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獵魔人！

    「你們在找一個叫約福爾德的地方？」

    陌生的瘦高男子彷彿不經意地問道，卻讓郝仁和薇薇安一瞬間緊張起來，後者憑著多年的定力控制好了自己的表情，郝仁卻難掩臉上驚訝神色：「你怎麼知道？！」

    這時候郝仁已經做好拔劍而起血濺五步的準備了——哪怕這附近沒劍他也可以抄起凳子湊合嘛。其實說實在的他這般緊張並沒必要，只是這傢夥平常是在看多了大片，自打從渡鴉12345那裡接了這麼個神神秘秘的任務之後他就把自己帶入到詹姆斯邦德身上了，以一個平頭小老百姓的心態初次接觸這種「機密任務」，說不緊張那是唬人的，郝仁目前完全處於一種草木皆兵的狀態，在他身邊兩百米範圍內每一個會喘氣的直立生物都算假想敵……

    不過眼前的陌生男子只是大咧咧地笑笑，伸手指向仍然在胡吃海塞的莉莉：「剛才這位姑娘到處找人問約福爾德的事情，但她說的中文，除了這兒的服務生和我之外沒人能聽懂，我挺好奇你們找那地方幹什麼？」

    郝仁立刻斜了莉莉一眼——後者正在瞪盤子裡的蔬菜沙拉所以壓根沒看見。不過也不怪莉莉這般大膽行動，因為郝仁等人現在幾乎可以確認「約福爾德」並不是現版英國地圖上存在的地名，只能通過渡鴉12345提供的模糊資料上大致判斷它在什麼位置以及距離倫敦有多遠，要想找到那地方，除了找當地人打聽，似乎還真沒什麼好辦法。

    只是這個二貨操著一口純中文在這裡找人問路就有點不好理解了，難道她以為數據終端的翻譯功能還是團隊共享的麼？

    「我們是旅遊的，」薇薇安此前一直努力保持著優雅的進食風度，這時候停下來給郝仁解了個圍，「不過我不喜歡那些已經被人看濫了的旅遊景點，我喜歡找那些很少有人涉足的小地方，就跟探險一樣。前陣子我們在一本書上知道了約福爾德這個地名，正好旅遊路線裡也要在英國逗留一段時間，就決定繞路來這裡看看了。不過好像沒人知道這個約福爾德具體在哪啊？」

    郝仁暗中給薇薇安豎起大拇指：這個廢柴吸血鬼總算有用了一次，這謊話張嘴就來，而且你看人家編的多圓！

    薇薇安則不動聲色地在桌子下面做出個勝利手勢：她從人類在泥版上刻楔形文字的時候就懂事了，別的不敢說，忽悠功底還是略具一二的。

    陌生男子看了看郝仁三人，似乎沒起什麼疑心，他露出恍然的樣子：「哦，旅遊，這倒是，最近那地方也是有點出名，不過你們找『約福爾德』這個地名肯定是找不到的。」

    「你知道那地方？！」莉莉耳朵支稜一下子就豎起來了，嘴裡叼著半根青菜猛一抬頭，幾乎把沙拉醬甩人家一臉，「你也要去那？」

    「看樣子咱們能同行，」高瘦男子笑了起來，「約福爾德是很久以前那地方的名字，距今至少得有幾百年，如今這個地名已經沒人記得，也就比較專業的地理書或者工具書上能查到，也不知道你們怎麼看見這個名字的。以前它是某個授勳貴族的封地，後來荒廢過一段時間，慢慢地在舊封地旁邊興起了個新的小鎮，那個鎮子叫布魯沙爾——你們要是想去看看約福爾德，最接近的地點應該是布魯沙爾，它在約福爾德舊址的南邊，我也要過去一趟。」

    「我去……這麼繞……」郝仁忍不住咋舌，「那個白髮魔女到底能有多坑，幾百年前的地名，而且現在舊址還荒廢了……」

    薇薇安也跟著搖頭吐槽：「資料過時，真不靠譜。」

    郝仁瞪了她一眼：「只會說八九百年前古英語的閉嘴。」

    薇薇安頓時尷尬地低下頭去，莉莉掛著一嘴的菜葉子好奇地抬頭到處問：「古英語？什麼古英語？」之前薇薇安掉鏈子的時候這個二貨狼人正在夢遊狀態，所以她壓根記不起發生了什麼。

    「吃你的吧，這麼多菜堵不住你的嘴，」郝仁把莉莉的腦袋摁回去，隨後略帶驚喜地看著桌子對面的陌生人，「這還真是巧，我都沒想到能遇上同路人，之前還發愁該怎麼找那地方呢。你過去幹什麼？也是旅遊的？」

    郝仁是真有點驚喜之意，他原以為明天可能要花上整整一天功夫來找這個「約福爾德」到底在哪，而且還不一定能找到，卻沒想到這麼快就碰上一個正好也要去那邊的同路人，說實話這好運氣簡直有點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巧合的都有點讓人起疑心了。

    根據陌生男子的介紹，約福爾德是一個數百年前就已經廢棄的舊貴族領地，可以說是幾乎要消失在歷史塵埃中的地方，即便在舊址上新建起來的小鎮，也在約福爾德舊址的南邊，其實和舊址之間已經沒有任何文化和歷史上的繼承關係，這麼曲折的線索，要通過正常方法慢慢打聽，或者毫無目標地查資料，不知道得調查到什麼時候才能查出來，眼前這位……真是巧合順路的？

    郝仁從一開始的意外驚喜中冷靜下來，對眼前的陌生人多了一些疑惑，但他這次沒表現出來，只是仍舊保持著臉上那種熱切的模樣，眼前的高瘦男子看著也是全無戒心的樣子，他指了指自己：「我是因為工作，我工作性質比較特殊，要經常滿世界轉悠，專門找那種有歷史有故事的地方。」

    郝仁腦子一抽：「你是盜墓的？」

    然後他就感覺旁邊的薇薇安使出吃奶的勁在他的腳面上跺了一下。

    「我的工作嘛……」高瘦男子故意要賣個關子似的，「話說你們要去約福爾德，那你們知道那最近出了個什麼新聞麼？」

    「什麼新聞？」郝仁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因為他知道，不管那地方出了什麼新聞，都意味著他的任務即將遇坑！他是過去接一個「異常生物」的，那地方千萬不能引人眼球！

    「約福爾德最有名的是一個已經廢棄的古城堡，是當年那個舊貴族留下的，如今已經快徹底塌了，」高瘦男子用神神秘秘的語氣說道，「本來它應該就這麼荒廢下去，連個作為旅遊景點的價值都沒有，但最近突然從當地人那傳出消息，說古城堡下面有奇怪的動靜，晚上還有人看到神秘的火光在城堡上空燃燒，有穿著騎士鎧甲的陌生人在黃昏時候從城堡裡跑進跑出——簡而言之吧，有人說城堡裡的老貴族和當年的騎士們化為怨靈又回來了，那地方在鬧鬼……名氣越來越大。」

    高瘦男子將氛圍渲染的非常到位，儘管遣詞用句非常平常，可他愣是幾句話之間勾勒出一個陰風陣陣的氣氛來，不過郝仁怎麼著也是跟狼人和吸血鬼朝夕相對而面不改色的過來人，他倒是不怎麼害怕，只是一下子想到一個可能性：話說這不會跟自己的新房客有關吧？

    郝仁慢慢琢磨著：假如古城堡的鬧鬼傳言不是假的，那他的新房客十有八九……臥槽，那個白髮魔女就不能給自己送點正常客戶麼！

    仔細想想，還真不能……正常人怎麼可能住進他如今的家吶。

    「那你的工作是？」郝仁好奇地看了高瘦男子一眼，對方著重講這個鬧鬼新聞肯定有理由，應該就和他來此地的原因有關。

    高瘦男子嘿嘿一笑，臉上有點不好意思：「說出來你們可能感覺荒唐，其實我是個獵魔人，專門滿世界驅鬼……」

第四十一章 高調的獵魔人？

    高瘦男子嘿嘿一笑，臉上有點不好意思：「說出來你們可能感覺荒唐，其實我是個獵魔人，專門滿世界驅鬼……」

    獵魔人！

    對方話音剛落，郝仁就聽到身旁傳來嘩啦一聲，扭臉便看見薇薇安正把腦袋從餐盤裡抬起來，吸血鬼少女一邊擦著臉上的醬料一邊顫顫巍巍地問：「你說你是幹什麼的？」

    「我就知道你們是這個反應，」高瘦男子臉上無奈多過驚訝，似乎他已經相當習慣聽眾的這般表現了，「以前我跟別人說的時候比你反應嚴重的還多著呢，不過我真的是個獵魔人——你們看過電影吧？范海辛那樣的，我就跟他工作性質差不多，不過我們用的驅鬼方式跟電影上可不一樣。」

    高瘦男子一本正經地侃侃而談，郝仁下意識地往後蹭了蹭屁股和對方保持一點距離，心裡是一連串地往外蹦問號。這是獵魔人？真的假的？貨真價實的超人還是中二入腦的江湖騙子？

    假如是一般人在場，興許就把高瘦男子的話當成笑話了，要麼就當聽個故事，要麼把對方看做裝神弄鬼的江湖術士，但郝仁肯定要比一般人多想一層：他知道獵魔人是個真實存在的群體！

    當然他也沒一下子相信對方的一面之詞，真把對方當成獵魔人：更大的可能對方就是在開玩笑，真正的獵魔人應該沒有這麼大大咧咧到處就跟人說自己身份的習慣吧？

    「你們不信啊？」高瘦男子無奈地攤開手，「也行，反正大部分人都不信，而且你看，我還是個中國人，我要自稱是五台山下來的俗家弟子興許還更有點說服力，但我貨真價實就是個獵魔人，這仨字聽上去挺洋氣，事實上全世界每個國家都有，我們歷史可悠久，記錄是從四大文明起源開始……」

    郝仁下意識地跟薇薇安對視一眼，這聽上去可就有點真貨了：一般人的概念裡「獵魔人」是個西方詞彙，很少有人知道其實他們從一開始就在滿世界轉悠，只不過在中國的獵魔人被當時的古人稱作仙人方士，其他國家的獵魔人也被當時的人們稱作巫師或者祭司，但獵魔人自己是不會用這些外來詞彙的，而眼前這個男人說的東西明顯很貼合事實——一般人不會知道的事實。

    「那個……獵魔人先生是吧？」莉莉這時候也終於吃不下去了，狼人妹子沒見過獵魔人，但她從薇薇安那裡聽到不少跟後者有關的恐怖故事，這時候心裡也有點緊張，「現實世界真有獵魔人啊？」

    總算莉莉還沒二到家，這時候倒懂得旁敲側擊了，

    「大部分人都是當都市怪談或者恐怖小說裡的故事來聽的，」高瘦男子嘿嘿一笑，「但我貨真價實。而且說實話，現在還是有不少人相信鬼怪傳說，在你們不知道的地方，驅鬼除魔這樣的事情也時有發生，我的主業就是驅鬼，這次也是聽說了老約福爾德城堡鬧鬼才來這裡查探情況。」

    「哦，那你這工作保密性應該挺高吧，怎麼可以隨便跟人說的？」薇薇安表情平靜下來，外表不動聲色地問道，她心裡想的卻是：為什麼這個「獵魔人」要這麼突然地冒出來表明身份？

    不管對方真假，這種高調態度都有點不符合常理，幹這行的一向是個陰影中的職業，大多數深居簡出，即便跟普通人生活在一塊也會努力掩飾身份，從未聽說過哪個獵魔人會跟眼前這位一樣逮著陌生人就使勁宣傳自己的，薇薇安想了想自己漫長的一生所遇到過的獵魔人，腦海裡一個問題盤旋不去：難道這幫貨也終於跟自己一樣衰神附體，在近代實在找不到工作所以不得不公開求職了麼？

    郝仁心裡想的跟薇薇安也差不多，不過他想的方向不太一樣：什麼時候「獵魔人」這種一聽就應該披個黑袍子藏在犄角旮旯裡死活不見人的職業變得這麼高調了？這種拯救世界的英雄不都應該把臉一蒙隱藏到底的麼？你看看郝仁自己，他就沒到處找人宣佈自己是天堂派下來的片警……當然，他不說的主要原因還是組織上有制度。

    「這有什麼可保密的，」高瘦男子表情很不以為然，「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工作，你看現在連給人看手相測字起名的都有自己網站了，為什麼我們干獵魔人這行的就不能跟人談自己工作？」

    郝仁和薇薇安飛快地交換著眼神，思考這種情況下應該作何表現才像是兩個「普通人」，很快他們就達成默契，露出那種感興趣又不相信，全然是在聽熱鬧的聽眾模樣，薇薇安臉上帶著得體又略帶疏遠的微笑：「那你這次是要消滅古堡裡的怨靈麼？」

    高瘦男子一看薇薇安這表情，興致頓時就降下去一半，但還是帶著笑：「得等明天過去看了情況再說。我知道你們肯定不信我說的，我也沒打算讓你們信，不過咱們可以同行啊，你們什麼時候走？要是明天的話，咱們正好順路，我路線很熟，有一趟列車上午發車，傍晚就能到。」

    郝仁剛想說自己今天剛到英國，還需要一天功夫倒倒時差，就聽到旁邊薇薇安自作主張地開口了：「好啊，相逢就是有緣，正好我們不認識路，還勞煩您帶路了。不知您貴姓？」

    「我姓南宮，複姓南宮，」高瘦男子站起身，「具體名字……額，工作原因不便透露，你們直接叫我南宮就行。這樣吧，明天清晨六點半我在這間餐廳等你們，咱們結伴過去。不過我只等十五分鐘——再晚就趕不上車了。」

    郝仁剛想說自己這邊有個倒時差跟要命一樣的二貨妹子，明天早上不一定能起來，薇薇安就再次自作主張地點頭答應：「好的南宮先生，那明天早六點半見。對了，真不好意思剛才光顧著說話都忘了介紹一下，我叫薇薇安，旁邊這個是……」

    郝仁愣愣地看著薇薇安跟沒事人一樣和一個「獵魔人」交流著，直到那位南宮先生走開才有機會發言：「那什麼，你就不怕他真的是個獵魔人啊？」

    「不像，獵魔人不是這個風格，」薇薇安等南宮消失在餐廳門口才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微微呼了口氣，「而且說實話——咱們也確實正少個帶路的嘛。咱們的目的地和這個南宮一樣，所以到約福爾德之後有很大可能還會偶遇，與其到時候突然碰面讓自己措手不及，不如路上就結伴而行，大致搞明白他的行動，到時候藉機分開，也等於把主動權把在自己手上了。當然，我這是假設他真的是個獵魔人，假如他只是個普通驅鬼騙子……那就好辦了，普通人沒什麼威脅，讓他帶個路就行。」

    薇薇安這一番分析有理有據，郝仁都不得不承認這個吸血鬼妹子是比自己想得深遠，不過最後他還是有個問題實在想確認一下：「薇薇安，你有沒辦法確定一個人是不是獵魔人？他們跟普通人不一樣，總該有點識別特徵吧——就剛才那個南宮，除了言行『風格』之外，你還能確定他身份麼？」

    薇薇安皺著眉，眼睛略有出神地看著某個方向：「真的不好確定，獵魔人最危險的就是他們在發動能力之前都可以隱藏在普通人中，當初我的族人就經常因為自己圈養的血奴中混進了獵魔人而被滅門。我是高級血族，倒是能通過血液來分析他的身份，但那也得有血才行，不好辦，很不好辦。」

    又沈默了一會，大概薇薇安覺得自己這都派不上用場也很沒面子，於是不太確定地說：「但非要說的話，我好像真從他身上感覺到點不一樣的東西——當年我和獵魔人戰鬥過，右手受了傷，之後就留下一個奇特的能力，當獵魔人在附近的時候右手會發熱，我感覺……」

    「別感覺了，你手掉湯裡了。」

    「哇！」

第四十二章 電視裡出現了

    關於那位「南宮先生」到底是個獵魔人還是個江湖騙子，抑或只是個中二入腦的路人（最後這個可能性不高），郝仁和薇薇安討論了挺長時間也沒結論。

    薇薇安自稱因當年負傷而對獵魔人有特殊感應，但她自己也承認，這個天賦能力時靈時不靈，壓根不能當做可靠證據，而莉莉就更不用想了，這個二貨壓根沒見過獵魔人，在薇薇安眼裡她比小孩子還不如，估計就是被獵魔人打到門口她都不一定能反應過來。

    根據薇薇安的說法，獵魔人是「半人半怪」，他們在戰鬥的時候會爆發出各種超出人類的力量，個別情況下甚至連身體都會跟著變異，但在平時則跟普通人完全一樣，根本不存在什麼特殊氣息之類可以明顯識別的信息（這種「隱秘性」也是獵魔人對付異類的殺手鑭之一）。那個「南宮先生」的言行舉止在薇薇安看來並不像個獵魔人，尤其是他主動和人攀談，炫耀一樣公佈自己身份的情況，更是和薇薇安記憶中的死對頭們區別甚大，但僅此並不能排除對方是「真貨」的可能性，畢竟吸血鬼妹子也有許多年沒見過獵魔人了，而且即便見過的也只是獵魔人這個大群體中的一小部分，她的瞭解有限，記憶還稀里糊塗，更重要的她還是個倒黴蛋——連郝仁都不敢確定自己會不會跟著沾上薇薇安的衰運，出門頭一天就撞大運地碰上個「真貨」。

    所以郝仁這心裡還是頗為不安的。

    一行仨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沒什麼好轉的，雖然現在語言問題是解決了，但一路旅途勞頓，就連莉莉都懶得動彈，三人吃過飯就回了房間。現在莉莉正趴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上卡卡地換著台看電視，雖然一句話都聽不懂但她看的還挺熱鬧，薇薇安則在旁邊幹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她把此行提前準備出來的現金鈔票都拿了出來，正在那翻來覆去地數錢玩兒……

    郝仁非常警惕地在薇薇安旁邊坐著，爭取和對方保持最近距離，並且一雙眼睛眨都不眨地看著薇薇安纖細蒼白的雙手，生怕一個不注意這只吸血鬼的衰神光環就發作起來，那一大堆鈔票瞬間不翼而飛：現在他已經認識到薇薇安的惡劣財運遠非簡單的「倒黴」二字可以形容，這簡直就是大宇宙的意志，一種法則級的被動效果，讓薇薇安碰錢，絕逼是一種心理上的極限運動。

    薇薇安興致勃勃地數著錢，不時就感歎一聲：「嗨呀……真是這輩子都罕有的奢侈時刻啊……數錢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啊……跟著房東果然有好日子過啊……誒房東你不要這麼緊張好不好？」

    「說過了在外面叫我郝仁就行，」郝仁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薇薇安，「另外我有緊張的理由，對天發誓，我哪怕一小會不看著，你就能把咱們所有的經費都給禍禍乾淨。另外你能不能有點出息？讓我把錢包裡錢都倒騰出來還以為你要幹啥呢，結果就數錢玩？」

    「你能體會我窮了好幾千年之後這顆滿目瘡痍的心麼？」薇薇安非常詩意地一聲長歎，「唉，上次數錢這麼爽那都是民國時候的事兒了，扛著麻袋去買米，在糧店門口數了半個鐘頭的銀圓券……不過那次也沒這次感覺好，畢竟那玩意兒跟廢紙一樣，哪有英鎊實在。誒嘿，這沓數完了，讓我再數一遍……誒郝仁你別這樣，讓我再數一遍嘛！」

    郝仁異常堅決地把錢收起來，妥妥地貼身放好，這才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的血族大小姐誒，真想數錢等過陣子咱去津巴布韋讓你數個夠，至於現在你就長點臉幹點正常事吧——之前還在討論獵魔人的事，怎麼扭臉你就一點都不緊張了？」

    「我多少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這點小事還緊張多長時間呢？」薇薇安戀戀不捨地看著郝仁放錢包的地方，隨後收回視線很是不屑地別過頭去，「你知道真正的獵魔人應該是什麼樣麼？」

    郝仁頓時很感興趣：「什麼樣的？」

    「就以我熟悉的造型啊，他們行動的時候喜歡穿黑衣服，以前是獵裝，後來是緊身西服，東方這邊的獵魔人也有穿功夫裝的，反正怎麼死板怎麼來，但在平常的時候他們跟正常人的打扮一樣。另外他們多少有點陰沈，不好說話，而且非常低調，平常都想盡辦法掩藏自己的身份，生怕引起我們的注意而打草驚蛇，別說跟人洩露自己的身份了，有時候假如普通人知道了他們的動向，他們為了滅口連普通人都一塊殺——雖然這是少數極端分子的做法，但很能說明獵魔人這個群體的問題。另外獵魔人除了低調還有個特點那就是『普通』，非常非常的普通，非常善於讓自己的言行像個普通人，這也是隱藏自身的一個手法。周圍人都在談論女巫的時候他們也談論女巫，周圍人談論拿破侖凱旋的時候他們也談論拿破侖，周圍人談論無神論，否定鬼神存在的時候，他們也跟著宣佈自己相信科學。你現在明白了吧，他們就是這樣讓自己完全隱藏起來的，你在大街上見到的最多的人是什麼樣，獵魔人就是什麼樣，從裡到外，層層偽裝——所以我現在越想越覺得那個『南宮先生』不值得警惕，哪有這麼大大咧咧跟人宣佈驅鬼業務的，哪怕獵魔人再沒業務也不至於這樣高調起來吧，這跟他們賴以生存的信條完全相悖。」

    說到最後，薇薇安用力一點頭：「所以我覺得咱們就是過於緊張，我是對獵魔人緊張，你是頭一次『執行任務』緊張，咱們多半是被一個隨處可見的驅鬼騙子給唬住了。」

    郝仁聽得連連點頭：「嗯嗯，有道理，不過咱們就這麼徹底放下心來？」

    「該有的警惕還是要有的，」薇薇安搖著頭，「他不像正牌獵魔人，但十有八九也接觸過那方面的東西，他知道獵魔人的歷史由來，說起一些『工作』上的事也頭頭是道，所以我猜他有可能是哪個真正獵魔人手下的爪牙，那幫狡猾的傢夥偶爾也會這麼幹的，所以咱們要小心別讓那個『南宮先生』察覺到什麼太大的異常。除此之外他應該沒什麼威脅，反正咱們的目的只是來找人，又不是打架來的。」

    郝仁點了點頭，關於那位「南宮先生」的討論到這裡也就算結束了。

    這時候莉莉已經把電視換了一圈又一圈，完全看不明白在演什麼，狼人少女顯得有點無聊，她把遙控隨手扔到旁邊，用爪子撓著郝仁的後背：「房東，你跟渡鴉12345商量商量，讓她給咱們每個人準備個數據終端吧，以後你說不定要接待哪來的人呢，可能就有外國人，萬一聽不懂話多尷尬。」

    郝仁嘿嘿一樂：這個二貨狼人竟然也知道動腦子了，為了看個外文節目你看這理由編的多有理有據。不過就在他準備跟莉莉解釋組織制度的時候，一個讓他異常在意的字眼突然從旁邊的電視裡傳了出來：「……位於布魯沙爾附近的約福爾德堡最近吸引了很多靈異事件愛好者……」

    郝仁頓時豎起耳朵轉過臉去，看到電視上正在播出一個採訪節目，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女人拿著話筒站在轉播車旁邊，而她身後的背景則是一片碎石嶙峋的荒野，荒野遠處可以看到一片近乎完全坍塌的廢墟，而在女主持人旁邊則站著一個身穿白T恤的矮胖大叔，後者明顯不是電視台工作人員，他滿臉鬍子，微微禿頂，衣服略有陳舊，看上去像是個普普通通的當地農民，應該是正在受採訪。

    「……我們現在看到的就是約福爾德堡，很顯然它已經完全坍塌，再也看不到當初的規模，因為這裡沒有路，轉播車只能在這裡停下，稍後我會徒步前往城堡，讓大家看到它在近處的樣子，」女主持人介紹著當前的情況，隨後伸手示意旁邊的矮胖大叔，「這位就是最初發現古堡靈異事件的安格斯先生……」

第四十三章 作息的激烈碰撞

    電視上的矮胖大叔年約四五十歲，就如郝仁猜測的那樣，他是一個當地人，家就住在布魯沙爾鎮的邊緣地帶，是鎮上一個小旅館的老闆，名叫安格斯，最初發現古堡鬧鬼，並將這個消息傳出去的人就是這位看上去憨厚中帶著點生意人精明的胖大叔。

    採訪還在繼續，郝仁的全部注意力已經被這消息吸引過去，就連旁邊莉莉用爪子撓他他都沒注意：狼人妹子是一句話都聽不懂，現在正逐漸陷入狂躁狀態。

    「……那天我正在收拾二樓的房間，那是晚上，」安格斯在鏡頭前顯得紅光滿面，雖然是講鬧鬼的故事，但卻顯得異常興奮，最近的鬧鬼事件讓他的小旅館聲名大噪，對他而言倒成了件好事，「我的旅館就在鎮子邊上，『安格斯的小屋』，你們從高速公路過來第一眼看到的肯定就是它，它的背面一排窗戶正對著那片古城堡的方向，不過距離很遠，平常肉眼是看不清那些石頭的——但那天晚上，我在窗戶後面卻看到城堡方向火光沖天！那裡沒有森林，也沒有房屋，只有一堆石頭，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著火，但還是打了999電話……」

    「當時有很多人看到那道火光嗎？」女主持人在旁邊問了一句，防止這位安格斯先生把話題扯的太遠——後者顯然想在鏡頭前多待一陣子，廢話簡直無窮無盡。

    「是的，很多人，我看到鎮上朝向古堡方向的很多窗口都亮了燈，」安格斯點點頭，「而且第二天也確認有很多人看到那片火光。不過當時它只『燒』了十幾分鐘，隨後就像突然消失一般什麼都看不到了，森林消防隊撲了個空，他們說那裡只有一堆乾燥冰涼的石頭，但我確認自己沒有報假警，我是個老實的生意人，『安格斯的小屋』經營這麼多年就是靠的誠實……」

    「聽說你後來親自驅車來這裡看過情況是麼？」女主持人趕緊又把話題拉了回來。

    「是的，之後我來過這裡很多次，而且專門挑的夜裡，」安格斯這時候臉上終於露出一點後怕，「隨後我就遇見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有穿著全身鎧甲的士兵在我的車燈前面大搖大擺地走過，還有大聲呼喊的怪聲，汽車莫名其妙熄火，車載收音機裡聽到了口音非常奇怪的說話聲……太可怕了。」

    女主持人收回話筒，面向鏡頭：「布魯沙爾的『鬧鬼故事』現在傳揚的愈演愈烈，越來越多的靈異愛好者和冒險家正聚向這個小鎮，還有研究電磁、地質等方面的專業學者也對這裡產生興趣……」

    後面在說什麼郝仁已經沒興趣聽了，基本上就是一邊號召大家相信科學一邊使勁談論鬧鬼事件的廢話，郝仁隨手把電視關掉，跟個沈思者一樣用拳頭頂著下巴頦發起呆來。

    莉莉終於徹底狂躁化，蹦到沙發上使勁撓郝仁的肩膀：「房東房東，剛才電視裡到底說啥？」

    「咱們的『新朋友』……」郝仁語氣沈重，「十有八九是個鬼。還記著那個南宮先生說的古堡鬧鬼事件吧？剛才電視裡就說這個呢，這要不是當地人組團忽悠外地遊客，那就肯定跟渡鴉12345安排過來的『新人』有關了。嘖嘖，這怎麼一來就是個這麼麻煩的傢夥？」

    薇薇安也沒聽懂電視裡講的話，但她能看出電視裡那陣仗：「等等，這麼說的話……那個約福爾德古堡附近現在應該有很多人！而且所有人都在那一帶找鬼？！」

    「是啊，麻煩大了，」郝仁歎了口氣，「我最怕的就是引人矚目，天知道新來的傢夥會不會跟你們一樣好對付……額，我是說識大體，萬一要是個不管不顧的愣頭青，那絕對熱鬧。」

    莉莉蹲在沙發上歪著頭想了半天，突然一拍爪子：「我困了，我要睡覺。」

    撂下這麼一句話，狼人妹子便在郝仁和薇薇安目瞪口呆的注視中大搖大擺地走向房間，直到她砰一聲把門關上倆人才反應過來：這二貨的時差仍然沒倒過來，現在外面天光大亮，卻已經是她晚上睡覺的時間了。

    「我也有點睏了，」瞌睡傳染，看到莉莉回屋睡覺，郝仁這一路勞頓積累下來的疲倦也蔓延起來，「我先回屋睡一會，你不困啊？」

    「我本來跟你們作息就不一樣，」薇薇安聳聳肩，「而且在你家那幾天為了跟你的作息配合，我的生物鐘已經亂七八糟的了，反正現在是不睏。」

    「那行，我回去睡覺，要晚上還不醒的話你就把我叫醒，咱下去吃飯，莉莉那傢夥應該是醒不了了，她睡覺瓷實——給她帶點吃的上來吧。」郝仁一邊說著，一邊伸著懶腰走向自己的房間，最後客廳裡就剩下薇薇安自己在那發愣，吸血鬼妹子看看莉莉那邊的房門，心裡萬分憂傷：出門在外諸多不易，今天晚上她堂堂高貴血族就要跟個大狗睡一個窩了……

    郝仁這一口氣是睡到了當地時間晚上八九點才起來，薇薇安說是看他睡得太香就沒好意思進去打擾，而莉莉那邊也正如郝仁判斷的那樣：完全沒打算倒時差的二貨狼人睡的異常踏實，就連薇薇安在她旁邊繞來繞去都沒有反應。

    因為明天一大清早還有事情要做，郝仁和薇薇安去樓下餐廳裡隨便吃了點東西便回了房間，莉莉仍然昏天黑地睡大覺，看樣子連飯都不打算吃，郝仁把給她捎上來的幾樣方便食品放在莉莉床頭的矮桌上便回自己屋休息了，他誓要在一天之內通過玩命睡覺把時差給調整過來。薇薇安這個吸血鬼的作息習慣跟人類本身就不太一樣，而且她還在郝仁家裡把自己的生物鐘弄了個亂七八糟，所以是等當天半夜才有睏意的——好了，到這裡想必已經有聰明人猜到半夜裡發生了什麼，沒錯，莉莉醒了……

    一個生理正常的普通人，一個壓根不打算倒時差的狼人，一個已經把生物鐘調整的空前混亂的吸血鬼，如此神奇的三人組，在這八個時區之外的異國他鄉終於產生了作息上的激烈碰撞：郝仁和薇薇安醒著的時候莉莉在睡覺，薇薇安終於犯困的時候莉莉精神起來了，同時郝仁睡覺的三分之二時間段內薇薇安又很精神，薇薇安和莉莉同時醒著的時候郝仁還沒睡醒——你們不要試圖通過畫時刻表和連接圖來搞明白這仨人清醒時間的對應關係，因為這已經亂到連他們自己都捋不清楚了！仨人的睡覺時間是按照三分之二、四分之三這麼互相嵌套著對應的，基本上三人組裡有一個人睡覺的時候，就至少有一個人跟遊魂似的在滿屋子亂竄……

    第二天一大早，郝仁萎靡不振地頂著雞窩頭從屋裡出來，迎面看到了眼睛裡泛著血絲的薇薇安，吸血鬼少女一見面就跟郝仁告狀：「郝仁！我以後再也不跟那隻大狗在一個屋睡覺了！她晚上三更半夜蹦起來嚷著要吃早飯，摸黑在我床頭散了兩個鐘頭的步！」

    郝仁估計是仨人裡睡眠質量最好的一個，他零零碎碎加起來睡了將近十幾個小時，到最後跟昏迷之間就差一個大夫了，他睜著迷迷糊糊的眼睛看著薇薇安：「額……昨晚上我感覺屋裡特別冷，關了空調都不管用，你知道怎麼回事不？」

    薇薇安臉色一紅：「額，前半夜我睡不著，在客廳裡做了兩套瘦身操，興許是沒注意。」

    郝仁頓時毛骨悚然，他想到了昨天晚上到底多麼驚悚：前半夜有一個吸血鬼無聲無息地在客廳裡做健身操，後半夜有一個狼人黑燈瞎火地在對門房間巡了倆鐘頭邏！

    這房裡一晚上發生的事情跟聊齋之間就差一個攝制組！

第四十四章 布魯沙爾

    時間已經六點，郝仁匆匆洗了把臉，洗去之前睡了十幾個小時帶來的睏倦後勁，便和因休息不好而滿肚子怨氣的薇薇安一起來到了一樓餐廳。倆人身後跟著狀若遊魂的莉莉：狼人妹子從昨晚三更半夜開始精神，到現在終於又到了她的「午睡時間」，再次困的跟死狗一樣了。

    郝仁真心覺得一個人的生物鐘可以強大到這種程度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房東，我想睡覺……還想吃午飯，還想趴地上歇著……」莉莉跟在郝仁後面嘟嘟囔囔，聲音有氣無力，儼然是玩累了賴在主人腳邊不肯挪窩的死狗模樣，只不過就連薇薇安都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明說出來：莉莉作為「狼人」的自尊心異常強大，哪怕是現在這種夢遊狀態，你要把她跟家養狗相提並論這姑娘也照樣會蹦起來咬你一身的牙印，穿三層防刺背心都扛不住她一口的。

    「這個點鐘吃的應該是早飯。」郝仁看看餐廳外面還沒有完全明亮起來的晨光，無奈地提醒旁邊這只稀里糊塗的狼人。倫敦已經擺脫了工業霧都的窘況，但這一地區清晨多霧、雲層厚重、天氣多變的氣候條件還是沒變，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雖然朝陽已經升起，但外面天光看著還是有點暗沈沈的，未來的幾個小時裡不是濃霧就是陰天。

    「看，在那呢，」薇薇安突然拽了拽郝仁的衣角，指著餐廳外面很顯眼的一張桌子，「那個『南宮』，他還挺守時，我都沒指望過這種跟獵魔人沾邊的傢夥，嘖嘖。」

    因為南宮多多少少可能和獵魔人有點關係（甚至有那麼百分之一的幾率是個「真貨」），所以薇薇安對他有一種本能的不爽，敵意暫時還談不上，但背地裡提起來肯定是不會滿面笑容的。

    「看了昨天的電視，我突然覺得其實咱們完全沒必要跟這個危險分子一塊走吧，」郝仁有點猶豫，「約福爾德古堡那邊現在到處是人，全是過去找鬼的，咱還用嚮導？」

    「怎麼不用，」薇薇安白了郝仁一眼，「你知道怎麼從倫敦去布魯沙爾麼？」

    郝仁一愣，他還真把這個給忘了。

    這時候那位南宮先生也已經看到郝仁這一行三人，立刻招手對這邊打起招呼來，看上去是滿臉的和藹可親，郝仁見這時候再扭頭走人已經不現實，只好領著薇薇安和莉莉迎了上去：「早上好。」

    「早，你們來的也不遲啊，」南宮微微笑著，然後有點愕然地看著正閉著眼睛在郝仁身後晃晃悠悠的莉莉，「額，這姑娘是怎麼了？」

    「時差沒倒過來，這時候正午睡呢，」郝仁無奈地聳聳肩，「咱們現在就出發？還是先在這兒吃了飯再走？」

    南宮表示時間不急，稍遲個十幾二十分鐘也誤不了車，於是郝仁乾脆地決定先填飽肚子：這酒店對每一位住客免費提供早上的自助餐，他得在退房之前把本吃回來。莉莉這時候已經越來越困，眼瞅著就要接近人事不省的程度，但神奇的是狼人妹子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都不會耽誤吃飯：郝仁按著莉莉的食譜去給她弄了一盤子菜，莉莉就在閉著眼睛的狀態下依靠嗅覺給全吃完了，連個菜毛都沒剩下……

    南宮在旁邊看的嘖嘖稱奇，這讓郝仁和薇薇安一陣緊張，他倆生怕這個號稱獵魔人的傢夥從莉莉的特異情況上看出後者非人的本質來，結果這個南宮要麼真是個江湖騙子，要麼是個水貨——他就驚歎了一番，壓根沒想到自己要獵的「魔」就在自己旁邊坐著。

    早飯過後，一行幾人去前台辦好退房手續，帶著各自的行李離開了酒店。郝仁他們仨的行李其實不多，加起來也就一個大旅行包，按理說這種東西應該是現場男士負責攜帶的，不過薇薇安毫不客氣地把那一大包東西綁到了莉莉身上：後者在半夢半醒狀態下突然多出幾十公斤負重來，結果竟然還睡著！就那麼閉著眼睛被薇薇安當成了苦力，跟昨天一樣嗅著氣味跟在郝仁身後走起來。

    「唯一的優點就是力氣大，不讓她背著多浪費人才啊。」薇薇安看到郝仁臉上的古怪神色，頗為不在意地擺擺手，「你放心吧，她心裡樂意著呢——雖然現在正睡覺。」

    郝仁感覺一陣彆扭，他看到莉莉睡著覺背著三個人的行李跟在後面，走的跟個受氣小媳婦一樣（純屬心理作用），最後還是忍不住上前把那一包東西換到自己背上：「算了，你別淨欺負她。」

    莉莉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竟然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謝謝房東嗷，我不累……」

    薇薇安鼻子裡哼了一聲：「莫名其妙的大男人思想，這麼多年你們就沒一點進步。」

    郝仁乾笑兩聲，看了身邊的南宮一眼，這位自稱獵魔人的高瘦男人可比他們仨帶的行李多多了，真不愧是號稱隔三差五就要周遊世界的主，人家一個人的行李就比郝仁背上的旅行包還大：那是一個看上去堅固又沈重的特大號旅行箱，比當初莉莉來家裡時拖著的那個箱子還大一號，拖著走在水泥路上聲音都震天響，天知道裡面都裝了些什麼東西。

    「你這一箱子都是什麼啊？」薇薇安不愧人老成精（這四個字可不能讓她聽見），立刻就做出一副天真少女的模樣好奇地問了出來。

    「都是『工作』需要，」南宮拖著一個巨大的旅行箱，卻仍然不損他那種乾淨利落有風度的形象，白襯衫黑西褲一搭配，哪怕後面拖著個半人高的箱子，正臉看起來都像趕著去開會的成功企業家一樣，「我用它們和邪惡對抗，這一箱子東西鎮壓過至少三位數的妖魔邪祟。」

    「真正的獵魔人可不需要這麼多工具，」薇薇安回到郝仁身邊，壓低聲音說道，「他們自己就是兵器。看樣子咱們可以放心了。」

    郝仁這時候想的卻是：為什麼都是男人，形象差距就可以這麼大？人家拖著那麼大個旅行箱看著都像去開會的企業家，他背著旅行包怎麼看都像是正走在討薪的路上……

    就這樣，兩方各懷鬼胎（這成語用這合適不？）的傢夥踏上了前往布魯沙爾鎮的旅途，不管怎麼說，有一個經常遠行熟門熟路的專業人士帶路是省了很多事，在南宮的幫助下，郝仁一行仨總算是沒有迷失在倫敦古老錯綜的街道中，順順利利地乘上了前往目的地的列車。

    一路無話，四個人在車上一顛就是整整一天。

    因為身邊多了個陌生人，郝仁和薇薇安也沒辦法談論太多機密事情，旅途顯得格外沈悶，中間唯一值得提的也就是莉莉中途「午睡」醒來，然後悶在列車座位上磨蹭了半天，等車快到站的時候又開始犯困——虧她出門之前還那麼興高采烈，結果真到英國之後除了睡覺就剩下發呆了，好不容易有點閒暇時間還是在車上晃蕩過去的。

    等列車抵達布魯沙爾小站時天色已經將近黃昏，在這裡下車的人寥寥無幾，看樣子並不是所有人都對來這麼個窮鄉僻壤搞鬼有興趣。郝仁隨著家鄉母語一般親切的報站聲來到小站月台上，發現這地方比他想像的還要偏僻荒涼一些。

    列車小站規模極小，只有兩條鐵路從這裡經過，其中一條還是荒廢的。而這小小的車站周圍基本上都是光禿禿的荒地，黃褐色的砂礫碎石充盈視野，僅有的綠色還都是野草灌木一類隨風亂長的植物。從車站出來就能看到不遠處的布魯沙爾小鎮，鎮子的建築已經有幾分陳舊，而且整個鎮子的規模很小，甚至近乎於一座村莊。

    也不知道這個鎮子是怎麼建設起來的，竟然坐落在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這地方的風水讓郝仁想起了天堂駐地球辦事處——也就是王八坨子。

    南宮在空氣中抽抽鼻子，臉上露出感興趣的表情：「我聞到了『大傢夥』的氣息。」

第四十五章 小旅店

    南宮站在這鄉下小站的站台上，迎著略帶乾土氣息的微風深吸口氣，那張雖然稱不上帥氣但頗有些高人風範的臉上帶著愉快的神色：「你們感覺不到麼？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味道。」

    郝仁看到這傢夥這幅模樣頓時就毛了，感覺這個南宮興許真的是個定時炸彈：這「獵魔人」還真靈啊，剛下車就感覺到古堡那邊飄來陰風了是怎麼著？

    「我什麼都沒聞到，」薇薇安也抽抽鼻子，「而且這裡離約福爾德古堡應該還有段距離吧？」「『那些東西』的氣息總是能瀰漫很遠，」南宮理了理自己被風吹亂的頭髮，看上去心情非常愉快，「作為一個獵魔人，我最擅長捕捉他們的氣味——當然，你們肯定感覺不到，這是需要訓練的。行了，咱們別廢話了，趕緊去鎮上找個落腳的地方，太陽很快就要下山嘍。」

    說著，南宮就拖起自己的大箱子向站台盡頭的斜坡走去，等他走出去十幾米之後莉莉才突然睜開眼睛，咋咋呼呼地嚷嚷著：「聞什麼聞什麼？讓我聞吧，我鼻子很靈的！」

    「接著睡你的吧。」薇薇安順手在莉莉後背拍了一巴掌，狼人妹子也不著惱，哦了一聲便低頭秒睡，繼續進入倒不過時差的夢遊狀態。

    「我真的什麼都沒聞到，」薇薇安注意到郝仁的視線在自己身上，立刻使勁搖頭，「血族對死靈的氣息也非常敏感，但我什麼都沒發現啊，這裡離那個約福爾德古堡遺址也太遠了點，而且還沒到晚上，根本不是死靈活動的時候，那個自稱獵魔人的傢夥……難道真有感知方面的特殊能力？但他連我和薇薇安的身份都沒看出來。」

    郝仁摸著下巴想了想，得出一個結論：「大概是在裝逼。」

    薇薇安：「……你一說還真有可能！」

    小站就在布魯沙爾鎮旁邊，有一條不甚寬闊的鄉間公路連接著車站和鎮子，但很遺憾郝仁他們沒找到公交車，一行四人只能打車來到鎮上。等他們進入鎮子的時候天色幾乎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天邊僅餘最後一點紅光在地平線上要去不去地掛著，鎮子上的路燈則漸次點亮。郝仁看著這異國他鄉的陌生街頭，心裡終於有點感慨，他是個不怎麼出門的人，平常幾乎沒有出遠門在外面過夜的經歷，當然更沒出過國，而現在他就站在距離自己故鄉八個時區之外的另一片土地上，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陌生的生活習慣，陌生的文字和語言——最後這兩樣好歹是通過高科技給解決了，但其他令人彆扭之處是不曾改變的。他抱著膀子呼了口氣，有點想念家裡舒適的一切，順便想念那只神奇的小黑貓：也不知道「滾」在家生活的怎樣，這時候多半已經跑到街上跟那些野貓野狗打成一片了吧？

    郝仁這個幾乎不出遠門的家裡蹲在異國他鄉還有點不適應，但薇薇安可沒這個感覺，曾經周遊世界好幾輪的吸血鬼妹子一路上都在興致勃勃地觀察這個對她而言很陌生的國度，從倫敦觀察到這鄉下小鎮，她現在終於觀察出一些事情來：「看樣子並沒電視上說的那麼嚴重嘛，外地人不多，要麼是電視上在誇張，要麼是那些靈異愛好者和專家學者還沒趕到。」

    郝仁確認南宮走在前面距離挺遠，聽不到這邊動靜，便低下頭小聲問：「你怎麼看出來的？」

    「聽心跳，感知血脈，我的特長，」薇薇安聳聳肩，「心跳暴露每個人的情緒，血液的味道則暴露著他們的家族關係和根基所在，每個地方土生土長的生物在血脈中都有著相同的因子，這不是短時間就能改變的——我能模模糊糊感知到這裡有多少具備違和感的血脈，以及有多少躁動不安的心臟，兩樣綜合一下就能大致判斷有多少人是衝著鬧鬼的古城堡來的。以上都是血族『捕獵』必須具備的技能，雖然我不傷人，但起碼天賦還在。」

    郝仁感覺身上一陣陣起雞皮疙瘩，看著薇薇安的眼睛都感覺那是在泛紅光：這姑娘說話倒是用的平常那種口氣，可說話內容聽上去真讓人瘆的慌，這個廢柴吸血鬼這時候總算體現出一點屬於暗夜女貴族的氣勢了——雖然這氣勢就幫她查了查當地戶口，還是草查。

    他又扭頭看看身後閉著眼睛進入跟隨狀態的莉莉：這次輪到二貨狼人掉鏈子了，這傢夥平常還吹自己六識敏銳尤其是嗅覺超凡絕倫呢，結果這關鍵時候淨打盹，嗅覺唯一的作用竟然是防止自己跟丟。

    「總之是好現象，閒雜人等越少越好，」郝仁點點頭，「渡鴉12345給我的任務指示裡就說讓咱們去約福爾德城堡，說是到了某個位置之後自然就可以和『客戶』互相感應上，但她也不確定那個『客戶』當前是個啥狀態，所以最好別有太多無關人員在旁邊看著。」

    「夜裡出發麼？」薇薇安皺著眉，「我在夜間行動有優勢，而且大狗後半夜就會精神起來，她多少也算個戰鬥力。」

    郝仁撇撇嘴心說這是廢話，一板磚能把你個高級血族砸的五迷三道，這能不算戰鬥力麼！

    「今天夜裡看情況，先看看那幫被吸引過來的靈異愛好者都有多大行動力，最遲明天夜裡咱們就得行動了，時間拖得越久，這裡聚集的人越多。」

    「人多點也有好處，」薇薇安想了想，「咱們乾脆混到他們中間嘛，也說自己是找鬼來的，有時候正大光明反而是最佳的偽裝手段。」

    「萬一眾目睽睽之下從城堡裡蹦出個無頭騎士抱著我喊房東怎麼辦？萬一我身上金光大冒彈出一行字幕說配對成功怎麼辦？萬一跟咱們碰面的新房客是個神經病，添亂子不嫌事小看熱鬧不嫌火大怎麼辦？我得考慮到自己這運氣——以及渡鴉12345坑人的本事，以上情況隨便發生一個，你們就得想辦法把我從MI5里弄出來了……有信心在英國劫獄麼？」

    薇薇安很認真地點點頭：「以前劫過——不過那時候英國這邊監獄還用的木柵欄和地洞，我打倒十幾個騎士去牢房裡救一個姐們，她是被獵魔人抓住的……」

    「1190年以前的事就別提了。」

    薇薇安：「……」

    這時候南宮的招呼聲突然從前面傳來，打斷了郝仁和薇薇安的閒扯：「誒，咱們今天就在這裡歇腳吧！天色不早了，再往鎮子裡走估計也找不到什麼旅店的。」

    郝仁抬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自己遠遠地跟在南宮身後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一座小旅館門口，這小旅館是一座三層建築，規模不大，外觀倒挺整潔簇新，白牆藍瓦頗為漂亮，旅館門口的霓虹燈牌上有一行英文，郝仁藉著翻譯系統的便利，跟看母語一樣讀了出來：「安格斯的小屋……嘿，真巧！」

    沒錯，正是昨天在電視上聽到的那間小旅店的名字，這裡的旅店老闆應該就是電視上出現過的那個大叔！

    郝仁三人跟在南宮身後趕緊進了旅店大門，在旅店一樓的櫃檯後面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個年輕女人，看上去是收銀，另外一個則是矮矮胖胖，看上去憨厚老實的中年人，正是之前電視上出現過的那位。

    「呦，歡迎來到安格斯的小屋！」櫃檯後面的胖老闆一看到客人立刻熱情地招呼起來，隨後扭頭對旁邊的女服務員得意洋洋地炫耀，「看，又是外國人，這下不用擔心生意了。」

    郝仁一愣：原來連英國這邊也流行刷老外麼？

第四十六章 故事

    看樣子薇薇安說的沒錯，儘管約福爾德鬧鬼事件吸引了不少來自外地的靈異愛好者，但目前這裡還沒達到人流高峰期，這間小旅館仍然有三個空房間——也只剩下三個空房間了。

    本來理想情況是能有四個房間，這樣郝仁他們仨再加上南宮就可以一人一間互不干擾，但現在看情況薇薇安和莉莉還得在一塊湊合一晚上，對此吸血鬼少女是滿腦門子的怨念：她注意到莉莉已經站著打起呼嚕，因此百分之百確信這個狼人姑娘會在後半夜精神起來，然後跟昨晚上一樣滿屋子亂竄，跟這個倒不過時差的傢夥在一塊，別想好好睡覺了。

    等房間鑰匙拿到手之後，南宮見櫃檯這邊也沒什麼人，便靠在櫃檯旁順道和這裡的胖老闆聊了起來：「你好，我在電視上看到過你，安格斯先生是吧？據說你們這附近有個正在鬧鬼的城堡？」

    「哦，你英語挺好的，比樓上那個印度僧侶強多了，」胖老闆眉開眼笑，作為一個開旅館的生意人，他有著符合自己身份的易相處特質，跟天南地北的人都可以聊起來，「你們也是衝著古堡來的？這可是這一帶最近的大新聞。嘿，那座城堡在之前幾乎快被人忘光了，要不是最近鬧鬼，恐怕人們連約福爾德這個老名字都想不起來，不過那可是個夠大的遺跡，這次事情之後恐怕就要變成熱門景點了。」

    「我是這方面的專家，」南宮整理整理自己的衣領，非常鄭重地說道，「我來自中國，是一名專業的獵魔人，這次是為了剷除城堡中的惡靈而來的。」

    郝仁忍不住跟薇薇安咬起耳朵：「這位還真是跟誰都這麼高調啊，逮誰跟誰說。」

    吸血鬼妹子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隨後用肩膀頂著旁邊東倒西歪眼看就要四腳著地爬著走的莉莉，跟郝仁打了個招呼：「我先把這個傢夥送到樓上吧，你聊一會也趕緊上來，咱們商量點事。」

    薇薇安拽著莉莉上樓去了，胖老闆則看著南宮驚奇不已：「哦，果然來自神秘的中國——不過我記著你們那的抓鬼專家都被叫做……叫什麼來著，道士？」

    胖老闆竟然還是小半個中國通，他那「道士」兩個字是用很清晰的中文讀音說出來的。

    南宮這次沒費勁給人解釋獵魔人的問題，只是笑著搖頭：「我不是道士，雖然我也懂道士的驅鬼技術。對了，如果有時間的話能不能給我講講約福爾德古堡的故事，我們對這個很感興趣。」

    胖老闆頓時高興不已，胖墩墩的身子特靈活地從櫃檯後面鑽出來，拽著南宮和郝仁就來到了旁邊一張供客人臨時休息的長桌旁：「當然可以當然可以，來咱們坐下慢慢說，這兩天我淨跟人說這些了，你們打算從哪開始聽？」

    「額，你就從頭講吧，從這個城堡當年的故事開始講，」郝仁看胖老闆那熱情的模樣感覺有點好笑，覺得對方就好像一個半年沒開張的導遊突然碰上冤大頭一樣，「我對那個城堡是一點瞭解都沒有，來之前甚至不知道它具體在哪。」

    胖老闆首先是驚訝了一下：「誒呀！你這英語比我還好……」

    郝仁：「……咳咳，說正事，說正事。」

    隨後胖老闆才開始將城堡的事情娓娓道來，他說的是聲情並茂細節詳實，從數百年前一位英國貴族在這裡建立領地開始，光講那位貴族的家族史就用了十幾分鐘，中間是愛恨情仇跌宕起伏，把一個鄉下領主講的跟圓桌騎士似的。在胖老闆的描述中，那位貴族及其家族在老約福爾德居住了不足兩百年，就在這兩百年間，他們經歷了家族的盛衰起伏，經歷了與宮廷之間的明爭暗鬥，經歷了領地內的叛亂和來自外部的戰爭，最終整個家族在三名繼承人的反目下分崩離析。最後一代繼承人中的長子死在城堡的王座上，次子死於叛亂的戰鬥中，幼子下落不明，留下無數傳說故事——然後盛極一時的約福爾德城堡就變成這地方最大的待拆遷工程了。

    「約福爾德領曾經非常興盛，但最後是在一次內部叛亂中徹底荒廢的，很多騎士和士兵死在城堡內外，他們的遺體有一部分被後來人埋葬，但據說還有很多人的屍骨沒有找到，那些士兵被困在城堡地下的暗道和地下室中，當領主一家死掉之後，就再沒人詳細地知道那下面到底還有多少隱藏起來的房間了，於是死在地下室和暗道裡的士兵們沒能下葬，」胖老闆咂咂嘴，語氣變得陰森森起來，「據說就是這些當年沒能被安葬的士兵變成了怨靈，他們被叛軍困死在地下，只能聽著自己的領主在他們頭頂上被殺害，所以滿腔仇恨……」

    郝仁看著安格斯那神情豐富的胖臉，感覺這位大叔上輩子一定是個折翼的導遊。

    「城堡地下有暗道和地下室？規模很大的那種？」郝仁好奇地問了一句，安格斯還沒回答，南宮就在旁邊代為解釋起來：「正常的，那個年代城堡並不僅僅是貴族的居所，更是應付戰爭的最後堡壘，一般地下都會有非常大的地窖和四通八達的暗道，有的城堡地下甚至會挖出可以跨越整個領地的地道，好讓領主在緊急情況下可以逃到足夠遠的地方。」

    安格斯點點頭，表示南宮說的很有道理，隨後他又補充了一句：「地道大部分都坍塌了，而且這麼多年約福爾德城堡都被人忘在腦後，根本沒人真正去探查過那裡的情況，所以沒人知道它地下到底有多大的秘密。」

    「你真見過鬼啊？」郝仁看著胖老闆紅光滿面的大臉，忍不住有點好奇，這位的氣色實在不像是跟鬼打過交道的樣子——哪有撞鬼之後這麼興高采烈的？

    「當然見過！」胖老闆的聲音頓時拔高起來，「你不是第一個懷疑的人，但我可以用手按著聖經起誓，我在城堡附近見到了騎士的亡魂和神秘的火光……哦，那是可怕的一個晚上，但它為我帶來了現在這麼多的客人，我覺得未必不是好事。」

    看著胖老闆這激動的樣子，郝仁只能趕緊表示自己相信對方的話，然後他又跟對方聊了一些關於城堡的近期情況，見時間已經不早，便告辭離開了。

    他訂下的房間在三樓的西端，薇薇安和莉莉的房間正好是他對面，南宮的房間則在走廊另一頭，離著很遠。剛一來到自己房門口，郝仁就看到薇薇安正在門口等著自己。

    「去你屋裡說吧，」薇薇安說著，然後又伸手指指自己房間，「大狗做夢了，現在正在裡面啃人家的桌子腿，你做好準備，明天得賠錢。」

    郝仁：「……你為什麼不攔著！」

    薇薇安抬手示意自己胳膊上的一串牙印：「呵呵。」

    郝仁：「……」

    這鄉下小旅館的條件當然是比不上倫敦市中心星級酒店的，每個房間僅有床鋪桌椅等幾樣必要傢俱，不過這樣的房間反而讓郝仁住著有種放鬆感。他跟薇薇安坐在床頭，把自己在樓下聽來的情況大致這麼一說，隨後有點憂心忡忡：「我聽說城堡那邊已經有不少人了，很多喪心病狂的傢夥乾脆是開著房車或者帶著帳篷來的——他們不住鎮裡，直接就在城堡外面安營紮寨等著見鬼，咱們要想偷偷過去把『人』找出來恐怕不太現實。」

    「也就是說，今天晚上動身和明天晚上動身都一樣嘍？」薇薇安眨眨眼，「正好我剛才用自己的方法探查了一下那邊的情況，還真發現點有意思的東西。」

    郝仁：「？」

第四十七章 出發

    「我查到一些東西。」薇薇安說著，輕輕打了個響指，然後郝仁就看到有一陣薄薄的黑霧從房間角落瀰漫起來，黑霧迅速收縮，凝結成數只小小的蝙蝠，繞著薇薇安的肩膀上下紛飛。

    郝仁跟家裡兩個女超人怎麼著也朝夕相處了些日子，對這種超現實的東西已經見怪不怪，尤其是莉莉的尾巴和薇薇安的蝙蝠，他都相當熟悉了，此刻他順手逗了逗飛到自己面前的一隻蝙蝠，一邊研究這東西跟自然界的蝙蝠有什麼分別一邊好奇地問道：「發現什麼了？」

    「誒你別亂動，這些蝙蝠是我的分身，感官共享的，」薇薇安揮手把郝仁的爪子拍下來，隨後看向窗外某個方向，「我放了幾隻蝙蝠去古堡那邊，確實發現一些不正常的東西——是死靈的味道，至少有幾百年歷史，而且數量還不少。」

    郝仁頓時感覺身上有些發毛，雖然他已經做好充足準備，甚至做好了自己的新房客就是個死靈的準備，但真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感覺身上有點發涼：「還真有啊？數量不少？渡鴉12345說的可是只有一個人……咱從裡面挑一個帶走？」

    「你先別說這個，我發現那裡的死靈氣息跟咱們在外面聽說的鬧鬼情況不一樣，」薇薇安搖著頭，「古堡的死靈氣息被壓制在地下，我的蝙蝠是在鉆到一條坍塌地道裡的時候才有所察覺的，雖然我還沒找到源頭，也沒找到地下的入口，但可以確定這個壓制環境還很完整，理論上……目前應該沒有怨靈之類的東西上到地表才對。」

    郝仁想了想，很快搞明白哪裡不對了：「也就是說古堡那邊確實有鬼，但現在都被鎮壓著，按理說古堡附近是不會出現鬧鬼事件的？那這附近的人報告的鬧鬼情況……」

    「說不準是怎麼回事，如果是過於強大的亡靈，確實可以在被封印的情況下僅憑自己的精神就影響到附近一定範圍內的普通人，讓他們看到幻覺或者相信虛假的記憶，但這種強力亡靈已經很多年沒出現過了……理論上應該已經被獵魔人清理乾淨才對。」

    郝仁苦著臉攤開手：「你說這什麼事兒啊，我一正常人竟然要攪合到這種事情裡去。」

    他剛想再說點什麼，卻突然看到薇薇安的臉色變了一下，立刻問道：「怎麼了？」

    「那個南宮好像準備出門，」薇薇安皺著眉，「我還有一隻蝙蝠在他窗戶外面掛著，看到他正在整理那一箱子『工具』……他推門出去了！」

    「這麼晚？」郝仁有些意外，「他還真敬業啊，剛到這兒就要出去『工作』，這個獵魔人難不成還真有幾分底子？」

    之前郝仁覺得這個南宮多半是個驅鬼騙子，即便懂得一點獵魔人的知識也不會是什麼真正的專業人士（看他那高調樣子就不像專業的），但卻沒想到對方這剛到地方不顧車馬勞頓就要出門工作，這般敬業精神卻不是一般驅鬼騙子能有的。

    薇薇安沒說話，只是立刻跑到窗戶前看著樓下，一邊招手讓郝仁也過去：「過來看看，他已經出門了。我很好奇他打算怎麼去那個古堡，城堡離這裡有幾十公里的距離，他也是個外地人，肯定沒車，而且這個點鐘也不可能找到願意跑去那種荒郊野外的出租車——他難道真懂一些獵魔人的秘法？」

    郝仁跟薇薇安並排趴在窗臺上，看到南宮已經來到旅館門口，現在正站在那裡似乎在發呆，他沒有帶著自己那個碩大無朋的旅行箱，而是提了一個較小的黑箱子，仍然是白襯衫黑西褲，看上去就像一個普通出短差的業務員。正如薇薇安說的那樣：南宮同樣是個外地人，他在這裡沒有任何根基，自然也沒有方便的交通工具，他這三更半夜打算怎樣前往那遠在幾十公里之外的古堡？

    「如果是真正的獵魔人，要做到時速上百公里是非常簡單的，甚至有的獵魔人可以做到短時間飛行乃至於近距離瞬移，」薇薇安皺著眉，「他在對著某個方向比劃奇怪的手勢，難道真的會秘術？」

    郝仁頓時冒出滿腦子的專有名詞來，什麼縮地成寸什麼御風前行，什麼狼靈護體什麼先祖之魂，反正在他腦海裡南宮接下來就要腳踏祥雲拔地而起了——這時候哪怕小旅館周圍突然冒出個魔法陣來他都不帶驚訝的。結果下一刻，他卻看到從小旅館後面繞出來一輛車，旅館的胖老闆安格斯開著車出來，南宮跟安格斯點點頭坐進車裡，緊接著又從旅館裡走出一個僧侶打扮的印度人和一個穿的跟蝙蝠俠似的歐洲大漢次第鉆進車裡，郝仁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們仨上車之前都在掏錢包湊份子……

    薇薇安尷尬地張張嘴：「額，跟人拼車……看來那個旅館老闆近期還開展了新業務。」

    郝仁：「……我剛才也想多了。」

    看樣子附近那個鬧鬼的古堡真是吸引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傢夥，甚至外國人都吸引過來不少，也不知道這些來自世界各地的靈異愛好者怎麼這麼大行動力，他們平常興許啥都不乾淨盯著地球上有啥地方鬧鬼了。

    等安格斯拉著仨來自不同國家的驅鬼專業戶離開之後，薇薇安捅了捅郝仁的胳膊：「咱們跟上，今天晚上就行動。」

    郝仁不解：「你不是說要盡可能離獵魔人遠點，最好別跟南宮碰面麼？」

    「我現在改主意了，萬一這幫驅鬼專業戶裡真有幾個有真本事的，比咱們更早地找到新房客怎麼辦？而且今後的人肯定越來越多，咱們不能等著這股熱潮自己退下去，那指不定還得多少天呢，夜長夢多。」

    郝仁聽著有道理，但他略不放心地看了房門一眼：「我倒是睡夠了，今天不睡也沒事，但咱還有個睡美人呢——莉莉不到半夜醒不過來啊，還帶上她不？」

    薇薇安看看表：「沒事，她就快醒了，這時候勉強能叫起來，那傢夥有個神奇的能力，睡著覺也可以跟著咱們到處跑，等她跑到古堡的時候正好清醒過來，這多合適。」

    郝仁再無問題，跟著薇薇安一塊跑到了莉莉的房間，果然狼人妹子正在床上不安分的拱來拱去，看樣子是醒前最後幾個翻身，她還穿著自己平常的衣服，睡覺連衣服都不換——是薇薇安把她送上來的，吸血鬼少女當然沒這麼好心幫她換衣服，現在郝仁也省了麻煩。

    雖然他確實挺期待能跟主流劇情一樣撞見穿著清涼睡衣的狼人少女，但這是不可能的。

    「看，桌子腿。」薇薇安指了指床邊的桌子，郝仁眼角抽抽著看到那木質桌腿已經被啃的跟個冰糖葫蘆一樣，附近的地板上灑著厚厚一層鋸末，莉莉的嘴角還能看到木屑……

    毫無疑問，莉莉之前是夢到在家裡吃大骨頭了。

    「喂，大狗，起來幹活了！」薇薇安上前粗暴地把莉莉從床上推下來，後者撲通一聲掉到地上，總算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睛，看到郝仁第一眼就是：「哦，房東，吃早飯哦？」

    「吃你個頭！」薇薇安把莉莉拽起來，「準備出發，去古堡那邊。你現在還不清醒，總之只要跟著我們跑就行了，等到那邊你醒過來之後再跟你說細節。」

    莉莉稀里糊塗地答應著，閉上眼睛站起身子再次進入嗅覺跟隨模式，徹底睡過去之前還說了一句話：「房東，我剛才做夢夢到你給我燉排骨了，排骨真好吃啊~~」

    郝仁：「……」

    片刻之後，三人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小旅館，有薇薇安的黑霧做掩護，普通人是察覺不到他們一行三人動靜的。因為小旅館就在鎮子邊上，他們從旅館出來不多久便離開了小鎮，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曠野，郝仁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們是拼車走的……咱們怎麼辦？」薇薇安身後突然展開一對巨大的蝙蝠巨翼，臉上帶著燦爛的笑：「我帶著你飛，讓大狗在下面跟著跑！」

第四十八章 古堡

    銀月朦朧，夜色正濃，空曠荒涼的曠野上寂靜無人，只有高空傳來一陣振翅聲，背生蝠翼的吸血鬼少女從高空飛快劃過。月色灑在薇薇安身上，瀰漫成一團模模糊糊的光影，將吸血鬼的氣息完全遮掩了起來：因為不確定這裡鬧鬼的古堡會不會吸引來真正的獵魔人，所以薇薇安警惕性很高，一路都在用月光的力量掩蓋自己的氣息。

    郝仁被薇薇安卡著胳肢窩掛在天上飛，感覺心情很激動：「其實一開始你說要掛著我飛，我是拒絕的，因為不能你說讓我飛我就飛，至少你應該讓我適應一下，我不想等你把我掛起來的時候……」

    薇薇安的聲音從上面傳來：「說人話。」

    「……給點心理準備啊姐姐！我還沒答應呢你就把我帶這麼高，普通人心臟受不住的好麼！」

    「你這不還是受住了麼？」薇薇安低頭看了郝仁一眼，剛才她不等郝仁反應過來就拽著對方飛到了天上，這時候絲毫沒有抱歉之意，「你就偷著樂吧，尋常人哪有這個殊榮，你以為我們血族喜歡載人飛行啊？又沈又麻煩。」

    郝仁嘿然無聲，雖然被一個妹子這麼掛在天上飛感覺有點不好意思，但反正這裡也沒旁人看著，他就權當這是一次新奇體驗好了，只是剛被薇薇安拽著到天上的時候他緊張了一下，生怕這個掉鏈子的吸血鬼半途力竭鬆手，到時候真不知道渡鴉12345給他做的身體強化扛不扛得住，但現在看來薇薇安畢竟不是人類，雖然沒法跟莉莉比力氣，可抓著一個成年人飛上幾十公里還是挺輕鬆的。

    郝仁低頭看著下面的地面，這裡離地很高，但藉著月光還是能看清下面的情況，只見碎石黃土遍佈的曠野上有一個銀白色的小小身影就在自己正下方跟著，那是跟著跑的莉莉。為了跟上薇薇安飛行的速度，莉莉已經變成狼人形態，而且全程四腳著地，銀白色的是她的尾巴和長髮。

    神奇的是狼人少女現在仍然在睡覺——她是閉著眼睛跟到這裡的。連薇薇安都對這個二貨的跟隨能力驚嘆不已，這姑娘竟然能在睡著覺的情況下光憑嗅覺就跟上一隻在天上飛行的吸血鬼，這證明表面上看著二貨十足的莉莉其實有著令人驚異的「獵殺」天賦，她這是不願意上進，否則光憑這個追蹤的本事，在狼人裡面恐怕都是數一數二的獵手。

    一行三人就以這樣神奇的趕路方式來到了數十公里外的約福爾德古城堡，期間除了避開大路盡走荒地之外，薇薇安還一直讓自己的一隻蝙蝠分身遠遠跟在安格斯的車後面，好確定那一車人的動向。萬幸一路都很順利，車上的人並沒有察覺到附近有狼人和吸血鬼在如此高調地組團趕路，包括那個牛皮哄哄的南宮先生都沒什麼動靜，他連往車窗外看一眼都欠奉。

    「那就是約福爾德古城堡，」在夜色下飛了不知道多久，薇薇安的聲音才突然從側上方傳來，郝仁抬頭看到前面的一片高地上果然出現了一堆亂石，那城堡已經坍塌的完全看不出樣子，但仍然可以從石頭堆的規模上看出它當年能有多輝煌，「咱們就在這裡著陸吧。」

    薇薇安帶著郝仁穩穩當當地落到地上，後者趕緊原地蹦躂兩下活動活動這掛了一路有點僵硬的四肢，雖然還是夏天，但這掛在高空吹一個多鐘頭夜風那也不是多舒服的，郝仁感覺自己再掛一會應該就凍住了。而在郝仁揉著有些酸疼的胳膊準備出發前往古堡時，一道銀白色的影子突然如一陣風般從他身旁衝過，捲起草屑沙土無數。

    郝仁和薇薇安愣愣地看著那道白影眨眼間飛奔出去好幾百米，逕直撞在遠處的大石頭上……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數米高的堅固巨石就跟挨了炮擊一般被撞的粉碎，期間還隱隱約約傳來莉莉悶聲悶氣的一聲痛呼，郝仁趕緊三步並作兩步飛奔過去，結果在漸漸散開的石屑塵霧中看到了正揉著腦袋滿地打滾的狼人少女：好麼，莉莉總算是徹底醒過來了，雖然不是睡到點自然醒的。

    薇薇安目瞪口呆：「這腦袋……去採石場應聘當風錘都夠用！狼人果然腦袋裡都是肌肉……」

    莉莉異常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本來很精神的一對尖耳朵現在只有一隻立著，另外一個無精打采地耷拉在腦袋上，看樣子是撞疼了，狼人少女身上全是泥土草屑，一甩頭髮還嘩嘩往下掉石渣，不過她精神狀態挺好，胡亂抹了兩把臉便拉著郝仁的胳膊晃蕩起來：「房東房東，你看我能跟上吧——那個長翅膀的還說自己飛多快呢，也沒比我跑的快多少！」

    薇薇安一甩頭髮：「廢話，我帶著個人呢，下次你背著房東，我在天上飛，看咱們誰快。」

    「別鬧別鬧，幹正事，」郝仁兩手一壓讓這倆女超人安靜下來，隨後看到從遠處的小土丘下面隱隱約約有一些燈光似乎正往這邊移動，趕緊拉著莉莉和薇薇安轉移，「先離開這地方，剛才莉莉那一腦袋撞的動靜太大，好像把人吸引來了。」

    三人趁著夜色飛快地離開了已經一團糟的「著陸地點」，繞到附近的另外一個小土丘上，這裡離古堡遺址更近一些，而且能更好地看到古堡周圍的情況。

    約福爾德古堡坐落在一片高地上，但並不像其他古城堡那樣地勢險要，這大概是因為這一片地勢平坦，即便當年的領主也實在找不到更適合據險而守的地方。古堡本身已經完全坍塌，就像剛才郝仁在天上看到的那樣，高地上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石頭堆，勉勉強強能看出曾經是個巨石建築物，卻絲毫看不出原本城堡的模樣，那些灰白色的冰冷石塊堆砌起來，形成一個大致呈長方形的遺址，看上去毫無生氣。

    而在高地附近，則可以看到一小片聚攏起來的燈火，藉著月光和燈光能看到那裡有一些帳篷和幾輛大車，隱隱約約有人影在燈火中閃動，想必就是被古堡鬧鬼吸引來的靈異事件愛好者。

    人沒有想像的那麼多，似乎也就十幾個人，看樣子三更半夜在荒郊野外露營也要找鬼的狂熱愛好者還是少數，這讓郝仁心裡輕鬆不少——他還以為這地方已經人山人海了呢。

    顯然這傢夥把捉鬼大會跟廟會搞混了。

    「南宮他們也到了。」薇薇安抬手一指，郝仁便看到遠處有一束車燈正由遠而近地趕來，夜色下他看清那正是旅館老闆安格斯的越野車，南宮就坐在車後排，臉上還是那拽的二五八萬的專家模樣。

    「誒等等，」郝仁突然感覺有哪不對，他使勁揉了揉眼睛，向著曠野另一邊的黑暗處極目遠眺，「薇薇安你夜裡眼神怎麼樣？」

    「挺好的啊，」薇薇安點點頭，「我就是夜行性的生物嘛。」

    「那你看那個方向是不是有三棵枯樹？其中一棵樹下面還有一個……哦不，兩個大石頭。」

    「是啊，看的挺清楚的，」薇薇安順口說道，然後才一下子反應過來，「等等，你也能看清？！」

    郝仁擠了擠眼，他發現之前一路上都沒注意到的一個細節：儘管周圍夜色正濃，天上只有一輪不甚明亮的月亮照著，但他視野中的一切都跟白天一樣纖毫可見！遠處那三棵枯樹目測至少在兩三公里之外，可他幾乎能看清那樹上的每一根枝杈！

    「這是……渡鴉12345給的工資到賬了？」郝仁突然想起臨行前渡鴉12345告訴自己的話，「條件適合的情況下，身體強化的各種效果會逐一開放，指的就是這樣？」

    郝仁心情愉快起來，他感覺自己被坑了這麼久，可算是遇上好事了。

第四十九章 臥槽真有鬼啊！

    郝仁興致勃勃地研究著自己身體的新變化，他堅信這是渡鴉12345之前承諾的身體強化效果正在逐漸顯現，這是毫無疑問的——正常人不可能在夜幕下憑肉眼看到兩三公里外的樹杈，哪怕大白天也不可能，但郝仁卻發現這一切都相當容易。

    這意外之喜甚至讓他暫時忘了城堡那邊的事，而是專心致志地折騰起自己的眼睛來，他發現這突然獲得的超強夜視能力和驚人視距並沒有帶來絲毫不便感，他只有在集中注意力的情況下才可以做到夜間目視數千米，而正常情況下看東西還是沒有絲毫改變，就如同眼睛自帶了一個高智能的夜視變焦鏡頭一般，中間的切換隨心所欲，如同……如同他一生下來便具備這種能力。

    「那個渡鴉這次沒坑人嘿，」郝仁高興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她當時就說了，身體強化項目會隨著我的適應能力慢慢開放，絕對沒副作用，現在看著……起碼這個視力控制起來挺順暢的。」

    「哼哼，不就是夜裡能看的遠一點嘛，看把你高興的，」薇薇安不屑地一哼，「你也就眼神進步了，其他身體素質不還沒變化麼？」

    「話不能這麼說，我起點就是個普通人，但凡能有一點特殊能力那都算脫胎換骨了，」郝仁一本正經，「你想想你自己，平常你兜裡總沒超過兩百塊錢是吧，假如突然有一天你兜裡揣一千塊而且還不會丟，那你是個什麼心情？」

    薇薇安一怔，然後整張臉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燦爛起來。

    郝仁一攤手：「你瞧，一個道理。」

    莉莉這時候終於把頭髮裡的草棒和沙土清理乾淨，她看向不遠處的古堡：「咱們什麼時候進去？房東你說的那什麼接頭感應怎麼還沒出現呢？」

    「按理說也該出現了啊，」郝仁這才想起此行的正事，他奇怪地摸摸後腦勺，然後把數據終端掏出來，「喂，你那有什麼新消息沒？」

    「沒有，本機未收到更新一步的任務情報，目標人物尚未出現，建議機主在當前位置等待。」

    數據終端上空浮現出這麼一句話，便再度進入待機狀態，郝仁敲了機殼幾下，結果這玩意兒上面冒出一行「本機正在思考人生，如無重要事件請勿打擾」便再無動靜了。

    「又是一個關鍵時刻掉鏈子的，」郝仁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個從到手以來就不怎麼好用的數據終端，隨後把視線放在不遠處的那一小片營地上，「話說也不見他們去古堡裡查探情況啊，這些人不是衝著抓鬼來的麼？就在城堡外面這麼乾等著？」

    「大概多少對城堡裡的情況有點顧慮吧，而且一個已經塌成這樣的廢墟，誰敢隨便進去，」薇薇安說著，抬頭看看月亮，「月光正在被雲層擋住，如果真有死靈，應該就是這個時機。」

    此話一出，郝仁頓時緊張起來，然而不遠處的那些「捉鬼專業戶」們卻好像仍懵然無知，那些拿著奇奇怪怪的探測器，穿著古怪衣袍的鬼粉（鬼魂粉絲，這詞沒錯吧？）三三兩兩地聚攏在帳篷或者大車的燈光前，有的大聲說笑有的則在神秘兮兮地小聲交談，還有的乾脆鋪開了野餐布，邀請三兩個熟人連吃帶喝起來。夜已深卻無一人顯得疲憊，彷彿一群夜行動物，只是這氣氛與其說是驅邪作戰倒不如說是化裝舞會，跟南宮一起拼車過來的那個歐洲大漢這時候已經自來熟地跟幾個醉鬼勾搭到一塊去了。

    而開車帶著南宮等人過來的旅館老闆安格斯看上去好像不願意攙和這些「專業人士」的深夜派對，胖大叔跟南宮說了幾句話，便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車上，隨後發動汽車離開了這片小小的露營地，看樣子南宮他們只要求安格斯把自己帶過來，今天晚上沒想著回去。

    在一眾群魔亂舞的靈異愛好者中間，南宮和那個印度僧侶成了最醒目的兩個人：他們沒有去最熱鬧的帳篷前跟其他人一起吹牛，也沒有拿著什麼奇奇怪怪的靈體探測器對著城堡方向猛拍，附近有幾個正在喝酒的、穿戴彷彿中世紀煉金師一樣的「捉鬼人」大聲招呼著他倆過去一起喝酒，南宮和那個印度僧侶也充耳不聞，他們只是各自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席地而坐檢查起自己的工具來。

    南宮打開了自己隨身的黑色提箱，從中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小手弩，這手弩與其說是兵器倒不如說是一件藝術品，其體積讓人很懷疑這東西究竟能有多大殺傷力，南宮將手弩小心翼翼地貼身放好，隨後從提箱中取出一根綁著許多銀色小箭的黑布條纏在腰間，最後又從箱子的夾層裡摸出一個彷彿拍戲道具一般的單片眼鏡戴在臉上，這便是做好了某種準備。
    而他旁邊的印度僧侶則從那花花綠綠的長袍中摸出了盛裝著香料的小壺，不斷將一些香料撒在自己身上和周圍的地面上，神情鄭重，嘴裡唸唸有詞，完全不像周圍那些舉止浮躁而且裝備可笑的靈異愛好者，甚至單從臉上表情和氣質的沈穩程度上，這個乾瘦乾瘦的印度僧侶比南宮還要像是一個正版的獵魔人——郝仁的視線幾乎完全落在這個僧侶身上，他從後者身上感覺到一種隱晦的高手氣質。

    但這種高手氣質明顯不是所有人都能感覺得出來的，印度僧侶旁邊就是那幫組團野餐的歐洲大漢，他們看到這個乾瘦老頭隨身帶著香料，立刻派了個代表過來，從老頭手裡買了一盒香料回去……撒在烤肉上……

    頓時郝仁就對這幫捉鬼專業戶不抱任何希望了。

    這TM都是送死來了吧？！

    「看那兩個人，」郝仁指著南宮和那個印度僧侶的方向，他突然之間異化的雙眼現在就派上了用場，那兩人的一舉一動在他眼中都一清二楚，「他們還真挺像那麼回事的，感覺跟周圍的其他人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嗯，看著好像是有點名堂，」薇薇安皺著眉，「原來還以為南宮只是個純騙子，沒想到他真的懂行，那些銀色小箭不但是銀製，而且裡面有特殊的驅魔成分，你看月光照射在箭頭上，折射出來的光芒帶有一種淺藍色。而且那個印度僧人撒在身上的香料讓我很不舒服……隔著這麼遠都很不舒服。」

    郝仁頓時一驚：薇薇安這樣幾乎可以用活化石來形容的高位吸血鬼竟然會忌憚那個印度僧人撒在身上的香料？

    難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印度僧侶果然是隱藏起來的真正高手？！

    「我不喜歡咖喱，」薇薇安皺著眉，「當年去印度吃咖喱讓我鬧了好久的肚子。」

    郝仁：「……」

    正在這時候，郝仁注意到身邊的月光一下子黯淡下來，抬頭一看，原來厚重的雲層終於完全遮擋了月亮。

    不知是不是錯覺，當月光被遮擋的一瞬間，郝仁隱隱約約從周圍的風聲中聽到了一種嗚咽一般的低聲嘯叫。

    「城堡那邊有動靜！」莉莉的尾巴突然炸起來，金色的眼眸異常明亮，「有光！」

    不用莉莉提醒郝仁也看到了城堡方向的異動，幾乎就在天上月光被遮擋起來的同時，那片徹底坍塌的廢墟中就出現了好幾道隱隱約約的光芒，這光芒持續了幾秒鐘便漸漸消失，但片刻後又在城堡其他地方出現，與此同時，一陣陣呼嘯的風聲也從城堡廢墟中傳來——然而現在附近根本沒風！

    郝仁嚥了口唾沫：「臥槽……真有鬼啊！」

第五十章 鬼影重重？

    城堡廢墟出現的異常情況當然也立刻引起了周圍營地裡那幫「捉鬼專家」的注意，當一陣陣大風呼嘯聲從那堆嶙峋巨石中發出的時候，整個營地頓時熱鬧起來。一幫奇奇怪怪的專業人士有的拎起了造型古怪的礦石收音機，有的扛著五十年前就該退役的老式相機，有的拎著兩根彎彎曲曲的銅棒，還有的穿著打扮彷彿哪個片場跑出來的量產版星際戰士，總之是以群魔亂舞一般的狀態衝向了正不斷發出怪聲的城堡廢墟，真實戰鬥力暫且不提，反正假如城堡下面真的鎮壓著一幫幾百年前老亡靈的話，看到這麼一幫奇裝異服的瘋子朝自己衝來肯定嚇鬼一跳……

    郝仁當然也想第一時間衝出去，看到那幫「驅鬼大師」衝向城堡，他心裡第一個念頭就是「臥槽這次工作要遭重」，當場兩股戰戰不能自已，生怕自己的新房客還沒跟自己見上面就被一幫逗比捉鬼隊誤打誤撞給弄死，或者是那幫逗比捉鬼隊被他的新房客給誤打誤撞弄死，到時候情況真是要多麻煩有多麻煩，渡鴉12345把他掛城樓上風乾倆星期恐怕都富裕，但就在他準備往上衝的時候，薇薇安一把按住了他的脖子：「別急，你看南宮和那個印度僧人。」

    郝仁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原本應該對古堡興趣最大的兩個人（起碼南宮對古堡的興趣確實巨大）反而站在原地沒動彈。南宮冷眼旁觀看著一幫靈異愛好者跑向高地，還對旁邊站著的乾瘦印度老僧聳聳肩做了個鬼臉，張嘴說了些什麼，似乎是在調侃那幫業餘分子，而印度僧侶則從頭到尾面無表情，也不知道是高人風範還是不好相處，他只是看了南宮一眼，隨意回答兩句，便繼續倒騰起他那堆香料來。

    這兩個人竟然對古堡出現的靈異現象不為所動，郝仁一下子有點發蒙：「他們怎麼了？」

    「古堡下面的亡靈很安靜，」薇薇安皺著眉，「現在這情況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搗鬼，但肯定不是真正的鬼怪作祟，那兩個人應該是有什麼辦法可以分辨真正的靈體，那個乾瘦老頭先不說，南宮是有真本事的，至少有真裝備——他那個單片眼鏡的工藝有點眼熟，似乎不是普通東西。」

    這時候城堡廢墟裡的奇怪光芒已經漸漸消散，但那來源不明的風嘯聲卻始終在整個高地到處迴盪，從風聲中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號角和馬蹄聲，一切場景還真如安格斯所講述的那樣。最先靠近城堡廢墟的一群人已經在那巨石堆旁站住腳步，他們用各種奇特設備對著城堡廢墟掃來掃去，沒有帶設備的則乾脆原地打坐，泛著白眼唸唸有詞起來，暫時還沒有人貿然進到巨石堆裡，看樣子即便是靈異現象的狂熱粉絲，這些人也是很愛惜自己生命的，尤其是他們堅信這裡真的有鬼怪，那就更不願意愣頭猛衝了。

    而南宮和印度老僧在人群後面光熱身運動就做了十幾分鐘，這時候才終於邁步慢慢朝廢墟走去，薇薇安一拍郝仁的肩膀：「走，咱們也過去。」

    「城堡下面的惡靈這次真出來了？」

    「還沒有，但確實正在騷動，」薇薇安眼睛中的紅光漸漸褪去，她又敲了莉莉腦袋一下，「笨狗，把你的耳朵和尾巴收起來！想讓人發現啊？」

    莉莉這才想起自己還在狼人形態呢，趕緊收好自己那一堆人外娘配件，同時問了一句：「跟那個南宮碰上了怎麼辦？」

    「盡量別碰上唄，咱們繞著走，」郝仁指著高地另外一邊的一處城牆豁口，「遠離人群，爭取神不知鬼不覺地找到目標。真要碰上人的話也不用慌，咱們就說自己跟他們一樣是來找鬼的，碰見南宮也這麼說，反正咱們跟他又不熟，不用解釋太清楚。」

    郝仁說是這麼說，但他知道真要是被南宮或者那個印度老僧發現絕對會是個麻煩，那二人現在看來竟然真有能力發現靈體，而郝仁此刻已經堅信自己的新房客就是這裡的鬼魂之一，等他接到「人」之後萬一和南宮或者那個印度老僧碰面，無論如何是不能輕易開脫出去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乾脆避開所有人。

    萬幸所有的「捉鬼專家」包括南宮和印度僧侶在內都集中在高地的一側，郝仁他們仨順利地從另外一側的城牆豁口靠近了古堡廢墟，這個遺跡足夠大，因此即便那些捉鬼隊有膽大的跑進來，郝仁也有信心短時間內不會被人迎頭撞上——只要他夠謹慎，身邊的兩個魔物娘也不掉鏈子就可以。

    「呵，這地方塌的可真夠厲害。」郝仁深一腳淺一腳地從古堡側面圍牆崩裂開的豁口鑽了進去，迎面就是一片佈滿碎石的空地，這裡應該曾經是城堡裡面的長廳，但如今長廳的房頂和上面一層已經完全倒塌下來，原本的木質結構朽爛乾淨，昔日的大廳反而變成了開闊的廣場，只有周圍殘存的石頭牆壁能大致讓人猜測到這裡曾經的用處。

    薇薇安略帶感傷地看著周圍：「時光能摧毀一切，當年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可以住上像這樣的一座城堡——那時候人們總是傳說吸血鬼都住在城堡裡，我卻連城堡裡的一磚之地都買不起。」

    郝仁安慰地拍拍薇薇安的肩膀：「別想過去的傷心事了——你現在也買不起。」

    「……你TM會安慰人麼？」

    站在城堡廢墟裡能更清楚地聽到那些到處迴響的呼嘯風聲，但由於這裡巨石遍佈，而且有很多還未完全崩解的牆壁在起著回聲牆的作用，導致一時間很難確定這風聲到底來自哪裡，莉莉豎著耳朵聽了半天才大致確定個方向：「好像是從那邊來的，不過我現在用的人耳，聽不太清楚。」

    郝仁順著莉莉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那是城堡極少數還未坍塌的部分之一，它位於長方形遺址的一角，看上去好像是個獨立的石質小屋，或許正因為它和建築主體相互獨立，才至今沒有受到城堡整體坍塌的波及。

    「應該是小教堂，」薇薇安很專業地分析道，「我見過這種城堡佈局，那種石質小屋是小教堂。小教堂裡傳出鬼聲？這鬧鬼場景還挺戲劇化的。」

    郝仁聽出薇薇安說的好像話裡有話，好奇地問了一句：「你發現什麼了？」

    「這個不急，你感應到咱們要找的人了麼？」

    「還沒有，」郝仁也很奇怪這個問題，他再度把數據終端掏出來，「喂，說好的感應呢？」

    「本機哪知道，」數據終端脾氣也很大，「這是你的問題！12345長官留言說只要新房客和你處在一定距離內你就能感應到，如果還沒感應那就是你還沒站對地方，自己在這裡找找看吧，反正根據資料啊……嗯，坐標差不多就這附近。」

    郝仁有心把這個屁用不管的數據終端扔地上砸兩石頭，但又怕這東西壞掉之後沒地方修，於是只能用很惡毒的眼神狠狠瞪了這玩意兒一眼，隨後還是小心翼翼地把這個高科技寶貝疙瘩收進兜裡。

    而與此同時，聚攏在城堡另一側的那幫靈異愛好者也是「各展神通」起來，一個捧著礦石收音機的胡茬大漢背上背著跟劍塚似的一大堆天線和蓄電池，耳朵上帶著耳機，一點點調節著那台改裝過的「靈體拾音器」，突然興奮地大喊起來：「我感應到了！我感應到了！靈魂通過天線進入了我的大腦，我感覺它正在我的神經裡遊走！」

    旁邊一個扛著舊式黑白相機、穿著打扮異常考究的老紳士立刻不滿地看了他一眼：「請保持安靜，我正在捕捉惡靈的影像——另外提醒你一句，你耳機漏電，我剛才都看見火花了。」

    「靈魂！我看到很多靈魂正在城堡上空飄蕩！」一個穿著紫色袍子的中年女人坐在石塊上，翻著白眼唸唸有詞，而她旁邊的另外一個上了年紀的巫婆比她更加專業：人家不但唸唸有詞，甚至都開始口吐白沫了……

    南宮戴著特製的單片眼鏡站在這群魔亂舞一般的人群中間，只是感覺可笑地搖了搖頭，隨後他和他身旁那個印度僧侶同時將視線向下轉移——

    他們的視線彷彿穿透厚厚的地面，直接抵達地下。

第五十一章 地洞

    郝仁不知道那幫靈異愛好者是怎樣一番群魔亂舞的狀態，但想想那幫傢夥身上的奇怪裝備也能大致猜到一二，薇薇安更是直截了當地給了個評價：「那邊？那基本上是一群江湖騙子在開會，也就南宮和那個僧侶手裡還有點真貨。」

    莉莉趴在地上左嗅嗅右嗅嗅，折騰了十幾秒鐘才抬起頭來：「這裡有人來過。」

    「這陣子古堡吸引了這麼多人，誰來過都正常吧，」郝仁沒在意，只是小心翼翼地朝著小教堂的方向走去，「這聲音聽上去讓人毛骨悚然的，薇薇安你確定沒問題吧？」

    「沒問題，死靈的氣息還被鎮壓在地下，」薇薇安稍微釋放出一些力量，眼睛在夜色下微微瀰漫起一層紅光，「你聽，風聲好像減弱了。」

    郝仁嚥了口唾沫，從小教堂方向傳來的風聲和怪嘯確實在漸漸減弱，但這已經成功營造起了讓人不安的氣氛，他是感覺不到什麼所謂的死靈氣息——在他眼裡這地方早就鬼影重重了。

    小教堂的木門已經徹底朽爛，但一堆倒塌的石板堵住了這間石屋的入口，郝仁小心翼翼地湊近，在那堆堵門的碎石間找到一條縫隙，透過縫隙向裡看去，石屋中只有黑乎乎一片，斷斷續續的風聲和人吼馬嘶的嘈雜聲確實就是從這石屋裡面傳來的，因為石屋周圍還有不少開裂，從中傳來的怪聲幾乎沒受什麼阻礙，怪不得可以傳遍整個城堡。

    郝仁將手指舔濕，小心翼翼地探入石堆的縫隙中，很專業地點點頭：「嗯，沒風。」

    「廢話，這麼大動靜，要是真有風早在你剛才湊過去看的時候就糊你一臉沙子了，」薇薇安把郝仁推到一邊，對莉莉招了招手，「大狗，過來把這堆東西搬開。」

    郝仁頓時感覺不妥：「誒等等，這算不算對亡者不敬？」

    「亡什麼者啊，真正的殭屍我又不是沒揍過，法老衛隊也就那樣，大狗，上！」

    「你再叫一遍大狗試試！信不信我一秒鐘能咬你四下！」莉莉對這個愈發無禮的吸血鬼忍無可忍，暴跳起來大聲抗議，不過抗議之後還是老老實實地幹起活來：這裡就她力氣最大，要搬開眼前這一大堆石頭還真非她莫屬。

    而在莉莉動手將第一塊大石板扔到一邊的同時，從小教堂裡傳來的怪聲突然停息了。

    「沒動靜了！」郝仁叫起來，「誒我好像聽見裡面有什麼東西嘩啦一聲，你們聽見沒？」

    薇薇安側著頭聽著小教堂中的動靜，揮手對莉莉示意：「別管裡面，繼續搬。」

    「嘿——咻！」莉莉彎腰抱起看著至少能有半噸多的大石塊，大氣不喘就能把這玩意兒扔出去好幾米，舉手之間就好像在搬運泡沫做的模型一般輕鬆寫意，郝仁跟這個力大無窮的狼人保持了兩米以上的距離，生怕這二貨扔石頭的時候一個沒瞄準就把他給秒了，一邊還看的嘖嘖稱奇：「我要是也有這麼大力氣該多好啊。」

    「肌肉發達罷了，」薇薇安看著莉莉搬運那些巨石也有點眼皮發抖，但還是兀自嘴硬，「真正的力量源於智慧，力氣再大能有我的血魔法管用麼，我一個詛咒就能讓她躺……」

    莉莉舉著一塊足有一米寬的大石板轉過身來：「呵呵，你接著說。」

    郝仁跟薇薇安正並排站著呢，見狀趕緊跳出去一米多：「誒你別開這玩笑！這兒還有個凡夫俗子呢好麼，你手一滑我就得變成扁的——你倆要鬧等以後找個沒人的地方鬧去。」

    莉莉切了一聲，扭頭繼續搬石頭，堵在小教堂門口的一堆碎石很快就被她清理了個七七八八，隨著最後一塊大石板被狼人姑娘一腳踢開，小教堂黑洞洞的門口大敞四開地呈現在三人眼前。

    「房東，我鞋壞了。」莉莉抬腿指著自己的腳，郝仁一看，就看到那雙白色運動鞋前面開了個巨大的口子，五根瑩白如玉的腳趾正在裂口裡扭啊扭的：剛才最後一塊石板是被這姑娘一腳踢開的大家還記著吧，別的書裡肯定不寫這個細節……

    「額，回去給你買新的，這算工作損耗。」郝仁擦擦額頭冷汗，心想怎麼不管什麼事到了自己這都會這麼坑，然後他才邁步走向那黑洞洞的小教堂，想瞧瞧裡面到底有什麼名堂。

    說實話，郝仁心裡還是有些七上八下的，要一般人哪怕膽子再大，這時候都不會貿然鑽進一個幾分鐘前還在「鬼聲大作」的封閉石室裡，但現在有薇薇安這個可以感知死靈的吸血鬼保證安全，又有莉莉這樣一個金牌打手護衛周全，他也就強行壯起膽子來——別的不說，一點大男人脾氣他還是有的，這時候要是再縮頭縮腦，他擔心自己會被身邊兩個女超人給看扁了。

    雖然被坍塌的石塊封堵了大門，但這個小教堂到處都是開裂和坍塌的地方，基本上處於一種四面透風的狀態，郝仁走進去的時候並沒聞到什麼衰朽的氣味，只有剛才莉莉幹活時候弄起來的塵土味撲面而來，薇薇安皺了皺眉，身邊纏繞起一陣微涼的輕風，將三人身邊的揚塵吹散，舉手投足間盡顯血族優雅，惹得莉莉對她側目而視：「矯情——這時候還講衛生呢？」

    教堂中空空蕩蕩，原本的桌椅擺設早已蕩然無存，坑坑窪窪的地面上只能看到幾處淩亂散落的石磚碎塊，這小教堂也是典型的歐式古典城堡風格，窗戶狹窄而高置，現在那些窗戶已經變成了一個個長條形的空洞，朦朧的月光透過窗洞灑進教堂，讓四週一切看著更加陰森起來。

    「月亮又出來了……」莉莉抬頭出神地看了最明亮的窗洞一眼，「房東，我想嚎兩嗓子……」

    郝仁：「……」

    你說這二貨都什麼臭毛病！

    藉著自己剛到賬的「超能力」，郝仁可以看清小教堂中的一切，然而這間石屋中到處都一目瞭然，他根本沒發現有特殊之處，沒有飄來飄去的鬼火，沒有晃晃蕩蕩的古代騎士，也沒有扔在地上散發微光一看就知道準沒好事的黑皮魔法書，在他進來之前這裡面的怪聲就已經結束了，現在這小教堂看著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廢棄小屋而已。

    然而莉莉卻伏在地上嗅了嗅：「房東，這裡也有生人的氣味。」

    薇薇安徑直走向小教堂的一腳，淩空一揮，便有一團血紅色的霧氣撲向角落的一塊小石板，只聽到「刺啦啦」一陣劇烈腐蝕的聲音傳來，堅硬的石塊竟然眨眼間被血色霧氣腐化成灰，從石板下露出一個小小的洞口來：「從這兒跑了，裝神弄鬼的人。」

    「人？你說這裡鬧鬼是人為的？你早知道了？」郝仁驚訝地看著薇薇安，「剛才怎麼不說？」

    「我是感覺到這裡藏著個活人，本來還想看看他在這裡到底想幹什麼，卻沒想到他只是裝神弄鬼而已，」薇薇安聳聳肩，「莉莉剛開始搬石頭他就溜了——虧那隻大狗還自稱六識敏銳呢，一個人類在你眼皮子底下開溜你竟然沒注意到。」

    莉莉兀自嘴硬：「我剛才在專心搬石頭！沒注意！」

    郝仁不搭理這兩個人外娘的日常拌嘴，而是來到那黑洞洞的地洞旁：「咱們不會要下去吧？」

    「你要願意在上面等著也行，」薇薇安看著那地洞，臉色渾不在意，「雖然我感覺那只是個普通人，但畢竟這下面的情況不明，或許會有危險。」

    薇薇安這麼一說，郝仁的脾氣反而上來了：他可是要成為保姆王的男人，將來說不準得照顧多少稀奇古怪的房客，豈能被一個在古堡裡裝設弄鬼折騰大新聞的普通人給嚇住！

    當場他就一挽袖子向坑裡跳去：「你們別攔我，我走前頭……臥槽！」

第五十二章 裝神弄鬼

    郝仁大致看了看地洞裡的情況，確認下面是實打實的地面而且也不太深便一下子跳了下去，結果剛下去沒幾秒種就爆發出一聲氣勢如虹的「臥槽」，頓時把莉莉和薇薇安都嚇了一跳，莉莉扒著頭看著黑沈沈的洞口：「房東房東你怎麼啦？」

    「沒事，這下面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郝仁站在地洞下面，瞇縫著眼睛觀察周圍環境，語氣中忍不住滿是驚歎。

    這下面已經黑乎乎一片，遠比外面的夜色更加考驗夜視能力，除了洞口隱隱約約能透進來一點二手的月光之外，地洞中根本沒有任何光源，郝仁感覺哪怕是自己剛獲得的夜視功能也有點逼近極限，於是只能全力集中起精神，這樣才能看清下面的情況。

    看樣子他的夜視能力仍然是基於正常光學規律的，還沒達到傳說中以精神力掃瞄週遭的水平，也不知道將來能不能進化出來。

    他剛跳下來的時候是站在一個較高的土台上，這土台好像就是專門用於方便地下的人通過小教堂的暗門返回地面的，而土台前有一個小小的斜坡，郝仁剛沿著斜坡走下去一點，便看到了令人驚異的東西：地道，超出想像的地道。

    這城堡下面果然存在著地底結構，而且其規模比郝仁預期的還要龐大，甚至已經超出大多數正常的古典城堡應有的地下規模。僅郝仁面前就有三條向不同方向延伸的寬闊通道，這些通道由粗大的石材和某種年代久遠已經看不出材質的黑色柱子加固，歷經這麼多年都沒有垮塌，即便郝仁是個建築學上的門外漢也感覺相當不可思議。每條通道的寬度都足夠一輛中型汽車在裡面行駛，高度有三米以上，它們在郝仁面前交匯成一個丁字路口，其交匯處更是寬闊的像一個地下大廳。

    看樣子小教堂的暗門通向的就是城堡地下通道的一個「節點」，是數條地道交叉的地方。

    郝仁身後傳來嘩啦嘩啦兩陣輕響，薇薇安和莉莉也先後從地洞跳了下來，她們沿著小土台的斜坡走到底，跟郝仁匯合之後便看到了眼前這一幕。

    「這……當年約福爾德領的領主看樣子真不是一般人吶，他修建的這地宮已經超出標準了，」薇薇安這個頗有見識的吸血鬼一眼就看出這地道的規模和上面的城堡不太配套，「難道這裡曾經連年打仗？結果當地領主把地下的避難所修的這麼大？連三岔路口都有……」

    郝仁奇怪地看了薇薇安一眼：「你不是從1190年往後就沒來過英國麼？怎麼連幾百年前的英國古堡該有什麼規模都這麼熟悉？剛才在上面我就想問了……」

    「我不在英國還不能在德意荷法轉悠麼？」薇薇安很鄙視地看了郝仁一眼，「我是窮了點，但當初將近一千年沒來英國可不是因為窮到沒路費——那時候我在周邊各國遊歷呢，幾百年前這一帶的古城堡都大同小異，結構區別再大，各設施的規模對比我還是有譜的。」

    這時候莉莉已經抽著鼻子在地道的三岔口來迴繞了一圈，她跑到其中一個路口，仔細分辨著空氣中殘存的氣味，大聲嚷嚷起來：「這邊，這邊有人的味道！」

    狼人姑娘現在已經徹底淪為嗅覺雷達了，郝仁感覺自己簡直像帶了個警犬……

    一行三人在莉莉的帶領下向著地宮（這規模已經足夠稱為地宮）深處進發，郝仁剛開始還擔心這年久失修的地下通道裡會不會有窒息的危險，但走了沒多久他就發現這裡的空氣很新鮮，而且始終有不知從何而來的微風拂過面頰，似乎地宮中仍然有通向地表的通氣孔還沒被堵住，而這更加證明了這座城堡當初的主人究竟是下了多大心血來建造這座堡壘，竟然牢靠如斯。

    薇薇安在旁邊分析著：「我原來還以為這個約福爾德領當初的領主只是個擁有城堡的普通貴族，但現在看來他很有些不簡單，這裡的地下結構還有上面城堡的石料數量說明這裡曾經是個相當堅固的堡壘建築，但這裡是平原地區，所處位置不是什麼軍事要衝——它就是當要塞也缺乏有利的地理條件，我有點不明白當年的約福爾德領主建造這麼個堅固堡壘是幹什麼。」

    「不是說約福爾德領後來是因為內部叛亂給荒廢了麼？」郝仁胡亂猜測著，「興許是因為內戰不斷，這裡的領主才把城堡修建的跟大要塞似的吧。」

    「沒常識，」薇薇安斜了郝仁一眼，「你以為修建這麼大的地下工事需要多久？而且還是幾百年前？這需要幾代人的努力，恐怕約福爾德家族兩百年間就一直在加固擴大這個地宮了。並且你別忘了這裡是英國，跟中國古代那種動輒就徵召幾萬民夫挖山開湖的bug王朝不同，這邊一個封建領主能動用的生產力是有限的，他搞這麼大個工程……可疑啊。」

    薇薇安說著，腳步加快走到了前面。這時候周圍已經完全伸手不見五指，而哪怕有再強的夜視能力也是需要一點光照的，所以郝仁掏出了自己的數據終端，打開待機畫面就跟個手電筒似的往前照著，頓時在他眼中這周圍就亮如白晝起來，數據終端上刷屏一樣滾動著一行行字幕：「本機認為你的用法有誤，本機認為你的用法有誤……本機建議你好好搜索一下此刻應該採取的正常措施……」

    郝仁就當沒看見，這個數據終端壓根不靠譜。

    一行三人在地道裡走了幾分鐘，郝仁感覺前方的地勢正在慢慢向下，似乎這個地道要通往更深層的地方，而地表上的那些靈異愛好者和南宮已經被他暫時忘到腦後：他感覺在這烏漆墨黑的地方呆著至少有一件好事，離地表上的麻煩遠了點，如果能在這地下找到自己要找的「人」那就太完美了。

    「這麼說古堡鬧鬼其實是有人在裝神弄鬼？」莉莉感覺這樣走著很沒意思，也不顧平日嫌隙，主動跟薇薇安搭話，「會是誰呢？而且這古堡下面真的有死靈是吧？」

    「哼，裝神弄鬼的肯定是人，人這種東西最複雜，誰知道成天在想什麼，」薇薇安哼了一聲，「至於死靈……誒，房東你剛才怎麼哆嗦了一下？」

    郝仁哭喪著臉：「我他喵的剛想起來這下面有鬼啊！剛才什麼都不想就蹦下來了……這時候感覺有點後怕。」

    薇薇安充滿惡意地「安慰」他：「別怕，跟妖魔鬼怪打交道遲早是你的日常工作。」

    就在這時，走在最前面帶路的莉莉突然在空氣中聳聳鼻子：「前面，很近的地方有個人！好像停下不走了。」

    前方不遠處的地道終於走到了盡頭，迎面是一個拐角，拐角對面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有燈光傳來，郝仁剛想邁步往前走，薇薇安就拽了他胳膊一下：「等等，最好做一下偽裝，別忘了要在普通人面前隱藏身份。」

    薇薇安話音落下，便從她身邊瀰漫起一層層黑色的薄霧來，因為郝仁那奇怪的「魔法免疫」體質，薇薇安沒辦法讓自己的法術直接在郝仁身上生效，所以只能用這麼一層霧氣圍繞在三人身邊來掩藏身形。郝仁看著自己被一層黑霧籠罩，突然感覺自己這仨好像才是最適合裝設弄鬼的團夥……

    薇薇安低聲吩咐著其他兩人：「別離開黑霧範圍，尤其是你，大狗，別皺鼻子，我的黑霧明明是薄荷香型的好麼！我這次專門把血腥氣給去掉了，就為了防止你胡說八道。」

    三人在黑霧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向前趕去，在繞過地道的拐角之後果然看到了一個人的背影。

    一個矮矮胖胖的男人，戴著礦燈，背著個奇怪的箱子，正站在一堵石壁前焦急地轉來轉去。

    是安格斯，那個旅店老闆。

第五十三章 所謂的真相？

    「安格斯？」郝仁從背影一下子就認出前面不遠處的男人是誰，對方那矮胖的身材和略有禿頂的後腦勺給人印象很深，「是他在這裡鼓搗鬼呢？」

    這時候安格斯還沒注意到自己身後的動靜，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一面黑沈沈的石壁上，這石壁突兀地截斷了地道，讓這裡變成了一條死路，安格斯趴在石壁上焦急地摸索著似乎想找出什麼機關暗道來，但看樣子是白費功夫，也不知道他在這裡折騰了多久。

    安格斯頭上戴著礦燈，身後則背著一個古怪的黑箱子，看上去像是個自帶電源的大音響，他這很明顯不是誤入此處，而是有備而來的。聯想到之前從小教堂裡傳來的陣陣怪聲，以及「古堡鬧鬼」事件最初的報案人也是他，哪怕郝仁再不開竅也該想明白眼前這是怎麼回事了。他往前走了兩步，這次不再掩蓋腳步聲，終於引起了安格斯的注意，矮矮胖胖的旅店老闆聽到身後的動靜頓時就是渾身一哆嗦，隨後如遭電擊一般僵在當場，郝仁他們仨耐心等了幾秒鐘，才看到安格斯跟個半年沒上油的木偶一樣哆哆嗦嗦地扭過頭來。

    礦燈的光柱掃過黑乎乎的地道，一團起伏不定凝而不散的古怪黑霧在安格斯面前湧動著，這景象豈是一般人的三觀能接受的？旅店老闆頓時就發出一聲怪叫：「啊——」

    這一聲喊來的是如此突然，甚至郝仁都被他嚇了一跳，也不知道眼下這到底是誰在嚇誰。薇薇安擺手讓郝仁別吭聲，她自己則清了清嗓子，用一種尖利而古怪的腔調開口了：「你在這裡幹什麼？」

    郝仁奇怪地看了薇薇安一眼，心說這個吸血鬼的花樣還真多，出門都自帶混聲器的。

    安格斯聽到「黑霧」中傳來這樣一個可怕的嗓音，頓時渾身的肉哆嗦的更加厲害，他都顧不上回答薇薇安的問話，只是拚命拿手在胸前劃著十字，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往下掉：「上帝保佑，上帝保佑，上帝保佑……我沒幹壞事，我沒幹壞事……我沒幹壞事……」

    「問你話呢，你嘰裡咕嚕說的是啥？」薇薇安用女魔頭的聲線說著鄉土氣十足的話語，「誒，你別哆嗦行不行？再不配合我放狗咬你了啊！」

    郝仁想了想，拽著薇薇安的袖子小聲提醒：「……你這英語水平在這兒跟誰都沒法交流啊。」

    薇薇安：「……」

    「還是我來問吧，」郝仁無奈地把廢柴吸血鬼推開，但他也知道這時候最好別暴露自己的聲音，於是在腦海裡跟自己的數據終端溝通起來，「你有變聲功能不？就像薇薇安那樣的。」

    「變聲？R－CH－365B插件走你——好了搞定，現在沒人能聽出你的聲音了。」

    郝仁感覺面前的空氣開始以奇特的方式凝聚起來，於是默默感謝了一下外星人的高科技，一開口就聽到一陣帶著悶雷般迴響的嗓音向著四面八方擴散出去：「你在這幹什麼？」

    話音剛落，薇薇安就戳了戳他後腰：「喂喂喂，要不要這麼誇張？你這跟反派似的。」

    郝仁無奈地表示他完全無法掌控自己手上這個外星PDA，後者的功能就沒一個好使的！

    不過雖然數據終端給他設計的假聲有點過於誇張，這聽上去就帶著十足威壓的邪惡聲線卻起到了很好的震懾作用，安格斯一下子從亂七八糟的祈禱中醒過神來，當場就坐地上了：「尊貴的騎士英魂啊，我只是這附近的一個小商人，我真沒打擾你們的意思啊……我就住在約福爾德附近，對，我就是約福爾德人，多少也算你們治下的百姓，你們看在騎士守則的份上能讓我離開不？」

    顯然安格斯是把眼前這團黑霧以及黑霧中傳來的可怕聲音當做了真正的古堡亡靈——雖然他在這裡裝神弄鬼，可本人看著倒好像沒多大膽子，面對異狀整個人都手足無措起來。

    郝仁感覺這種誤會恰到好處，於是也不戳破，只是按著自己的思路往下問：「是你每天在這裡搗鬼？這兩天城堡裡的事情都是你弄的？」

    安格斯一聽這團黑霧竟然會跟自己搭話，頓時感覺「惡靈」也是有交流可能的，當下略微鎮定了一些，儘管身上還在哆嗦卻可以好好說話了：「是……是我，不過我只是在上面活動啊，我沒想著驚擾這下面的靈魂……」

    「你裝神弄鬼幹什麼？」

    安格斯心裡奇怪這團黑霧裡的「騎士亡靈」怎麼這麼大好奇心，但這時候卻不敢多說，反正對方問什麼他就答什麼：「我家的旅館開不下去了，就想弄個大新聞……但沒想到會弄這麼大！」

    至此，真相大白。

    原來鬧的沸沸揚揚的約福爾德古堡鬧鬼事件竟然只是一個騙局，是一個生意慘淡的小旅館老闆為了吸引外地人而放出來的假消息，或許這個安格斯一開始並沒想到事情會發酵到這種程度，他顯然低估了那些閒極無聊的媒體和行動力超強的「捉鬼人」，一個小小的鬧鬼事件在上了電視之後被放大成如今這個局面是他始料未及的。

    郝仁趁著安格斯很配合，抓緊時間問了問今天晚上的情況，對方裝神弄鬼的細節也就一點點清楚起來：城堡中的「鬼火」只是提前設置在岩石縫隙中的燈光，而那到處迴盪的風聲呼嘯更簡單，就來自安格斯背後背著的大音箱……一切就是這麼滑稽。

    安格斯是布魯沙爾鎮上的老居民，他從小就在這裡長大，青少年時代更是個喜歡到處亂跑的野小子，在許多年前他就時常來到這座古堡「探險」，也是在那時候，他機緣巧合地發現了古堡下面尚未崩塌的地宮系統——這是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的秘密。

    這座地處偏僻的小鎮從來都沒有多少外鄉人路過，早幾年前情況還好一些，近幾年這種情況是每況愈下，安格斯小旅館的生意也因此一天比一天難做，終於，在生意眼看就要做不下去的時候，他把主意打到了旁邊的古堡上。

    布魯沙爾不是經濟重鎮，沒有什麼特產，也不是交通要道，這裡唯一有可能吸引外鄉人的，就只有古堡——假如古堡成為旅遊勝地，那小旅館的生意問題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於是安格斯就想了這麼個大膽的主意：鬧鬼，不管怎麼樣，先把人氣炒起來再說。

    他這幾天的鬧鬼戲法一直都很順利，他熟知城堡的結構，知道在哪裡可以隱藏他那些裝神弄鬼的小道具，而且他也很謹慎，總是能在被吸引而來的「捉鬼人」壯著膽子踏入廢墟之前收拾好一切。城堡下面的暗道是他活動的另一個有利條件，即便有人跑到廢墟裡查探情況，他也隨時可以從城堡內各處的暗門轉移或者躲藏起來：壓根沒人知道城堡裡還有這些東西存在。

    在安格斯的「勤奮工作」下，每個來古堡查看情況的好奇人都會變成免費的宣傳者，於是約福爾德古堡鬧鬼事件就這麼一傳十十傳百地沸沸揚揚起來了。當然，導致新聞發酵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民眾的無聊作祟，公園裡的鬼屋冒險都知道是假的還那麼多人去呢，更何況這兒放著一個「真」的呢？

    現在唯一不好解釋的就是安格斯最初報警時提到的「有許多人看到了古堡方向傳來的火光」一事，那可不是他一個人的說辭，而且現在當著郝仁的面，安格斯也是拍著胸脯肯定那天他絕對看到了連天的大火，並且還是因為那晚離奇的火光事件，才給了他裝神弄鬼的「靈感」。

    那火光到底是怎麼回事？

    古堡距離布魯沙爾有幾十公里之遙，即便沿途是一片平原，沒有阻擋視線的東西，要想在鎮子上看到古堡方向有火光也是不太可能的，那需要多大規模的大火？恐怕得是這整個高地燒起來才行。

    不過這細節方面的事情就實在不得而知了，安格斯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現在唯一能確定的是，除了最初那次的火光報警之外，剩下這段時間來的鬧鬼事件——全是胖老闆一個人裝的。

    只是這年頭湊熱鬧的人這麼多，哪怕有人大街上喊一句「看UFO」，周圍也至少能站出來十幾個聲稱自己親眼看到的，安格斯當初也沒想到自己唬人的謊話竟然沒人拆穿，於是一切就這麼陰差陽錯地走到了今天——

    旅店老闆是騎虎難下，只能把鬼裝下去了。

    但這真的只是一次裝神弄鬼的事件麼？

第五十四章 石壁

    安格斯的裝神弄鬼今天是第一次失敗，他沒想到已經被巨石堵死的小教堂竟然會被人破門而入——正常情況下沒個起重機或者幾公斤**誰能把那堆石頭搞定啊，半路冒出來的怪力狼娘完全打亂了安格斯的計劃。他在慌亂之中也沒看清是誰打開了小教堂的門，而且當時為了不暴露自己，他也壓根就沒有打開礦燈往門口看一眼的打算，在莉莉搬開第一塊石頭的時候，機警的旅館老闆就從暗道進入了地下，而且考慮到暗道有可能被發現，他沒有在原地停留，而是根據記憶中的路線直接往城堡外面轉移。

    但原本暢通的地下通道卻不知何時多出來一面石壁，把他給堵住了。

    「你說這裡原本是通著的？」郝仁聽安格斯說完情況，感覺有些意外，「你確認沒記錯路？」

    「這條路我走過很多次，不可能記錯，」安格斯之前一直處於慌神狀態，這時候跟黑霧裡的「鬼魂」交談了半天，終於慢慢回過味來，感覺到情況不對勁了，「誒你不就是城堡的亡靈麼？為什麼會不知道這下面的情況？」

    「這跟你沒關係，你就當我是從隔壁墳地裡過來串門的，就不許亡靈有點私生活啊，」郝仁隨口胡扯，「那這麼說，這裡的鬧鬼從頭至尾都是你在演戲？」

    「啊……是，」安格斯偷偷從礦燈的光柱中看著前面那團不斷蠕動的黑霧，這輩子第一次見到真正的「亡靈」，他感覺對方和自己以往想像中的鬼魂不太一樣，「我確實沒有想驚擾這下面的英靈們，我只是借用一下這上面的廢墟罷了，沒一點壞心啊——這個時代人們經常這樣做，用文物古跡來賺錢並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換個角度我說不定還能讓這個古堡有被重新修繕的機會呢……」

    「你還真能說，」郝仁感覺這個旅館老闆的腦子還真不賴，不愧是可以弄個大新聞的人，他轉向身邊的薇薇安，壓低了聲音，「然後咋辦？怎麼處理這個胖大叔？」

    「你問完了？」薇薇安確認了一下，接著抬手指向不遠處的安格斯，「這樣就行。」

    一團隱隱約約的紅色光芒從黑霧中分裂出來，眨眼間沒入安格斯的身體，對方一聲不吭就倒在地上不再動彈了。

    郝仁頓時蹦起來：「誒我只是說怎麼把他打發走，沒讓你滅……」

    「我只是把他暫時弄暈了啊，」薇薇安奇怪地看了郝仁一眼，「你想什麼呢，昨晚上又看吸血鬼電影了？跟你說過那些東西誤導性太強盡量少接觸。」

    郝仁無言以對，看了躺在地上的胖大叔一眼，覺得把人放在這地方不是個事，便揮手招呼莉莉過來：「你把他送到上面，找個安全的地方。誒對了，注意一下那些『抓鬼專家』的動靜。」

    「好勒！」莉莉點頭答應，上前輕輕巧巧地把安格斯拎起來，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郝仁看著莉莉離開的方向哭笑不得地搖搖頭：「這真是……搞了半天就這麼回事？這個胖老闆也夠有創意的。」

    雖然安格斯裝神弄鬼坑了不少人，但郝仁對此也沒多大埋怨，畢竟這也不是多大的罪過，而且這年頭各處旅遊景點主題公園打出更大噱頭的都有，安格斯這完全不夠看的，郝仁只是覺得整件事情有點讓人無語，沸沸揚揚的古堡鬧鬼事件到頭來竟然只是一個旅店胖老闆拍腦袋想出來的攬客主意，而且持續了這麼多天都沒人發現其中奧秘，這……真應了一句話：生活太TM好玩了，因為生活老是玩人！

    當然，就安格斯這裝神弄鬼的手段必然不能持久，一波波過來湊熱鬧的靈異愛好者越來越多，中間說不準會有哪路大神或者《走近科學》欄目組退役的專家學者，旅館老闆的把戲遲早有不管用的一天，郝仁是看出來了，那個胖老闆純粹是「完全停不下來」的節奏，古堡鬧鬼給他帶來了滾滾客源，而且一時半刻看著好像也不會敗露，連電視台欄目組都為了收視率在後面給他推波助瀾，他還怎麼停得下來？只能隔三差五就把鬧鬼事件上演一次。

    敗露是遲早的——你看今天不就敗露了麼？

    「裝神弄鬼……麼，」薇薇安不置可否地轉過身去，好奇地研究著擋在地道前的石壁，「人們在地面上看到的古怪景象或許都是障眼法，但這下面……可是有真東西的。」

    郝仁頓時想起自己的正事，而且想起這道石壁的情況還沒解釋清楚，也好奇起來：「胖老闆應該沒說謊，這道石壁是突然出現的——它哪來的？」

    「不是從上面墜落的洞頂部分，」薇薇安指著石壁上的一些痕跡，「劃痕，它應該是前不久從側上方滑落下來的，這是一個設計好的結構，專門為了在需要的時候啟動，把這條路堵上。」

    郝仁剛想說些什麼，就聽到一陣登登蹬的腳步聲從後面傳來，扭頭一看原來是莉莉。狼娘是一路跑著回來的，剛一碰面就高興地匯報工作：「我把胖老闆送上去啦！而且那幫捉鬼專家好像也撤啦！」

    「他們走了？」薇薇安很意外，不過緊接著恍然，「哦也對，『靈異現象』結束了嘛，他們應該是在城堡廢墟裡繞了半天沒發現什麼東西，畢竟不是專業的獵魔人，一幫愛好者而已。」

    「那你就把胖大叔一個人扔在荒郊野地裡了？」郝仁看著腦筋缺根弦的狼人姑娘，「這外面沒什麼野獸吧？」

    「沒事，我把胖老闆送到上面的時候他就迷迷糊糊要醒過來了，所以我順手把他扔進了一個正在拆帳篷的老大爺的車斗裡，這時候應該跟著帳篷一起上路回鎮上了，」莉莉變成狼人形態，使勁搖著尾巴，「房東你放心吧，沒人發現我，我來去如風的！而且這個蝙蝠的魔法真不靠譜，這才幾分鐘啊，人就快醒了。」

    薇薇安立刻給自己辯解：「總比你掄板磚的神秘度高吧？而且我故意壓製法術效果才會這樣，否則一不小心就讓人睡死過去了，你知道這麼精確控制有多難麼？」

    郝仁則看著莉莉的尾巴，心說來去如風暫且不論，起碼這尾巴是真扇起風來了，狼人妹子身後塵土飛揚的。

    「安格斯回去之後不會亂說啥吧？」郝仁有些不放心地嘀咕了一句，薇薇安一邊研究石壁一邊表示不屑：「你就好瞎操心，他回去說什麼跟咱們有關係？頂多再多出一套新的鬧鬼傳言來，他又沒看見咱們的臉……額，我發現點東西。」

    郝仁一下子不再關注安格斯的事情，趕緊湊過到薇薇安旁邊：「什麼什麼？」

    「這裡，」薇薇安用手指著石壁上半部分，「看到這些字母和符號了麼？」

    郝仁瞇著眼睛看了半天：「那原來是字母啊？都快看不出稜角了。誒不對，怎麼看著不像英文？倒有點像是埃及文……」

    「不是埃及文，更不是英文，這不是人類用的語言，」薇薇安瞇起眼睛，雙眸中紅光閃爍，「這是獵魔人和教會曾經用過的『萊塔符文』，最早來自一個非常古老的獵魔人家族，後來成為教會中的隱秘部隊對抗『異類』的重要手段，普通人也能使用這種符號是『萊塔符文』最大的特徵，不過隨著人類的實力一天比一天強大，這種符文慢慢退居二線，我已經兩百多年沒見到萊塔符文了。」

    郝仁嚥了口唾沫：「這東西……幹什麼用的？」

    他已經意識到這座城堡的古怪，並且也知道這下面有著貨真價實的亡靈，所以他敢肯定這些符文和這面突然出現的石壁肯定不是放在這裡當擺設：它們必然意義重大。

    「用於鎮壓魔鬼、惡魔、邪靈以及帶有不潔力量但又無法摧毀的『邪惡物品』，」薇薇安指著那一行行幾乎被歲月腐蝕乾淨的符文，「此門阻隔萬惡之源，邪惡之力必不可穿透，此門落下之刻，守衛盡皆撤離。」

第五十五章 堵死

    「此門落下之刻，守衛盡皆撤離，」薇薇安指著符文的最後一行，「這句話也是用符文寫的，這有點奇怪啊。」

    郝仁第一次接觸這麼古老又神秘的玩意兒，整個人正陷入一種好萊塢大片的狀態，腦子還有點發懵，聞言下意識問了一句：「這有哪不正常的？或許寫字的是個強迫症，你讓他一大段符文下面插一行英文人家難受，而且他寫英文你也看不懂啊。」

    薇薇安白了郝仁一眼：「你覺得貼在家門口催繳水電費的通知會用古拉丁文寫麼？誰看得懂啊。萊塔符文複雜多變，而且即便在學習過程中都會對學習者的精神造成衝擊，一般人是掌握不了的，只有獵魔人和那幫因為信神而把神經錘煉的跟石頭一樣硬的苦行僧能受得了這個。據說萊塔符文是寫給天地間的精靈和另一個空間的神靈的文字，所以正常情況下不會有人把這些符文寫給普通人看，更別提真當成普通文字一樣寫留言了。」

    「守衛不是普通人呢？」莉莉突然在旁邊插了一句。

    薇薇安驚奇地看著狼人妹子：「誒，大狗你思路挺廣的！」

    郝仁聽到「守衛不是普通人」這句話的時候不知怎麼就感覺背後有點發毛，他神經質一樣飛快環視了周圍的地道一圈，使勁咽口口水：「用獵魔人當守衛？這城堡不至於是當年的獵魔人總部吧？」

    「獵魔人沒有總部，他們自由分佈在全世界，其內部的聯絡方式一直是個迷，不過這個約福爾德領絕對曾經聚集過一大批獵魔人，」薇薇安一邊說著一邊輕飄飄地浮到半空，倍加仔細地研究著石壁上面的符文和圖畫，「看這些紋路，是用非常嚴謹和複雜的方式刻寫下來，通過書寫順序和排列方式來讓三組符文同時生效，很高明的手法，這個約福爾德領主必然不是什麼普通貴族，十有八九……乾脆就是個已經融入人類的獵魔人，我見過這類事情。」

    莉莉別看也是個「異類」，卻跟郝仁的見識差不多，這時候也是滿腦門子問號，她上前撓撓那堅硬的石壁，一臉不耐煩：「老太婆你別賣弄那些陳芝麻爛谷子了好不好，就說這到底是幹嘛用的。」

    薇薇安的聲音一瞬間提高八度，帶著血腥氣的冷風驟然襲來：「你說誰老太婆？！」

    郝仁迅速把那個說話不經大腦的狼妹子拖到一邊：「你別跟她一般見識，你是永遠十七歲的血族美少女行了吧，咱們幹正事呢。」

    「你就成天護著她吧，」薇薇安不屑地哼了一聲，慢慢降落到郝仁身邊，「符文上都是鎮壓用的句式，沒有進攻性的東西，應該是個單純的防禦層，第三列符文寫明城堡的地下部分要永世鎮壓一個『萬惡之源』，沒有約福爾德血脈之力，不可打開此牆，否則將遭受地宮中某個邪靈的詛咒，還……」

    薇薇安話剛說到一半，一陣低沈的轟隆聲便突然從不知何處傳來，並在整個地宮中四處迴盪，緊接著三人腳下的地面開始震顫，而且越震越強，四周的石壁發出刺刺拉拉的可怕摩擦聲，塵土和碎石從地宮的頂棚上簌簌落下，郝仁在愈發強烈的震動中東倒西歪，一瞬間想到的就是：地震了！自己這時候站在一個嚴重年久失修的地宮裡面十有八九要死犢子！

    不知何處傳來的轟隆聲越來越強，短短幾秒鐘後就如同悶雷一般達到了讓人無法忍受的程度，但就在郝仁準備閉上眼睛回憶自己這一輩子的時候，一切驟然停息下來。

    「地震」停止了，怪聲也消失不見，只有周圍空氣中的揚塵和偶爾從地宮頂棚上掉下來的砂礫說明剛才一切並不是幻覺。薇薇安在震動開始的一瞬間就飄到了半空，全程優雅無傷，而莉莉則在震動開始的時候以犬科動物的方式保護好了自己：趴在地上兩手抱頭，從頭頂到尾巴尖都在高頻率哆嗦。這時候震動停止下來，莉莉才訕訕地爬起身子對著郝仁和薇薇安傻笑：「剛才是地震了吧？」

    郝仁還驚魂未定，薇薇安則帶上了異樣的神色：「不對……不是地震！是城堡下面的東西！」

    「安格斯說這條通道之前是暢通的！」郝仁不傻，他也一下子反應過來，「這個石牆是剛剛出現！」

    「十有八九是城堡下面的封印鬆了，所以這個石門才會啟動！」薇薇安拉著郝仁就朝地道出口跑去，「趕緊撤，這……誒？」

    在三人身後哪還有來時的通道，阻擋在他們面前的是一片厚重的石牆，而且看上去比那堵有著符文的石壁更加堅固！

    「這東西什麼時候出現的？！」郝仁大驚，然後跑上去在石牆上敲了兩下，確認這玩意兒不是幻覺，「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是獵魔人的伎倆，他們最擅長佈置這種混蛋陷阱！」薇薇安雙眸中紅光大盛，語氣中滿是憤怒，她雙手向前一揮，兩道十字交叉的血紅色衝擊波狠狠地擊中了那厚重的黑色石牆，然而這足夠擊碎任何金石的血色衝擊波在接觸到黑色石牆之後卻只打出一道不淺不深的傷痕，完全不夠摧毀整個石牆，「混蛋，連石頭都是附過魔的……咱們被困住了！」

    莉莉這次不用人催，主動上前試圖打碎這面石牆，然而連抓帶撓甚至連頭槌都用上之後，這面石牆還是穩如泰山，狼人妹子頓時一屁股坐到地上：「嗚嗚，我還不想死……我連對像還沒談過呢……我還只是個小狼崽子哇……」

    郝仁本來也冒了一腦門子的冷汗，這時候看到莉莉的動靜他反而顧不上自己緊張了：狼娘簡直不忍直視。他伸手把莉莉攙扶起來，一邊給對方打氣一邊看看周圍：「冷靜，先別慌，看從別的地方能出去不。」

    這時候地宮中又開始響起另一種怪聲，一陣嘩啦啦彷彿盔甲碰撞的詭異聲音從地道兩壁背面傳來，似乎這地道周圍有著其他的空間，薇薇安本來還想試著打破地道兩旁的牆壁，這時候趕緊收回手去：「這兩邊的牆壁倒是沒附魔，你敢出去麼？」

    嘩啦啦的盔甲碰撞聲越來越明顯，而且郝仁分明地聽見距離自己最近的牆壁背後傳來了硬物刮擦岩石的聲音，「某種東西」已經感覺到這地道裡的三個入侵者，它們正試圖鑽進來！

    後路被堅不可摧的巨石所阻，兩側的牆壁後面光聽動靜就是讓人毛骨悚然的死局，郝仁最終把視線放在那面有著符文的石壁上：「那東西能不能打開？」

    薇薇安衝過去敲了敲石壁，又把耳朵貼在上面聽了聽：「這個倒是不厚，而且對面似乎沒東西，不過你真的確認要把這個砸開？它可能是地宮的最後一層封印。」

    一聽這個，郝仁頓時猶豫起來：他確實不想死，但還不至於緊急關頭沒了腦子，而且多少故事都告訴他一個道理，在這種歷史悠久的鎮魔地裡隨便破壞封印絕對是個逗比行為，有多少電影電視劇的續集都是從某個逗比砸破封印的那一刻開始籌拍的……

    「本機建議你打破那道門，」在郝仁猶豫不已的時候，數據終端的聲音卻突然在他腦海中響起，「雷達掃瞄顯示，那道門背後有其他通往地面的通道，整個地宮並沒有完全封閉——別擔心什麼打破封印闖下大禍的事情了，這地方幾百年沒整修過，各處的封印石門早就壞了，你們眼前這是唯一一條被成功關起來的通道，你們如此倒黴，本機真是悲痛欲絕……」

第五十六章 這次是真貨了

    郝仁順手掏出數據終端就想把它往地上砸幾下，這破玩意兒平常不好使也就罷了，這偶爾發揮點作用還要在嘴上犯賤，他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難對付的PDA！

    「怎麼了？」薇薇安看到郝仁的舉動大惑不解，「你對著它撒氣也沒用啊。」

    「把石壁打開，」郝仁憤憤地把數據終端塞回兜裡，「地宮的封印系統早就完了，裡面鎮壓的東西要跑也會從別的地方跑出去——就咱們倒黴，正好被堵在這唯一管用的死胡同裡！」

    薇薇安看了郝仁一眼，也沒管他是怎麼知道這些的，便轉身去對付那面刻印著符文的石壁，然而很快她就喪氣地告訴郝仁一個壞消息：「不出所料，打不開。」

    「你不是說這玩意兒很薄麼？」

    「石壁本身很薄，但上面的萊塔符文組成了『地上君王的城堡』這樣一個詞組，所以它擁有和城牆一樣的強度，而且萊塔符文會壓制我的力量……莉莉你也別試了，這不是蠻力可以打開的。」

    狼人妹子正在符文石壁下面連抓帶刨地試圖打個洞出來：「我試著從地下挖個通道哇！」

    薇薇安一翻白眼：「那你努力吧，根據符文的強度，你至少要往下挖半公里。」

    莉莉聞言如遭電擊，尾巴和耳朵一塊無精打采地耷拉下來，哭喪著臉看向郝仁：「房東，怎麼辦？」

    「你說我怎麼這麼倒黴！」郝仁能有什麼辦法？作為現場戰鬥力最低的普通人，這時候他還保持一種近乎沒心沒肺的鎮定就已經相當不可思議了，他完全想不出解決之道，只能過去在那符文石壁上憤憤地捶了一拳，「我怎麼就這麼倒黴！！」

    一陣明顯的卡擦聲突然從石壁上方傳來。

    郝仁離石壁最近，立刻從週遭的雜聲中聽到了這陣「卡擦」，他驚訝地抬頭看去，卻看到那些古老的萊塔符文正冒著詭異的紅光，然後彷彿被「擠出來」一般慢慢脫離了石壁！

    「薇薇安，這是你弄的？」郝仁驚訝地看向吸血鬼少女，後者卻同樣是一臉霧水：「不是啊……好像是你剛才打了一拳，就把這些符文弄下來了。」

    郝仁想了想，突然大驚失色：「符文上說只有約福爾德的血脈傳人才有資格打開地宮，難道我是英國老貴族失蹤多年的繼承人？這城堡和周圍兩百畝荒地是我的？」

    薇薇安臉上驚訝的表情瞬間換成囧然：「房東你這思路比大狗還開闊……別管這麼多了，先跑出去才是王道！大狗，上！」

    莉莉不等薇薇安說完，已經一個助跑衝向石壁，狼人少女一拳揮出，只聽到「轟隆」一聲巨響，看上去堅不可摧的石板就開了個大洞，當符文的力量消散之後這層石頭好像也不比普通的岩石堅固多少，比後面那塊黑色的附魔巨岩好對付多了。

    石壁……或者應該叫石門，當它被打破之後，一個寬闊的地下大廳出現在三人眼前。

    這大廳遠比小教堂底下的地道交叉處還要廣闊，整體四四方方呈正方形，大廳對面則可以看到另外一條不知通往何方的地道。三人顧不得思考其他，直接捂著鼻子穿過了飛揚的石屑塵土跑進大廳裡，而就在他們跑進去的一瞬間，只聽到來時的地道裡傳出一陣雷鳴般的岩石崩塌聲：整個地道都塌了。

    「我去……命懸一線，」郝仁扭頭看著自己剛才站的地方已經被碎石堵死，感覺心臟狂跳不止，冷汗嘩嘩地往外冒，「再晚一步死裡面了。」

    「應該也是地宮的設計原因，萊塔符文在不正常的情況下被破壞掉，對應的通道就會崩塌下來以堵死侵入點，」薇薇安感知到了剛才一瞬間的魔力流動，這地宮的謹慎設計讓她更加不安，「符文封印門，附魔巨岩，還有自毀崩塌的地宮通道，這下面到底鎮壓了什麼東西值得這麼大費周章？」

    一陣嘩啦嘩啦的響聲突然從四面八方傳來，郝仁環視周圍一圈，頓時聲音都變了：「我知道這下面鎮壓著什麼玩意兒了……不就是你說的死靈嗎？！」

    剛才三人跑進來的時候太過匆忙，壓根沒來得及看清這大廳裡的情況，此刻他們才注意到原來這大廳並不是空無一物：大廳的地面上鑲嵌著一個個長方形的石板，石板突出地面不到一寸，若不注意甚至會誤以為它們是地宮裡的石磚，然而現在這些「大石磚」正在一個個被推舉開來，從石板下探出的，是一雙雙覆蓋著鐵甲的手臂！

    這大廳壓根是個墓室，地上的石板下面就是棺材！

    一塊塊石板被推到一旁，伴隨著金屬摩擦的混亂噪音，無數個渾身覆蓋騎士盔甲的身影從地下爬起，他們就像博物館裡走出來的歐洲騎士，渾身上下連頭髮都被厚重的盔甲緊緊包覆起來，最讓人不可置信的是這些已經埋藏在地下數百年的鋼鐵竟然沒有絲毫銹蝕，每一個「騎士」身上的鎧甲都璀璨如新，在郝仁強化過後的雙眼中，他甚至能看到那些鋼鐵表面清晰可辨的花紋和族徽。

    這些騎士亡靈手中緊握著武器，有的是長劍，有的是戰錘，有的則是短劍和厚盾，他們下葬的位置明顯也是精確安排，當這些亡靈爬起來的時候正好就形成了一個兵種齊全、錯落有致的戰陣。

    想必之前在地道外面刨牆的也是這樣的亡靈騎士——只不過他們已經被崩塌的碎石封住了。

    郝仁哪曾見過這種陣仗？頓時就感覺腦袋一蒙，但在最後關頭他也沒失去方寸，那從小培養的沒心沒肺和粗大神經讓他冷靜下來，看到大廳另一頭的出口，他立刻拍拍莉莉的肩膀：「往出口跑！」

    那些剛從沈睡中甦醒的重鎧騎士明顯還未完全活動起來，他們舉止笨拙，東倒西歪，而且看上去一時半會都沒把注意力放在郝仁一行三人身上，趁著這個機會，莉莉趕緊一腳踢飛了擋在自己正前方的亡靈騎士，一馬當先地向出口衝去。

    然而莉莉這一腳卻捅了馬蜂窩，原本正晃晃悠悠犯迷糊的亡靈騎士們瞬間全都「清醒」過來，無數雙血紅色的亮芒從那一副副沈重的頭盔面甲後亮起，整個地下墓室眨眼間充盈著令人心悸的紅光！

    「別擋道啦！」莉莉一見這個情況頓時也有點發毛，當即伸手抓住旁邊一個正晃晃悠悠朝自己撲來的亡靈騎士，然後拽著對方的胳膊就跟掄戰錘一樣揮舞起來，一米八多的亡靈騎士面對這種蠻力和不按套路出牌的戰鬥方式毫無辦法，當下被莉莉揮舞的虎虎生風，只聽到一陣叮裡噹啷的金屬撞擊聲，周圍的重鎧亡魂就被莉莉掃飛了一大片！

    「這個大狗還有點用嘛，」薇薇安滿意地誇獎了一句，她身邊縈繞著旋風一般的血色光芒，一陣陣寒冷至極的氣旋以她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出去，眨眼間所有靠近的亡靈騎士身上就都結了厚厚一層冰霜，「大狗，別戀戰，地宮是亡靈的地盤，去地面！」

    封閉陰沈的地下宮殿是亡靈作戰的主場，而且這種環境也不適合薇薇安這樣會飛的吸血鬼或者莉莉那樣大開大合的戰鬥風格，只有到了地表，在當前月光的支持下，薇薇安和莉莉才能放心戰鬥。

    莉莉掄著自己的「戰錘」在前面開路，就好像一個席捲一切威力無窮的鋼鐵旋風，薇薇安則不斷用凍氣和銳利如刀的血色衝擊波抵擋著從四面八方撲來的重甲騎士，郝仁雖然自知道是個普通人，但這時候拚命關頭他也發了狠，哪怕對手是亡靈他也不要命地往回打——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真的工資到賬，亦或者是傳說中的腎上腺素作用，郝仁感覺自己的力量正在越變越大：他竟然能把這些沈重的鋼鐵之軀踢飛將近五米！

    就在這樣且戰且退中，一行三人終於衝出了地下墓室。

    迎接他們的，是更多的鎧甲碰撞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第五十七章 亡靈衛隊

    「嘩啦……嘩啦……嘩啦……」

    金屬鎧甲的摩擦聲不斷從四面八方傳來，封閉曲折的地宮通道讓聲音不斷迴盪，以至於壓根無法判斷敵人的位置和數量，郝仁一行三人在無數亡靈騎士的追殺下且戰且退，已經在這規模驚人的地宮通道中跑了十幾分鐘，但仍然沒看到任何通往地表的出口，如果不是數據終端信誓旦旦地保證前進路線沒錯，郝仁真覺得自己有可能就要困死在這種地方了。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有時候弱小的讓人咋舌，但有些人卻可以在絕境中爆發出無窮的力量——郝仁覺得這「無窮的」有點誇張，因為他折騰這一路已經喘的跟孫子一樣了，但他確實在絕境中爆發出了超過以往的勇氣和蠻力，平常只是個與人無爭的小市民的他，現在面對成群撲過來的亡靈竟然也顧不上害怕，反而有點越戰越勇的意思。儘管亡靈們拿著刀劍，但大概都是剛甦醒的原因，這些傢夥動作緩慢而且腦子不怎麼靈光，只知道提著武器低頭往前跑，似乎忘了該怎麼使用兵器，郝仁佔著動作靈敏的優勢還能抽冷子把靠到自己身邊的鐵皮罐頭踢飛，除了腿肚子疼之外暫時還沒受什麼傷。

    他感覺自己已經鬥志空前，但明顯還沒辦法跟隊伍裡真正的規格外相比：莉莉仗著一身真正的蠻力沖在三人組最前面，手裡仍然揮舞著一開始的那把「戰錘」，也不知道那個亡靈騎士是倒了多大的黴，剛醒過來還沒搞明白當前是幾幾年呢就被莉莉掄著從墓室砸到地道，又從地道砸到下一個墓室，來來回回砸翻上百個鐵皮罐頭，這時候已經破破爛爛如同一堆壓扁的廢鐵，早就沒有掙扎的動靜了……

    「到底還有多遠？！」薇薇安是三人中最優雅最無壓力的一個，高階吸血鬼的戰鬥經驗和花樣繁多的血魔法終於在面對成群雜兵的時候展現出來，她貼著地宮的頂棚飛在半空，依靠層出不窮的寒冷衝擊波和血色利刃斃敵於好幾米之外（再遠不好控制，容易把整個地宮震塌），沿途留下的是無數被切的支離破碎或者乾脆凍成冰渣的敵人，以及地宮牆壁上深深的刻痕，但她和郝仁一樣心煩意亂，因為這種環境實在讓她有一種天大的本事施展不開的感覺，「你那個雷達到底靠不靠譜啊？這麼打著好憋屈，我只能飛一米……誒又撞頭了！」

    薇薇安至今為止受到的所有傷害都是她自己飛太高撞房頂撞出來的。

    「剛跑了一半！」郝仁氣急敗壞，「咱們剛才沖太快跑錯一個路口，現在得從地宮正中間穿過去。莉莉，說你呢！看著點方向！」

    然而回應郝仁的只有一聲含糊不清的咆哮：連續戰鬥了這麼久，莉莉好像已經有點殺紅眼了。

    「她不會喪失理智吧？」郝仁看到莉莉的情況頓時有些擔心，「狼人好像特容易失心瘋。」

    「別擔心，我剛才看見她從兜裡摸出個麵包來一邊跑一邊吃，就沖這她也狂暴不起來。」

    地道再一次走到盡頭，前方又出現了一個大廳，郝仁心裡祈禱著這不要再是新的墓室，否則周圍再多出幾倍的亡靈騎士來他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堅持住，萬幸這次他的祈禱終於管了用，當三人衝進大廳的時候，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片空蕩蕩的空間，沒有四處遊蕩的亡靈騎士，也沒有滿地讓人心裡發顫的棺材板。

    「把通道封住！」郝仁閃開旁邊一個正朝自己撲過來的重盾騎士（他實在沒勁把這玩意兒踢出去五米了），一個縱身飛躍……好吧就是連滾帶爬地衝進了大廳，隨後對著半空中的薇薇安叫道。

    吸血鬼少女早已經在準備一個威力強大的法術，當三人全部衝進大廳之後，她整個身體突然崩散成一大群紛紛亂亂的蝙蝠，隨後這群蝙蝠分裂成兩團，在空中急速旋轉成兩個錐形漩渦，錐形的尖端正對著地道入口，伴隨著刺耳的空氣撕裂聲，明亮到近乎刺眼的藍色電光迅速匯聚在兩個錐形漩渦前方，兩秒鐘的蓄力之後，兩群蝙蝠衝向大廳的石門，只聽一陣雷霆霹靂，整個大門連帶著後面的半條地道都被這堪比自然閃電的衝擊給炸的崩塌下來。

    整個大廳甚至整個地宮都迴盪著這陣爆炸聲，無數砂土碎石紛紛從上面的頂棚掉落下來，郝仁捂著腦袋嚷嚷了一聲：「這地方不會整個塌下來吧？！」

    薇薇安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放心，我控制著力道呢！」

    因爆炸而被吹的到處亂飛的蝙蝠群很快重新匯聚成薇薇安的身形，她從空中跳下來，滿臉得意：「總算找到個開闊點的地方給我放大招了——剛才那下子厲害吧？自從找法拉第請教過之後，我就把這招閃電衝擊變成兩個電極了……」

    郝仁：「……」

    儘管後路追趕的敵人已經被截斷，三人也沒徹底安全下來，因為剛才緊跟著郝仁一起衝進來的除了薇薇安和莉莉之外還有幾個較為敏捷的劍騎士，這些鐵皮罐頭經過這一路熱身似乎正在越發靈活和「聰明」起來，這幾個鐵皮罐頭剛才趁著爆炸的掩護縮在牆角，現在正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舉起手中長劍朝著入侵者的方向發起了衝鋒。

    「這地宮裡到底埋了多少人吶，」郝仁喘著粗氣，「當年約福爾德最後一個領主不至於把自己全部軍隊都埋在這下面了吧——這算是英格蘭版的秦始皇跟他的兵馬俑們？」

    「知道為什麼打了這麼久，他們的數量還是這麼多麼？」薇薇安突然看出了這些騎士罐頭的門道，指著一個剛被莉莉掃飛的劍騎士說道，「這樣根本殺不死他們！」

    被狼人少女蠻力掃飛的劍騎士撞在地宮的牆上，當場崩碎成一地的零件，組成全身鎧的護臂、護腿、胸鎧、頭盔之類組件散了一地，然而區區幾秒鐘後，這些鋼鐵零件便在一陣嘩啦啦的響動中重新組合起來，一個近乎完好無損的亡靈騎士重新對入侵者發起衝鋒！

    「這些東西裡面好像是空的？」郝仁剛才一直沒工夫認真看看這些傢夥，現在終於發現其中驚人的一幕，「咱們在跟一幫鎧甲打架？」

    「是附有靈魂的鎧甲，高級貨，」薇薇安一陣冰風暴吹出去，終於將這最後幾個「空殼騎士」凍成了粉塵，碎成這樣的鎧甲是徹底沒辦法復活了，「除非把他們弄得粉碎，或者連續擊散個十幾次，否則根本弄不死這些傢夥，而且這裡是地下，他們復活起來非常快。」

    莉莉這時候也終於從狂暴姿態恢復過來，她看了看手裡的「戰錘」，後者已經徹底死透，而且只剩下了一條腿，狼人妹子將這條腿鎧倒提起來抖了抖：「裡面真是空的……我白費勁了啊？早知道應該更用點力，還以為打散之後就沒事了呢。」

    「這……就是獵魔人的魔法？」郝仁湊到莉莉身旁，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空蕩蕩的一截鎧甲，「裡面有靈魂？」

    「現在沒了，鎧甲粉碎之後靈魂自然會被解放，」薇薇安的語氣相當不屑，「生前都是狂信徒，自願活著被獻祭成這樣的鎧甲，被後人冠以『英魂』的好名字，但說白了就是另一種怨靈罷了，他們的執念跟普通怨靈的執念也沒什麼區別。別太驚訝了，比這神奇的東西還多著呢，你驚訝的過來麼？」

    郝仁嘿嘿一笑，隨後注意到周圍有些過於安靜：「奇怪，前面好像沒敵人了？」

    整個大廳安安靜靜，再聽不到那些催命般的鎧甲摩擦聲。

第五十八章 惡魔之石

    「這是……安全了？」

    郝仁喘了半天終於把大氣喘勻，隨後不太置信地看著靜悄悄的岩石大廳，三人之前跑進來的那條通道已經被閃電衝擊引發的大爆炸完全堵死，追了他們一路的亡靈騎士盡皆被堵在對面，那些騎士鎧甲雖然力氣大得驚人，但還沒到莉莉這種徒手開山裂石的地步，再加上它們本身是由強度有限的金屬製成，所以大概是挖不開那些碎石的——起碼短時間內挖不開。

    似乎可以稍微喘口氣，把當前情況捋一捋了。

    「大概……還沒，」薇薇安微閉著眼感受整個地宮的能量流動，「死靈的氣息到處都是，但不知道怎麼回事暫時都沒動靜，剛才追咱們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臥槽，一小部分？！」郝仁嚇了一跳，「當年這兒的領主到底打算幹啥？」

    莉莉這時候正趴在那一堆已經徹底粉碎的鎧甲碎片旁邊翻來翻去，以一個犬科動物應有的旺盛好奇心在裡面翻找著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然後突然在一塊被砸變形的胸甲碎片上發現了奇怪的東西：「喂喂，蝙蝠，你快來看看這是什麼？是不是也是萊塔符文？」

    大狗和蝙蝠，這倆看來這輩子都不打算好好叫對方的名字了。

    薇薇安過去在莉莉腿上踢了一腳以示抗議，然後彎腰撿起胸甲碎片，果然在那塊銀白色的金屬板表面發現了彎彎曲曲的紋路，只是這塊胸甲嚴重破損，上面的符文並不完整：「找找看還有沒別的帶符文的碎塊，這些東西……應該能解讀出來。」

    「我也來幫忙。」郝仁在旁邊招呼一聲，便和莉莉一塊在那滿地的鎧甲殘骸裡翻找起來，這些碎片大部分是被薇薇安那零下幾十度的極寒衝擊硬生生給凍碎的，因此基本上找不到幾片完整的金屬，但翻找了一會之後郝仁還是發現個情況：似乎每一個亡靈騎士身上都有符文。

    而且所有符文都刻在同一個地方，其大小、形式毫無區別，似乎所有騎士鎧都是「量產貨」。

    「我找到啦！」第一個找到完整甲片的還是莉莉，狼妹子把一塊尺許見方的金屬板交給薇薇安，後者立刻翻譯起上面的符文來：「……惡魔密室的典獄官，看守者，無眠的戰士……奉約鎮守惡魔之力，驅逐入侵者……不可進入惡魔密室……是契約和灌魔同時生效的符文。」

    郝仁一個頭兩個大：「什麼意思？」

    「看來咱們搞錯一件事，」薇薇安的臉色微妙起來，「咱們一開始以為地宮裡的封印系統是為了鎮壓這下面的亡靈，以為這些騎士怨靈就是被鎮壓的對象，其實情況完全相反：這些騎士也是地宮防禦系統的一部分，他們是這裡的守衛，真正被鎮壓的另有他物。」

    郝仁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一塊金屬碎片，其實他已經猜到了這點：這些被埋葬在地宮裡的鎧甲明顯是精心安排的，兵種齊備而且裝備精良，怎麼看都不像是被鎮壓的對象，說他們是地宮的守衛完全說得通。而既然這些亡靈並非被鎮壓的對象，那麼這個地宮真正在鎮壓的……

    「惡魔？」郝仁聽到薇薇安剛才解讀符文的時候提到了這個詞，「這……這可就不好玩了啊！你別告訴我這地方是鎮壓惡魔的——地球上真有這種生物？」

    「連我這樣的血族和莉莉這樣的……額，狼人都有，為什麼不能有惡魔？」薇薇安順手把鎧甲碎片扔到地上，以血霧將其腐蝕乾淨，說話聲音聽上去有些嚴肅，「只不過你們人類的神話傳說裡有很多錯漏失誤的地方，把很多強大的暴力狂異類都歸類到『惡魔』裡了，所以我不太敢確定這些符文上提到的『惡魔』是真正的惡魔族還是別的什麼東西，如果是假貨還好說，如果是真貨……麻煩大了。」

    沈吟了一下，薇薇安補充了一句：「根據之前石壁上那些符文的專業程度，佈置地宮的十有八九是個獵魔人，獵魔人是專家，他們不會搞錯分類……這裡十有八九鎮壓著真貨。」

    郝仁的臉頓時一陣抽搐：「你真不如別補充後面那句！」

    薇薇安沒在意郝仁的吐槽，她只是更細心地尋找著那些鎧甲碎片上殘餘的符文，希望能通過這些衛兵來判斷他們所鎮壓的邪惡之物到底是什麼情況，而莉莉則有些憂心忡忡：「咱們這是把地宮裡用來鎮壓惡魔的衛兵給打了啊？那這不就等於把惡魔放出來麼？咱們……是不是做壞事了？」

    有這麼個心地善良的狼人妹子真是世界之大幸，郝仁拍了拍莉莉的肩膀：「沒事，數據終端剛才說了，地宮的封印早就過了保質期，剩下的那點鐵皮罐頭也鎮不住場子，咱們頂多算助紂為虐……」

    「不一定是惡魔的本體哦，符文上說的可是惡魔之石，」薇薇安拾起另外一塊鎧甲碎片，「腿甲，上面有另一部分符文，提到地宮中有一個叫『惡魔密室』的地方，密室中存放的是惡魔之石而不是惡魔本體，如果只是一塊石頭的話情況就不會那麼糟。」

    郝仁感覺自己在聽天書：「惡魔之石是個什麼東西？」

    「惡魔擅長空間方面的力量，惡魔之石是他們傳送用的定位器，同時也是他們腐化人間時使用的遠程媒介，就像惡魔力量的分身一樣。惡魔之石的材質非常特殊，即便獵魔人都很難將它們摧毀，所以通常的處理方法就是鎮壓，鎮壓個幾百年，基本上就安全了。」

    「哦，幾百年後惡魔之石的力量就耗盡了是吧？」郝仁想當然地說道。

    「不是，只是幾百年都聯絡不上，惡魔通常就會換一個新的——你手機丟倆月打不通，難道就不換個新的？」

    郝仁：「……」這解釋相當有道理，但為什麼他就是感覺一口槽卡在喉嚨裡上不來下不去的！

    「也就是說這地宮裡的惡魔之石還在，而且還能用，」莉莉嚥了口唾沫，她是有點二，但她不傻，「只能寄希望於它後面的那個惡魔已經換了新號，那假如地宮裡的動靜刺激到了惡魔之石……」

    薇薇安想了想：「十有八九會過來查看情況吧，哪怕是你丟了兩年的手機號，突然發個短信過來你也得有點印象才對，惡魔的記性一向很好的。」

    郝仁使勁摁著太陽穴：「最重要的一點：你倆能打過一個惡魔不？」

    「不知道，」薇薇安表情有些尷尬，「理論上我們都算平級的『異類』，而且惡魔裡也有戰鬥力不強的種類，但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從來都是個和平派，很少跟人打架的，當初參加的最大規模戰鬥也就是當年快窮死的時候去幫特洛伊人打了五年希臘人，又幫希臘人打了五年特洛伊人……」

    郝仁：「……」這種情況下他已經沒有力氣吐槽薇薇安那波瀾壯闊的黑歷史了。

    這時候莉莉終於腦筋靈光一下，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對了，蝙蝠，你剛才說符文上寫著：守衛不可進入惡魔密室，這是什麼意思？」

    「亡靈守衛雖然好用，但本身所用的技法卻來源於惡魔，所以它們只能用於鎮守地宮周邊，不能離存放惡魔之石的密室太近。」

    「那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大廳……一個守衛都沒有？」

    莉莉話音落下，大廳中一片寂靜。

    三個人都感覺一陣冷空氣正從四面八方吹來，郝仁小心翼翼地環視了整個石室，苦著臉問道：「薇薇安，惡魔之石長什麼樣？」

    吸血鬼少女回憶著：「基本都是不規則的細長黑色結晶，半米到一米長的都有，看著像是煙熏過的玻璃，尖端會有點發紅……」

    郝仁眼淚都快下來了：「……是房頂上吊著的那個麼？」

第五十九章 成事不足

    在大廳高高的石質頂棚上，懸掛著四條粗大的黑色鐵鏈，這四條鐵鏈從四個牆角延伸過來並在頂棚中央被鑄在一起，而在鐵鏈交匯的地方則是猙獰的彷彿某種鬼怪利爪一般的金屬結構，這些利爪般的扭曲金屬形成了一個牢籠，牢牢地抓著一塊看上去有一米多長的黑色結晶。

    正如薇薇安描述的那樣：半米到一米的長度，細長而不規則的形狀，同時有著彷彿煙熏玻璃一樣的黑色質感，結晶一端還能看到隱隱約約的紅色光芒。

    之前三人衝進來的時候壓根沒空關心這大廳的房頂上吊著什麼東西，莉莉倒是抬頭看了一眼，可狼人少女不認識這玩意兒，還以為只是尋常的裝飾品，可現在她和郝仁都知道這是啥了：惡魔之石。

    郝仁感覺自己的數據終端震動了一下，隨後一個平直無感情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本機真是悲痛欲……」「呵呵，閉嘴。」

    「不會這麼倒黴吧……」莉莉頓時一屁股坐在地上，想了想還是那句話，「我還只是個小狼崽子啊，我連對像還沒談過啊……」

    「別鬧，」郝仁伸手在莉莉腦袋上敲了一下，「它目前還只是個石頭！不一定會把惡魔……」

    薇薇安不鹹不淡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你覺得為什麼地宮裡的防禦會突然啟動？那些鎧甲又是為什麼全都醒過來了？」

    郝仁頓時額頭汗下：這還用說？明顯是惡魔之石有動靜！

    「你說，我這算不算任務出現了非人力所能為的巨大危機？」郝仁總算想起來他還有個後台，在腦海裡使勁呼叫起自己數據終端來，「我這時候請求支援沒問題吧？」

    「還沒到時候呢，連真正的敵人的面都沒見到就請求支援？你也不嫌丟人。」

    郝仁頓時跳著腳地罵街：「那他娘的難道真等我快被打死的時候才能請求支援？！」

    「我大時空管理局員工基本上都是在自己快被打死的時候才請求支援的。」

    郝仁差點一口氣卡在支氣管裡就此昏死過去，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他知道自己千萬不能昏，因為更帶勁的東西才剛剛開始：一陣低沈的轟隆聲隱隱約約從正上方傳來，隨後他感覺整個地下大廳都開始震動！

    無數的塵土砂礫就彷彿下雨一般從那年久失修的岩石頂棚上掉落下來，轟隆聲還未結束，大廳中就開始響起一陣陣令人肝顫的岩石開裂和摩擦聲，周圍的一切都開始晃動，頭頂上那四條巨大的鐵鏈也跟著「吱吱嘎嘎」亂晃起來，而那固定著惡魔之石的、看上去應該很堅固的黑色鐵爪在四條沈重鏈條的拽動下竟然……竟然一根根鬆開了你敢信？！

    當地下大廳開始晃動的一瞬間，郝仁就有拔腿往外跑的衝動，起碼找個牆角呆著興許還能活下來，但當他看到房頂上那堆鐵鏈的動靜之後他就連跑都忘記跑了，包括薇薇安和莉莉在內，三個人的視線在那一刻全都被頭頂上懸掛的惡魔之石牢牢定住，那小小的石頭彷彿直接栓在每一個人的心上，它的每一次晃動都讓人的心臟也跟著抽搐一下，然而即便是薇薇安都不敢直接飛過去接住那東西，他們只能看著固定惡魔之石的黑色鐵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鬆開，然後第一根鐵鏈終於支撐不住這數百年風化所積累的沈痾，「嘩啦」一聲從四條鐵鏈交匯的地方斷開……

    沈重的鐵鏈在空中無聲滑過一條弧線，在三人眼裡彷彿慢動作一般悠悠撞向大廳一角的石壁，最後發出震耳欲聾的一聲巨響：匡——

    固定惡魔之石的黑色鐵爪也在這最後一根稻草的作用下分崩離析，伴隨著所有鏈條的崩落，那一米長的黑色結晶終於掉落下來，並在接觸到地面的一刻發出耀眼的紅光。

    郝仁內心有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所以在製造這麼關鍵的東西時還講究個毛線的哥特美學啊！都他娘的用來固定惡魔之石了，老老實實打造個傻大粗的鐵籠子會死嗎？！哪個混賬設計師弄了那一堆看著就懸的黑爪子！

    「跑啊！」莉莉耳朵和尾巴上的絨毛在惡魔之石落地的一瞬間就全部炸起，然後一聲驚呼撲向最近的通道，然而就在她剛剛起步的同時，一道紅色光環以惡魔之石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出去，眨眼間席捲了整個大廳，郝仁看到大廳四面的牆壁上突然有無數萊塔符文浮現出來，然而不過片刻，這些古老的符文便一個接一個地暗淡下去，四面八方傳來一陣陣彷彿玻璃打碎的破裂聲。

    惡魔密室自身的封印竟然只堅持了幾秒鐘就徹底完蛋了！

    而當這些萊塔符文一個個破碎消散之後，郝仁又聽到了那種熟悉的聲音：嘩啦，嘩啦……

    除去已經徹底崩塌堵死的那條通道之外，大廳還有三個出口，而現在一陣陣鎧甲摩擦碰撞的聲音正從那些出口傳來，莉莉只來得及跑出去幾米，就硬生生剎住了腳步：無數雙血紅色的紅芒從黑暗中浮現出來，比之前數量更加嚇人的鎧甲亡靈正從三個方向搖搖晃晃地湧進大廳！

    當惡魔密室的符文失效，這些亡靈守衛也可以進入密室了。

    而且這次出現的亡靈鎧甲明顯跟之前有所區別：它們身上纏繞著一層層若有若無的灰色薄霧，頭盔面甲後面作為眼睛的紅色光芒更加明亮，顯然惡魔之石的力量影響了這地宮中的守衛——就如薇薇安說的那樣，這些鎧甲英魂號稱是神聖的守護者，但本質上仍然是執念驅動的怨靈，鑄造他們所用的技術與惡魔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原本地宮封印完整的時候還不會出問題，但現在惡魔之石徹底擺脫控制，這些守衛眨眼間就變成了另一場災難。

    「那些作死的獵魔人。」薇薇安憤憤地怒罵了一聲，但她還沒來得及採取行動，大廳上方又傳來一陣比剛才還要響亮的轟隆聲！

    更多的土石砂礫從大廳四個角崩落下來，甚至有一塊巨大的石板脫離了頂棚，不偏不倚地砸向莉莉，狼人少女聽到風聲連抬頭看一眼的時間都沒有，一個惡狗撲食向旁邊撲去才總算險而又險地躲開這致命一擊——不過石板還是稍微掛到了她的尾巴，郝仁只聽到一聲狗狗被踩中尾巴的尖叫響徹四周。

    「這上面到底是什麼動靜？」郝仁感覺這接二連三的轟隆聲完全不像是地宮正常崩塌，反而有點像是爆炸，「我怎麼聽著跟炸彈似的？」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大廳中央的房頂傳來一陣喀拉拉的斷裂聲，緊接著一大堆石板泥土轟然掉落，在一片塵土飛揚之後，清亮亮的月光出現在三人眼前：大廳中央被人開了個大洞。

    這一番驚天動地的大動靜似乎連周圍那些鐵皮罐頭都給嚇住了，也有可能是驟然灑落進來的月光讓這些守衛陷入混亂，總之所有的空洞鎧甲都在短時間內停下了動作，而郝仁他們仨的視線也趁這個空隙不約而同地投向大廳中央的那個大洞：這個突然出現的洞口是怎麼回事？而且還直接通向地面？

    「這次是不是能上去了？」莉莉呲牙咧嘴地蹦躂到郝仁旁邊，尾巴一抽一抽地顫抖著，她看向大廳上方的洞口，金色的眸子中滿是好奇。

    「先等等，情況古怪。」薇薇安用狂風吹散了眼前的塵土，擺手示意莉莉不要輕舉妄動，同時郝仁看到有一條繩索突然從那個大洞裡垂了下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他特別想罵街。

    那個「獵魔人」南宮順著繩子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