬼住進家裡以來，郝仁一直等於是白養著她，說是就當雇個保姆、省點電費什麼的來沖抵房租，其實那多半還是說笑，郝仁一個平頭老百姓，檔次哪能上升到這種級別啊，他只是找個理由來讓自己和薇薇安都安心接受這種吃白食現狀罷了。但現在這已經不是問題，五位數的白髮魔女給他撥了夠仨人周遊世界的活動經費，就讓他們去英國接一個人……

    在前往首都國際機場的路上，薇薇安就不止一次地在旁邊念叨：「房東，你說那個時空管理局還招不招人吶？我過去幫他們製冷也行啊！」

    等坐上飛機之後薇薇安還在念叨這個問題，郝仁就有點忍不住了：「少來，這是需要天賦的你懂麼，我多少也是個預備役公務員和候補聖子，你以為這麼容易當啊——而且白髮魔女那房子冬暖夏涼，堂堂一個女神，我估計她也用不著空調……」

    薇薇安這兩天一直在家負責給全屋子製冷，省電費之餘，家裡仨人都已經把她默認成空調了。

    吸血鬼少女撇了撇嘴，然後一邊趴在飛機舷窗旁邊好奇地看著下面地勤人員忙來忙去一邊嘀咕：「把『滾』扔在家沒問題吧？」

    「沒事，它皮實著呢，你別忘了它的出身，」郝仁一點都不擔心，這次家裡人集體出門，飛機上自然是不能帶貓的，給那畜生辦個國際托運也不太現實，所以他就把「滾」扔在家了，托給一個鄰居照顧，但實際上郝仁很確定那機靈畜生更有可能第二天就從別人家裡溜出去自力更生：它有前科，「想當年它憑著不到十斤的體格就能稱霸整條街所有的貓狗窩點，野外求生能力比我都強。兩年前我剛養它的時候每逢出門還擔心過，不過後來就不怕了：把它扔出去一個月，那傢夥回來能胖上半斤多……」

    「房東，你說英國應該是個什麼樣啊？我都沒去過誒。」莉莉坐在郝仁對面，現在正一邊扒著頭看窗外景色一邊好奇地問道：用四腳著地的姿勢。

    這次「活動經費」充裕，郝仁也土豪氣息十足地直接買了頭等艙，因此仨人周圍空間寬敞，和其他乘客之間也有隔斷，莉莉這個靜不下來的傢夥在飛機起飛之前已經扭來扭去大半天了。當然，買頭等艙的原因資金充裕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頭等艙這邊私密空間比較好——郝仁知道自己帶著兩個種族成分極為特殊的傢夥，雖然理論上這倆閱歷豐富的女超人不會掉鏈子，但他還是處於小老百姓的謹慎，想盡可能在旅途上讓這二位和普通人保持距離，這樣談論一些「機密話題」的時候也方便點。

    「我哪知道，我也沒去過，」郝仁聳聳肩，扭頭看向薇薇安，「對了再確定一遍，你真的去過英國是吧？咱們到那邊可全靠你當嚮導了，你可是號稱會英語的……」

    「當然，我可是很重視名譽的，不會亂說話，」薇薇安一挺胸，「怎麼說我也周遊過全球，早在你們人類吃生肉的年代我就知道地球是圓的了，哪沒去過？我還在梵蒂岡當過……」

    郝仁趕緊咳嗽兩聲：「咳咳，在教堂混飯吃的日子就不用再提了，真不知道你那幫同族知道你這光榮經歷會是個什麼想法。」

    「他們？我都幾百年沒見過了，大部分是頑固不化的蠢貨，少部分聰明傢夥比我還會躲藏，」薇薇安聳聳肩，「我們族內非常鬆散，哪怕是當年的全盛時期也一盤散沙，要不哪能邊緣化到如今這種程度啊。唉，當年的事情還是不要提了，提起來一腦門子憂鬱——我這輩子怎麼過的稀里糊塗的？」

    郝仁嘿嘿一笑：「你也知道自己稀里糊塗。行了，知道你會英語認識路就行，省著到時候找嚮導，咱們的事兒不能找別人幫忙，那個渡鴉說為了歷練新員工的辦事能力，連個地圖都不給……」

    薇薇安自信地一拍胸口：「放心吧放心吧，當年亞瑟·莫德雷德跟我對著罵街都沒罵過我——我在那邊生活過一百三十多年，英語說的跟母語似的。」

    郝仁一愣一愣地聽著，總感覺有哪不對，但薇薇安這句話的信息量實在太大，壓根不給人細細分析的機會，所以最後他也就點點頭不再深究這個問題了。

    又過了一會，郝仁看莉莉還沒有安靜下來的意思，便找個話題吸引狼人妹子的注意力：「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們在人類世界生活，這身份問題是怎麼解決的？尤其是你，莉莉你怎麼搞定的？」

    這個問題困擾郝仁長達數天之久：薇薇安多少還能算老而成精暫且不論，莉莉這個二貨是怎麼在現代社會搞定自己身份問題的？她號稱從民國時代就滿世界亂竄，申報還在的時候就是大上海灘著名文藝女青年，這至今將近百年時光，公民證明的形式都換了不知道多少茬，莉莉這麼個二貨竟然能優哉游哉地在人類世界混的風生水起——而且看上去比薇薇安混的還好，這委實讓人好奇。

    莉莉聞言也在座位上好好蹲下來，腦袋上似乎有一對尖耳朵抖了抖：「也沒什麼困難的啊，我親眼看著你們這社會秩序從零到有建立起來的，在人類社會生活什麼的，我門清，毫無難度。」

    說到這，莉莉突然很機靈地仰起頭，她那總是不太靠譜的腦筋終於聰明了一回：「為什麼尤其是我？你覺得我很笨啊？」

    郝仁趕緊搖頭，旁邊的薇薇安則扭過臉去一副不忍直視的模樣，而莉莉則一板一眼地指正起來：「我知道你們總是覺得我不太聰明，我六感敏銳著呢，就是懶得跟你們較真罷了，這是生活態度問題。房東我告訴你哦，你別看我平常不好動腦子，但我背後本事大著呢！我跟很多人認識，比如……額，那些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就不說了。反正我很厲害！」

    郝仁擦擦腦袋上冷汗，直覺告訴他莉莉剛才很有可能會說出來一大堆嚇死人的人名，其中得有不少是禁止事項，得幸虧狼人妹子住口比較早啊。跟家裡這倆女超人在一起每天都有類似的驚喜，她們提起那些歷史名人的語氣跟談論街口老趙家似的，全然不顧聽眾的肝有多顫。

    這時候飛機的起飛準備終於完成，有空姐開始提示乘客在座位上坐好並扣緊安全帶，折騰了半天的莉莉也乖乖地老實下來，手腳麻利地繫好安全帶，然後她跟郝仁同時發現了一個讓人目瞪口呆的事實：薇薇安貌似在哆嗦……

    往常總是一副穩重氣質，起碼有點吸血鬼風度的她，現在一聽到飛機即將起飛的通知臉色就開始變化，而且她甚至連安全帶貌似都不太明白該怎麼用，郝仁幫著薇薇安把安全帶扣好之後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句：「你還怕坐飛機？你自己都長翅膀的！」

    「我沒坐過這個……」薇薇安弱弱地說道。

    郝仁頓時頗為意外：這個連胡夫金字塔修建的時候都全程在旁邊蹲著圍觀過的吸血鬼，見多識廣到喪心病狂的吸血鬼，竟然沒坐過飛機？

    薇薇安那模樣都快哭出來了：「買不起飛機票……」

    郝仁：「……」

第三十五章 異國他鄉

    等飛機一起飛，莉莉和薇薇安這倆人就好像反過來了。

    平常在家的時候，莉莉總是活蹦亂跳的那一個，元氣十足的狼人少女總是有著過於旺盛的好奇心，見到什麼都會興致勃勃地研究半天，哪怕大街上撿到塊石頭，只要周圍沒人她都會擱嘴裡試試軟硬，而薇薇安則成熟穩重許多，雖然黴運不斷，吸血鬼少女卻總能保持她身為「血族」的那份特殊驕傲和矜持，看上去可比莉莉要穩重多了。

    但現在倆人的表現完全相反：莉莉正老神在在地躺在寬大的高等艙座椅上等飯吃，一邊輕車熟路地在旁邊的液晶電視上尋找自己感興趣的節目，而薇薇安反而整個人都興奮起來，吸血鬼少女扒著飛機舷窗，張著嘴巴看外面雲層飛快掠過，良久才感歎出來：「噢，真的飛起來啦！而且真能飛這麼高啊？」

    說來慚愧，郝仁這也是第一次坐飛機，他挺能理解薇薇安此刻表現的，不過他還是忍不住說一句：「你平常不也會飛麼，有必要這麼驚訝？」

    「自己飛的時候和這個感覺不一樣！」薇薇安理直氣壯，「而且我一般也不飛這麼高啊，飛的太高了容易被雷劈，而且高空低溫雲層很危險，當年我想去天上研究星星就飛的太高了，結果被凍成一大塊冰疙瘩掉下來——為這事兒我還差點被獵魔人發現，然後就很少飛到千米以上的高度了。」

    郝仁咂咂嘴，頗為奇怪：「那你當初周遊世界都是低空飛行？你也不怕被人拿弓箭打下來？」

    「周遊世界的時候？有時候飛，有時候走，反正我體力比人類強，時間也不是問題，哪怕繞著歐亞大陸走一圈也沒什麼困難的，」薇薇安很得意，「而且我又不是從來不往高空飛，遇上獵魔人的時候還是要往雲層躲一下的，獵魔人很少有對付高空目標的本事。對了，說起弓箭，我倒是不怕那東西，威爾士的長弓手都打不到我，你以為那東西朝天上射的時候能飛多遠啊。倒是二戰的時候不小心被高射炮打下來一次……」

    郝仁目瞪口呆，薇薇安則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嘖嘖，你們人類研究這些危險東西的本事太厲害，前陣子還互相扔石頭，拿著大刀長矛打仗，得個頭疼腦熱都要靠向上天祈禱來救命，結果轉眼間就能把十好幾噸的鋼板發射到天上了，我還以為高射炮是新型號的投石機呢，一炮糊在臉上——要不是及時散成蝙蝠，興許我就成世界上死法最花哨的血族了。」

    初次坐飛機讓薇薇安這個窮酸吸血鬼顯得有點亢奮，因此這些本不應該隨便亂說的尷尬秘密是一個接一個地往外蹦，一開始郝仁還能面帶微笑地和這姑娘交流，到了後來就只能瞪著眼睛干聽了：有些事完全超出他的理解範圍，做表情都不知道該怎麼做！

    等薇薇安講到自己有一個老熟人在北美洲上空兜風時被隕石砸死的時候，郝仁決定換個討論對象，於是轉向莉莉：「看上去你挺自在啊，平常經常坐飛機？」

    狼人妹子懶洋洋地抬頭，莞爾一笑：「我坐過早時候的司汀遜客機。」

    郝仁愣了愣：「那是啥？」

    薇薇安顫巍巍地坐正身子：「民國時候的……你當年到底多有錢？！」

    「我也買不起民國的飛機票啊，」莉莉擺擺手，「不過我可以鑽機器艙嘛，還有行李架，最後一段我乾脆是掛在飛機外面的。那時候的安保可沒現在這麼高級，根本沒人過多檢查這些地方，而且以我的身手，要繞過普通人的眼睛也非常容易。就是到站降落的時候比較困難，我得提前往下跳，雖然摔不死但挺嚇人的。」
    郝仁頓時叫起來：「廢話，正常人像你那麼搭順風機早死半路上了！」

    莉莉吐吐舌頭：「反正我就是從那時候積累的經驗。所以就說嘛，這個蝙蝠太死板，有時候還沒我聰明呢，你就不知道好好利用自己的身體素質。」

    薇薇安別過臉去：「我不覺得能把自己掛在飛機外面逃票有多值得驕傲。」


    儘管這麼說著，她還是忍不住跟莉莉討論起來，倆人的主要話題就是怎麼安全地把自己掛在人類的各種交通工具上——莉莉給薇薇安傳授鑽行李艙偷渡的方法，薇薇安則給莉莉講怎麼躲高射炮，反正都是一些在郝仁聽來完全不靠譜的話題。但不管話題本身再怎麼沒譜，這兩個冤家死對頭總算是在這詭異的領域達成了暫時和解：她們倆都對這種坑爹事情挺感興趣的。

    看著一臉樂呵呵的莉莉，郝仁心想這位狼人妹子恐怕真比看上去要厲害挺多，在客機外面掛著飛過小半個中國並不嚇人，嚇人的是她在民國時期就敢這麼幹，這位看似二貨的姑娘背後到底有多少駭人聽聞的閱歷？郝仁想想中國近代史，馬上就不敢想下去了。

    此行接下來一路無話，這奇奇怪怪的三人組在天上飛了十一個鐘頭，終於在一個清風微涼的清晨抵達了目的地，位於倫敦的希斯羅機場。

    郝仁拖著已經快要睡著的莉莉和正精神十足的薇薇安走出航站樓，深深吸了一口異國他鄉的冷空氣，緩緩吐出：貌似跟老家那邊的空氣沒啥差別……

    薇薇安抬頭看看天，現在正是清晨時分，天色還未大亮，薄弱的朝陽正從地平線外慢慢瀰漫過來，天空籠罩著一層如紗般的薄霧，讓本來就不甚明亮的天光顯得更加暗淡。異國他鄉的街頭，冷颼颼的晨風，還有薄霧中暗淡的朝陽，這三樣要素或許可以讓普通人感覺心情壓抑，但卻正對薇薇安這個吸血鬼姑娘的胃口，她滿意地點點頭：「這種陽光正合適，對皮膚有好處——這兩天可把我曬慘了，你見過血族成天出來曬太陽的麼？」

    郝仁回頭給她一個白眼：「廢話，你見過血族成天出去找工作的麼？」

    薇薇安尷尬地撓撓臉，隨後想辦法轉移話題：「額……話說回來這裡的景色看著好像有點陌生，跟我印象裡的英格蘭怎麼不太一樣？」

    莉莉睜著惺忪的睡眼還不忘吐槽一句：「你之前連飛機票都買不起，怎麼可能認識飛機場的路！」

    郝仁突然產生了一種沒來由的危機感，而薇薇安緊接著說的話就證實了他的感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額，我印象中這裡應該都是荒地或者石頭灘才對……如果我身為血族的方位感沒錯的話。」

    郝仁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他終於知道從出發時就產生的那種不對勁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了：「你上次來英國到底是什麼時候？！」

    薇薇安想了半天，腦袋慢慢低下去：「我記著有個叫獅心王什麼的在打仗……」

    郝仁嘴巴張的近乎正圓，然後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那TM是1190年！

    可見郝仁的世界史學的還是不錯的。

    「你怎麼也有這麼二的時候？」郝仁揉揉下巴，不可思議地看著薇薇安，他沒想到一個人可以糊塗到這種地步——哪怕有也應該是莉莉這樣的二貨才對啊。

    「我活這麼多年了，你就不許我在某些細節上有點錯漏？」薇薇安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有氣勢一點，但到最後還是低下頭去，「你也知道我記事情有點糊塗嘛。」

    「那現在怎麼辦？」郝仁感覺有點抓瞎，要是一個經常出門見過世面的人遇上這種情況或許還好，但郝仁可是個地地道道沒出過遠門的家裡蹲型小市民，如今唯一仰仗的翻譯和嚮導已經跟他一塊抓瞎，而他的任務卻是要去一個在地圖上都找不到名字的異國鄉下小地方，去找一個連姓名和容貌都未知的「客戶」，這上任以來的第一個任務也委實棘手了些。

    薇薇安咬咬牙：「沒事，至少我語言通啊，這總比你強吧？」

    郝仁想想也是，雖然好像還有哪不太對，但他也只能點頭了。

第三十六章 人生地不熟，到處是難題

    事實證明，當一個從各方面看都特別異常的傢夥自信滿滿告訴你一切包在她身上的時候，那基本上你就什麼都不能指望了——郝仁領悟這個真理領悟的比較晚一些，所以直到薇薇安操著一口地道的原初盂格魯－撒克遜腔「英文」跟當地人打聽道的時候，他才整個人都呆愣當場，深切懷疑自己這次的出發準備是不是太過草率了點。

    一個暈頭轉向的小房東，一個已經快睡死過去但還努力直立行走的二貨狼人，還有一個平常看似可靠，關鍵時刻卻一點都不上道的吸血鬼，這仨人自信滿滿來到異國他鄉之後遇上了空前的危機：不認識路，語言不通，而且由於出發的時候沒有做相關準備，他們甚至沒上網查查在語言不通的情況下該去哪找人問路。當然也有經驗方面的原因，郝仁有點暈頭轉向，他甚至至今還沒想起來可以找機場的工作人員救急——理論上這裡的工作人員哪怕普通話過不了四六級也至少能告訴你最近的大使館該怎麼走，結果這不上道的傢夥愣是沒想起來。

    薇薇安操著奇奇怪怪的腔調跟路過的一個當地老爺子交流了半天，郝仁聽著那鬼知道幾幾年就已經失傳的古式英語在旁邊發愣，而被薇薇安拉住的老爺子比他愣的還厲害，可憐老人家一把年紀，竟然被自己國家的母語（貨真價實）給問的連聲「what」……

    「你別努力了，」郝仁拽了薇薇安一把，「你這英語是公元一千一百年前後用過的，你知道一千年前的古人跟現代人說話口音差距能有多大麼？回家上網查查古漢語發音你就明白了。」

    薇薇安一臉沮喪：「怎麼變化這麼大啊，我還說只有周圍環境不一樣了，至少人們說話該沒什麼變化才是，頂多我說的話對他們而言相當於文言文……這怎麼連發音都變了呢？」

    郝仁一聲長歎：「你剛出生那時候人類說話還基本靠長短不一的嘶吼和使勁捶胸頓足呢，你平常過的再糊塗也不至於連這個都沒想過吧？」

    「我還不至於那麼老好嗎？」薇薇安眼睛一瞪，「你說的那都是原始人時代了！」

    這時候被薇薇安弄的一頭霧水的英國老爺子看這兩個年輕男女好像是在吵架，趕緊上來勸阻（老人家還是挺紳士的，被近乎外星語言的古英語折騰了這麼久竟然都不著惱），老人家拽拽郝仁的胳膊，一個勁詢問著：「Chinese？AreyouChinese？」

    郝仁眨眨眼，萬幸他那點英語底子還沒徹底扔給自己老師，於是使勁點起頭來。

    很有耐心的老紳士微笑起來，抬手指向航站樓旁邊的一處空地：那裡站著身穿制服的機場工作人員：這次哪怕郝仁和薇薇安再遲鈍也該開竅了。

    郝仁和薇薇安尷尬地對視一眼，連聲對老紳士道謝，隨後拽著已經直立睡覺的莉莉跑到了航站樓的工作人員面前，對方是一個挺帥氣的小夥子，制服筆挺，看上去活力十足，薇薇安上前就開口問起來：「%￥@@%￥#￥#%￥@？」

    郝仁一把將這個關鍵時候掉鏈子的吸血鬼推到一邊，笑呵呵地看著露出疑惑神色的機場小夥：「勞駕，你看這地方咋……」說到一半他突然反應過來這麼說恐怕不行，於是放緩語氣，換成更標準的普通話：「你好，我不會說英語，我想去一個地方，請問該找誰？」

    機場小夥皺著眉慢慢聽完，使勁在腦子裡拼了半天音標，隨後露出職業化的微笑，指向不遠處的停車場，用很蹩腳的中文說道：「那裡，出租車司機有幾名中國人，去……去……讓他幫你。」

    顯然後面的話這位機場小夥實在憋不出來了。

    這已經相當讓人滿意，郝仁非常高興地跟機場小夥道了謝，扭頭走向停車場的時候心裡忍不住感慨萬千：萬沒想到啊，號稱可以跟亞瑟·潘德拉貢對著罵街穩佔上風的吸血鬼一點用都沒派上，後者的「英語」最大功績就是說暈一個外國友人，最後他竟然是用中文跟人家打聽的路……

    生活果然比小說精彩，因為生活壓根不講合理性！

    「等會咱到酒店了再睡，你再堅持一會。」郝仁扭頭拍拍莉莉的肩膀，結果回應自己的只有一連串輕微的打呼聲。這個粗神經的狼人妹子在任何地方都不會打亂自己的生物鐘，現在是倫敦的清晨，也正是莉莉在家裡睡午覺的時候，她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完全是在以一種閉著眼打呼嚕的狀態跟在郝仁身後，不過萬幸，作為野生動物的敏銳五感還沒丟：莉莉跟在郝仁和薇薇安身後，閉著眼一邊走路一邊微微聳著鼻子，依靠聞著氣味保持跟隨，竟然沒跟丟……

    郝仁很快就找到了機場小夥所說的「中國人出租車司機」，結果膚色倒是能對上，可一連找了好幾個卻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英籍華人，那漢語水平就比機場小夥好點有限，看著郝仁用漢字抄下來的地址跟看天書似的……

    又折騰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個中文水平勉強能過關的，郝仁感覺自己已經筋疲力盡，出門在外異國他鄉的種種不便一股腦湧上心頭，直到這時候他心裡一開始那種「騙到大把經費可以去國外公款旅遊」的新鮮勁才慢慢散去，他意識到這還真是個任務，一個讓人心力交瘁的任務——渡鴉12345說是要鍛煉新員工的辦事能力，這還真一點都不假！

    估計渡鴉12345從一開始就算計到郝仁拿到大筆經費和公款旅遊的機會之後立馬就會忘乎所以，然後什麼都不計劃地就出門這種情況了。

    當然還有個可能：渡鴉12345從一開始就知道郝仁身邊有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貨，這是藉著這個機會讓他提前適應一下……

    儘管出門的時候有很多事情都沒準備到位，但起碼郝仁還知道提前在網上預約定了個酒店，並且由於經費富裕，他訂的酒店也頗為高檔，至少人家官方主頁上說明了酒店服務人員通曉若干外語，可以為中國遊客提供優質服務——現在優質不優質郝仁已經不敢奢望，他只希望服務員能順利把他帶到房間就行，等到個安靜地方之後他第一件事就是聯絡渡鴉12345，看能不能找點任務幫助。

    被一個語言勉強能通的華人司機帶著又跑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郝仁一行三人終於進入倫敦的市中心，並來到之前預定的酒店門口，付足車錢（不知道有沒有被宰，現在郝仁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之後，薇薇安抬頭看了看天光已經徹底明亮的天空，微微歎氣：「好多年過去了，當初我來這裡的時候，這裡還沒有這麼多房子。」

    「你怎麼不說說當初你第一次踏上歐洲的時候人類還住在樹上呢，」郝仁扶著東倒西歪的莉莉，沒好氣地吐槽這個廢柴吸血鬼，「活這麼大歲數怎麼就不好好想想你跟人類的壽命差距，今天遇上這麼大困難，一半的原因就是我太對你寄予厚望了。」

    薇薇安皺皺眉，表情很嚴肅：「我脾氣好，但我也是有身為高位血族的尊嚴的，你再這麼冷嘲熱諷，就是對貴族的……」

    「把下月房租交了。」

    「當然了嘴長在你身上，我身為一個貴族是不會跟你斤斤計較太多的。」

    郝仁：「……」

    他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可以被一個月房租逼到這份上的貴族！

    「按計劃，咱們先在這兒休息一兩天，倒倒時差，順便整理整理資料，我再跟渡鴉12345提交個報告，然後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出發，」郝仁歎了口氣，「渡鴉12345給的地址忒偏，以咱們今早上的經驗，要想找當地人打聽出來恐怕很懸。」

    三人邁步向酒店大門走去，而在他們未曾注意的酒店六樓，一扇窗戶上的簾子突然被人猛的拉開，一道銳利的視線向下掃視了幾秒，窗簾隨即回到了原位。

第三十七章 渡鴉12345的「工作」

    感謝那個五位數的白髮魔女，她提供的充裕資金可以讓郝仁在異國他鄉享受一下身為有錢人的日子——當然跟真正的土豪還是沒法比，但起碼對郝仁而言，能在這種級別的酒店訂上一間帶兩個臥室和客廳浴室的套房已經屬於有錢人範疇了。磕磕絆絆地辦完了入住手續，三人在酒店服務生的帶領下來到了兩天前訂下的房間，等仨人進門的時候莉莉已經困的完全喪失人性——她是四腳著地進門的。

    郝仁只能跟旁邊目瞪口呆的酒店服務生解釋：「夢遊，夢遊……」

    酒店服務生臉色古怪，估計他這輩子是沒見過夢遊可以達到這種級別的神人，但良好的職業素養讓他聰明地沒有多問，只是用略顯古怪但還算字正腔圓的漢語交待了一下關於套房設施的事情以及酒店服務，隨後便告辭離開了。

    「這酒店廣告說的沒錯，你看人家這中文說的——比你的英文強多了，」郝仁一邊拖著莉莉往小客廳走，一邊還不忘扭頭損薇薇安兩句，「看看門關好沒，然後發揮你那超人的五感，確定這房間沒攝像頭之類的東西，我可不想把應該的科學家都驚動起來。」

    薇薇安扁扁嘴，檢查好房門，隨後唸唸有詞地不知道在房門上虛寫了些什麼字符，這才轉過頭來：「行了，只要有人靠近我立刻就會知道。」

    郝仁點點頭，把已經睡死過去的莉莉扔在客廳沙發上，這才有功夫打量一下周圍環境：平心而論，這是他這輩子住過的最高檔的酒店房間了，客廳中鋪著厚厚的淺黃色地毯，暖色調的燈光打在牆上，讓人看一眼就有種安心的溫暖感，在客廳一側有液晶電視和小酒櫃，另一側則陳設有沙發、茶幾和可以招待客人的桌椅，而在客廳南北兩端還各有一間臥室，臥室自帶衛浴：最後這條是必須的，因為郝仁深知自己不可能和兩個妹子住一間房，但他更不敢讓這倆隨時掉鏈子的女超人離開自己視線，所以只能訂了這個有兩間臥室的套房，自己住一間，倆女超人住一間。

    其實這也有個隱患，那就是莉莉和薇薇安住在一塊會不會打起來，但當時訂酒店的時候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也就只能將就了，反正出發之前這二位女超人是信誓旦旦保證了出門期間一定和睦相處，當然，可信度暫且不論。

    郝仁就跟個土包子一樣滿意地打量著這間在他看來已經相當奢侈的套房（儘管在真正的有錢人眼裡這恐怕也只能算脫貧），而在這時候他旁邊的莉莉突然睜開了眼睛，狼人少女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使勁伸著懶腰，嘴裡嚷嚷著：「房東，咱們到了啊？」

    郝仁表情古怪地看著精神十足的莉莉，落地窗外的明媚晨光正好斜斜地照射在後者臉上：現在是當地時間早六點半，莉莉生物鐘裡固有的午睡時間剛結束，神奇的狼人妹子分秒不差地精神起來了。

    「我有種預感，這次的任務多半得坑，」郝仁歎口氣，從兜裡摸出自己的數據終端，順利激活之後找到了當初渡鴉12345交給自己的任務詳情，「咱們後天出發，目的地距離倫敦足有將近一整天的路程，這還是走高速。所以明天的主要任務就是把路線圖搞清楚，搞明白這個叫『約福爾德』的地方到底在哪。渡鴉12345說什麼考驗新人……有這麼考驗的麼，倒是給個精確點的地圖啊！」

    「約福爾德……地圖上都找不到，」莉莉已經完全精神起來，她趴在旁邊好奇地看著數據終端投影出來的畫面，「誒房東，咱們午飯還沒吃呢吧？」

    郝仁看了看外面天色：「應該是早飯……早飯前後吧，等會下去吃。另外出門之後就別叫我房東了，直接叫名字就行，要不聽著怪怪的。」

    「好的房東，知道了房東。」

    郝仁：「……」

    薇薇安先是興致勃勃地在套房的各個房間繞了一圈，甚至專門去洗手間參觀了一番，這時候才帶著比郝仁更加嚴重的土包子模樣施施然轉回來，她看了郝仁面前飄著的全息影像一眼，提醒對方：「你不是說要找那個渡鴉匯報情況麼？看看能不能問出更多細節來。」

    「哦對，差點把這茬忘了，」郝仁一拍腦門，然後按著記憶中的方法捏著數據終端的一條稜線，在腦海中使勁尋找起渡鴉12345的聯絡信道，「但願她今天上班了，那傢夥靠譜的情況著實不多。」

    這次渡鴉12345總算沒有再讓郝仁繼續鬱悶下去：數據終端上方的全息投影閃爍了幾下，那有著一頭靚麗銀髮的漂亮女性便出現在郝仁面前：「啥事？」

    「我已經到英國了，」郝仁臉色有點古怪，因為他發現渡鴉12345身後的背景儼然是一片太空，「你這是在哪呢？」

    「英國？你上那幹嘛……哦對想起來了，讓你接人來著。情況怎麼樣？」

    「不怎麼樣，」郝仁也顧不上研究渡鴉12345身後為什麼會出現一片疑似爆炸的巨大閃光了，「薇薇安掉了鏈子，莉莉在幾分鐘前睡的還跟死狗一樣，你告訴我的那個『約福爾德』壓根不是英國地圖上存在的地址，而且……我們仨沒有一個會說英語的，你說咱這機密任務，也不好隨便找當地人當翻譯吧？萬一人家發現異常生物了呢？」

    「不會英語？就這小問題？」渡鴉12345說話的時候嘴巴沒動，聲音卻從畫面中傳出來，顯然正身處太空的她是在用別的方法和郝仁交談，這時候全息影像的背景中又出現了一道明亮的閃光，渡鴉12346扭頭扔了個刺眼的藍白色光球過去，隨後轉過臉來，「說了讓你好好研究自己的數據終端，怎麼就是不聽呢——進入應用列表，找翻譯程序。」

    郝仁看著渡鴉12345在太空裡扔球形閃電，心裡越來越好奇對方到底在幹什麼，但還是緊著自己的問題回答：「我找翻譯程序了啊，上面不是XX星語就是XX宇宙通用辭典，我估摸著就是上異世界旅遊去都富裕，但就是沒地球上能用的……」

    渡鴉12345愣了一下，一拍腦袋：「嗨，給你裝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這種科技向的玩意兒搞不太明白。等會我讓懂行的給你傳個正常的翻譯程序過去，我先把這邊這孫子收拾了，很快。」

    渡鴉12345說著，又扭頭甩了一道明亮的藍色「電弧」出去，郝仁在全息投影上完全看不出那道電弧到底有多大規模，只看到它在一瞬間幾乎佔據了整幅畫面，他驚訝異常：「您老人家到底幹什麼呢？怎麼看著那麼熱鬧？」

    「哦，打掃房間，」渡鴉隨口說道，「一幫喪心病狂的傢夥感覺自己命運多舛準備毀滅世界，數學率武器都造出來了，我得在他們傷害到別人之前把丫清理掉……」

    渡鴉13245說著，郝仁就看到背景畫面上有一個巨大如同山嶽般的奇特殘骸渾身纏繞著藍色光焰緩緩劃過太空，一邊飛一邊解體，有大量小型飛船樣的東西從那殘骸上脫離出來，但無一例外地被不知從何而來的藍色光束給打成了碎片。

    頓時郝仁就知道這個問題不能繼續深究下去了——渡鴉12345在幹的事顯然不怎麼和諧……

    「好了，剛才說到哪？」渡鴉12345的聲音將郝仁從愣神狀態喚醒過來，「哦對，給你上傳個新翻譯程序。唉，你們這些還沒轉正的傢夥就是麻煩，等轉正之後就好了，類似翻譯系統之類的東西可以直接置入你們的精神世界，以後到哪都自帶漢化。」

    「……」

第三十八章 語言問題總算解決了

    「我總算理解渡鴉12345說的『沒空處理地球上雞毛蒜皮的小事』是個怎麼回事了，」等掛斷通訊之後郝仁才哭笑不得地說道，「她這日常工作簡直喪心病狂，整天活的跟大片似的。」

    「她平常記仇不？」薇薇安也看到了剛才的一幕，頓時心有餘悸，這姑娘雖然不一定明白什麼叫太空戰爭，也不明白什麼叫數學率武器，但這擋不住她可以本能地感覺到渡鴉12345是個惹不起的主，「你確認沒得罪過她吧？」

    郝仁想了想：「平常在心裡念叨她是白髮魔女算不算？」

    薇薇安：「……」

    正在郝仁和薇薇安閒扯著的時候，他手邊的數據終端突然亮了一下，隨後一個信息直接躍入他的腦海：渡鴉12345說好的翻譯程序送到了。

    郝仁打開數據終端，很快就找到翻譯程序所在的位置，其實壓根用不著搜索，只要用思維指令溝通一下，數據終端就會把自己當前的功能變化顯示出來，看著翻譯程序的說明，郝仁下意識舔了舔嘴角：「我去，果然又是高級貨，我當年要有這東西，何愁英語四級考了三次……」

    「怎樣怎樣？」莉莉興致勃勃地扒著頭看著數據終端，「這上面說怎麼用了麼？」

    郝仁指了指全息畫面，上面寫的非常清楚：

    「泛用型自適應翻譯腳本，使用權限F，應用於基層審查官或眷族，激活後可直接與使用者思維相連，進行腦內同步翻譯，使用者不會感覺到這一翻譯過程，同時支持語言輔助功能，可接管使用者部分語言能力，全面實現使用者與各種異語種的無障礙交流。」

    上面用了些專用名詞，但郝仁撿著自己能看懂的東西看了一遍也就明白這個該怎麼用了，不得不承認此乃神物，就如同數據終端可以直接和使用者的思維連接，數據終端裡的輔助程序也是這樣進行連接的，他原來還以為這個翻譯器是個類似文本轉譯發聲朗讀的玩意（沒辦法，他就這見識，地球上也沒比這更高級的貨了不是？），卻沒想到它可以直接將任何語言的翻譯結果送到自己的腦海中，而且它還有個「語言輔助功能」，這個功能可以接管使用者的部分語言能力？

    郝仁想了想，認為這意味著自己可以假裝當地人了——甚至能演繹完美的倫敦腔。

    「誒對了，咱可以現場試試！」郝仁看到翻譯程序註解裡還說明了一條，此程序已經內置了帝國管轄區內所有的語言庫，甚至包括每個未開化星球上的土著語言和失傳語言，頓時就有了測試一番的想法，他激活翻譯功能，在腦海中確認數據終端已經準備好精神端口，隨後看向薇薇安，「你用古英語和我說話，看看這個管用不。要按說明書上寫的，只要是地球上的交流方式就都可以翻譯。」

    薇薇安眨眨眼：「這東西真有這麼神奇？」

    「試試不就知道了？」郝仁興致勃勃，「你說吧。」

    薇薇安微微一愣：「我剛才說的就是古英語——你回答的也是。」

    郝仁愕然地看著手上的數據終端，良久才自言自語起來：「這還真的無障礙交流啊，我都沒感覺到……它連你說話的腔調都一併模仿了。」

    莉莉抱著膝蓋在旁邊看了半天，這時候也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滿臉帶笑地蹭上來：「房東房東，你也讓我試試唄~~」

    結果等莉莉把數據終端拿到手上之後，翻譯程序立刻就終止了。

    「本機雖然是低權限民用型，但也是有規矩的！」數據終端上冒出來臭屁哄哄的一行字，「你所選擇的功能模塊權限認證失敗，繼續使用相應功能將可能觸犯禁令——你要實在想用，將來去影子城買個不帶鎖的降級民用版吧。」

    莉莉眼睛一瞪：「那為什麼我平常用你聽歌的時候就沒事？」

    「這屬於無鎖定功能，依照相關規定可以開放，」數據終端又打出一行字，「但是請尊重本機的初始設定，本機是讓使用者執行任務用的，不是放歌的！你可以侮辱本機的傳統外形，但你不能侮辱本機的播放器——用腦內十六聲道模式循環放小蘋果，這是對本機的嚴重挑釁！」

    郝仁表情古怪地看著莉莉，後者訕訕地把數據終端還回來：「我無聊嘛，正好那天你把這個放在茶幾上就去幫蝙蝠做飯了，我就稍微玩了一會。」

    郝仁無言地把數據終端收好，看到莉莉臉上失望的神色實在有點於心不忍，於是想法子轉移她注意力：「這樣吧，剛才跟薇薇安試過了，也跟你試試，你隨便選個外語方言什麼的，看能翻譯不。」

    莉莉果然高興起來，看郝仁露出準備就緒的模樣之後清了清喉嚨，試探著說了句：「汪？」

    郝仁：「……」薇薇安：「……」數據終端：「……」

    「這個……本機沒有預裝對應的詞彙庫，」數據終端上冒出一行字，「不過根據情景分析以及你的身體情況，你剛才說的是『飯』？」

    莉莉抱著膝蓋扭過身子：「猜出來的不算。這個不好玩，我要下去吃東西。」

    等莉莉跑出去之後，薇薇安才皮笑肉不笑地轉過臉來：「你看她平常還不承認自己是大狗，這一開口果然就露餡了。」

    「話不能這麼說，」郝仁多少還有點護著平常很能給自己調節心情的二貨狼人妹子，「我讓她說幾句外語，狗叫對狼人而言興許就算外語了吧……至少也是方言。」

    郝仁對著數據終端的新功能嘖嘖稱奇，感覺自己從此就能橫掃天下語言界，要不是自己生性偏懶，興許光靠著這個就能去各大外國語學院假裝大尾巴狼去，但他不知道的是——這東西在時空管理局其實都已經是最基礎裝備中的最基礎功能了，而且眼瞅著就要過時的玩意兒：語言不通問題是巡查各個時空的基層辦事員經常要面對的情況，他們和希靈使徒不一樣，不能通過精神網絡來直接通曉所有知識，凡人之軀的基層辦事員（也就是審查官和各路「聖子」「主教」之類）往往要依靠各種設備來搞定任務中遇上的難題，而現在時空管理局正在著手改進這一情況，將數據終端的部分功能直接整合到審查官的身體調整項目中去就是其解決之道，第一項目就是給他們大腦裡增加翻譯機構，讓他們可以和希靈使徒一樣在不知不覺間和所有種族無礙交流並且不需借助任何設備——可惜郝仁這倒黴催的沒趕上好時候，他過兩天還得去那個「棺材」裡躺一遍……

    將來的煩心事暫且不提，郝仁和薇薇安是好好在房間裡研究了一番——別想歪，就是研究這個數據終端還有沒有其他功能。郝仁是體會到渡鴉12345的不靠譜之處了，那個白髮魔女竟然連時空管理局的基礎裝備都搞不明白，說她機械白癡都算委婉的，也不知道這樣的傢夥到底算不算特例，總之為了避免將來在類似的情況下再被坑到，郝仁必須好好研究自己手頭的裝備是不是還有別的毛病，結果這一檢查還真發現了問題：數據終端裡安裝著一套《三十七種族保胎安神大全》，備註寫的是「武器分類」……

    郝仁的表情是這樣的：O_o！！

    那個五位數的神經病女神到底還能不能好好工作了！這真等到將來在戰場上快被打死的時候一聲請求支援，空降過來兩輛嬰兒車算誰的？

第三十九章 陌生人

    經過將近一個小時的研究，郝仁終於確定一件事：自己手頭這個數據終端大毛病沒有，小毛病不斷，即使他是個初次接觸這種高科技玩意兒的門外漢他也能看出這個小設備裡面的系統有不對勁的地方。很多功能看上去莫名其妙，很多資料跟他八竿子打不著，他還專門找數據終端的AI問了問，結果連AI都不知道這些東西是準備幹什麼用的——反正渡鴉12345讓它裝，它就都給裝上了。

    沒錯，渡鴉12345下令給裝的，而不是系統自帶。每一個從時空管理局總部下發的數據終端其實都經過了初始化，按理說它們被送到基層之後應該全都一樣才對，但基層地區的管理人員有權根據當地情況給這些數據終端添加一些特殊用途的程序，比如當地生物百科大全，比如本地星際航線圖，比如專門為女性審查官準備的保胎安神指南之類，反正不管多奇怪的東西都能在希靈帝國的資料總庫裡找到，所以數據終端可安裝的程序也是無窮無盡——然後問題就出在這兒了，郝仁的當地長官是個腦子有坑的女人（女神？），那貨明明對科技型的東西一竅不通，卻也不知道多申請幾個神秘系設備，偏偏她還是個遇上啥都喜歡親手摻和的性格，郝仁的數據終端被送到這邊之後首先就讓渡鴉12345玩了半天……

    現在郝仁和薇薇安就看著數據終端上茫茫多的《PT－385宇宙百科全書系列》（一套兩千本）陷入了呆愣狀態，他發現這個讓人頭大如斗的東西還沒法刪除，事實上數據終端上所有被渡鴉12345安裝進去的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無法刪除，被高級權限鎖死了……

    「本機建議你——湊合著用，」數據終端上冒出一行字，「本機的功能還是完整的，你用得上的東西應有盡有，你只需要壓制自己的強迫症，適應一下自己的隨身設備裡有海量垃圾信息就可以。因為如果你找渡鴉12345長官要求調換設備，她只會給你個比現在情況更糟的，這是本機查詢了本地網絡留言簿之後發現的情況——所有跟渡鴉12345長官打過交道的人都在抱怨類似事件，而且反覆投訴率達到百分之百，她是一個很擅長弄壞東西的人。」

    「罷了罷了，」郝仁趕緊擺擺手，他也只是鬱悶了一小會，隨後樂天精神佔據上風就把這件事放到了一邊，「反正管理系統資料的人是你，到時候我需要什麼東西就讓你幫忙找出來就行了，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眼不見心不煩，我當它們不存在還不行麼，這沒問題吧？」

    數據終端上立馬蹦出一行牛皮哄哄的字：「本機性能卓越，查詢功能強大，用戶不必顧慮。」

    在不久的將來，郝仁一定會認識到自己今天做了一個多麼正確的決定的。

    「咱們也下去吃飯吧，」郝仁把數據終端揣回兜裡，徹底將這件事扔到腦後，隨後抬頭看了看牆角氣派又帥氣的古式座鐘，「莉莉都下去一個鐘頭了怎麼還沒動靜，迷路了還是怎麼著。」

    「那隻大狗是個飯桶，這裡早上提供一頓自助餐，她肯定要吃到扶著牆出來才行，」薇薇安撇撇嘴，「沒有教養，她就那點出息。」

    郝仁無言地聳聳肩，領著薇薇安離開房間，很快便來到了位於一樓的餐廳。

    英國是個慢節奏的國家，在很多場合下，這裡都縈繞著略帶慵懶和不急不忙的氣氛，當地人的一天普遍要從上午九點開始，包括他們的早飯——郝仁顯然還不能適應這種時刻表，他時差還沒倒過來，首先就迎接了一個空前冷清的早餐：偌大的自助餐廳裡只有寥寥幾個人，於是他和薇薇安非常容易就看到了在餐廳正中央的莉莉，狼人妹子存在感異常高漲，她一個人佔據了一張大桌子，虎踞龍盤一般地進食，面前已經擺著三四個吃乾淨的托盤了……

    郝仁眨眨眼：「都說英國是黑暗料理界大本營，看莉莉那吃相……似乎沒傳說中那麼嚴重？」

    薇薇安很是不屑：「她只是雜食性罷了，生來就是不挑食的物種嘛。」

    郝仁端著餐盤去長長的食物台旁轉了一圈，他很幸運地發現並不是所有的英國菜都獵奇的彷彿不明物質，當然這可能也跟自助餐的性質有關，總之他是順利在一些顏色奇特的食物中湊齊了自己敢吃的東西，隨後便端著盤子來到了莉莉旁邊：「還沒吃飽呢？」

    「嗯嗯，」莉莉嘴裡塞的滿滿當當，一邊使勁嚥下去一邊努力把話說清楚，「這邊的蔬菜沙拉很好吃！水果也好吃！就是不喜歡這裡的烤肉，不如家裡好吃……」

    郝仁看著莉莉的眼睛，小聲念叨：「作為一個狼人，你不為自己的食譜感覺羞愧麼？」

    莉莉理直氣壯：「誰讓這裡不賣大骨頭！」

    郝仁感覺跟這個狼人已經沒法交流了。

    隨後他一扭頭，看到了另外一邊坐著的薇薇安，更是忍不住要說兩句：「剛才還說人家沒出息，你覺得你自己出息到哪去了？」

    薇薇安面前的餐盤幾乎可以用移動山丘來形容，某些在郝仁看來可以用迷之食物來形容的東西都被她挨個挑了幾塊，窮慣了的吸血鬼妹子來到這不用自己付賬的自助餐廳果然還是沒能按捺住內心深處的躁動，剛才還吐槽莉莉沒出息，扭臉她就比誰都土包子了！

    「我以前就沒體驗過這麼好的日子！」吸血鬼姑娘嘴裡很快也塞了一大堆東西，後半句話含糊的彷彿腹語，「今天不趕緊吃，指不定以後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再這麼吃一頓呢……」

    郝仁現在萬分慶幸，幸虧英國這邊大部分人的一日生計都是從九點左右開始的，整個餐廳裡算上服務人員也就那麼十幾個人，否則他領著這倆餓死鬼，真不一定能丟得起這人！

    在他們三個人忙著對付早餐的時候，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不知何時也端著自己的食物走了過來，郝仁只聽到側上方傳來一個很溫和的嗓音：「請問我可以坐這邊麼？」

    郝仁抬頭一看，發現是個不認識的男子，對方穿著白色的薄襯衫和黑色長褲，身材高瘦，乾淨利落，留著一頭精神的黑色短髮，容貌並稱不上有多英俊瀟灑，但帶著一種很幹練可靠的感覺。當然對方最讓人注意的還是那東方人的臉型，郝仁只看了一眼，便幾乎要肯定對方是個中國人了。

    「哦，這邊沒人，你隨意，」郝仁發現自己桌子對面有空位，便點點頭，不過他也同時發現這個餐廳裡到處都是空桌子，眼前的高瘦男人完全沒必要來自己這邊「拼桌」，於是下意識地對眼前的陌生人有了三分好奇和警惕。

    他可還記著自己的「絕密任務」呢，警惕心比以往要高了不少。

    有個外人突然冒出來，薇薇安總算記起自己身為高級血族的事實，於是趕緊放慢了進食速度，努力板著臉假裝出一副有修養的貴族氣質——要是她能擦擦臉上的油那就更有說服力了。

    「在這裡見到老鄉可不容易，」高瘦男子坐下來，開口說話的時候很是親切，並不像他一開始給郝仁的印象那般不易溝通，「你們是來旅遊的？」

    「老鄉？」郝仁真沒想到自己猜中了，因為那個翻譯程序的存在，導致他現在已經完全不能從語言上分辨對方說的是中文還是其他什麼話，這時候聽到對方自稱老鄉才終於敢確定自己的猜測，「你也是中國來的啊？」

    「地道的中國人，不過經常滿世界亂竄，」高瘦男子樂呵呵地笑著，「好不容易在這裡見到老鄉了，過來湊這麼一桌……沒給你們造成麻煩吧？」

    郝仁趕緊擺擺手：「沒事沒事。」

    「那就好，」高瘦男子點點頭，隨後彷彿不經意地說道，「你們在找一個叫約福爾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