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再入夢境

  夜已深，郝仁正在為夢位面之旅進行最後的準備。

  其實吧……這準備個毛線吶！躺床上睡一覺就能進去，在外面準備出花來你也派不上用場啊！

  莉莉這兩天被折騰的相當疲憊，再加上要為幾天後月圓之夜的進化養精蓄銳，所以晚上還不到點便早早回房間睡覺去了，只留著薇薇安和伊扎克斯在客廳裡跟著郝仁瞎忙活。薇薇安弄了一大鍋據說是有助於精氣神的藥膳，監督著郝仁連灌下去兩大碗，然後特別關切地看著他：「怎麼樣？感覺精神狀態好點不？」

  郝仁咂咂嘴，藥膳那古怪的味道讓他感覺舌頭麻麻的，但看著薇薇安臉上認真的表情他肯定不好意思拒絕，於是只能點點頭：「嗯，有效，我覺得自己現在精神的跟早起剛睡醒一樣……」

  「那就再來點！」薇薇安一聽這個頓時很高興，搶過碗就又從鍋裡舀了兩勺黑乎乎還泛著油光的稀粥，「我跟你講，這個裡面放的草藥現在已經沒人認識了，老醫都不知道，這方還是當年李時珍路過一個小村的時候寫下來的。喝下去提神鎮氣，你要去夢位面說白了就是做一場噩夢，只要保證精神力穩固，再厲害的噩夢也不用愁。」

  郝仁趕緊擺著手讓薇薇安把碗拿走：「夠了夠了，再喝下去我壓根就不用睡覺了。話說你們也別這麼緊張行不，我就是睡個覺……」

  「不緊張能行麼！」薇薇安把藥膳擱在桌上，「我都聽說了，夢位面壓根不是普通做夢那麼簡單，多少人都直接死在裡面了，渡鴉12345只說了保證你不死在裡面，那半死也算沒死啊！」

  連薇薇安都能說出這話來，渡鴉12345的惡劣人品傳播之廣可想而知。

  「要是我的血魔法對你奏效就好了，」薇薇安突然嘆了口氣，「血族的魔法有很多都是專門針對精神的，絕對比讓你喝這些東西管用。為什麼血魔法就是不管用呢……」

  這個問題連渡鴉12345都語焉不詳，郝仁當然更沒法解釋，只能呵呵乾笑著敷衍過去，伊扎克斯則趁這個機會開口：「我試著用我們那邊的魔法給你弄個防護吧？」

  郝仁甩甩手：「別費勁了，我這身體魔免，連隊友給的buff都沒法用。你說這倒黴體質……」

  「不試試怎麼知道？」伊扎克斯是個頑固性，想到什麼就必須得試試才行，他也不管郝仁怎麼說，直接就在空寫出一個墨綠色的符隨後拍在郝仁後背上，「……這不是管用麼？」

  郝仁一時間完全沒反應過來，等他意識到這個大惡魔已經瞬發魔法之後便感覺頭腦一陣清醒，對周圍環境的感知提升到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狀態，他還不清楚精神力是個什麼東西，但他可以確定剛才伊扎克斯在自己身上打下的符絕對刺激了他的精神力量！

  「不是說魔免的……」郝仁對自己這短暫提升的精神力感覺分外新奇，但更意外的是自己竟然沒把伊扎克斯的符給免疫掉，不過幾秒鐘後他便想起了渡鴉12345說過的話，「部分免疫……想起來了，那個女神經之前說過我是部分魔免來著！」

  「這麼說你對惡魔力量不免疫？」薇薇安驚奇地看著這一幕，突然皺起眉來，「那你以後注意點，別以為自己真的不怕魔法，讓別的惡魔陰了可不好玩，不是每個惡魔都跟大個一樣友好的。」

  郝仁連連點頭，隨後站起身：「那就這樣，我感覺自己狀態空前良好，現在要去睡大覺了。薇薇安你晚上不是睡得遲麼？那就在附近幫著護個法什麼的，渡鴉12345說連接夢位面的時候偶爾會在周圍引發異象，你幫著觀察一下，有情況記下來，到時候我找渡鴉12345報告。」

  薇薇安連聲答應，伊扎克斯也撓著大光頭笑起來：「我也幫你看著點吧，我對你們這個世界的『夢位面』挺感興趣的，可惜我進不去，只能在旁邊圍觀一下。」

  郝仁心想自己這終於也是個大人物了，你看這還沒回屋呢就有吸血鬼跟惡魔給自己當左右護法，這得是多牛X的人才有的待遇？但他雄糾糾氣昂昂剛走到門口就感覺有哪不對，想了想回頭哭笑不得地說：「那什麼，我是回屋睡覺，能麻煩你倆別用這種目送荊軻過易水的表情麼……」

  薇薇安和伊扎克斯哦了一聲，表情嚴肅地默默低頭，頓時整個客廳的氣氛都跟守靈似的。

  郝仁：「……」

  他知道沒辦法跟這倆交流下去，於是只能搖著頭回屋，躺在床上按照渡鴉12345所講的調整好了心態，並默唸著自我催眠的那幾句話，將數據終端放在旁邊，靜待夢位面的降臨。

  半小時後，房門打開，郝仁穿著睡衣晃著膀從裡面走了出來，薇薇安和伊扎克斯驚奇地看著他：「房東，這就完了？！」

  郝仁尷尬地撓著臉：「……我上趟廁所，那兩碗湯的威力太大了。」

  薇薇安：「……」

  解決內急之後郝仁回到房間繼續躺著，半小時後他終於意識到一件事——薇薇安的藥膳和伊扎克斯的魔法確實是強化了他的精神力強度，但這兩樣東西還有個共同作用，那就是……提神醒腦！

  這倒黴催的，他失眠了！

  「我早知道自己身邊沒幾個靠譜的，就不該讓他倆瞎忙活！」郝仁霍然起身，但最後又躺了下來：這時候跑出去能管什麼用呢？還能讓薇薇安一拳頭把自己砸暈不成？或者讓伊扎克斯用魔法把自己催眠過去？且不說管不管用，這用外力導致的強制昏睡壓根進不去夢位面……

  郝仁在床上輾轉反側，最後實在沒辦法只能碰了碰枕頭邊的數據終端：「接通渡鴉12345。」

  用手機撥那個00000012345的號碼是不可能聯絡到那個女神經病的，唯有數據終端這樣的內部設備才能接通專線。幸運的是渡鴉12345這次老老實實在值班，而且目測晚上也沒休息，很快她那咋咋呼呼的聲音就在郝仁腦海裡響起：「呦，郝仁你已經去夢位面逛一圈了？這麼快？」

  「還沒呢，我遇上點問題，現在進不去……」

  渡鴉12345的聲音很驚奇：「進不去？不是告訴你心理調節方法和自我暗示的方法了麼？最不濟數據終端也能幫你引導啊。」

  「不是這個問題，我失眠了。」

  渡鴉12345：「……我X！你丫的能不能靠點譜？」

  郝仁是真不想被一個女神經病如此評價，但現實讓他只能乾笑著解釋前因後果，渡鴉12345聽過之後久久無語，最後憋出來一句：「你身邊都一幫什麼人吶……我究竟找了一幫什麼人吶。」

  「那這樣……」

  「你別著急，我來想辦法，」渡鴉12345很有氣勢地說了一句，郝仁頓時精神一振，心想這個女神經病終於肯用她的女神力量辦點正事了，結果丫後半句是這樣的，「我來給你唱個搖籃曲……」

  之後發生的事郝仁無論如何也回憶不起來，他只記得渡鴉12345開口的瞬間自己就眼前一黑。

  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已經是一片大草原了。

  一大一小兩輪月亮掛在天上，夜色下的大草原涼風陣陣，頭頂上是輝煌而陌生的群星，四周都是曾有過一面之緣的景色，郝仁意識到自己已經成功進入夢位面，而且……還出現在上次的那個地方。

  一陣隱隱約約的狼嚎從不知何處傳來。

  「喵的！」郝仁頓時大驚，「這尼瑪做個夢不至於還分上下集吧？！接著上次劇情來的？」

第八十一章又見面了

  萬幸，噩夢並不是連續劇，這東西不分上下集——郝仁只是出現在他上次離開夢位面時所處的位置，但當時襲擊他的狼群已經不在，這倒黴孩沒有上演剛走出新手村就被一幫野怪輪迴出生點的苦情戲碼。

  但一陣陣的狼嚎仍然從各個方向傳來，雖然聽上去並不在附近，卻足夠讓郝仁這個還沒見識過足夠世面的傢夥心驚膽顫，他深切地認識到這是一片無法地帶，動物保護組織和巡林人都在另一個世界，在這裡不管是狼還是他都不受任何保護，而且坦率地講——這裡是狼的地盤，他才是個外來戶。

  作為狼群盤踞的草原上唯一一個外來分，郝仁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以抵禦從身體到內心同時瀰漫上來的寒冷感。他邁步朝前走去，一邊走一邊懷疑自己這腦是不是因為跟莉莉相處太久而退化了：為啥他回屋睡覺的時候要得得瑟瑟地穿上睡衣呢？！

  根據上次進入夢位面時的經驗，一個人在夢位面裡的身體狀況和在外面世界是完全一致的，包括身上穿著的衣服和自己的身體素質，但郝仁愣是把這茬給忘了，他和薇薇安還有伊扎克斯在客廳裡亂七八糟地折騰了一大堆準備工作，最後的成果就是差點失眠進不來，而且他還穿著睡衣！

  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大草原上，郝仁低頭看看自己的腳，忍不住一聲長嘆：「媽蛋，而且還沒穿鞋……這事兒要是讓那個女神經病知道指不定得被吐槽成啥樣。」

  一個聲音突然從旁邊響起：「她會好好嘲笑你一番，然後把這事兒貼在本地宇宙頻道的留言板上，但最後能收穫幾個讚那就不好說了，她是本宇宙知名的水貼狂魔，以至於她給自己的信徒發個神啟都得發好幾遍——因為沒人看。」

  郝仁被這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定睛細看才發現一個巴掌大的小金屬塊正飄在自己身邊無聲無息地跟著，他頓時大驚：「終端？！你怎麼也跟著進來了？」

  「為什麼不能進來？」數據終端懶洋洋地說道，「沒聽長官說麼，本機還要負責在你無法進入夢位面的時候提供引導工作，連引導工作都能搞定，本機為啥不能進來？」

  「可是進來這裡不是需要做夢麼……」郝仁驚奇地看著這臺簡直已經成精的小設備，「難道人工智能已經高級到可以做夢的程度了？」

    「做夢是低效而無聊的系統維護方式，本機不需要這種東西，」數據終端的語氣拽得一比，「誰告訴你要進入夢位面必須做夢的？只是你必須做夢才能進來罷了，對自身精神力控制達到一定程度就有機會接觸到夢位面，不過你現在想這個還太早點。」

  郝仁知道這臺數據終端只要開口就會找機會跟自己的主人拌嘴，所以最聰明的應對方法就是當丫在放屁。他看了這茫茫大草原一眼，感覺身邊有個可以說話的伴兒也不錯，而且說不定這臺終端在這裡能有出人意料的作用，於是試探著問：「你能不能給我變出一身衣服來？」

  數據終端沈默了一下：「你怎麼想的？」

  「這不是虛擬世界麼，你不是超級計算機麼，我看科幻電影裡都這麼講，在虛擬世界用數據組織個……」

  郝仁還沒說完，數據終端便粗暴地打斷了他：「誰告訴你這種錯誤認知的？夢位面是虛擬世界？那為什麼你能從這裡帶出去東西，而且有人死在夢位面裡？」

  郝仁張了張嘴，承認自己又一不小心把想當然的東西套在了這個未知領域。事實上之前渡鴉12345就給他說過夢位面的「真實性」，只是當時郝仁的見解有限，始終沒太鬧明白這個問題，現在……嗯，現在他還是不太明白，但他已經學會無視這個問題了。

  「連雙鞋都沒有……」郝仁走著走著嘆了口氣，「這要走下去可受不了，能有啥替代的東西不？」

  「有，」數據終端語氣沈穩，在郝仁精神一振的時候它才幽幽吐出後半句，「頑強的精神。」

  「……呵呵。」

  一人一機（這個組合奇怪不？）在夜色下走著，郝仁不願意隨便停下，哪怕現在他的狀態委實不怎麼好，他還是決定就這麼走下去，畢竟他進入夢位面就是錘煉自己來了，原地等到自然醒那進來一趟還有何意義。反正遇上致命威脅的時候自己會強制脫離這裡（感謝渡鴉12345的小藥丸），他倒也不擔心真的掛掉，現在他只是相當好奇這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他將視線放向遠方，上次離開的時候他就見到了遠處有彷彿房屋的東西，現在那些東西還在，說明不是幻覺，那麼就以遠處的「房舍」為目標吧。

  一人一機（這個組合奇怪不？）就這麼沈默地在夜色下趕著路，就在郝仁感覺有些無聊的時候，數據終端突然開口了：「本機需要提醒你三件事。」

  郝仁隨口答應著：「說。」

  「第一，堅決拋棄這裡是個『虛擬空間』的想法，雖然夢位面不是現實世界，但它對現實世界的影響巨大，你在這裡死掉，在現實世界裡也會死掉，而且你也能把這裡的東西帶出去，具體『帶出』的機制要你自己來琢磨。當然這一點你應該已經知道了。」

  「第二，不管你在這裡看到什麼，不要驚訝，直接接受就行，等回到現實世界之後再慢慢分析因果，你在這裡產生過於強烈的困惑會導致你和夢位面的連接迅速衰弱，歷練之旅提前結束可不是什麼好事。」

  「第三，你不覺得讓自己的數據終端跟在你旁邊飄是一件非常犯傻的事麼？見過遛貓遛狗的沒見過遛PDA的！趕緊把本機揣兜裡聽見沒有！？」

  郝仁：「……」

  「誒等等你別走啊！本機跟你說話呢聽見沒！趕緊把本機揣兜裡，本機是個移動設備，但不是自己移動的設備，你丫知道移動設備是啥意思……你別走啊！至少給本機栓個繩拽著點好不，本機的懸浮功能是應急用的不是趕路用……」

  郝仁壓根不搭理這臺跟渡鴉12345一樣有點神經質的數據終端，只管低著頭往前趕路，於是數據終端那令人煩不勝煩的聒噪聲就在他耳邊響了足足半個鐘頭，郝仁發現自己的身體強化確實卓有成效，不穿鞋的情況下在荒野裡急行軍跑這麼遠竟然都不帶喘的，而且起碼自己的腳底板是比平常結實多了。就這樣他走了很長時間，遠處的幾座小房看上去也進了許多，但就在他要鬆一口氣之前，令人汗毛倒豎的事情發生了。

  他分明地聽見附近草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後一陣若有若無的腥氣便順著夜風飄進了自己的鼻孔，那是野獸的氣息。

  有狼，而且是夢位面那種特有的、巨大到不可思議的黑色怪狼！

  狼還沒有來到附近，但它們明顯已經注意到這裡有獵物的氣息，現在這些野獸正在小心翼翼地佈置一個包圍圈，用它們慣用的伏擊戰術準備飽餐一頓，但郝仁這次提前很早就察覺到了周圍的危險氣息——上次狼群出現的時候他已經被完全包圍，周圍的草叢都是幽幽的目光，而這次狼群剛有所行動他便察覺到了。

  郝仁深深感嘆調整倉真是個了不起的玩意兒，然後默默思考自己這點進步能管個蛋用：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這不還是被包圍了麼！

  「本機建議你千萬別跑，」數據終端的聲音在腦海響起，看來這玩意兒也知道當前需要隱蔽，「你跑不過狼群，即便以你現在的強化水平也只能甩掉一部分，衝不出包圍圈。」

  「正面硬剛？」郝仁努力平復著心跳，他知道狼還不知道他知道狼已經靠近的事實——這句話你們看著理解吧，「心裡有點虛啊。」

  「地宮裡讓幾百個亡靈騎士追著跑的時候就不虛了？」數據終端哼唧一聲，「放心，等你快死的時候本機會把你拉出來的。現在……做好準備！」

第八十二章 說話了


  「做好準備？！」郝仁一聽到數據終端這句話就感覺腳下不穩，「做個毛線的準備！真跟狼群正面硬剛啊？」

  郝仁低頭看看自己現在這身裝備，赤手空拳也就罷了，他還穿著睡衣！穿著睡衣也就罷了，他還沒穿鞋！沒穿鞋也就罷了，他依稀記著這片草原上的黑狼比自己都個大！在這種情況下數據終端竟然理直氣壯地說出「做好準備」四個字，頓時他就有一種把那破玩意兒栓根繩當流星鎚的衝動：這是當前情況下他能想到的唯一武裝方法了。

  數據終端卻對郝仁語氣中的不滿置若罔聞，它只是飄飄搖搖地鑽進郝仁口袋裡，冒出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你的工資到賬了，但具體這次你能取出多少來，就看你自己的。」

  郝仁剛想問問這什麼意思，一陣明顯的窸窸窣窣聲便突然從附近的草叢傳來：狼群似乎已經察覺這個「獵物」產生了警惕心，它們迫不及待地收縮了包圍圈。

  誠如數據終端所說，要從狼群的包圍圈裡硬跑出去是不太現實的，郝仁只能集中起精神，準備面對他在夢位面遇到的第一個挑戰。

  他回憶著自己當日在地宮中面對數百鋼鐵亡靈的一幕，但那一次戰鬥說實話沒多少參考價值：當時他身旁跟著兩個戰鬥力爆表的女超人，而且那些鐵皮罐頭也是剛睡醒，速度奇慢行動笨拙，除了生命力頑強之外沒啥優點，只要冷靜下來再加上一腳飛踹的時候力道足夠，對付那些鐵皮罐頭根本不費什麼功夫，但對付「異世界」的狼群可不一樣，或許在薇薇安眼裡這些狼群比那些騎士亡靈更「低等」，但在郝仁這個沒啥戰鬥經驗的普通人眼裡，猛獸的威脅顯然更高。

  他突然感覺這有點好笑：為了所謂的提高實力，就這麼愣頭青一樣跑到夢位面裡找野狼的麻煩，這樣做真的有意義麼？

  他的胡思亂想被黑暗中的一道兇光打斷了，狼群已經逼近到相當近的距離，夜風中飄來野獸的腥氣，一道道黑影出現在視野中，狼群的味道咫尺可聞。郝仁不知道假如這些猛獸群起撲過來的時候自己該怎麼辦，但他猜這些傢夥或許會先派上來一兩個打頭陣的試探一下：他看動物世界都這麼講的，也不知道夢位面的狼和現實世界的狼有多大區別……

  雙方的對峙沒有持續太久，在發現伏擊失敗之後，第一隻狼按捺不住地撲了上來。

  郝仁只看到一個龐然的黑影在視線中急速放大，他的精神在那一瞬間集中到極點，渾身的肌肉緊繃的幾乎要爆裂開來，隨後猛然閃身——在做這個動作之前他幻想著自己會一拳揮出正中黑狼脆弱的胸腹，然後漂亮拿下首殺，但事實證明這份勇猛暫時還不屬於他，面對急速襲來的危險，閃避是人的第一本能。

  但至少他閃的不錯，那隻外形奇特的巨大黑狼明顯比地球上的狼更加兇悍敏捷，卻仍然被閃了過去，而且在閃過去的同時郝仁右手還是下意識揮舞了一下的，他隱約感覺自己應該擊中了什麼東西，卻不敢確定這一下有多大成效。

  第一隻撲過來的黑狼落地之後迅速轉身，和郝仁保持一定距離對峙著，月光撒在草原上，郝仁強化過後的視力能清楚地看到這猛獸長什麼模樣。

  它們大致和地球上的狼差不多，但體型足有正常狼的兩倍大，渾身毛髮漆黑，而且在頭部和腰部能看到許多板塊狀的黑色突起，似乎是某種角質物——這儼然不能跟地球上的狼劃分為同一種族了。

  周圍觀戰的狼群沒有絲毫騷動，它們只是微微調節著陣型，把包圍圈變得更加嚴密，郝仁從那無數雙眼睛中竟然看到了「看好戲」的意思，他愕然一愣：這眼神真真切切，周圍的狼群確實是帶著饒有興致的表情在觀察著當前的局面。

  「吼——」第一隻黑狼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聲音似乎有些惱怒，它腰部的角質突起有一根已經斷裂，看來是剛才郝仁胡亂打出一拳的成果。

  在郝仁眨眼的一瞬間，這頭猛獸再次撲了上來。

  但郝仁此刻已經比剛才狀態好了很多，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反應竟然能跟得上這種怪狼的極限撲擊，這讓他信心大增，再確認周圍的狼群好像沒有打算圍毆的意思，於是更加放心，在敵人撲過來的一瞬間，他故技重施，凝神觀察巨狼撲過來的動向，隨後閃身，揮拳。

  在交鋒的一剎那，他發現自己在這麼快的速度中也可以看清巨狼身上的每一根毛髮，而在揮拳的一瞬間，他甚至有餘力微調攻擊的角度，這是當時在地宮裡憑著蠻力對付那些慢吞吞的鋼鐵亡靈時完全無從體會的感覺。

  「砰！」一拳結結實實地打在怪狼腰腹部，郝仁盡全力避免自己跟剛才一樣一拳打在那些角質裝甲上，於是這第二拳的成效顯然更加有效，巨狼發出一聲明顯的嗚咽，擦著郝仁的衣角撲了個空，但郝仁很快就感覺自己臉上有些火辣辣的，他伸手一摸，發現摸了一手血。

  要是平常他早該腿肚子轉筋了，因為這意味著剛才他差一點就被怪狼一口把腦袋咬下來，但現在他可顧不上哆嗦，因為那隻狼落地之後立刻就轉過身再次衝來，郝仁在這一刻的反應終於慢了野獸一拍，他已經看到狼口向自己逼近，身體卻沒能跟上想法，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血盆大口哢擦一下子咬在自己胳膊上。

  「我x——」郝仁下意識喊了半句，不過還沒來得及回憶革命先烈的故事他就發現一件事，「誒咋不疼呢？」

  巨狼沈甸甸地掛在胳膊上，那份重量絕對不是假的，但郝仁定睛一看，卻發現自己胳膊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半透明光膜，光膜雖薄卻堅不可摧，狼牙咬在這層光膜上，已經崩掉一半了。

  巨狼反應慢了半拍，直到使勁嚼了嚼發現口感不對之後才嗷嗚一聲撒口後撤，滿嘴是血地在數米外兜起圈子來。

  郝仁還糊塗著呢，就聽到數據終端幽幽開口了：「剛才兩拳打得不錯，心態調整勉強過關，事實證明你可以在輔助工具無效的情況下保持戰鬥心態，判定條件成立，你作為審查官的基礎能力到賬：剛性護盾。雖然比不上幽能盾，但這玩意兒無輻射，給你夠使了。」

  郝仁身體一震，繼而狂喜不已：渡鴉12345終於不坑人了！

  「不過本機提醒你一聲，剛性護盾容量有限，你體內用於張開護盾的是和你軀體共生的一些『小玩意兒』，這東西只是給審查官保命用的，你不要當成無敵。當然，對付這幾隻狼還是綽綽有餘。」

  「這就夠了！」郝仁興沖沖的一揮手，在發現自己終於有了個可以稱得上是「技能」的能力之後他迫不及待要嘗試一下，於是主動撲向了距離自己最近的另外一隻怪狼。

  狼群終於不再保持圍觀，這些猛獸群起大嘩，有四隻狼分了兩個方向同時撲向郝仁，後者不閃不避，直接仗著有護盾讓它們使勁咬，又崩了一地狼牙之後終於順利撲到了目標身上，巨狼的蠻力和敏捷也不是蓋的，倆人（？）頓時就這般廝打起來。

  一番戰鬥是飛沙走石聲勢驚人——其實動靜也沒那麼大，但這麼說的話會顯得比較厲害。反正郝仁是感覺自己戰鬥挺激烈的，數據終端在旁邊吐槽「你這戰鬥方式跟動物也區別不大」都被他給忽略了過去。最終橫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郝仁在力氣上跟這些黑狼差不多，又有護盾頂在身上，沒過一會就把身子下面的那隻狼打的暈頭轉向，周圍的狼群也在發現這個怪人根本咬不動之後躊躇著不敢上前了。但狼的兇狠畢竟不是虛的，在郝仁拳頭下滿臉開花的巨狼仍然梗著脖子發出了怒吼：「你TM敢饒我一命麼？！」

  郝仁哪裡肯鬆手：「你做夢！剛才誰先撲上來的！」

  「我就是在旁邊看熱鬧，最先咬你的是另外一個！」巨狼怒吼不已，又轉頭看著周圍，「你們這幫孫子別光看著，倒是來幫忙啊！」

  「來多少也一樣，我就揪著你一個……臥槽你會說話？！」

  「臥槽你反應這麼慢？」

第八十三章 黑狼王


　　夢位面，夜正深，在涼風習習的大草原上，郝仁跟一隻四腳著地都有人那麼高的巨大黑狼面面相覷，雙方心裡都比較震驚，因此現在還沒震完，正在餘震。

　　就在剛才，郝仁以為是「野生動物」的黑狼，開口說話了，而且吐字清晰言辭犀利，聽起來有點北京口音——當然最後這條我們應該歸功於智能翻譯系統的給力，郝仁堅信夢位面這地方再怎麼詭異也不至於能培養出滿嘴京片子的大黑狼來。不過即便有智能翻譯，他也可以確定剛才那隻狼說的妥妥的是人話，而不是翻譯系統把野獸的吼叫翻譯成了語言，這一點是試驗過的，翻譯系統就沒辦法把莉莉的「汪」翻譯出來……它只能對付有語言結構的高等語言。

　　郝仁穿著睡衣在草地上席地而坐，身上仍然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微光，他不敢隨便把剛性護盾撤下去，因為周圍環伺的狼群看著並不那麼安全。他看了對面的大黑狼一眼，聲音還有點驚奇：「你真的會說話啊？這地方的狼都是會說話的？」

　　「這你得看群落，」大黑狼很是忌憚地看了郝仁身上的透明光膜一眼，覆蓋著這層光膜的拳頭打下來給它的感覺就好像被鋼柱砸在腦袋上，現在它才從眼冒金星的狀態勉強恢復過來，也因此對郝仁的問話很是配合，「有一部分草原狼是會說話的，比如我們這樣身上有骨板的——我們是優秀品種，比那些只知道對著月亮乾嚎的蠢貨要聰明無數倍！不過你到底從哪來的？竟然連會說話的狼都沒見過？我們可是這片草原最著名的群落！」

　　郝仁的腦子現在很亂，他壓根不知道這個夢位面的情況，現在只能按照數據終端和渡鴉12345的建議不管看到什麼都當做理所當然，努力不表示出太過驚訝的模樣。根據大黑狼的說話方式，他判斷對方擁有極高的智能，甚至或許和人類不相上下，於是他收起將對方當做野獸忽悠的心態，而是表情誠懇地點頭：「我也說不清自己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只是路過這地方，你拿我當旅行者就行了。」

　　「旅行者？來這片草原上？」大黑狼狐疑地看著郝仁，臉上很形象地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很少有人類來這裡，這地方對你們沒用，不能種糧食，沒有特產，也沒有那什麼……額，礦石，沒有礦石，就之前有過一些牧民，不過最近還搬走了：這地方狼太多，他們養的牲畜都不夠吃的。」

　　大黑狼說完，在郝仁警惕的注視下靠近過來，上上下下嗅著郝仁身上的味道：「你不像旅行者，沒有那種很長時間不洗澡的怪味。不過隨你便了，反正跟我們沒關係，我們只是狼而已。」

　　郝仁擦著額頭冷汗，聰明到這種程度的狼真的還是「狼」麼？

　　「話說你們為啥襲擊我？」郝仁相當彆扭地跟對方打聽起來，他覺得自己這樣子一定很傻，一本正經地和一群野生動物聊天，但話又說回來……誰他娘的能想到狼說話比人都溜啊！

　　「為什麼不能襲擊你？」黑狼的聲音倒更是驚奇，「我們要吃肉啊，雖然你看著肉不多，但也夠我們喂飽幾個小崽子了，我們飯量又不大。不過我原本還以為你很好對付呢，你身上沒穿著那種硬邦邦的衣服，手裡也沒兵器——結果你比那些傢夥還厲害，這樣子我很不高興。」

　　這隻狼終究有跟人類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說話真直白，想什麼說什麼，郝仁對自己在對方眼中的「食物」地位無語了幾秒，但考慮到對方的種族也實在生不起氣來，只能乾笑著呵呵兩聲：「呵呵，那你現在還想吃肉不？」

　　「不想了，」黑狼晃著腦袋，「太硬，比那些穿著硬邦邦衣服的人還硬，而且我打不過你。看來確實不能隨便跟人類打架，你們身上奇奇怪怪的東西總是太多，很危險。」

　　這時候另外一隻稍小點的黑狼突然開口了：「老大，一開始不是你出主意要吃這個人的嗎？」

　　郝仁驚訝地看了自己面前的黑狼一眼，心想這傢夥竟然還是種群的首領，他下意識撲過去狠揍的時候目標選的還真好。

　　「誰讓你三更半夜不睡覺起來喊餓？」黑狼首領一嗓子就吼過去了，「下午吃肉撐的跟球似的，月亮剛上來就開始喊餓，全族就你個廢物崽子飯量最大！老子為這事連牙都讓人打掉了！」

　　「老大你就掉了一個，那邊有幾個倒黴的牙都快掉光了。」體型稍小點的飯桶狼用鼻子指了指圈外面蹲著的幾隻黑狼，那正是之前主動撲過來咬郝仁的倒黴蛋們，這些倒黴傢夥一口啃在剛性護盾上，現在重返青春獲得了嬰兒般的牙口——情況最好的剩下兩排後槽牙……

　　那幾個倒黴蛋滿嘴是血，只能蹲在圈外面互相舔著毛髮安慰對方，看上去可憐至極。

　　狼王低頭嘆了口氣：「算今天倒黴。人類，我們能走了吧？」

　　「哦，」郝仁下意識點點頭，不過就在一群狼唉聲嘆氣相互扶持著準備散開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件事，趕緊叫起來，「等一下！還有事兒！」

　　狼王腳步一歪，扭頭梗著脖子對郝仁怒目而視：「你別欺狼太甚！我也是鐵骨錚錚有尊嚴的！你又沒真吃虧，犯得著這麼不依不饒麼？」

　　郝仁一口槽憋在喉嚨裡差點嗆死自己：就沖剛才「你敢饒我一命不」這句話，這個狼王都不適合說「尊嚴」倆字，不過他只是搖搖頭，伸手指著地平線方向：「我要過去那邊，能捎我一程不？」

　　那幾座疑似人造房舍的黑影看著實在遙遠，郝仁覺得以自己現在這狀態要光腳跑過去恐怕就到明天早上了，他在夢位面能待的時間有限，所以想找個便利法子。

　　「那邊？」狼王疑惑地抬頭看看，「我不是說了麼，牧民都走了，現在就剩下幾個泥棚子。」

　　原來那裡就是狼王之前提到的牧民們住過的地方，郝仁點點頭：「我就過去看看。」

　　那裡有人沒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類活動留下的痕跡，郝仁現在對夢位面的一切都空前好奇，不管什麼東西他都願意去瞅兩眼。

　　狼王喉嚨裡唔嚕唔嚕地咕噥了兩聲，隨後轉過身子：「行，那你上來吧，我背著你過去。」

　　郝仁一下子有點驚訝，他原以為這要費一番唇舌，卻沒想到狼王竟然主動轉身讓自己騎上去，這可跟之前預想的不一樣，他一邊往狼王背上爬一邊念叨：「這麼大方啊？不是說你們這樣的都不願意讓人騎麼？事關尊嚴，要經過考驗才行什麼什麼的……」

　　「尊嚴？那是干嘛用的？」狼王很奇怪郝仁的說法，「你們人類想事情真複雜，盡研究一些跟填飽肚子無關的東西，我們確實不喜歡讓人騎在背上，那是因為馱著東西走路會很麻煩，但這跟尊嚴有啥關係？不舒服罷了……誒你往前挪挪，或者再往後靠點，別騎在我腰上，那樣我跑起來使不上勁。」

　　郝仁一邊調整著坐姿一邊心裡汗顏：人類平常真心研究歪了，不管小說裡還是電影裡都按著人類自己的標準衡量一切，狼不願意讓人騎，那是因為它驕傲，野馬不願意讓人騎，那是因為它驕傲，獨角獸不願意讓人騎，那是因為它不但驕傲而且還高貴——實際上恐怕都是扯淡……

　　人家不願意讓你騎的唯一原因就是嫌麻煩，好生生走著誰願意背上突然多出幾十公斤不能吃不能喝的廢物啊，薇薇安給莉莉身上綁行李都還是趁後者睡覺夢遊的時候呢。

　　郝仁忍不住想，假如獨角獸可以交流，說不定你給它吃兩塊餅乾它就願意讓你騎了，對動物而言，人類的「尊嚴理論」是個嘛玩意兒？

　　「坐好了吧？」狼王突然打斷了郝仁的胡思亂想，「那就抓穩，走起！」

第八十四章廢屋

  神奇的生活軌跡，神奇的發展方式，郝仁感覺自己這陣竟遇上神奇的事兒，從現實世界到夢位面就沒有一次是按照正常劇本發展的。

  現在他正騎著一頭幾乎有一人高的黑色巨狼，風馳電掣地奔跑在一片神秘的大草原上，頭頂上是兩輪皎白明月以及一道陌生的燦爛天河，遠方是不屬於地球的地平線，身邊掠過的是不知名的異界野草，夜風襲來，天地遼闊，所有這一切都給人一種蒼茫而神秘的震撼感，騎在狼背上跨過大草原的異世界訪客，郝仁自己想到這點都感覺這時髦值起碼十幾個加號。

  如果他身上沒穿著睡衣就更好了……

  寒風烈烈迎面撲來，如果是以前郝仁的身骨，這時候恐怕已經被吹的神志不清了，凍個半死都有可能，但如今他已今非昔比，不說超人吧起碼也是個強化人，面對這點低溫還不算什麼，他只是下意識地用空閒的一隻手緊了緊身前的衣服，另一隻手抓著狼王后脖頸上的黑色硬毛，在大風扯著嗓使勁喊：「我說……這片草原到底有多大？」

  「很大，很大！」狼王的聲音同樣洪亮，「我不知道你們人類到底怎麼算的，但我和我的狼群曾經跑了七天七夜都沒看到草原的邊！我聽說草原外邊有人類的群落，但他們不怎麼來這裡。」

  「這個世界……我是說你知道的人類國度是什麼樣？」郝仁聽到「人類國度」四個字頓時就上了心，在這個夢位面出現另一個人類明在他看來是相當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很想知道這個世界的人類是什麼樣的，「你去過那邊嗎？知道怎麼走嗎？」

  「沒去過，那太危險，」狼王的腳步略略放慢了些，似乎是為了能更方便說話，「你們人類太狡猾，而且什麼都殺，什麼都吃！地龍都被你們吃絕種了，我才不去送肉！話說你不也是人類嗎？你為什麼打聽這些事？」

  「我從另一個方向來，」郝仁隨口胡扯，「世界大著呢！」

  狼王沒吭聲，看樣是接受了這個說法，而郝仁則有些感慨：這些會說話的巨獸雖然相當聰明，但還是沒有人類那樣多的花花腸，狼王就好像壓根不會考慮陰謀詭計和欺騙方面的事情，或者說它也懶得考慮這些——在狼王的世界觀裡，任何東西只要不影響它吃肉那就不用考慮，包括郝仁這個「兩腳動物」到底從哪來到哪去有什麼秘密，對它而言都無意義，狼王都是隨口一問，問完就忘。

  這些奇怪的巨獸相當直爽灑脫，儘管郝仁才和它們打了一架，但在確認郝仁不能作為食物，並且這傢夥比它們更能打之後，狼群就好像立刻忘掉了之前的戰鬥，甚至於現在狼王還讓郝仁騎在它背上——雖然後者看起來並不怎麼高興，有一些懼怕郝仁鐵拳的成分在，但這已經足以說明這些傢夥的直白了：只要不能吃的，就不要招惹，只要打不過的，就老實聽話，就這倆信條。

  雖然感覺有點沒骨氣吧，但郝仁已經認識一個更丟狼族面的莉莉了，因此他挺能接受這一事實，認為這個狼王還挺……可愛的。

  等那幾座人類房屋已經很近，眼看著還有幾分鐘就會跑到的時候，郝仁突然想起件事：「對了，前些日我在這裡也遇上過一群狼，那不是你們一夥的？」

  「你前些日就在這裡了？」狼王很驚訝，「我沒見過你，我和我的狼群一直在這附近生活，但你是我們這三十五個晝夜以來見到的唯一一個人類。」

  這些狼也有時間日期的概念，而且它們知道人類有年份月份之類的記日期方法，不過它們感覺這些方法很彆扭，所以更願意通過直接記錄晝夜來記錄時間。反正狼群生活不用跟人類一樣考慮四季耕作，也不用考慮歷史傳承，它們只要知道冬季何時到來就可以，這樣記錄晝夜的方式已然足夠。

  「你們沒見過我？」郝仁感覺這樣一個直白的傢夥不會騙自己，「那這裡還有別的狼群？」

  「有幾個遊蕩的小群落，我們和它們的領地交叉，間有一些地方照看不過來，所以難免偶爾有一些不懂事的傢夥亂跑，」狼王的聲音聽著有點不滿，「那些是不會說話的蠢蛋，它們連思考都不會，比我的族群更加弱小，所以只能作為我的附庸——可惜是一幫不怎麼聽話的附庸。」

  狼王說著，搖了搖頭：「那些傢夥餓極的時候甚至會來我的領地上搶食物，而且只有用原始的吼叫才能和它們交流。真是奇怪，同樣是狼，為什麼它們那麼蠢。」

  郝仁認真聽著，沒有答話，而是把這個奇特的情況默默記在心裡。

  夢位面還有很多未解之謎，但現在他已經知道這裡存在兩種狼，一種會說話，聰明的跟人一樣，一種好像就是原始的野生動物——這兩種狼在外型上沒有差別。

  這是為什麼？郝仁並不認為這是正常的進化結果，但是考慮到這地方是名為夢位面的奇詭空間，或許一切都不能驚訝的太早。

  而且大草原上還有人類活動的痕跡，草原外面據說還有巨大的人類國度（狼王將之稱作人的「群落」），這個奇詭的地方……還有多少神秘的東西等著揭示？

  狼王遵守約定，將郝仁送到了那幾座小屋前。

  「你到了，現在我要領著我的狼群離開，」狼王將郝仁放到地上，扯著四肢伸了個懶腰，「真不舒服，我第一次馱這麼重的東西，如果能打過你就好了，我一定要讓你馱著我跑同樣的距離。」

  「謝了哈，」郝仁撓著頭髮，越來越覺得這個狼王很有趣，「興許還有下次見面的機會，我會在這裡遊蕩一段時間，到時候有要幫忙的只管說。」

  狼王果然特別實在，一聽這個頓時點點頭，隨後用嘴巴指著隊伍後面幾個滿嘴是血的倒黴蛋：「有，我這幾個手下的牙沒了，它們今後不能吃東西，會被餓死，但我們這個族群不會拋掉同伴，所以我要專門分出幾隻狼給他們準備可以吃的食物，你能不能幫忙解決這個問題？」

  郝仁是真沒想到這麼快就見識了黑狼直爽的一面，他額頭冒汗地想了想，伸手摸著數據終端：「你會補牙不？」

  「呵呵，本機只是個PDA，不是機器貓好麼！」

  「這樣吧，我認識一個獸醫……」郝仁擦擦額頭冷汗，「而且她絕對樂意給你們看病。如果我有辦法把她帶進來……我是說帶過來，我一定讓她想辦法把這幾位的牙給補上。」

  「行，人類，我記住你的承諾了，」狼王點點頭，「你們人類好像不怎麼守信用，所以我就把這當做一個心理安慰好了。再見，但願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們不要打架。」

  狼王撂下這麼一句話，便領著自己的狼群急速跑向遠方，瞬息間已經消失在茫茫草原上。

  「心理安慰……」郝仁目瞪口呆，喃喃自語，「……無情最是真君，腹黑王者老實人，我可算領教過了。」

  數據終端大驚：「呀！你竟然都押韻了？」

  郝仁順手把數據終端從兜裡掏出來讓它繼續在旁邊飄著，自己則不管後者如何抗議，逕自走向了面前的小屋。

  這就是草原牧民曾經居住過的地方，但是據郝仁所知遊牧民族很少有在一個地方建立固定房屋的，他們逐水草而行，為了方便轉移通常都搭建帳篷或者與之類似的簡易房屋，但眼前的這些小屋卻不是這樣——看樣這地方的人有不同的生活習慣，並且對生活遇上的問題也有他們自己的解決之道。

  當郝仁將手放在小屋門上的時候，草原上的風驟然變強了一些。

第八十五章夢醒時分

  這些建造在大草原上的小屋雖然不像郝仁印象中那樣形似帳篷，但也有遊牧民族的特色：小屋以堅韌的木條為骨架，搭建成近似圓柱的結構，木條之間以柔韌的草蓆和已經看不出質地的編織物填充，屋頂是厚厚的草編物，上面壓著沈重的石塊，小屋的墻根則用某種燒製堅硬的泥土圓墩加固，屋子整體看上去樸拙但又堅固。每一個圓柱小屋的直徑大概只有十米不到，外形都大同小異，大約十幾座這樣的屋子稀稀落落地分佈在一個用籬笆框起來的區域內，就算一個原始「村落」了。

  郝仁急於想知道這個夢位面的人類文明是什麼樣子，所以也沒仔細觀察村落的空地上有什麼東西，而是直接推開距離自己最近的屋門，伴隨著哢擦擦一陣響，那用籐條和韌草編織起來的屋門……就被他給直接拽下來了。

  「這看著可不是最近離開啊……」郝仁愕然地看著已經朽爛不堪的門框，這屋門和門框之間是用繩子當做門樞的，但那些曾經堅韌的繩索早就爛了個干凈，竟然一推就斷，看來狼群的時間觀念確實不怎麼精準，這裡的牧民還指不定已經離開多久了呢。

  「但願這房子不會突然塌掉。」郝仁咕噥著，小心翼翼地鑽進了牧民小屋中，數據終端飄在他身旁發出恆定的微光，勉強算是個手電筒，讓郝仁可以看清楚屋內的一切。

  不出所料，屋子裡空空蕩蕩，這裡曾經的主人是在有準備的情況下從容離開的，所以原本的家什都被清理的乾乾凈凈。小屋的地面是光禿禿的泥土地，郝仁在墻角發現了已經看不出材質的纖維織物，所以這裡大概鋪過地毯或者草蓆一類的東西，而在弧線形墻壁的每一根木條上都可以看到金屬製的掛鉤，它們應該曾經懸掛過兵器或者生活工具，小屋的中央地勢較低，可以看到一個黑乎乎的凹陷坑，有可能是放竈火的地方。

  除此之外，這裡就看不出什麼遺留痕跡了。

  郝仁有些失望，這裡看著好像沒有任何有價值的遺物，連半塊羊皮都沒留下。

  但小屋的存在還是可以說明一些事情的：夢位面中確實存在人類文明，而且開化程度恐怕還不低，他們有金屬工藝（墻壁上遺留的金屬掛鉤），有建築技術，並且可以在狼群環伺的草原上生存。夢位面絕不是一個只有野獸和怪物的荒涼奇詭空間——儘管之前渡鴉12345就告訴過郝仁這一點，但現在親眼見證之後，郝仁才對此有了切實的感觸。

  「你知道夢位面的事不？」郝仁看著自己身旁飄飄蕩蕩的數據終端，「誒你別晃了，光線穩定點行不。」

  「有種的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說明書！你對本機的使用方法就沒正常過！本機是高科技輔助設備，不是手電，不是板磚，不是流星鎚，更不是讓你溜著玩的寵物！」數據終端怨氣衝天，但還是回答了郝仁的問題，「本機沒有輸入太多預置信息，作為一個審查官專用的制式設備，本機只預裝了必要的工作模塊。但本機可以從本地宇宙頻道檢索一些信息……檢索完畢，夢位面特徵：真實性，廣闊性，線性發展，自洽，對現實世界具備影響。需要一一解釋麼？」

  「你解釋著，我慢慢聽。」郝仁一邊在小屋中轉悠著尋找任何可能的有價值線索一邊說道。

  「真實性，夢位面具備確鑿的真實屬性，它是一個真實世界，存在有效的、可運算的規則，它雖然扭曲，但它的一切都是有內在邏輯的，這個空間的一切都不是幻影。廣闊性，由於種種原因，對夢位面的研究一直以來都未真正展開過，但僅從幾次粗略的空間感應結果來看，夢位面的尺寸極有可能和現實世界相當，它的廣闊程度值得期待，如果本宇宙管理神決心開始對夢位面進行大探索，審查官們將有的忙了。線性發展，夢位面是一個發展變化的空間，雖然它很奇怪，但它內部的事物確實是線性變化的，這裡有歷史更替和萬物演化，一切現狀都有線性因果，因此這裡不存在無從解釋的、毫無理由的事物，本詞條是新增詞條，真實性待考證。自洽，夢位面的萬事萬物均自洽，這也是其真實性的體現。對現實世界具備影響……這個詞條是廢話，本機覺得不用解釋。」

  郝仁聽一半忘一半，撿著自己能理解的聽了個大概，隨後突然被屋角的一道閃光吸引了視線。

  他快步走過去，在泥土中發現了一個被掩埋半截的小鐵片。

  在看到那小鐵片的一瞬間，郝仁就感覺心裡一顫，某種熟悉感從心底瀰漫開來，等他把這金屬片挖出來之後就真正呆住了：

  這是一個菱形的金屬片，不到手掌大小，表面部分銹蝕，材質似乎是鐵，金屬片上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一些看著像是象形文字的花紋，郝仁看著那些花紋楞了半天，終於確定自己前不久才看到過它們——就是自己和薇薇安倒騰地下室那些破爛的時候找到的那塊金屬片！

  「我勒個……」郝仁愕然地自言自語著，「為啥我家裡會有……」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屋外突然傳來的一陣怪嘯給打斷了。

  「呼——嗚——」一陣陣忽高忽低的風嘯就好像商量好了一般突然從四面八方傳來，緊接著就是房屋搖晃發出的喀拉喀拉聲，郝仁驚愕地抬起頭，在那一瞬間他便看到整個房頂都被掀飛出去！

  用重石壓著的草編屋頂霎時間飛了個無影無蹤，明亮的星光月光一下子灑滿整個小屋，郝仁還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就看到眼前的屋墻也跟著劇烈搖晃起來，隨後被整個從地上連根拔起！

  「颶風」兩個字閃電般闖入腦海，但郝仁根本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便感覺腳下一輕，跟著整座小屋一起飛到了天上！

  身體強化給了郝仁巨大的力氣和強健的體魄，但沒給他立地如松不動如峰的功夫，草原上突然捲起的怪異颶風霎時間就把這倒黴孩子給捲到了不知多少米的高空，他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就已經在天上不自由轉體三十多周了。一圈圈的瘋狂旋轉中，郝仁不斷和一同捲上高空的各種東西碰來碰去，暈頭轉向又狼狽不堪，但很快他就發現跟自己碰撞頻率最高的不是那些被風撕碎的小屋碎片，而是一塊巴掌大小的發光金屬塊，頓時大怒：「數據終端！你丫的是報仇來了是吧？！」

  數據終端一邊繞著圈在郝仁腦袋上撞來撞去一邊特誠懇地解釋：「本機確實無法控制方向，這颶風是如此可怕……」

  「可怕你大爺！你都逆著風在我臉上砸四次……五次了！」郝仁怒不可遏，但總算沒忘正事，「這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晴朗朗的突然刮龍捲風？」

  「本機怎麼知道，本機的自然災害預警功能讓12345長官給折騰壞了！換了個試用版的極端天氣雷達，結果昨天晚上剛過體驗期——有轍你跟上頭寫投訴去！」

  「你丫……」郝仁一句怒罵剛憋出兩個字，便突然感覺眼前一黑。

  一陣失重感襲上心頭，隨後耳邊傳來撲通一聲響，郝仁感覺自己摔在一片硬邦邦的地面上，他睜開眼睛一看，視線中是自己熟悉的臥室，明媚的陽光正照在自己身上。

  夢醒時分，進入夢位面之前設定好的甦醒時間已經到了。

  郝仁還沈浸在之前被龍捲風捲到高空的心悸狀態裡，進夢位面果然是一件很考驗心臟的事兒，他喘了半天才總算把心跳壓到正常值，緊接著就感覺自己屁股底下有什麼東西很硌得慌。

  順手一摸，一個菱形的金屬片躍入眼簾。

第八十六章你小時候也進去過？

  「哐當」一聲，郝仁的房門被一把推開，正在客廳裡扎堆看電視的仨不正常房客立刻齊刷刷地扭頭看過去，於是正好看到郝仁手裡舉著個小鐵片連躥帶跳地跑出屋：「大發現，大發現！」

  莉莉永遠是身手最敏捷的一個，郝仁剛嚷嚷了兩句，這姑娘已經化作一道白光蹭地竄到他身邊，連蹦帶跳地伸手去夠那個小鐵片，連著蹦了好幾下才好像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寵物狗的舉動，於是趕緊甩著尾巴回沙發上繼續假裝看電視了。

  郝仁愕然地看了莉莉一眼：「怎麼又變成狼人形態了？又失控了？」

  莉莉的耳朵抖了兩下，對「失控」這個字眼相當敏感：「沒有沒有，把尾巴弄出來透透氣。」

  「到底怎麼了？」薇薇安很穩重，等莉莉瘋完了她才站起身，「昨天在夢位面還順利吧？」

  「哦，挺順利的，跟七八十隻野狼打了一架，最後被龍捲風扔到天上的時候醒了，」郝仁不在意地擺擺手，「關鍵是我又從『那邊』把東西帶出來了，而且這次的東西你也認識！」

  薇薇安剛想說「你這一晚上也沒順利到哪去啊」，就被郝仁手裡揮舞著的鐵片吸引了視線，她微微愕然：「這個……不是前兩天咱們在地下室看到的那東西麼？」

  「沒錯，就是那玩意兒，」郝仁拽著薇薇安的胳膊就朝通往地下室的小樓梯走去，「你還記著咱把那東西放哪了吧？一塊過去找找，這倆看著太像了！」

  等郝仁和薇薇安風風火火地跑開之後，伊扎克斯才跟莉莉一頭霧水地對視了一眼，大惡魔甕聲甕氣地問：「這倆人怎麼回事？我來得晚不太清楚……」

  「哦，他倆一定有姦情，」莉莉這腦子一如既往很隨心所欲，「我看電視上都這麼說的。」

  伊扎克斯哦了一聲，還真的認真想了半天，這才抬頭：「那他倆什麼時候結婚？」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裡這倆不正常的傢夥就開始研究起地球上的結婚流程來，當然這是閒雜事項，可以暫且略過不提。

  郝仁和薇薇安很快就從地下室小倉庫裡找到了前兩天放在這裡的木頭箱子，他那一箱子童年破爛經過前兩日的收拾，現在顯得……更破爛了，那片菱形的小鐵片在一堆老古董裡放著就像從什麼東西上掉下來的廢舊零件一樣。郝仁把這一箱子東西全都從小倉庫搬出來，放在薇薇安房間的小矮桌上，隨後倆人開始研究那兩個小鐵片——其實也沒什麼可研究的，這兩個東西一看就知道完全一樣。

  「這真是從夢位面帶出來的？」薇薇安撫摸著鐵片上的紋路，這是郝仁昨晚上剛帶回來的那塊，它顯得比較新一些，上面的銹蝕程度不像第一塊那麼嚴重，「花紋完全一樣，材質也一樣。」

  「千真萬確，」郝仁用力點頭，隨後將昨天晚上在夢位面的經歷原原本本講了一遍，包括自己神功大成獲得剛性護盾的事兒，最後話題重點還是放在小鐵片上，「這個是才那片草原的牧民小屋裡找到的，周圍沒看到有別的東西，它就單獨埋在土裡。哦對了，那些小屋看著已經荒廢有大半年左右。」

  「夢位面到底是怎樣一個地方？」薇薇安臉上流露出相當好奇的神色，「那裡也有山有水有人？而且那裡的人也跟外面的一樣？」

  「我還沒見到那裡的活人呢，不過那邊確實跟個正常世界一樣，什麼都有，而且現實世界裡沒有的那裡也有——會說話的狼都成群結隊的，」郝仁跟薇薇安描述起夢位面的景象來，他提起了那些奇怪的狼群，一望無際的大草原，燦爛的星空，牧民留下的小屋，當然最後重點提起了夢位面最神奇的雙月景象，「那邊的月亮有兩個！一大一小，小的那個就半個指甲蓋那麼大，大的那個比地球上的月亮還大好幾圈，晚上看著真神奇啊……要是我有辦法把你們帶進去就好了，你說莉莉要看見倆月亮會不會當場瘋起來？地球上一個月亮就夠她亢奮的。」

  「兩個月亮……」薇薇安也是對月光很敏感的種族，聽到這個話題的時候眼睛甚至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紅色的光芒，「好想看看，有機會你一定要帶我去！嘿，我以前有一次做夢還看見過兩個月亮掛在天上呢，那場夢我記得清清楚楚，在兩輪月光的庇護下我終於擺脫了厄運，變得超級有錢——可惜還沒夢到花錢的部分就被來催房租的大媽給吵醒了。」

  郝仁：「……」每次聽薇薇安講自己過去的故事，他都有種聽憶苦大會的感覺，這個辛酸呦。

  薇薇安回憶了一下在夢裡變得超級有錢的美好經歷，接著回過味來，趕緊擦擦嘴角的口水說正事，她捏著那兩個小鐵片在郝仁眼前晃晃：「現在看來這倆都是從夢位面帶出來的，現實世界裡不可能巧合到有人打造出跟夢位面裡一模一樣的東西來，而且還是個看著沒任何作用的廢鐵疙瘩。你提起過這第一塊鐵片是你小時候拿到的……你還記得當時的情況不？」

  「不記著唄，」郝仁晃著腦袋，「我說過的，不知什麼時候它就在手邊了。」

  「有兩個可能，第一，有另外一個人去過夢位面，這個鐵片是別人從夢位面裡帶出來的，然後不知怎麼流落到了你手上，渡鴉12345不是說過麼，歷史上有很多人接觸過夢位面並且從裡面帶出來過東西，你這也不是第一家，」薇薇安晃著手指頭，「第二……你小時候就去過夢位面，這個鐵片是你從那裡面帶出來的。你覺得哪個可能性大點？」

  郝仁從薇薇安手裡接過兩個鐵片，默不作聲地擺弄著，良久才搖搖頭：「可能性都不太大吧，第一個可能性需要的巧合太高了，按那個五位數神經病的說法，全地球每隔幾百年才興許有一個人能接觸夢位面並活著從裡面帶出東西來，然後這東西還要流轉幾百年才能到我手上，這得多巧的事？第二個可能……我當年才幾歲大，進夢位面還能活著出來？那地方吃人野獸撒著歡跑，晴天平地起風十五級往上，我這進去兩次就遇上兩次要命的危機，要不是身體強化隨身開掛，我早死裡面了，一個幾歲大的小孩子是怎麼在裡面晃蕩到自然醒的？而且話說回來，我也不記得小時候有這事啊。」

  「那總體而言還是第二個可能性更高一點，」薇薇安拍著郝仁的肩膀，「你只需要命大就可以。而且小孩子記事本來就不清楚，對噩夢這樣的東西更是會主動迴避，所以說不定你單純只是忘了而已。你看像我這樣的不還經常忘東西麼？」

  郝仁默默看了薇薇安一眼，沒敢說這是因為您老人家年紀太大……

  「你覺得這是干什麼用的？」生怕自己不小心把心理話說出來，郝仁趕緊轉移了話題。

  「單純的裝飾品吧，」薇薇安不太敢確定地說道，「這麼小一塊金屬片，邊緣也沒有開刃的跡象，本身材質也不夠結實，不是武器也不像工具，我猜是類似紋章一樣的裝飾品，平常鑲嵌在什麼地方的。」

  「一個牧民都用得上紋章了？」

  「夢位面的事，誰說的準呢？」

  郝仁想想，這倒也是，那地方連滿口京片子的草原狼都有（雖然是翻譯系統立功），還有啥不可能的。

  第一塊鐵片的來源恐怕是個掰持不清的問題，畢竟當年的事情連郝仁自己都記不清楚，但如今他可以確定這東西也是從夢位面帶出來的，渡鴉一直說夢位面和現實世界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繫，現在看著眼前的證據，郝仁和薇薇安對此有了更明確而直接的認識。

  兩塊鐵片，還有之前郝仁從夢位面帶出來的一撮狼毛，這些東西被珍而重之地放在一起，存放在一個堅固的小鐵盒裡，郝仁覺得今後還有可能在夢位面發現更多有趣的玩意兒，所以決定從今天開始收集這些東西。

  而接下來的幾天沒什麼大事發生，時間很快就到了月圓之夜——莉莉超進化的時候到了。

第八十七章賣唱女孩

  今天晚上就是月圓之夜，渡鴉12345預判的莉莉變身日期就在今天，郝仁和自己的房客們早起一睜眼就開始忙忙碌碌地做起了準備。

  其實沒人知道具體該準備些什麼，莉莉自己都是個從來沒跟其他族人見過面的野孩子，她還是看電視才知道自己這樣的叫狼人，而伊扎克斯那個世界好像壓根沒有狼人這種物種，郝仁對狼人的瞭解則僅限於電影，結果一家子唯一一個稍微能派上點用場的竟然是薇薇安：這個跟狼人死對頭的吸血鬼。

  薇薇安昨天晚上就飛出去尋找草藥和其他稀奇古怪的材料去了，她知道一些遠古時代流傳下來的配方，這些配方是狼人們在一些特殊的儀式中會用到的。狼人的大部分儀式用品都跟安定精神、控制情緒有關，這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個極其容易暴走的種族，在各類儀祭（比如成年禮）中他們要面對的唯一問題就是自己的精神狀態，因此這一種族在精神藥劑方面頗有研究，而薇薇安跟他們打交道的時間很長，也通過一些渠道掌握了狼人的這些秘密。為了防止莉莉在關鍵時刻失控（主要是實在不相信那個渡鴉12345會靠譜），她需要用一天時間準備出這樣的藥劑。

  莉莉作為當事人則是最輕鬆的一個，她被郝仁勒令在家好好休息，甚至不準出門曬太陽以及和街道上的野狗們玩，她要為今天晚上的進化養足精神，並保持足夠輕鬆的心態。為了讓莉莉全天保持放鬆，郝仁甚至專門給她預備了半鍋大排骨，現在狼人少女正在家裡啃著肉骨頭看電視，全身心處於一種混吃等死的狀態——郝仁覺得這就是最好的心態了。

  而郝仁和伊扎克斯這倆門外漢對狼人的瞭解是零，他們能做的也就只有上街買點東西，好為今天晚上的「持久戰」做準備。

  莉莉的進化可能要持續好幾個小時，理論上是從月升到月落這段時間，在這個過程中她身邊不能離人，郝仁、薇薇安還有伊扎克斯必然要全程陪同。整晚上在荒郊野外盯著一隻巨型犬科動物對著月亮瘋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所以必然要有所準備，也不知道郝仁在網上瞎找了些什麼資料，總之他是列了個必備物品的清單，包括便宜結實的毛毯，保暖性好的一次性帳篷，野營燈具，一大堆繩索以及一大堆零食。他昨天剛拿著這個單子出來的時候把薇薇安嚇了一跳，吸血鬼少女一開始以為郝仁是打算給莉莉做野外接生，後來又以為他要和莉莉私奔，最後才確定這傢夥是按照荒野求生的標準做準備的……

  所幸南郊雖小五臟俱全，這裡的幾家超市基本上可以把清單裡的東西都買到，除了帳篷——這玩意兒實在不像是一般人日常生活用得上的。郝仁領著伊扎克斯在外面轉悠了半天，很快就把清單上的東西採購了個七七八八——最後強調一下，除了帳篷。

  現在倆人正從超市出來，伊扎克斯兩手各拎著一個大旅行包，裡面裝著剛買好的東西，反正這些玩意兒到時候可以找渡鴉12345報銷，郝仁採購起來是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房東，你說為什麼總有這麼多人看著咱倆？」走在大街上，伊扎克斯感覺頗為不自在，這位大惡魔應該還沒從自己世界的陰影中走出來，所以這兩天基本上就沒怎麼出門，這次他跟著郝仁在外面轉悠了一圈便感覺渾身不舒服，「而且剛才我一進超市怎麼收銀員就把手舉起來了？」

  郝仁額頭冒汗地看了這個身高兩米一五、面容兇神惡煞、氣質彷彿在昌平篩過十年沙子的大惡魔一眼，心說人家看的不是「咱倆」，是你自己——就這張臉，往大街上一站都夠行政拘留十五天的。

  而且大惡魔的行事風格也確實過於直接：剛才伊扎克斯進超市之後二話不說就把郝仁交給他的清單拍在了收銀臺上，大嗓門扯開整個超市都聽得見：「來個人，把這個單子上列的東西都拿出來！」

  你說這還能不壞事麼？收銀臺的小姑娘看到伊扎克斯那張臉當場眼淚就下來了，顫顫巍巍把錢箱子打開之後就舉著手站到了收銀臺外面，郝仁聽見動靜不對趕緊從一旁的貨架子後面衝出來，迎面就看見一個老解放軍正用白菜垛當掩護蹲在地上打11o……幸虧他出來的早啊！

  當然也幸虧他東西買的多，超市老闆沒好意思跟他要精神損失費……

  郝仁把剛才那一幕回想了一下，搖著頭嘆口氣，開始跟伊扎克斯解釋在人類世界正常的生存方式，出門之前他光講了講超市的概念和在這個世界買東西的流程，卻沒想到就因為細節說的不清楚便惹出了那麼大亂子。其實他也知道伊扎克斯是好心，大惡魔是個熱心人……魔，他剛才那一嗓子完全出於想幫忙的心態，但這是個看臉的時代，潘安那樣的哪怕當街跟人亮飛腿都算是氣質獨特為人灑脫，伊扎克斯這樣的哪怕上街扶小朋友都容易被便衣包圍起來，這就是臉時代啊。

  伊扎克斯聽了郝仁的解釋卻頗為不屑：「毫無意義，這是毫無意義的判斷方式，在我那個世界，最受人敬仰的戰鬥英雄基本上沒幾個能看的——哪怕人類和其他種族也是這樣，就連那幫腦子不正常的精靈都知道臉上的傷疤象徵著榮譽。你們這裡的審美觀走偏了，正義和良知絕對不應該掛在臉上。」

  郝仁眼角抽抽著聽一個大惡魔跟自己講關於正義和良知的問題，感覺整個世界充滿違和。他知道伊扎克斯是惡魔中的另類，卻沒想到可以另類到這種地步：女神經病在上，伊扎克斯說到「正義」和「良知」倆詞的時候臉上簡直洋溢著聖潔的光輝，郝仁都覺得這張臉幾乎用不著行政拘留十五天了。

  「這是個社會問題，咱還是別操這心了，」郝仁乾笑著拍了拍伊扎克斯的胳膊，「我給你講的買東西流程你知道了吧？而且超市和小商店還不一樣，並且你跟人家說話也要控制一下嗓門……」

  「我知道，我那個世界也有商店，而且錢也是好東西，」伊扎克斯聳聳肩，「你別看我是個惡魔，但我也在人類社會中遊蕩過——我那邊的人類跟你這邊的一樣狡猾，他們甚至能在賣給地精的油料裡摻米湯，我都不知道他們哪來的靈感。」

  郝仁很好奇伊扎克斯來自一個怎樣的世界，那聽上去和他在小說裡看到的魔幻世界頗有幾分相似之處，但他知道對伊扎克斯而言故鄉的很多事情都比較敏感，所以就沒繼續問。

  就在兩人走過街頭最後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一陣從不遠處傳來的音樂聲讓他們停下了腳步。

  郝仁循聲望去，看到在十字路口另一側的某間商店前坐著個年輕姑娘，旋律優美的音樂聲正來自她手中的吉他。

  在市裡的幾處路口和車站倒是經常可以看到這樣的街頭藝人，可是在南郊這樣的小地方卻不多見，因此郝仁忍不住就多看了幾眼。

  那是一個身材相當瘦小的女孩子，上身穿著一身鬆垮垮的灰色衛衣，下身穿著牛仔褲，衣著上略有點風塵僕僕的感覺，她的膚色略深，五官小巧，腦後紮著一條簡單卻精神的單馬尾，整個人在相貌上並不算相當漂亮，但帶有一種嫻靜可愛的氣質，當她抿著嘴的時候更是如此。

  在郝仁愣神的這幾秒鐘裡，彈吉他的女孩已經輕啟嘴唇，便攜式音箱將她的聲音送到了十字路口的這邊。

  「倒是挺好聽的……」郝仁喃喃自語，「但這是啥語言吶？」

第八十八章這是報仇來了


  在路口另一邊自彈自唱的女孩吸引了郝仁的注意，也吸引了周圍很多路人的注意，大概是南郊這個小地方從未有過街頭藝人出沒的緣故，對方在這裡已經出現便成為了視線的焦點。

  這年頭在大街上支起樂器的人分三種，一種是戴著墨鏡鋸二胡，不成曲調但訴愁腸的文藝乞丐，一種是音律不通手藝不精單純報復社會的行為藝術家，還有一種就是值得被冠以「街頭藝人」四字的有真本事的人，路對面的年輕女孩雖然看著稚嫩，但郝仁認為她屬於第三種：那姑娘儘管穿著一身風塵僕僕的衣服，卻把自己收拾的干凈利落，臉上帶著一種精神洋溢的快活勁兒，反正不管怎麼看都比家裡那個窮酸吸血鬼有錢。而她的音樂也讓人忍不住駐足細聽，那旋律是郝仁從未聽過的，似乎是對方自己譜的曲子，聽上去和現在的流行音樂完全不一樣，給人的感覺遼遠而飄渺，讓人想起草原和風——這種聯想很奇怪，郝仁在今天之前一直不理解所謂「至高的音樂可以傳達心境」是什麼意思，但現在他相信了，那旋律中確實帶著讓人心境驟然寬廣起來的力量。

  當年輕女孩開口吟唱一首無名歌謠時，郝仁聽到的是某種從未聽過的語言，那聽上去就像隨心所欲的呢喃，含義、詞彙完全不明，似乎單純只是為了體現出心中所想而臨時編造出來的哼唱一般，伊扎克斯這個大惡魔都忍不住站住腳步聽了一會，隨後露出一臉困惑：「聽不懂啊？翻譯系統不全？」

  「終端，」郝仁戳了戳在自己口袋裡進入休眠模式的數據終端，「聽聽，這是什麼語言？怎麼我們的翻譯詞庫裡沒有？」

  數據終端先是給自己放了一段系統啟動的bgm，接著聽了幾秒：「無規律，無邏輯，不可解讀的發音方式，系統判斷這些發音沒有翻譯的必要——它們只是聲音的堆砌而已，沒有任何含義。」

  郝仁想了想，想到一個通俗易懂的說法：「也就是說這姑娘忘詞兒了在那胡唱是吧？」

  「你說話的時候就不能偶爾看一下氣氛？」數據終端在郝仁口袋裡震動了兩下，「這聽著多好聽啊，你就是說她在用心靈唱歌都比忘詞胡唱強——雖然本機也認為她忘詞了。」

  這時候路口對面的賣唱姑娘似乎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也有可能是先注意到了伊扎克斯，這個兩米多的惡漢自帶半徑兩百碼的嘲諷，往這兒一站就是整條街的地標），她抬頭看著郝仁，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看樣子是在打招呼。

  郝仁當然不認識對方，所以也以陌生人的禮貌回以一個微笑，然後跟著伊扎克斯離開了路口：他還有正事要辦，家裡還有個準備晚上變身的狼人妹子嗷嗷待哺呢，可不能在這裡浪費時間。

  等郝仁和伊扎克斯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數據終端突然說話了：「話說回來……剛才人家都給你打招呼了，你是不是該過去給人家紙盒裡放十塊錢啊？本機查了一下地球上的資料，發現這是規矩。」

  郝仁想了想，臉上帶著某種心靈被凈化之後的笑容：「你聽到她的歌聲了麼？那麼幹凈遼闊的聲音，我覺得不能用錢去衡量——雖然她是在賣唱，但我覺得給她一個微笑比給她十塊錢更有用。」

  「但你倆走開之後那姑娘趁著換氣的功夫朝你倆翻白眼來著，還嘀咕你是個死摳門……」

  郝仁：「……」他好不容易獲得凈化的心靈一瞬間就又重度汙染了，這個多嘴的數據終端就不能給人保留一點世間清明麼！

  等倆人回到家中的時候薇薇安早就到家了，吸血鬼姑娘昨天在外面飛了大半宿，上午也沒有回來，看樣子是去了很遠的地方收集「材料」，郝仁一進客廳就看到她正在茶幾上攤開一大堆東西忙活著，看樣子是在研磨藥粉。薇薇安抬頭看到伊扎克斯手裡的大包隨口問了一句：「買這麼多？」

  「萬一莉莉變身之後肚子餓呢，我看書上說狼人獸化之後食慾異常旺盛，我給她買了二十包辣條和十包面包，防止她到時候扛不住肚子餓跑城裡傷人。」

  莉莉聽到有零食頓時一聲歡呼，直接就從沙發上淩空蹦了過來，然後先拆開一包辣條回沙發上慢慢啃著，薇薇安則目瞪口呆地看著郝仁：「二十包辣條……你怎麼想的？」

  「她好吃這些小玩意兒嘛，」郝仁就跟看寵物一樣寵溺地看了莉莉一眼，「而且辣條比較解饞，我還跟渡鴉12345打聽了一下，辣的東西對莉莉有促進進化的作用……」

  「我沒聽過狼人吃辣可以進化的，」薇薇安撇著嘴，「你最好再順便準備十瓶礦泉水，到時候莉莉最需要的絕對是灌一肚子涼水。你這個思路啊，怎麼越來越向那個女神靠攏了？」

  渡鴉12345的女神身份終究威壓尚存，郝仁平常敢隨便念叨，薇薇安卻是不敢隨便把「女神經病」四個字說出口的，由此可見吸血鬼少女終究還是對神啊宗教啊什麼的東西比較忌憚。

  郝仁幫著伊扎克斯把那兩大包東西放在旁邊的飯桌上，然後好奇地湊到薇薇安身旁：「你這弄什麼呢？看著略有點噁心……我去，這個味道簡直……」

  薇薇安在茶幾上鋪開好幾張舊報紙，上面擺了一大堆東西，其中一部分是看著跟野草沒太大分別的藥草，但顯然它們都是薇薇安費盡心力找到的珍貴材料，這些尚還帶著泥土腥氣的草葉子被精心地分成好幾堆，上面沾著水珠，顯然已經洗過。而在草葉子旁邊則是一些看上去像是土塊、木片、苔蘚甚至石頭渣的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如果換一個場合，郝仁第一眼絕對認為這是從街東頭的大垃圾箱裡撿回來的，但薇薇安卻在很認真地處理這些東西：她把各種材料按一定規律和劑量盛放在幾個不銹鋼小盆裡，有的已經被她搗碎成粉末，有的則還在處理。

  「這邊這個是用三種烘乾的草藥研磨成的藥粉，混上兔子血沖水喝下去可以強行穩定精神，普通人喝兩口就會睡死過去，但對狼人而言這個劑量剛夠他們鎮定下來，」薇薇安如數家珍一般地介紹著她手頭那些可疑的混合物，「這些灰白色的粉末是熏香，待會要和苦艾草汁混合弄成餅狀，莉莉變身的時候點燃，產生的香氣可以壓制她的攻擊慾望，狼人在成年儀式上經常用這東西，配方肯定沒錯。這些苔蘚是從墓地收集來的，我飛了好遠才找到，它們可以凝聚靈力，狼人是肌肉比腦子發達的種族，他們先天精神力量不足，需要這種東西……」

  薇薇安還沒說完，郝仁就忍不住乾嘔起來，這些東西就是擱在大吃貨國都沒幾個人敢嘗嘗鹹淡，但它們有三分之二都要在經過一番加工之後變成莉莉今天晚上必須服用的「湯藥」，一想到這個那反胃的感覺就完全停不下來。郝仁看了薇薇安一眼，想從對方的眼神裡得到某種信息：「你老實告訴我，你這是不是找莉莉報仇來了？」

  薇薇安微笑著：「房東，你看我這誠實的眼神……」

  郝仁嘆口氣：看來這確實是報仇來了。

  但作為當事人的莉莉倒好像一點都沒自覺，那姑娘還在捧著包辣條興致勃勃地看肥皂劇，對茶幾上的不明混合物毫無意見，郝仁實在忍不住招呼了莉莉一聲：「莉莉，你倒是來看看薇薇安給你準備的這些東西……你今天晚上得把它們吃下去……」

  莉莉扭過頭來抽抽鼻子：「嗯，挺好的呀！我什麼都吃！」

  郝仁：「……」

  這個雜食性狼人已經完全沒有治療必要了！

第八十九章十五的月亮啊

  月明星稀，晴空無雲，這正是個適合幹點啥大事的好日子——比如對著月亮嚎兩嗓子什麼的。

  四個身影在月色下跟做賊一樣從郝仁的大屋後門溜出來，扛著大包小裹直奔野地。

  「為什麼我感覺咱們像是要去幹壞事？」薇薇安變成吸血鬼形態在最前面飄著，離地半米多高，飛的不緊不慢，是四人中趕路姿態最優雅輕鬆的一個，她回頭看了看已經在很遠之外的闌珊燈火，語氣稍微有點感嘆，「人類真是個奇妙的種族啊，明明這麼弱小，卻能經營出這樣的城市和家園……作為一個血族，我竟然覺得有點離不開這些人間燈火了。」

  「所以我說你又窮又矯情一點沒錯，」莉莉邁開大步在郝仁旁邊走著，活潑雀躍的彷彿一隻小兔子，而且還不忘抓緊時間損薇薇安兩句，「我作為一個資深文藝女青年都沒你這麼多愁善感。」

  「你倆這關鍵時候就不能少說兩句，」郝仁是在場幾人裡面唯一一個有點緊張的，他一邊關注著莉莉的情況一邊給薇薇安解釋，「咱們要低調行動，雖然這一帶很偏僻，但越是這種地方越不缺膽大無聊的老頭老太太，街東邊的趙大爺有晚上帶著狗出來抓兔子的愛好，有時候半夜十二點才回家，咱們要小心別碰上了，等走遠點就好了。」

  莉莉是越往野外走越高興，現在幾乎是兩步一蹦地在跳著前進，她歡快地在郝仁旁邊繞了一圈，爆豆子一樣說道：「啊哈，原來房東你擔心這個啊？沒事，我跟阿黃聊過了，它今天晚上裝病，絕對不出來抓兔子，而且我跟街上其他狗都打了招呼，今天晚上誰都不許出門，如果誰家主人要出門它們就立刻裝病，反正不能讓人來後面的荒地……」

  郝仁腳下一個不穩，隨後跟薇薇安一起用驚愕的眼神看著莉莉：種族天賦還能這麼用啊？敢情這兩天莉莉在街上轉來轉去不是跟鄰居們打招呼，而是在跟當地的狗交流感情！

  四個人都不是常人，哪怕郝仁現在也能拍著胸脯自稱是半個超級人類，因此他們腳程飛快，很快就徹底遠離了南郊最後一線燈光，來到一片相當開闊的荒地上。隨著最後的人造光源消失在身後，天上的星光月光成為主導，所有人都產生了一種遠離人類文明的錯覺。不過這裡還是沒有夢位面的大草原那麼原生態——郝仁對那裡的燦爛星河以及兩輪明月印象極深，他覺得自己在地球上大概是看不到和那一樣單純干凈的天空了。

  「就這兒吧？」伊扎克斯扛著最大的兩包東西走在隊伍最後，老實勤懇的大惡魔自願充當了搬運工的角色，他把肩膀上的東西放在地上，隨後跑到附近的一塊大石頭上四處眺望了一下，「嗯，這裡挺好的，視野開闊，地勢平坦，哪怕莉莉等會失控，我和薇薇安也能施展得開。」

  「為什麼你們都盼著我失控啊？」莉莉眨巴著眼睛，聲音聽著多少有點不開心，「從出門你們就一直在說失控之後怎麼辦，不信任我啊？」

  「不是不信任你，是不信任那個女神經病，」郝仁彎腰去大旅行包裡翻出之前預備的塑料布，一邊在地上鋪開一邊搖頭嘆氣，「你是不知道，那傢夥機械白癡啊，調整倉上只有一個按鍵她都能給按錯了你敢信？經她手的東西很少有不出故障……」

  「轟隆！」郝仁話剛說到一半，眾人頭頂突然響起了一陣晴空霹靂，明明是萬里無雲的天氣，卻有一道幾乎橫亙天空的刺眼閃電從東南方向斜劈過來，郝仁後面的話當場就被嚇回去了。

  薇薇安等人也被嚇了一跳，都不知道這晴空霹靂是從哪來的，直到數據終端悠悠說了一句：「悠著點吧，人家怎麼說也是女神，這個世界的基礎法則就是圍著她轉的，你在背後罵她小心挨雷劈。」

  「這麼小心眼呢？」郝仁脖子裡都是冷汗，但還是嘴硬地嘀咕著，「連背後說說都不行？」

  「她一點都不小心眼，你當著她面叫她神經病都沒事，12345長官才不跟你計較，」數據終端的聲音頗有點幸災樂禍，「但這個世界小心眼啊，『神罰』這玩意兒是個自動程序，而且特別適合用來監督員工言行舉止」

  郝仁：「……咳咳，那咱還是繼續辦正事吧。」

  莉莉這時候已經把那兩大包東西都倒騰出來，在地上堆了一大片。郝仁之前買的幾大塊塑料布和毛毯都派上用場，它們鋪在地上變成了莉莉打滾撒歡的地方，而薇薇安則把幾個一次性支架固定在附近的地上，上面掛好冷光燈用於照明，伊扎克斯正在分揀零食和飲料，它們已經被莉莉在家裡吃掉三分之一，現在剩下的還是不少。

  莉莉歡快地撲到那一大堆零食中間，一陣撕包裝的聲音之後她就捧著好幾包垃圾食品吃了起來，郝仁看著眼前這陣仗有些發懵：「這怎麼弄的跟野餐似的……」

  薇薇安抬頭看著月亮漸漸升高，忍不住捅了莉莉胳膊一下：「別吃了，辦正事啊。」

  莉莉塞著一嘴辣條，聲音含糊不清：「哈？」

  「你個二貨，變身啊！」薇薇安的聲音都走調了，「我們這麼多人三更半夜不睡覺陪你出來可不是看你表演三口一包辣條的！月圓之夜就這麼幾個鐘頭的黃金時段，你倒是變身啊！」

  莉莉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把嘴裡的零食嚥下去，隨後憋一口氣，使勁「哈——」的一聲。

  然後郝仁就看到她腦袋上蹦出一對尖尖的狼耳朵，身子後面多了條尾巴，頭髮也變成及腰的銀色長發——除此之外就沒別的變化了。

  「然後呢？」郝仁期待地看著莉莉，「不是說要獸化麼？」

  莉莉也有些好奇地看著自己身後甩來甩去的尾巴，又摸了摸腦袋上的耳朵以確認其位置和大小，露出一臉疑惑：「好像沒別的了，我沒感覺有什麼要獸化的衝動啊。」

  「可能是時間還不到。」薇薇安找了個聽上去有道理的理由，「我感覺月光的力量還沒有達到巔峰值，大概莉莉要在月圓的瞬間才會開始進化。」

  那這樣就只能等著了，伊扎克斯立刻著手把飲料和零食分給眾人，隨後憑空召喚出一塊冒著熾熱紅光的惡魔巖石放在附近的空地上：「有想加熱的東西都拿過來啊，我給你們烤一下。」

  郝仁趕緊揮著手：「把你那石頭拿遠點，小心把毯子引著了。」

  惡魔之火用來取暖野炊，而且還有人嫌這嫌那，估計這事兒也算天下獨一份了。

  四個「人」就這麼在滿月的光輝下連吃帶喝起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很快滿月便升到了眾人頭頂，郝仁感覺有點不對勁了：「這怎麼還沒動靜？」

  薇薇安也皺著眉：「月光力量確實已經達到巔峰值，我都能感覺到……大狗怎麼沒反應？」

  莉莉這時候正吃的興高采烈，壓根沒注意到有人在說自己，她身邊堆了一大堆零食袋子，連腦門上都沾著油光，這個二貨今天晚上算是徹底放縱了，但郝仁卻越來越擔心起來，他生怕那個五位數女神在對莉莉進行「治療」的時候是不是摁錯了按鈕，於是憋了幾分鐘之後還是拿起數據終端：「給我接渡鴉12345。」

  渡鴉12345的聲音在半分鐘後才響起，聽上去有點懶洋洋的：「喂？郝仁啊……又有啥事？」

  郝仁把這邊的情況說了一遍，最後特別不安地問：「莉莉現在還沒反應，月亮眼看就該往下落了，你看這……是不是出了差錯？」

  渡鴉12345那邊反常地沈默下來，這沈默頓時讓郝仁心裡一緊，隨後他聽到對方語氣低沈地說了一句話：

  「你有沒有聽過『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這個說法？」

  這是郝仁這輩子最想揍人的一瞬間，沒有之一。

第九十章變個身,汪一聲

  「你有沒有聽說過『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這個說法？」渡鴉12345的聲音低沈而緩慢，乍一聽上去給人一種相當嚴肅的感覺，但郝仁當場就反應過來了：這嚴肅個毛！她就是心虛的！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郝仁咬著後槽牙用惡狠狠的聲音說道。

  渡鴉12345那邊一點都不怕，聲音灑脫無比：「知道啊，你肯定想跟我同歸於盡——我跟你講，這個宇宙想跟我同歸於盡的人多了，你排隊也得排到世界末日去……」

  郝仁隨手把數據終端扔到一邊，他對那個即神經病還缺心眼而且又不要臉的「女神」已經毫無辦法。數據終端在飛出去的一瞬間大聲抗議起來：「你小子對自己的設備就不能愛惜點！你跟上司有矛盾不能轉移到本機身上啊……」

  「這年頭吵架吵不過別人就流行摔手機，誰讓你是手機呢，」郝仁斜了數據終端一眼，隨後對眾人揮著手，「都起來吧都起來吧，咱們回家，今天什麼都幹不成了。」

  郝仁和渡鴉12345做的是腦內通訊，其他人都沒聽到，伊扎克斯一頭霧水地站起身，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好奇地問：「女神跟你說什麼了？」

  「她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我正在計畫著怎麼跟她同歸於盡……」

  眾人：「……」

  「咱們怎麼攤上這麼一位！」連素來溫婉有禮貌的薇薇安也忍不住額頭青筋直跳，短時間的呆愣之後她開始一邊碎碎念一邊收拾起手邊的東西，這時候莉莉還在毯子上蹲著，滿嘴辣條就著礦泉水連吃帶喝，薇薇安看到這個二貨狼人沒出息的樣子更加生氣，「大狗你也有點出息行不！怎麼現場就你一個人跟沒事似的……起來起來，我收拾東西，你回家再吃……大狗？大狗你怎麼不說話？」

  薇薇安叫了莉莉幾聲，後者都彷彿沒聽見，而且其腦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垂了下去，就好像這麼一邊吃東西一邊睡著了似的，幾秒鐘後她的肩膀開始震顫，一種奇怪的聲音從她喉嚨裡傳來。有上一次的經驗，郝仁立刻感覺到不對勁，上前拍著莉莉的肩膀：「莉莉你怎麼了？哪不舒服？」

  莉莉渾身劇烈哆嗦了一下，這才迷迷糊糊地抬頭，那雙金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明亮的嚇人，而且其中蕩漾著一圈圈似真似幻的光環，她臉上帶著兩片不正常的紅暈，眼神飄忽，整個人有一種醉酒後的亢奮感：「房東……哈……我感覺身體有點……麻乎乎的，手腳都有點……發癢……」

  「這是要變身！」郝仁當場想起前兩天跟渡鴉12345通話時對方告訴自己判斷莉莉進化開始的特徵，下意識地後跳出去一米多，他的一聲驚呼也讓薇薇安和伊扎克斯停下了手頭的動作，大惡魔和吸血鬼唰地都湊了上來，薇薇安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莉莉眼睛的情況，擺手讓其他人後退：「確實開始了，大家後撤一點，她獸化之後恐怕比咱們想像的還危險……這氣息跟我在其他狼人身上見到的不一樣。」

  郝仁抬頭看看月亮，一臉不解：「不是剛說了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麼……那個女神經病掉鏈子的速度已經進化到當場起效了？」

  薇薇安凝神觀察著莉莉的情況，最後視線落在對方手裡的最後半包零食上，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這估計是我見到的第一個不是因為月光，而是因為辣條吃多了而變身的狼人……」

  伊扎克斯都忍不住腳下一個踉蹌，然後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唸唸叨叨：「自從認識了你們，我感覺自己前半輩子都白活了……這幾天內開的眼界比之前半輩子都多。」

  所有人除了已經快要無法自控的莉莉之外全都忙活起來，薇薇安在收拾東西，伊扎克斯則跑到上百米外的一片空地上，召喚出一些綠色符文不知在地上勾勒著什麼東西，郝仁則謹記著之前渡鴉12345的指點，將數據終端設置到偵測模式並繞著莉莉轉了幾圈，開始採集附近的能量場信息——這東西是到時候交給渡鴉12345的報告之一。

  莉莉這時候只是身體有點變化，精神卻清醒的很（至少目前看來那個渡鴉的「治療」還沒掉鏈子），她看著其他人忙活自己也有點坐不住了：「房東房東，我幹什麼啊？」

  「你就在這兒老實蹲著，身體有哪不舒服記著第一時間說出來，」郝仁揮手讓莉莉別亂動，又把數據終端扔在附近的地上，「你在這兒當探測器。」

  數據終端頓時嚷嚷起來：「誒你等會！萬一她變身之後獸性大發把本機吃了怎麼辦？」

  郝仁想想也是，據說狼人變身之後都會有旺盛的食慾，周圍有什麼吃什麼，於是他趕緊跑去薇薇安那要了幾片胃藥回來交給莉莉：「給你這個，消化不良吃兩片，絕對管用。」

  數據終端：「……你大爺的……」

  所有東西很快就被收拾一空，薇薇安把它們打包帶到了伊扎克斯用惡魔符文勾勒出來的防禦陣地上，原地只留莉莉腳下鋪著的一塊毛毯。此刻狼人少女身邊的異像已經明顯到普通人都可以看得出來：一陣陣無源的氣旋正繞著她四處飛舞，越來越快的旋風中泛著不正常的青綠色光芒，郝仁在莉莉身邊二十米範圍內都能感覺到一陣陣忽冷忽熱的氣流在交替出現，而再往前一步卻是萬萬不行了：那青綠色的旋風如同刀刃一般具備實質，地上的碎石只要和氣旋稍一接觸便會被一分為二，莉莉腳下的毛毯已經被切的跟盤蚊香似的，郝仁暫時還不打算用自己的剛性護盾去和莉莉的刀刃旋風比硬度……

  作為當事人的狼人少女站在這一切異象的正中央，她身邊一小片範圍是極其平靜的，那裡就如同颱風眼一樣安全。莉莉對這由自己引發的奇特現象當然毫不害怕，她只是好奇地研究著身邊的氣旋，發現自己可以稍微控制它們，頓時高興起來：「房東，房東！我也會放魔法了誒！那個蝙蝠不能說我沒腦子了！」

  就憑這句話，她這腦子還是有限……

  郝仁對莉莉做出一個鼓勵的手勢，隨後拔腿跑向百米開外的安全區，所謂的「安全區」是一片覆蓋著綠色惡魔符文的原型空地，伊扎克斯用憑空召喚出來的符文在這裡佈置了一層防護，那些符文漂浮在距離地面幾釐米高的空中，有如生命般不斷遊走，雖然看著有點嚇人，但其防護力應該是不用擔心的。

  「氣勢很強，你們這個世界的狼人真是有趣的生物，竟然還會這樣爆發式成長，」伊扎克斯在符文中央站著，抱著胳膊饒有興致地觀察莉莉的情況，「唔……有變化了……」

  幾乎就在伊扎克斯話音落下的同時，莉莉身邊的氣旋突然爆發起來！

  那一幕就如同一枚重磅航彈砸在地上，原本還算「柔和」的青綠色旋風在驟然收縮之後竟然一下子向四面八方發生了大爆炸，只見到無數青綠色的衝擊波以莉莉為中心擴散出去，所至之處飛沙走石聲勢驚人，整個地面都在那幾分之一秒內被硬生生削下去一層，郝仁三人所處的惡魔法陣陡然爆發出強烈的光芒，所有符文瞬間升至半空，一層綠色護盾及時擋住了那些撲面而來的衝擊波，但護盾外面的情況是完全看不清了。

  一百米這個距離好像有點過近，伊扎克斯對莉莉的力量判斷有誤，三人基本上正處於衝擊波的爆炸半徑裡……

  「嗷嗚——」

  一聲如同從雲端傳來的悠遠狼嚎突然傳入耳中，四周的衝擊波驟然平息下來，伊扎克斯撤去護盾，薇薇安則用狂風吹散了所有的塵霧，驚人的一幕出現在眾人眼前。

  原本的平地已經面目全非，郝仁面前是一片半徑足有百米的平緩凹地，那些青色衝擊波竟然把這一帶硬生生削成了碗狀的一個坑，而他正站在這凹坑的邊緣位置。

  凹坑中央，是昂首挺立的一頭巨大猛獸。

  這猛獸身長足有七八米，儘管四腳著地，卻和惡魔形態的伊扎克斯一般威猛，她有著如雪般潔白的毛髮，只有在臉部和肩胛位置有一些黑色花紋，這就是變身完全獸化之後的莉莉。

  郝仁第一眼的視線就落在對方的耳朵和尾巴上，那精神的三角形耳朵，甩來甩去的雪白尾巴，都跟莉莉在人形態一模一樣，完全就是放大了很多遍的結果。

  「我怎麼覺得……跟狼略有點區別呢？」薇薇安偏著頭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嘀咕起來。

  而莉莉此刻仍然沈浸在完全獸化的興奮中，她仰頭看著那一輪圓月，再次發出嘹喨而有氣勢的一聲長嚎：「嗷嗚……汪！」

  薇薇安終於一拍巴掌：「這不哈士奇麼！」

第九十一章 二貨界的

  莉莉的進化過程比預想的還要迅猛，從出現異象到她變身完成也就幾分鐘的時間，但這個過程仍然足夠聲勢驚人：半徑百米的一大片區域竟然被她變身時產生的風壓硬生生削成了碗型，範圍內所有泥土巖石灰飛煙滅，最為猛烈的一陣衝擊波結束之後，莉莉已經化為一隻體長足有七八米、身高也達到三米有餘的巨型猛獸，那真是比夏利還大——光從個頭看已經跟當初伊扎克斯降臨時一樣威猛了，但貌似也就只有個頭比較威猛而已。

  薇薇安伸著脖看了半天，又聽見一聲「嗷嗚——汪」才終於確定：「真的是哈士奇。」

  「別鬧，這辦正事呢。」郝仁第一反應當然是不信，他壓根沒把這句話當回事，而是覺得薇薇安又在抓緊機會黑那個二貨狼人，而且平心而論他覺得坑裡那個巨型犬科動物就是隻狼，從體型到氣勢都是狼，雖然臉部線條略微柔和了點吧……但你看那充滿殺氣的眼神，那三角狀直立的耳朵，那尖利的牙齒……怎麼看都是狼嘛。

  就是最後一聲「汪」比較不好理解罷了。

  「我沒鬧，」薇薇安斜了郝仁一眼，「雖然哈士奇跟狼長得挺像，但仔細分辨還是能看出來的，我跟狼人打了幾千年交道，也親眼見證過一部分狼是怎麼演化成各種狗的，你以為我會看不出來？」

  郝仁一下愣了，這才注意到薇薇安臉上壓根不是開玩笑的神色，吸血鬼少女異常認真，完全就是在陳述事實，這讓他整個人都有種不真實感：「……你說……這是哈士奇？！」

  薇薇安使勁點頭，恨不得把腦袋都點出殘影來。

  郝仁目瞪口呆，慢慢轉頭看向莉莉，那巨大的「狼」型猛獸仍然在抬頭看著月亮發神經，一會嗷嗚一會汪地亂叫，郝仁看著這一幕只感覺信息量已經達到讓他沒法正常思考的地步，於是只能抱著腦袋慢慢蹲下去：「你別吭聲，讓我捋一捋……」

  但不管他怎麼捋，事實已經在眼前擺著，這根本不是用「三觀堅挺」四個字就能扛過去的問題，他必須正視一個劈頭蓋臉砸過來的驚天真相：莉莉在完全獸化之後露出了原型，是個哈士奇……

  哈士奇啊觀眾朋友們，老少爺們們，兄弟姐妹們！哈士奇啊！這一刻連筆者都不相信自己的鍵盤了，你讓郝仁怎麼相信這一切？

  但管他信不信吧，反正莉莉那邊感覺是挺滿意的，這個二貨進入獸化形態之後感受到一種久違的舒暢感，平素被壓抑著的力量和本能一股腦釋放出來，讓她對著月亮聒噪了好幾分鐘之久，隨後她才注意到坑邊上站著的幾個小夥伴，立刻四腳邁開撒著歡地小跑過來——你們可以想像一隻身長七八米的哈士奇撒著歡小跑是個什麼動靜，反正郝仁是被一陣輕度地震給驚醒的，他從三觀崩壞狀態緩過神來，抬頭就看到一張空前巨大而且利齒遍佈的尖嘴朝自己垂下來，登時冷汗都出來了：「……等會！莉莉你這是要干啥！說好的全程保持清醒……」

  「她只是想舔你一下。」薇薇安輕快地飛到一旁，很不負責任地撂下句話，伊扎克斯跑得更快，大惡魔一看情況不對直接就空間傳送到百米開外了。

  「舔我一……」郝仁剛說出幾個字，就感覺一條溫熱的舌頭從天而降砸在自己身上，他覺得自己彷彿被一輛疾馳的跑車迎面撞了一下，如果不是身體強化，恐怕這一舔都夠他斷一半肋骨的，莉莉這一舌頭甚至把郝仁的剛性護盾都給逼了出來，郝仁發現自己身上到處都閃耀起半透明的光膜：這層光膜讓他不至於被莉莉不小心撕掉半扇身體，但沒能保住他的新衣服。

  等薇薇安跟伊扎克斯這倆沒良心的傢夥跑過來救場的時候，郝仁已經彷彿剛在中東挨過一輪轟炸似的了，渾身的布料有五分之三在莉莉的肚裡……

  「沒沾一身口水吧？」薇薇安貌似很關切地問道，不過她很快就發現郝仁身上有一層隔絕性的半透明光膜擋住了莉莉的口水攻勢，於是對這層薄膜大感興趣起來，「誒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剛性護盾？讓我打兩下試試好不好？」

  「你能先給我找件衣服麼？」郝仁低頭看著自己好險沒有走光的破衣爛衫，眼淚都快下來了，「另外你們誰有辦法跟莉莉交流的？現在她除了嗷嗚就只會說汪了……」

  薇薇安這時候上哪給郝仁找衣服去？最後沒辦法伊扎克斯只能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郝仁披在了身上，這衣服在伊扎克斯身上就是個褂，郝仁穿著卻感覺跟大氅一般。此刻莉莉還處在亢奮狀態沒冷靜下來，她壓根不知道自己給下面那些小小的小夥伴帶來多少麻煩，只是歪著頭饒有興致地看著薇薇安在自己腦袋邊飛來飛去，脖子扭來扭去像是不安分的小狗……大狗，偶爾她會伸長脖子試圖再去舔郝仁一口，不過後者這次機靈多了，第一時間跑開毫不猶豫——畢竟現在他身上這件衣服是借來的。

  薇薇安繞著莉莉的腦袋飛了半天，確認大狗不咬人之後才敢靠近一點，扯著嗓跟後者交流起來：「大狗！你能聽見我說話不？！」

  莉莉的耳朵抖動了一下，靈敏地轉向薇薇安的方向，隨後她使勁點點頭，一邊點頭一邊哈赤哈赤地喘氣，尾巴甩的幾乎飛沙走石，看到這一幕郝仁哪怕再不願意相信也只能認命了：自己當狼人養了一個月的這姑娘，其實是個哈士奇精……

  真正的狼怎麼可能這樣搖尾巴！

  薇薇安確認了莉莉可以聽懂人話，心裡稍定，接著大聲問：「那你能說話不？！」

  莉莉張了張嘴：「嗷……嗚？」

  「能聽不能說，這個二貨……進化之後比之前更沒用了，」薇薇安扇著翅膀從半空落下，滿臉的哭笑不得，「我之前竟然緊張了整整三天，生怕她進化之後厲害起來……」

  「我感覺她確實比之前厲害了啊。」伊扎克斯在旁邊開腔道，大惡魔那個世界可沒有哈士奇，他是現場唯一一個搞不明白為啥郝仁和薇薇安反應如此過激的。

  「……這跟戰鬥力沒關係，」郝仁語氣要多怪有多怪，「哈士奇是一個標竿——二貨界的。」

  一道藍光從不遠處飛快地疾掠過來，之前被扔在莉莉附近當探測器（也可以叫趟雷器？）的數據終端回到了郝仁面前，這個倒黴PDA剛才正面硬抗了那陣衝擊波並被埋到地下好幾米深，現在看著竟然一點傷痕都沒有，讓人感嘆真不愧是來自神族的高科技產品。數據終端此刻也顧不上抱怨什麼了，它在郝仁身邊急速盤旋著：「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不是說好的狼人返祖麼，怎麼變成個特大號哈士奇了？」

  連數據終端都這麼說，莉莉的本體已然板上釘釘——這PDA可是有生物掃瞄功能的。

  莉莉變成獸化形態之後似乎連注意力水平也回歸到了哈士奇級別，她離郝仁等人這麼近，卻完全沒關注小夥伴們在說什麼，很快這個二貨姑娘的關注點就放在了其他地方，她開始溜溜躂達地在四周閒逛起來，一會跑去叼個「小石頭」（磨盤那麼大的）自己扔自己撿，一會找地方用前爪飛快地刨個大坑也不知道打算幹什麼，而最多的時候則是漫無目的四處小跑，這麼一頭巨獸級別的龐然大物跑起來的動靜可想而知，但違和感最高的還是她一邊跑一邊甩尾巴……

  這天真爛漫的模樣簡直不忍直視，郝仁覺得自己別說不敢面對電影電視劇，他這輩恐怕連字典都不敢面對了……

第九十二章變回來嘍


  郝仁之前設想過莉莉變身之後會發生什麼，他甚至把這一過程腦補的跟好萊塢大片有一拼——他設想到莉莉變身之後失控該怎麼辦，設想了薇薇安會怎麼跟狂暴化的莉莉周旋，設想了伊扎克斯會不會變成原形力抗兇獸，甚至設想了一下自己沈著冷靜在後頭指揮力挽狂瀾的景象，總之他覺得莉莉變身這天晚上肯定是個血雨腥風的不眠之夜，畢竟一個狼人即將超進化，而周圍罕有真正懂得如何將其壓制的專業人士，「失控」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結果現在一看，不眠之夜確實是，血雨腥風就差了點：莉莉現在忙著到處撒歡刨坑，刨除體型不算，從頭頂到尾巴尖都透著一股人畜無害的勁頭，之前腦補的一系列舉措全都用不上……

  老實說看著一個身長七八米的哈士奇在四周跑著撒歡挺沒意思的，但現在就連薇薇安都不敢隨便上前阻攔那個二貨，因為這實在有點危險：莉莉如今就是個重型戰車，哪怕她是個哈士奇也不能掩蓋她此刻的戰鬥力，或許是「狼人」的力量真的已經覺醒，她跑起來的時候腳下始終纏繞著青綠色的旋風，這風壓削金斷石如切豆腐一般，而在莉莉全速奔跑的時候這股青色旋風甚至會讓她整個身體都被籠罩在一片模模糊糊的風墻裡，威力可想而知。郝仁就眼睜睜地看著莉莉跑向了一個小土丘，然後那地方就只剩一道壕溝了——沒人會懷疑這種形態下狼人少女的戰鬥力，她這時候的衝鋒是致命的。

  莉莉確實如渡鴉12345所說的保持著清醒，但同時她的精神也明顯相當亢奮，狼人少女（暫時還是用這個詞吧）必須盡情揮霍她的過剩精力，否則就沒辦法回到平常那個形態，這其中的具體原理不明，大概跟滿月的……額，跟辣條的威力有關。總之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郝仁和另外倆房客必須在這裡無聊地圍觀一個哈士奇如何打滾賣萌，嗯，在郝仁眼裡這就是打滾賣萌。

  「她得什麼時候才能安靜下來？」薇薇安打著哈欠，她是個夜行生物，但這兩天為了給莉莉準備進化所需的各種東西她休息明顯不夠，這時候就有點犯困了。

  「我剛才查了一下哈士奇的生活習性，」郝仁哭喪著臉把數據終端掏出來，全息投影上顯示著剛查到的資料，「哈士奇，生性活潑好動，精力旺盛，有極強的好奇心，開始玩耍之後通常不會聽從主人或者其他任何人的命令，一隻健康的成年哈士奇可以連續玩耍三四個小時甚至更久——網上沒說哈士奇成精該怎麼算，但我剛才回憶了一下莉莉平常的精神頭，感覺她跟這網上說的簡直神符合啊。」

  薇薇安垂頭喪氣地蹲在地上，從行李包翻找著東西：「之前怎麼就沒想到呢……看她平常那不靠譜的個性我早該猜到這傢夥來路有問題的，你看我還給她準備了這麼多熏香，現在都用不上了。」

  郝仁正無聊地等著莉莉玩累了變身回去，此刻突然眼前一亮：「等等！說不定用得上！」

  「這個？」薇薇安上下掂著幾塊散發出濃烈味道的熏香，「這是給狼人準備的，哈士奇精聞這個沒用。」

  「不試試怎麼知道！」郝仁伸手搶過幾塊「藥餅」，「現在得盡快讓莉莉安靜下來，她這動靜太大了，哪怕這裡再怎麼偏遠也難保不會有人被吸引過來。話說這東西怎麼用？」

  「死馬當活馬醫？」薇薇安扯扯嘴角，「簡單啊，加熱就行，下面用炭火烤，熏香自己就會慢慢燒起來。不過咱們得先讓大狗老老實實蹲在一個地方，熏香的範圍畢竟有限。」

  「這還不好說？」郝仁抬頭看向莉莉，「她只是撒歡，又不是聽不懂人話了，讓她稍微安靜幾分鐘應該還是可以的——你倆誰去讓她安靜下來？」

  伊扎克斯跟薇薇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大惡魔嘆了口氣：「我去吧，我皮厚。」

  伊扎克斯跑去跟莉莉交流起來，郝仁則立刻跟薇薇安開始佈置「儀式現場」，他們將提前預備好的金屬盒在一大片空地上擺好，用炭火引燃那些氣味濃烈的草藥餅，沒過一會這附近便充滿了一種讓人昏昏欲睡的氣味：薇薇安的特製熏香果然有名堂，在這種開放環境下引燃竟然還有這麼大效果，郝仁覺得以自己這強化過後的超人身體都有點扛不住睡意了。

  但願哈士奇成精的莉莉不要有什麼太強的抗藥性才好，她要真按照哈士奇的標準玩耍時間再折騰下去天就快亮了……

  伊扎克斯那邊的交流相當順利，大惡魔也沒真的被莉莉撓兩爪：狼人少女雖然亢奮，但理智沒問題，她還是能認出自己人的，一看到熟人靠近她自然就會安靜下來了。

  只是這安靜並不能持久，莉莉如今的精神完全無法穩定下來，基本上只能維持一分鐘左右的狀態，剛才薇薇安跟她說了兩句話她就到處跑著玩起來就是這麼個原因。

  伊扎克斯趁著莉莉這一分鐘的狀態趕緊把她引導進熏香的作用範圍內，然後郝仁、薇薇安、伊扎克斯仨人一起在旁邊張羅著讓莉莉蹲坐在所有熏香的正間。

  這只空前巨大的哈士奇終於安靜下來，她姿勢標準地蹲坐在郝仁前方十幾米外，腦袋還在好奇地扭來扭去，以一種全新的高度觀察著身邊的一切，其尾巴也輕快地擺來擺去，將熏香的氣息徹底攪活。大概是剛才玩的太瘋，莉莉這時候也略有點燥熱，她正吐著舌頭使勁喘氣——這一幕是個好現象，她差不多把身邊的薰香氣息全都吸進去了，郝仁往前走兩步甚至有一種缺氧的錯覺……這大狗肺活量夠高的。

  薇薇安緊張地看著莉莉的情況，很快她便發現那隻巨型哈士奇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打起瞌睡，周圍空氣的野獸威壓也正一點點散去：熏香竟然有效！

  「這是專門給狼人準備的東西……」薇薇安自己都感覺很驚訝，「對哈士奇精竟然也有用？」

  郝仁聳聳肩：「畢竟近親。」

  「……狼人，狼，哈士奇，哈士奇精，這基本上是四個物種好麼，」薇薇安很嚴謹，「哈士奇跟狼或許還有點血緣關係，但狼人跟哈士奇精……這到底怎麼算的！」

  是啊，這到底怎麼算的？恐怕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這都是個未解之謎，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莉莉終於被熏香放倒了。

  那兩層樓高的巨大身影在一片煙霧被熏了好幾分鐘，終於抵抗不住濃濃睡意，搖晃了兩下便如山般轟然倒下，頓時「轟隆」一聲，連地面都在震動。郝仁在一片塵霧看到莉莉巨大的身影開始飛快縮小，這是終於恢復人形了。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看清到底怎麼回事，就被薇薇安一巴掌拍到了一旁，同時被趕跑的還有伊扎克斯，吸血鬼少女就跟家裡的女主人般氣勢十足：「你們兩個去一邊貓著，背對這邊誰都不準偷看！我派小蝙蝠監督著呢，偷看的明天沒飯吃！」

  郝仁隱隱約約猜到是怎麼回事，趕緊拉著一頭霧水的伊扎克斯跑到個足夠遠的地方找地方蹲下，大惡魔蹲在那還問呢：「怎麼了怎麼了？」

  「非禮勿視，」郝仁隨口說道，不過想了想大惡魔的種族和對方那獵奇的原始形態又搖搖頭，「跟你解釋不清，審美差距巨大。」

  伊扎克斯：「？」

  倆人只蹲了一小會，便聽到一陣蝙蝠振翅聲從旁邊傳來，薇薇安抱著已經穿好新衣服的莉莉回來了。

  果不其然，莉莉第一次進行這麼徹底的變身，相關職業技能不到家，她原本那身衣服已經報廢——幸虧家裡有個細心周到的吸血鬼，薇薇安竟然還記著給莉莉帶了件替換的衣服，別看倆人平常摩擦不斷，但關鍵時刻就看出來了，薇薇安是個好姑娘啊。

  「房東房東！」莉莉脫離熏香範圍之後很快就又精神起來，她興高采烈地從薇薇安懷裡蹦到地上，抓著郝仁的胳膊使勁搖，「」怎麼樣怎麼樣，我挺厲害吧！

  郝仁此刻突然意識到一個非常非常臥槽的問題：

  莉莉剛才興奮過度，變身之後一直在忙著到處撒歡，壓根不知道自己究竟變成了什麼樣。

  現在他作為莉莉的臨時監護人，必須想辦法給這倒黴姑娘解釋一切真相……

  「我現在寧願找那個女神經病同歸於盡！！」

第九十三章真的是個哈士奇啊


    雖然出身貌似有點奇怪，但莉莉作為「狼人」的身體素質果然不是虛的，即便被那些效果強勁的熏香從獸化形態逼回人型，她的精神頭卻依然很足，現在剛化為人形就開始追著郝仁和薇薇安詢問起剛才自己變身的細節來，基本思想就一個：我很厲害是吧？

    說真的，從毀三觀角度講……確實挺厲害。

    薇薇安當然會抓緊機會對莉莉潑冷水：「你先別激動了，回去想想怎麼解決你這個變一次身就把衣服都撐壞的問題吧——我可不是你保姆，成天跟在你後面給你提新衣服。」

    莉莉這才稍微安靜下來，她低頭看著剛才薇薇安給自己換上的新衣服，對眼前那隻一向看不順眼的吸血鬼也有些感激之情，於是狼人姑娘很難得地對薇薇安道了謝：「剛才謝謝啊，我都沒想到這個……不過這衣服問題你平常是怎麼解決的？我感覺很神奇誒！你經常嘩一下子就變成一大群蝙蝠……」

    「我是用魔法，」薇薇安聳聳肩，對此很不以為然，「對我而言是很簡單的小把戲，但對你而言恐怕有難度，狼人的腦子不適合這種高精尖技術。不過話又說回來，用魔法解決這個問題的好像還真不多，其他高階血族都是直接用附魔織物來做衣服以解決變身問題的，那種衣服在充能之後可以和自身的任意形態融為一體，壓根不會損壞，據我所知就我一個人研究出了穿著普通衣服變身而不損壞布料的技術……嘖，我還挺天才的。」

    郝仁表情奇怪地看了薇薇安一眼：「你是真活太久閒的吧？為啥研究這個？」

    薇薇安表情很認真：「因為窮。」

    郝仁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薇薇安的意思是她穿不起普通吸血鬼的那什麼附魔衣服……

    窮到連本族服飾都穿不起，以至於只能使勁鑽研旁門左道的戲法來節省開支的吸血鬼，本體是哈士奇精，但幾十年來一直自認為是個狼人的二貨狼妹子，這倆站一塊還真是半斤八兩，你說這倆平常還有什麼可互相鄙視的呢？

    郝仁對莉莉招了招手：「莉莉啊，有一件事我得告訴你……希望你有心理準備。」

    莉莉立刻高興地蹦過來：「說吧說吧，我心理素質好著呢！下個月房租漲了？」

    多好的姑娘啊，到現在都沒發現自己是所有房客裡面唯一一個按月交房租的，還在主動記掛房租的問題，這年頭這種老實妹子真不好找，郝仁看著莉莉臉上那單純明快的笑容都感覺自己說不出話來，但他還是咬了咬牙：「莉莉啊，你知道哈士奇吧？」

    「知道啊，二哈嘛，」莉莉笑的滿臉笑容，「很二很二的狗，不過挺好玩的，房東你想養一個？沒問題，我幫你把關，保證給你找個品學兼優的……」

    郝仁一巴掌拍在腦門上：「媽蛋，說不下去了。」

    薇薇安臉上的表情比郝仁還無奈，她嘆口氣，抬頭看看已經下沈的月亮，順手把腳邊的大旅行包扔給伊扎克斯：「說不下去那就回去再說，咱們收拾東西回家吧，在外面耽擱時間已經夠長了。」

    莉莉一頭霧水地看著薇薇安和郝仁，搞不明白這倆人欲言又止的情況是怎麼回事，不過很快她就不再關注這個問題，而是歡快地跑來跑去幫忙收拾起東西來：畢竟哈士奇嘛。

    郝仁看著周圍狼藉的情況，心裡有點在意：「這裡怎麼辦？跟轟炸現場似的，還有個半徑一百多米的天坑，不收拾一下的話恐怕會有麻煩吧。」

    伊扎克斯頓時知道自己出馬的時候到了，嘴裡噴著火星子嚷嚷：「你們後退你們後退……」

    郝仁一巴掌拍在伊扎克斯後背上（把自己手都震麻了）：「你能不能別每次都用隕石遁？」

    「別管了，就這麼放著，」薇薇安在旁邊插嘴道，「只是些大坑而已，又沒什麼超自然的東西留下，隨便人類怎麼查，頂多讓當地那幫偷黃土的多交一次罰款。趕緊走吧，這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呆，熏香弄的我頭昏腦漲的……藥勁貌似有點過大。」

    於是這次讓人無法置評的「莉莉超進化」活動就這麼姑且圓滿地落幕，一行四人扛著大包小裹離開了這片已經面目全非的荒地，只留下估計到早上才能散去的刺鼻熏香以及滿地的溝壑大坑——這注定將成為未來幾天內南郊老頭老太太團隊的談資，但那已經跟郝仁沒有關係了。

    圓月漸漸下沈，星光逐漸稀疏，曠野重回寂靜，這裡的一切似乎已經塵埃落定——直到一團黑色的煙霧突然從不知何處飄來，在莉莉變身製造的那個大坑邊緣聚集成了一個異常高大的人影。

    這個高大健碩的身影全身似乎始終籠罩在一團黑影中，他的面貌細節也因此顯得模糊不清，只能從其身材判斷這是一個相當強壯的男性。他在那半徑百米的衝擊坑旁邊站著，輕輕抽動鼻子，在空氣中分辨著某些氣息，隨後啐了一口：「嘁，哪裡的半吊子，儀式上的熏香都會用錯。」

    話音落下，又有一團黑霧從不知何處飄了過來，並凝結成一個體型稍小的身影，這是個面貌同樣隱藏在陰影中的男人，他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沒有燒乾凈的香料，掰下一小塊直接扔進嘴裡：「配方倒是沒錯，但這壓根不是成年禮上用的，現在的後輩真是越來越不爭氣了。話說能確認這次是哪個家族的後代麼？」

    「這年頭誰還講究家族，」身材高大的男人嗤笑一聲，「你別跟那幫老古董學。現在世道越來越難，能活下來的都不簡單，更別提有新近成年的小輩，不管是哪個家族的都得想辦法聯絡上。依我看這個儀式現場……佈置混亂，不合規矩，在這做成年禮的恐怕是個孤兒居多，但凡有個『家長』在旁邊指揮著也不至於把熏香都用錯。」

    身材較為矮小的男人把嘴裡的熏香渣子吐乾凈，擺手走開：「你先分析著，我去吐一會。」

    高大男人等自己的同伴吐完回來，抬手指了指城鎮方向：「這裡殘餘的熏香氣味太重，只能大致判斷是往那個方向走的，明天咱們分頭去找。」

    「為什麼不現在就找？可能還沒走遠……」

    「據說最近有一兩個獵魔人在這一帶活動，十有八九就是被那個半吊子小輩給吸引來的，晚上行動太容易被盯上了。你記著，咱們必須讓自己表現的和人類一樣，只有這樣才能活得長久。」

    「獵魔人啊……」矮個子男人幽幽嘆了口氣，抬頭看著已經快落下山的月亮，隨後化為一陣黑霧消散在空氣中。

    「獵魔人啊……」

    伴隨著一聲嘆息，另外一陣黑霧也漸漸消散。

    已經回到家中的郝仁他們對曠野上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現在他們要面對的是另外一個麻煩問題。

    莉莉正一臉絕望地坐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上，跟周圍仨人再次確定：「你們真的看清楚了……是哈士奇啊？」

    「你自己就是個獸醫，而且專門給狗看病，」郝仁把數據終端掏出來，「這是你變身之後的影像，你自己分析分析，我們說了不算，你自己看。」

    數據終端給自己張開一層護盾，確保莉莉不會惱羞成怒咬自己一口，這才小心翼翼地打開全息投影，上面播放著倆鐘頭前記錄下來的畫面。

    一隻威武霸氣強大瀟灑漂亮可愛的……哈士奇，正馳騁在遍地是坑的曠野上，撒歡打滾，叼石頭刨坑，四大基本功樣樣嫻熟。

    莉莉眼淚當場就下來了：「真的是個哈士奇啊……」

第九十四章不只是個哈士奇

  從昨天晚上開始，莉莉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管誰去叫門都沒動靜。

  薇薇安做好了一屋子人的早飯（其實說午飯也差不多，這幫人今天十點多才醒），發現飯桌旁少一個人，便帶著點擔心看向客廳一側的房門：「大狗沒問題吧？」

  「受了這麼大的精神刺激，肯定得失落一陣子，我在旁邊看著三觀都崩了一地，更別提她還是當事人了，」郝仁一邊給自己碗裡盛飯一邊說道，「等會我給她送飯進去吧，那丫頭現在最不想見的人恐怕就是你，太尷尬了。」

  薇薇安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為什麼？」

  郝仁攤開手：「她一直以狼人的身份自豪地跟你對抗，但現在吸血鬼還是那個吸血鬼，狼人變成了哈士奇精——你覺得她現在好意思見你麼？還不得尷尬死？」

  「自卑心理？我可不相信她能想這麼複雜，」薇薇安在郝仁旁邊落座，順手給桌子旁的「滾」扔了半根火腿過去，「而且我們倆其實沒你想像的那麼僵，我確實不太喜歡狼人，而且跟大狗也經常吵架，但說實在的……也談不上仇人嘛，犯不著因為這事就不敢見面。反正我是這麼想的。」

  郝仁想說這個只有當事人自己才能說清楚，但想到莉莉平日裡那種缺心眼的勁頭，也實在說不好那個二貨正在屋裡想什麼，於是只能哭笑不得地嘆口氣。伊扎克斯則冷眼看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雖然還是不太明白『哈士奇』是個什麼意思，但那個小丫頭這次挺傷心的？」

  「我感覺很難跟你解釋一個狼人在發現自己其實是哈士奇成精之後的心理狀態。」郝仁很誠懇地說道，伊扎克斯聞言嘿然一笑：「有什麼不好理解的，我那邊有個惡魔隊長一直以為自己是墮天使的後代，到最後我都沒敢告訴他他那翅膀是當年生出來的時候難產，缺氧硬給憋畸形了……」

  郝仁：「……我去給莉莉送飯。」

  他給莉莉盛好飯菜，來到後者屋門前，輕輕敲了兩下門，卻沒聽到屋裡有任何動靜。

  「莉莉，是我，」郝仁手上加了點力氣，「開門，吃飯了，有什麼不開心的不要一直憋在心裡，等吃完飯咱們一起商量商量……」

  他話還沒說完，房門便被人一把拉開，仍然處於狼人形態的莉莉睡眼惺忪地出現在門口：「哦，房東，吃飯了啊？」

  郝仁：「……敢情你這是剛睡醒？」

  「是呀。」

  「剛才我們輪流換人在門口叫你……」

  「沒聽到呀。」

  郝仁：「……」

  他仔細觀察著莉莉的表情，發現那張臉上絲毫沒有憂愁傷心的痕跡，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還沒睡醒的迷糊勁，頓時他整個人都不知道該說啥好了：仨人替這姑娘擔憂操心了半宿加一個早上，還以為莉莉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是要出什麼事兒，結果這二貨竟然是因為回屋就直接睡死過去了所以沒動靜！

  郝仁就想問一句：這位二哈姑娘，昨晚上剛驗明正身你至於這麼努力地強調自己種族天性麼？

  莉莉全然不知道郝仁臉上的精彩表情是什麼意思，她只是樂顛顛地接過自己的飯菜，跟平常一樣跑到餐桌旁開始風捲殘雲起來，吃的那叫一個暢快啊，十分鐘兩碗飯下肚，滿意地打了個飽嗝，這才抬起頭跟周圍人傻笑：「嗯，我吃飽了。」

  「不會是刺激過度徹底傻了吧？」這次連薇薇安都有點傻眼，忍不住伸手摸摸莉莉腦門，「大狗你真的記著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

  萬幸，莉莉聽到這個臉上表情總算有了變化，以此證明自己沒傻，她環視周圍一圈，最後期期艾艾地看著郝仁：「房東……我真的是哈士奇啊？」

  「千真萬確，逃避現實也沒用，」薇薇安替郝仁回答，「其實你想開點唄，狼跟哈士奇是近親，狼人說白了就是狼精，那狼精跟哈士奇精也比較接近……你可以認為自己是狼人裡面的少數民族。」

  「全族就我一個？」莉莉掰著手指頭，臉上表情很古怪，「我怎麼就能是個哈士奇呢……」

  「說不定狼人裡真的有一個由哈士奇組成的分支，」薇薇安這時候竟然安慰起莉莉來，「你看，哈士奇就是從狼演化過來的，幾百年前是一家——那哈士奇精跟正統狼人幾百年前也是一家，從正統狼人裡分化出一個哈士奇分支完全有可能。」

  「我感覺這越說越玄乎了。」郝仁碰著伊扎克斯的胳膊低聲嘀咕道。

  大惡魔點點頭：「但我感覺這個扯的還是挺有道理的。」

  郝仁：「……」

  莉莉對這樣複雜的問題顯然不太擅長，讓薇薇安繞了幾圈便開始暈頭轉向起來，最後她乾脆一擺手：「算了，不考慮這麼多，反正我自己活得好好的嘛，又不影響吃飯睡覺。」

  郝仁頓時就頗為感嘆：真不愧是哈士奇，你瞧這這思想覺悟——境界高的近乎缺心眼了。

  「其實你要還不放心，我可以用最最準確的方法給你鑑定一下，」薇薇安作為一個吸血鬼，此刻竟然完全放下種族偏見，很主動地幫起忙來，她抓著莉莉的手一臉誠懇，「看外表容易誤判，數據終端那東西咱們又搞不明白，但我有個辦法，你肯定認可。」

  莉莉的耳朵一下子豎起來：「怎麼弄？」

  「讓我吸你一口血。」薇薇安隨口說道。

  莉莉瞬間就把手抽回去了，蹭蹭蹭竄到郝仁身後：「蝙蝠你注意點啊！我好不容易把你當朋友了！」

  「看你緊張那樣，」薇薇安不屑地斜了莉莉一眼，「你上醫院看病還有驗血的時候呢，我就吸一口給你驗驗血罷了，又不是要當飯吃。你可想好，過了這村沒這店，你去別的地方找不到類似服務，你只能去看獸醫，而這顆星球上絕對沒有哪個獸醫會幫你鑑定你是個狼人還是個哈士奇精。」

  郝仁本能地感覺薇薇安這土辦法不如自己的數據終端準確，但莉莉在思考片刻之後還是決定相信吸血鬼一次：「那好，咱們說好了啊，只能咬一下，否則我咬回來，我牙口絕對比你好。」

  一個哈士奇跟一個吸血鬼比牙口，姑娘你還能再萌點麼！

  薇薇安臉上露出微笑，慢慢朝莉莉湊過去，後者下意識地在沙發上縮成了一團，尾巴都開始發硬：「你……打算咬哪？」

  「根據我族規矩，當然是脖子，當然你要不放心我可以換到胳膊上。」

  「有什麼可怕的，咬脖子就咬脖子……誒等等，你刷牙了麼？」

  「高階血族的尖牙上不可能有細菌，你放心吧，比無菌室還干凈呢。」

  「……那你也得漱漱口，我疑心重。」

  「就你廢話多！閉眼，我咬了啊！」

  「哇啊！」

  莉莉的廢話沒能說完，薇薇安已經一口咬了下去，狼人少女只有半聲短促的驚呼從喉嚨裡憋出來。郝仁在旁邊全程圍觀，看著倆漂亮姑娘在沙發上糾纏在一起，現場那叫百合花朵朵開……真浪費。

  薇薇安遵循承諾，只稍微吸了一點血，不到幾秒鐘便完事收工坐起身子，開始在那咂摸著嘴慢慢回味，莉莉臉上帶著一點詭異的紅暈，小心地看著薇薇安：「怎麼樣？」

  薇薇安的表情從一開始的淡定慢慢有所變化，她眉頭微皺，臉色越來越古怪，莉莉看到這一幕立刻緊張起來：「你別嚇唬人啊……到底怎麼樣？」

  「我覺得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瞭解果然還是太少，」薇薇安不動聲色地離莉莉遠了點，「有兩個消息，我都不知道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第一，你確實是個哈士奇，真的，我以血族的名義起誓，我對鮮血的判斷從來沒出過問題。」

  莉莉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對這個消息倒是挺能接受：「那第二呢？」

  「……我還嘗出十六分之一的京巴血統來。」

第九十五章 進化出倆爪子

    莉莉的哈士奇血統其實還是挺有用的，比如這血統給了她空前強韌的神經和近乎缺心眼的豁達態度，郝仁感覺這姑娘的接受能力已經強大到有人要殺她全家她都不一定能反應過來的程度——感謝這份天賦，薇薇安說出「十六分之一京巴血統」之後莉莉沒當場抽過去。

    郝仁抽過去了。

    郝仁的反應比莉莉這個當事人還激烈，他從地上爬起來之後直接就撲到薇薇安面前：「你剛才說啥？京巴血統是怎麼個意思？」

    薇薇安倒是淡定許多，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哈士奇精都可以變成狼人，京巴血統有什麼好奇怪的？萬一狼人裡除了哈士奇分支，真的有一個京巴分支呢？」

    郝仁：「現實世界的狼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想開點，不止你驚訝，我跟你一樣驚訝，」薇薇安拍著郝仁的肩膀，「說實話，我活這麼多年還真沒見過莉莉這樣的『狼人』……但事實擺在眼前，咱們只能瞎猜嘛。」

    「我認為莉莉壓根就不是狼人，」郝仁努力排除雜念，以最後的三觀和理智堅定地說道，「哈士奇精就已經夠那啥了，現在還多出個京巴血統來……反正我不相信狼人裡真的會有這些奇葩分支。」

    莉莉看看郝仁又看看薇薇安，好奇起來：「那我算什麼？」

    郝仁抓著莉莉的手：「你真的就是個哈士奇……咱別討論這個了行麼？」

    「哦，」莉莉想了想，覺得自己也解釋不了這個問題，於是想不通就不要想的習慣佔了上風，只能認命地點點頭，「那……我以後怎麼辦？」

    「該怎麼辦還怎麼辦唄，」薇薇安說道，「你之前幾十年人生不也是這麼過來的嘛，哈士奇血統又不影響你正常過日子，再說了現在『異類』已經邊緣化，能平平安安活著就不賴，連我們血族裡面的貴族都快要死絕了，其他種族誰還講究血統呢？你就是有個純正血統，能當飯吃還是怎麼著。」

    果然最後關頭還是薇薇安想得開，這個一輩子經常吃不上飯的窮鬼始終以「能吃飽飯」作為人生的一個重要標桿，只要達到這個標準她就心滿意足——這種人生觀正好是當前莉莉急需的。

    狼人姑娘這一輩子很少遇上讓自己煩心的事兒，這次算其中一件，但願她的哈士奇血統可以賜予她平安度過難關的好心態。郝仁則趁著莉莉在沙發上思考人生的時候跟薇薇安聊起來：「話說你是怎麼檢查出那十六分之一京巴血統的？就算吸血鬼有這方面天賦……你也得首先知道京巴血統是個什麼味兒才行吧。」

    薇薇安輕輕笑起來：「我吸過京巴的血啊，各種貓狗的遺傳特徵我都能分析出來。」

    郝仁一愣：「貓狗的血你都吸過？為什麼？」

    「因為窮。」

    郝仁：「……」

    真不敢想像薇薇安這輩子有多少次快被餓死的經歷，她能活到現在真多虧地球上物種豐富……

    「對了，大狗，咱們說點高興的吧，」薇薇安也感覺自己那快被窮死的人生經歷不值得反覆回味，於是趕快轉移話題，「你覺得自己有什麼變化沒？除了返祖變身之外，有什麼新能力？怎麼說也進化了一次。」

    莉莉聽到這個果然相當高興，尾巴都下意識搖晃起來：「有啊有啊，你看這個……」

    說著，狼人姑娘伸出雙手在半空中虛握成爪，然後奇妙的一幕出現了：

    兩團詭異的光芒開始在她雙手上瀰漫，並且慢慢由虛到實地凝結出實體，一團光芒冒出森森寒氣，顏色冰藍，另一團光芒卻通體赤紅熾熱如火，這兩團光芒從莉莉的手腕慢慢向前延伸，一直延伸出去足有半米，隨後如同「冷卻」般慢慢成型，最終變成了一對彷彿兵器般的利爪。

    左手上的利爪泛著冰藍色的森森寒氣，右手上的利爪則冒出讓人兩米開外都感覺得到的赤紅灼熱氣息，而除了顏色之外，這一對利爪的造型完全一樣，都彷彿變形的狼爪一般，看上去像是那種專門模仿動物特徵的定制兵器。

    「就是這個！」莉莉高興地說道，「昨晚上做夢的時候我就夢見自己多了兩個這樣的爪子，結果早起一看竟然是真的！這個好漂亮是吧？」

    薇薇安：「……」

    「有什麼不對的麼？」郝仁發現吸血鬼少女陷入反常的沈默狀態，忍不住問道。

    「這壓根沒法解釋好吧！」薇薇安臉上表情要多怪有多怪，她看著莉莉跟看怪物一樣，「為什麼進化之後多了兩個這樣的爪子？這倆爪子怎麼看都跟昨天晚上的變身沒什麼關係吧！我還以為你要多出什麼超能力，正常狼人成年之後都該激發個新天賦什麼的，怎麼你……你激發了兩個新爪子？！」

    「不知道誒，」莉莉用爪子戳著自己的臉蛋，稍微有點擔心，「正常狼人成年之後不是換爪子的？那我是不是進化失敗了？」

    郝仁趕緊在旁邊插嘴：「沒事沒事，你是哈士奇，你別跟他們比……」

    莉莉：「……」

    「算了，爪子就爪子吧，」薇薇安一臉失敗地擺擺手，「哈士奇都能成精了，還有什麼不可能的。總之確定了你現在就兩個變化，一個是可以通過大量吃辣條的方式變身成超巨型戰鬥哈士奇，一個是可以在狼人形態下強化自己的爪子，就這倆對吧？」

    莉莉自豪地點點頭：「嗯！挺厲害的！」

    薇薇安感覺很難跟這個汪星人繼續一本正經地交流下去，於是只能順著對方的節奏走，她對莉莉招招手：「好吧好吧，讓我看看你的爪子，我確定一下它們是物理產物還是魔法產物。」

    「好啊好啊，」莉莉高興地點點頭，順手把兩個爪子摘下來遞給薇薇安，「你看吧，不過小心點，紅色這個非常燙，雖然我摸著沒事，但你摸著恐怕會受傷。」

    看樣子經過昨天晚上的一陣折騰，莉莉和薇薇安之間的關係真的緩和了很多，都知道互相關心了。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莉莉把爪子摘下來的一瞬間，整個客廳都陷入詭異的安靜中。

    「這個……這個竟然還是可以摘下來的？！」薇薇安接過爪子之前第一反應果然是原地起蹦，「你竟然摘下來了！」

    郝仁此刻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發現自己要建立全新世界觀恐怕還要很久，很久……這甚至可能是一項終身事業，只要他繼續跟自己的異常房客在一塊的話。

    「可以摘下來啊，」莉莉理所當然地點頭，「是在手裡拿著的，不是長在胳膊上的。」

    「這到底是個什麼原理，我活了這麼久都沒見過這種事兒……」薇薇安嘴角抽抽著，一邊嘟囔一邊伸手去接那一對詭異的哈士奇利爪，但在觸及那一對利爪的瞬間她的雙手便觸電般收了回來，「嘶——燙！」

    果然，這對利爪只有對莉莉而言才是無害的，它們具備的寒氣和灼熱並非幻覺，尤其是那紅色的爪刃，當其他人觸及的時候簡直如同燒紅的烙鐵一般，連薇薇安都受不了這個溫度。

    薇薇安抽手了，莉莉卻沒反應過來，二哈下意識地鬆開了自己的神兵利器，郝仁看到這一幕登時驚呼出聲：「我的……」

    一對爪刃掉在桌子上，寒冰利爪瞬間讓桌面鋪上一層薄冰，而熾熱利爪更是誇張，它是豎直掉下去的，於是就跟燒紅的刀子插在黃油上一樣，「嗤啦啦」毫不費力地直接燒穿了桌面。

    郝仁後半句話這時候才總算憋出來：「桌子……」

第九十六章 奇怪的陌生人

    郝仁要沒記錯的話，這是莉莉和薇薇安到這個家裡以來合計第三次毀壞傢俱，狼娘老實交房租確實挺好的，吸血鬼妹子當廚娘也不賴，但她倆這個破壞力還能不能好好控制了！

    莉莉撿起自己的爪子，一臉尷尬地重新在沙發上縮成一團，薇薇安則歎了口氣：「你自己賠吧，我沒錢。」

    莉莉腦子難得好使一次，立刻抗議：「你作為血族的榮譽感呢？」

    薇薇安一攤手：「有榮譽感啊，但就是沒錢。」

    郝仁心疼地看著自己前兩天剛換的新桌子，聽著窮酸吸血鬼那破罐子破摔的話，最後只能半死不活地歎口氣：「算了，我回去給渡鴉打個報告，興許能報銷。」

    於是兩個女超人皆大歡喜，薇薇安也放棄了研究莉莉的爪子到底怎麼回事，她跑去繼續做家務，莉莉則興致勃勃地研究起自己的新兵刃來。

    時間就這麼一晃過去了兩三天。

    莉莉的心態調整起來果然很快，「出身哈士奇」這個足以讓人崩潰的真相竟然只讓她稍微困擾了一天不到。第二天一大早，看到狼娘精精神神從房間出來開始到處覓食，郝仁就知道平常那個缺心眼又樂天的二貨美少女回歸了。

    由此郝仁他們仨總結出了今後的經驗：莉莉是個完全不需要別人替她操心的傢夥，你看這種顛覆人生的事在她身上都沒產生多大影響，今後還有什麼可擔心的？沒牙的人不會牙疼，缺心眼的傢夥大抵也不會得心理疾病……替一個哈士奇操心，那真是吃飽撐的。

    確認莉莉恢復精神之後，出租屋的眾人又回到了各自的日常中，郝仁照例混日子，並且負責每天出去買菜，伊扎克斯接著研究這個星球上的風土文化，爭取早日融入當地環境（考慮到他那張臉，這恐怕有些難度），莉莉則過著每週一三五在家寫東西，二四六出去給流浪狗看病的有規律生活，薇薇安則在打理家務之外多出一項工作來：她以「過來人」的身份開始指點莉莉，讓狼娘慢慢發掘自己新的力量，主要是看能不能解決她變身毀衣服的問題……

    郝仁對此的看法是：隨便她們怎麼折騰，只要不拆房子就行。

    今天是莉莉喜迎變身第三天，郝仁要出門買點東西，現在天氣一天比一天冷，最近天氣預報又說有連日陰雨，全市將迎來大範圍大幅度的降溫，郝仁要去買點生活用品預備到家裡。

    這次他沒敢帶著伊扎克斯，大惡魔雖然很熱情地想要幫忙，但怎麼說呢……還是等過幾天附近街上的人適應了伊扎克斯那張臉再說，要不他倆一塊出門總有熱心群眾以為郝仁是被逃犯劫持了……

    在經過路口的時候，郝仁跟一個身材高大的外國人迎面相遇。

    那是個身高差不多有一米九的彪形壯漢，穿著一身厚實的長風衣，黑色卷髮，看不出是哪國人（郝仁這輩子見過的老外確實還不夠多，他就認識英國人），但一雙灰藍色的眼珠讓人印象很深，郝仁原本是和對方擦肩而過，但由於對方不管哪方面看著都太醒目，他就下意識多看了幾眼。

    在南郊這個小地方，外國人基本上跟野生大熊貓一樣稀有，事實上郝仁都懷疑這地方從建國以來到底有沒有出現過外籍友人——他家裡那幾個連「人籍」都沒有的可以不算。不過郝仁怎麼說也是連外星人都見過的主，所以看到眼前這個高大威猛的老外也沒太過留意，只是多看了幾眼便打算走開，但就在他邁步的一瞬間，對方卻主動開口了：「等一下。」

    是口音稍微有點奇怪，但仍稱得上字正腔圓的漢語。

    「那什麼，你要問路？」郝仁好奇地看了這個會說中文的老外一眼。

    「我叫卡薩·艾本，」眼前的陌生人似乎是相當主動熱情的性格，他伸出手來要和郝仁握手，「一個小商人，來到這裡做生意。我想請問一下你們這裡給外國人辦登記手續的地方在哪？」

    郝仁抓著對方的手晃了晃，心說這位「小商人」的手勁還挺大，然後想了想：「那大概得找派出所吧……從這條街走到頭左拐，再走到頭就是。不過他們不一定能辦，你可能要去市區。」

    「哦，那謝謝了。」自稱卡薩·艾本的高大男人笑著說道，卻繼續抓著郝仁的手不放，而且說話的時候也不知什麼毛病總是時不時抽著鼻子使勁吸氣，就好像在聞郝仁身上的味道似的，郝仁當場感覺後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使勁甩開對方：「呵呵……不客氣，不客氣。」

    卡薩·艾本對此不以為意地笑笑，擦著郝仁的肩膀向另一個方向走去，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他又深吸了口氣，最後撂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話：「祝你好運。」

    等對方離開視線之後郝仁才長出口氣，感覺自己後背的雞皮疙瘩簡直已經此起彼伏，出門時候的好心情都被破壞的七七八八，憑直覺判斷，他認為對方是個基佬……

    早晨的這次偶遇讓郝仁心裡挺彆扭，他匆匆買過東西便直接回了家，結果一推門就看到薇薇安和莉莉正在那忙著「練習新兵器」：桌子上放了很多生羊肉，莉莉用冰爪將羊肉凍硬之後敲成小塊，隨後放在火爪上烤，薇薇安在旁邊負責撒調料……

    這顯然不好掌握，失敗品頗多，但薇薇安仍然興致勃勃且自信十足：「加油，只要熟悉這個流程，你肯定比大街上那些賣羊肉串的速度快，到時候咱們上街賣羊肉串去，你在屋裡烤就行，我很快就要有錢了……呀，房東你回來啦？」

    「你們兩個就不能幹點對得起自己種族的事兒！」郝仁上前順手揉揉莉莉的腦袋，補充了後半句，「哦，莉莉挺符合她身份的，但你就不能考慮考慮作為吸血鬼的尊嚴麼？」

    莉莉被人揉著腦袋也不知道閃避，反而還挺帶勁地蹭了蹭：「我感覺蝙蝠這個主意挺好的啊，雖然她很討厭，但她很聰明嘛……不過房東你這兩天為什麼總是摸我的頭？」

    郝仁趕緊把手收回去，心說自從知道莉莉的身份之後，有很多新習慣還真是完全停不下來了！

    「唉，說起來今天真晦氣，」郝仁發現薇薇安看著自己的眼神有點奇怪，為了不讓對方繼續朝奇怪的地方聯想於是趕緊轉移起話題，「剛出門就碰上個長得跟熊似的外國基佬……」

    他不轉移話題還好，這一轉移連旁邊的莉莉眼神都微妙起來：「房東你決定開啟新人生了？」

    郝仁驚悚地發現莉莉的眼神微妙中還帶著某種可疑的熾熱光彩，下意識地跟這個二哈拉開一些距離：「你那什麼眼神……我跟你講我取向很正常的……」

    莉莉挺失望地歎口氣：「籲——我還以為身邊就有新素材呢。」

    郝仁感覺自己這個冷汗刷就冒出來了：這位文藝女青年平常的創作範圍貌似還挺廣泛！

    幸好薇薇安是個很有節操的好姑娘，沒接著莉莉的茬把話題往奇怪的方向引，她只是有些好奇：「說來聽聽，這地方我還真沒見過外國人來。」

    「哦，是這麼回事……」郝仁當下就順便把早晨出門遇上的事說了一下，最後自己也有點奇怪，「話說那人中文還挺熟練的，應該在中國待過挺長時間，怎麼連去哪辦外國人登記都不知道？」

    「卡薩·艾本？」薇薇安則對這個奇怪的名字略有點在意，她好像想起些不好的事，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不過很快就搖搖頭，「大概是巧合。」

    郝仁好奇地看了薇薇安一眼：「你知道這個名字？」

    「我知道有一個艾本家族，」薇薇安聳聳肩，「不過最近聽說他們還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是一幫狼人，整天神神秘秘地研究什麼種族復興計劃，很麻煩的傢夥。不過他們的主要活動地區是歐洲和拉美一帶，亞洲區的狼人數量稀少，他們不會來的。」

    雖然薇薇安的語氣很不以為然，但郝仁還是立刻上了心：根據和渡鴉12345認識之後就麻煩不斷的生活經驗來看，他感覺自己可能又快被坑了……

第九十七章未歸

  薇薇安的「和大狗合作開發烤羊肉串新技術然後變個有錢人」計畫在執行到第二天的時候終於宣告破產，破產原因不是這個計畫本身不可行，而是莉莉管不住自己的嘴，這個二貨基本上會把視線中所有肉類吃個干凈，包括那些被她烤成碳渣的失敗品都不放過，其執著程度已經達到打死也不改的地步，薇薇安意識到她很難繼續跟這個哈士奇合作下去了……

  現在說說莉莉這邊，二哈少女對自己的新爪子相當滿意，儘管沒人能解釋清她進化之後變出這麼一對可拆卸式的爪子是個什麼原理，但莉莉自己顯然不會想太多，她只是發現這對非金非石的利爪相當好用，所以目前每天都在努力練習功夫，雖然旁人看著感覺她就是在上躥下跳地瞎揮而已。

  郝仁倒是挺能理解莉莉的興奮之情，畢竟這個二貨從出生以來就只有力氣比較符合「異類」的標準，除了那一身蠻力之外她罕有什麼可以稱得上技能的東西。用薇薇安的話說，正常狼人哪怕最不中用的也要有一兩個天賦技能，比如毒素和暗影隱匿之類被稱作「半魔法」的技巧，但莉莉是一點都不會，之前莉莉沒有接觸過其他異類所以也沒感覺這有什麼可失落的，但現在認識了薇薇安，從吸血鬼少女那裡聽到很多關於「同族」的事情，她自然有點心癢難耐，如今進化之後雖然在身份上遭遇個衝擊性的事實吧……但起碼這超能力是終於出現了，怎能不讓二哈高興到上躥下跳？

  今天一大早，郝仁照例出門閒逛了一圈，順便給莉莉買了她最愛吃的肉骨頭和幾包辣條回來，又給家裡的吸血鬼捎回幾件她要的新廚具和新鮮蔬菜，他感覺自己已經越來越像是那倆異常少女的保姆或者說監護人，而非一個正常的房東，但他感覺這樣的生活也不錯——反正異常生物們的日常花銷都可以找渡鴉12345報銷，他只需要讓自己的房客快樂生活就可以，這樣不動腦子的生活節奏還是挺好的。

  不過這次郝仁剛一推門進家就發現個情況：「伊扎克斯怎麼沒在家？」

  大惡魔每天這個時候會雷打不動地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研究地球人那點事，可以說是他的固定生活習慣，郝仁一看沙發上沒人，第一反應就是伊扎克斯沒在家。

  「大個子出門了，」正在客廳裡拖著吸塵器打掃衛生的薇薇安隨口說道，「說是想找點事做，成天在家裡閒著感覺沒意思。」

  郝仁剛要下意識地點頭，突然反應過來，立刻原地蹦起半米高：「啥？！他出去了？！你們怎麼不攔著點？」

  「為什麼要攔著？」薇薇安奇怪地看著郝仁，「人家出門是自由吧，這又不是監獄。」

  郝仁張口結舌，比劃了半天才發現自己很難給一個人外生物解釋伊扎克斯的形象問題，而且更重要的是薇薇安說的也沒錯，人家出門是自由，你總不能因為人家那張臉比較容易惹事就限制別人活動吧——說老實話，伊扎克斯從一個五米多高的巨型惡魔變成一個兩米多高的壯男這已經算鬼斧神工般的整容了，雖然整容之後仍然不怎麼好看……但至少人家已經盡力了你說是吧。

  於是郝仁只能擺擺手：「但願他別跟當地片警起衝突，我要跟著他就好了，關鍵時刻還能救救場什麼的。對了，他有說自己什麼時候回來不？」

  莉莉這時候正好提著個小箱子從房間出來，聽到郝仁和薇薇安的談話便順口答道：「他說想去人類的城市中心看看，之前在英國的時候他基本上都在異空間睡覺了所以沒看夠，這次出去長長見識，最早也要下午回來，遲一點就晚上回來，他說他要在外面吃飯，習慣一下人類的社會環境。」

  郝仁發現個不對勁的地方，馬上提心吊膽地問：「那他有錢麼？」

  莉莉點點頭：「我借給他兩百。」

  郝仁這顆心當場就放下去了，心說但願那個大惡魔別出什麼亂子，否則他過幾天就只能在法制進行時裡見著對方了。

  一個在超市買東西都能弄出打劫的動靜，走在街上都能被動吸引一大堆便衣尾隨的惡漢，首次出門就選擇去人流如織的市中心閒逛，呵呵……

  「你要出門啊？」郝仁這時候才突然發現莉莉提著箱子一副準備出門的模樣，隨口問了一句。

  莉莉點點頭：「嗯，跟綠豆商量好了，上午九點半去給它看病。」

  郝仁反應了半天才想起來「綠豆」是隔壁街一條流浪狗的名字，這地方的流浪狗本沒有名字，但「宅心仁厚遊方神醫劉莉莉」來到南郊之後，這裡所有流浪狗都被她給起了名，綠豆是個後腿有點毛病的中華田園犬（就是土狗），因為第一次和莉莉見面的時候後者正在啃一根綠豆棒冰而得賜名，由於腿上的常年老病，它算是莉莉的固定病患之一。

  每次聽莉莉提起南郊這些狗，郝仁總要反應一番才行，因為那個二哈的世界觀裡壓根沒有人和狗的區別，在她眼中的狗和人是一樣的，因此每次提起自己的「病人」，她總是用一副談論熟人的語氣，郝仁跟她在一起生活了一個多月都時時需要反應一番才能搞明白她說的是誰。上次莉莉跟郝仁一塊吃飯就隨口說了一句「附近的萊因哈特親王最近經常提起你誒」，郝仁愣是琢磨到下午兩點半才想起來「萊因哈特親王」就是後街張家養的那條松獅……他差點都以為自己真有個失散多年的歐洲貴族舅舅了！

  薇薇安撂下吸塵器，抬手指著桌子上的排骨：「中午回來不？」

  莉莉趕緊嚥了口口水，腦袋狂點：「回來回來！蝙蝠你不準偷吃我的骨頭啊！」

  「誰稀罕跟你這大狗搶東西吃，」薇薇安提著那一袋子排骨走向廚房，「你要回來我現在就去給你把肉燉上，中午的時候差不多能入味。」

  郝仁看著莉莉和薇薇安如此正常的對話，感慨真是良多：「你們兩個的關係總算好起來了。」

  果不其然，頓時就有兩聲尖叫響起來：「誰跟蝙蝠（大狗）關係好啊！」

  郝仁呵呵傻笑，總算哄著莉莉出了門，隨後便在沙發上打開數據終端，想看看自己前兩天交給渡鴉12345的報告有沒有回覆。

  莉莉完成進化之後第二天郝仁就寫好了報告，雖然文筆就那樣吧，但基本上是把「狼人變身驚現哈士奇本體」的過程給詳詳細細描述了一遍，他覺得哪怕渡鴉12345再不靠譜，面對這份驚奇報告都應該很快有反應才是，結果打開數據終端一看，自己的報告上只被打了個「已閱」的戳，那個女神經病連個評語都沒留。

  郝仁順手給渡鴉發去聯絡申請，但回應他的竟然是一段聽上去神聖莊嚴，實際上毫無節操的自動回覆：「你所呼叫的上帝不在家，請在滴一聲後留言。如信徒遭遇緊急情況請查詢自助神啟－祈禱系統，如僕從軍戰士或其他軍務人員遭遇緊急情況請諮詢自助求援終端，如正式審查官遭遇緊急情況請向最近武裝支援部呼叫兵力，如郝仁遭遇緊急情況請用內力和信仰扛過去。」

  郝仁：「……」

  「本機有個建議，」數據終端突然開口了，「你可以拎著菜刀衝到12345長官的辦公室裡，把她的奧術僕從叫出來然後主動單挑，從辦公室砍到資料館，再從資料館砍到動力房，最後在當地頻道瘋狂留言罵她是個神經病。」

  「這樣可以讓她重視到我的才幹和價值？」

  「不，這樣死的比較有尊嚴，而且至少你可以出現在當地頻道的頭條裡。」

  郝仁想了想，把數據終端交給薇薇安：「扔廚房，煮半小時，多放點香菜。」

  「有種的試試！信不信本機把你鍋給鑽個窟窿！」

  一上午時間就在郝仁和數據終端的拌嘴中飛快過去，然後……中午莉莉沒有回來。

第九十八章綁架？

  郝仁和薇薇安一直等到中午十二點，都沒看見莉莉的影子。

  那姑娘是個相當有時間觀念的人——至少在飯點上相當有時間觀念。作為一隻哈士奇，她不會給別人留下任何可以搶她口糧的機會，所以通常情況下開飯前一個鐘頭她就該回家了，尤其是今天她還說好了中午前肯定回家，因此這遲遲不歸讓郝仁有些費解。

  「她可是頭一次耽誤吃飯，」薇薇安把飯菜端上桌，奇怪地看向大門口，「有事耽擱了？」

  「我給她打個電話，」郝仁摸出手機撥通了莉莉的號，半晌之後搖搖頭，「沒人接。」

  薇薇安和郝仁大眼瞪小眼，前者終於第一個開口了：「她在這兒還有別的朋友或者去處麼？」

  「沒，她跟你一樣孤家寡人過來的，在這裡人生地不熟，」郝仁慢慢站起身，越想越不對勁，「而且她平常有事情從不憋著，真有情況應該第一時間打電話回來通知一聲才對。不會出事了吧？」

  「她能出什麼事？那戰鬥力又不是擺設，」薇薇安隨口說道，「你太緊張了吧？」

  「倒也是，怎麼說她也算個狼人……至少是個猛犬。」

  郝仁雖然這麼說著，心中那種沒來由的不安感卻絲毫沒有退去，他不知道這種不安是從何而來，按理說莉莉這才出門幾個鐘頭，現在也只不過是電話暫時打不通而已，這完全沒有達到可以讓人緊張的程度，但郝仁就是感覺有哪不對勁，似乎他從很久以前就很靈的第六感又在蠢蠢欲動的樣子——這讓人略有煩躁，但又無可奈何。

  「我放幾隻蝙蝠出去，在附近街道搜索一下，」薇薇安看到郝仁那坐立不安的樣子便站起身，隨手變幻出幾隻黑色蝙蝠，「她平常會去的地方我大概都知道，要是找不到的話咱們就出門找找。」

  郝仁剛要點頭，旁邊沙發扶手上放著的手機突然跟催命一樣響了起來，他趕緊拿起電話，結果手機屏幕上赫然是莉莉的來電頭像：一隻白色哈士奇，這是昨晚上郝仁不知出於什麼目的給換上的，圖片來源是前兩天莉莉變身時候的視頻截圖。

  「喂，莉莉？」郝仁對薇薇安招招手，示意是二哈來電，「你在哪呢？中午怎麼沒回來？」

  「房東房東，我遇上兩個神經病誒，」莉莉那邊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兩個外國人，說是我的什麼『家長』，要帶我回家族裡，現在我在一個不知道什麼地方呢。」

  郝仁這顆心登時就提了上來，他臉色一變，旁邊的薇薇安也立刻湊了過來：「怎麼回事？」

  郝仁對薇薇安擺手示意她別說話，然後語氣急促地問：「你現在在什麼地方？那兩個外國人長什麼樣？他們怎麼跟你說的？你現在安全不？」

  「不知道什麼地方啊，」莉莉的聲音聽上去仍然很精神，看樣子是沒受什麼傷害，只是聽起來挺困惑，「他們神神叨叨的，什麼都不說明白。對了，他們倆其中一個長得很高，大概有一米九上下，壯的跟熊一樣，另外一個是跟房東你身材差不多的男人，鷹鉤鼻，臉色很差跟生病一樣……」

  莉莉顛三倒四地把那邊的情況一說，郝仁完全不得其要領，只能判斷那個二貨真被人給拐跑了，他頓時有點氣急敗壞：「你怎麼這麼二呢！這麼容易就被陌生人給拐了？」

  「我沒想跟他們走！」莉莉的聲音聽上去很生氣，「我是被一陣黑煙帶走的！那個大塊頭的傢夥會魔法，一陣黑煙就把我給帶過來了，等黑煙散開之後我就在個不認識的房間呆著。要是平常我早就把這種傢夥打趴下了，不過這次的倆好像挺厲害，我不知道能不能打得過他們，沒敢隨便動手……房東你趕緊來救我！」

  「我跟薇薇安這就出門，你大致說說你能看見的情況，我好知道你在什麼地方。對了，綁架你那倆外國人呢？你這麼打電話會不會被發現？」

  「他們出去給我買吃的了，但其中一個沒走遠，我能聞到他的氣味就在附近，不過這麼遠的距離而且還有墻擋著，他是聽不到這邊動靜的，」莉莉的聲音壓的更低，甚至到了郝仁勉強才能聽清的程度，看來即便哈士奇也有自己的腦子，「我在一個看起來挺破舊的房間裡，墻皮都掉了很多，似乎是個廢屋，那個大塊頭用黑霧封著大門和窗戶，我出不去也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不過剛才他們開門的時候我往外看了一眼，外面是個跟倉庫似的地方。」

  郝仁一愣：就這點信息，哪能判斷出什麼情況來？整個t市廢倉庫簡直不要更多，符合條件的估計至少也有兩位數……

  「你在房間裡找找，看能找到什麼標誌物不，」郝仁發現自己完全不能從莉莉提供的線索中發現有價值的情報，於是趕快想別的辦法，「要是倉庫值班室的話或許留著當初的標牌或者廢紙，你找找看。」

  「標牌啊……」莉莉那邊傳來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這裡雖然挺破的，但那倆神經病好像專門打掃過，乾乾凈凈什麼都沒有……啊，找到了！這邊有個廢鐵牌，看不太清上面的字，就看出『豪運』什麼什麼的……有用不？」

  「豪運？」郝仁立刻拚命搜刮自己的腦袋，試圖回憶起這城市裡有什麼廢舊倉庫會跟「豪運」倆字沾邊，而此刻他突然聽到莉莉那邊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鐵門碰撞聲，似乎是倉庫大門被人推開的動靜，緊接著莉莉的聲音響起：「他們回來了，我先掛了啊。」

  「注意安全！」郝仁最後只來得及說一句話，「儘量別和他們打，他們會魔法！」

  莉莉那邊嗯了一聲，電話便掛斷了。

  「怎麼個情況？」薇薇安湊過來問道，別看平常跟莉莉矛盾不斷，但現在她同樣相當擔心。

  「那個二貨被綁架了……我聽著像是綁架，」郝仁已經鎮定下來，但心頭的違和感完全壓制不住，「她那麼厲害竟然也會被綁架……這個世界真危險。」

  接著郝仁就把莉莉的情況給薇薇安大致說了一下，後者聽完之後卻露出鬆一口氣的模樣：「別著急，那個大狗不會有事。」

  郝仁奇怪地看了薇薇安一眼，後者提醒他：「還記著你遇上的那個卡薩‧艾本麼？」

  郝仁頓時感覺後背上的雞皮疙瘩此起彼伏：「那個威猛基佬？！」

  「你怎麼就記著『基佬』倆字？」薇薇安使勁瞪了郝仁一眼，「如果我猜得沒錯，莉莉就是被那個卡薩‧艾本帶走的，她是被自己的『同族』給發現了。」

  「同族？」郝仁一下子反應過來，「你說那個基佬是狼人？！」

  「艾本家族嘛，如果沒錯的話應該就是他們，」薇薇安呼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懊惱，「嘁，真不該這麼大意，看樣子這一百多年過的太安逸，我失去警惕心了，聽到艾本倆字的時候就該想到是他們。」

  郝仁眨著眼：「既然是狼人，他們綁架莉莉幹嘛？」

  「還能幹嘛？把同族帶回去唄，」薇薇安一聳肩，「艾本家族是僅存的幾個還幻想著復興『神話時代』的異類家族之一，也是唯一一個講究『家族觀念』的狼人氏族，他們一直在全世界不斷尋找失散的同胞，最開始的時候還只是聚攏自己的家族或者跟自己有血緣關係的旁系成員，但後來近兩百年他們把拉攏範圍放大到了整個狼人種群，只要是狼人就會被他們拉攏，莉莉這樣的……你說除非親眼看見，誰會想到她是個哈士奇？」

  郝仁：「……」

  顯然「綁架」莉莉的兩個倒黴狼人是被坑了。

第九十九章 找人

    如果薇薇安說的沒錯，那莉莉確實不會有什麼危險——當然人身自由是沒什麼保障了。

    狼人其實是個喜歡獨行的種族，大多數狼人成年之後都不會和族群在一起，這也導致這顆星球上的神話時代終結之後狼人成了衰落最快、分散最嚴重的異類種族之一。而艾本家族卻是狼人群體中的特例：這是一群有著家族概念的狼人，並且直到神話時代結束、人類教會和獵魔人全面佔優很長一段時間之後還保持著緊密的族群聯繫，時至今日，他們已經成為狼人群體中碩果僅存的大家族。

    艾本家族的上層是怎麼個組織形式沒人知道，薇薇安對他們的瞭解也僅限於其外部行動，這個族群一直致力於重新聚攏那些被不斷打散的家族成員，他們原本的根據地在歐洲和拉美一帶，並且直到一百年前都沒有離開這個範圍。

    「那是一幫很奇怪的傢夥，比普通狼人稍微多那麼一點腦子，但多的有限，」薇薇安在介紹艾本家族的時候順口給出了評價，「他們還知道團結就是力量，但卻蠢到想憑手頭那點力量重建神話時代，嘖嘖，芬裡爾後來都讓獵魔人給燉了，他們還不知道收斂。」

    「莉莉被他們帶走會怎樣？」這是郝仁當前最關心的問題。

    「強制入夥唄，」薇薇安撇著嘴，「狼人的智力就這樣，從來不會委婉的，哪怕對自己人也習慣用強硬手段。艾本家族恐怕已經把所有零散狼人當成自己的拉攏對象了，他們人多勢眾，必然會採取強制手法，大狗那個二貨暫時不會有問題，因為她目前還算那倆狼人眼裡的『自己人』，但等雙方攤牌之後肯定打起來，就以那個二貨剛剛成年的半吊子本事……大概會被揍的媽都不認識吧。」

    郝仁一聽這個冷汗就流了一脖子，趕緊低頭繼續在全市地圖上尋找線索。

    薇薇安根據經驗判斷出那個會使用黑霧的狼人是用艾本家族的天賦力量將莉莉帶走的，而那種黑霧的轉移範圍不會太遠，所以莉莉當前應該還在城市範圍內，郝仁的搜索目標也就限制在這一區域。他打開了數據終端，讓後者把全市地圖投影出來，隨後以「豪運」為關鍵字搜索出一百多個目標來，而在這一百多個目標裡，跟倉庫、廠房、其他大型設施相關的目標多達十幾個。

    這倒黴催的大眾名字……現在郝仁只能慶幸莉莉沒被關在光明XX廠，那名字更爛大街……

    「話說你就沒個信號追蹤功能的？」郝仁一邊挨個排查那些疑似地點，一邊不滿地敲打著數據終端的外殼，「剛才莉莉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你追蹤一下信號不就完了？」

    數據終端倒是理直氣壯的：「剛才本機在睡覺，你自己沒想起來還怨得著別人？本機是工具，你才是用戶好麼，自己不開機還埋怨鬧鐘不響，你也好意思。」

    郝仁頓時無言以對，只好繼續低頭工作。他倒是想過要不要給渡鴉12345發個求救信，畢竟這算是工作上的突發情況，但這個想法只是閃了一下便被他扔到一邊去了：這是自己的責任，他得有所擔待，不管怎麼說他現在也算莉莉的監護人，遇上一點突發情況就向上級求援那多丟人啊。

    「市裡邊再加上周邊區縣，名字帶『豪運』倆字的有一個電器廠，兩個物流公司，兩個倉庫，以及其他六七個感覺不怎麼靠譜的單位，莉莉說的那地方像是廢倉庫，也有可能是哪個工廠自建的庫房，或者乾脆就是搬空之後的廠房……嗯，電器廠可以排除掉，人家還運營著呢，不是廢廠子，同理再排除一個物流公司，剩下的還有仨目標。」

    三個目標，全都是廢棄數年之久的單位，在網上根本查不到，也幸虧數據終端能從犄角旮旯裡採集到它們的信息。這三個地方都符合「形似廢舊倉庫」的特徵，因此已經沒辦法繼續排查了。

    「那就都去看看，」薇薇安看了地圖一眼，發現這三個地方相距很遠，一個在市內比較偏僻的老城區，一個在北郊地區，還有一個乾脆在幾十公里外的另一個鎮上，都屬於那種被開發規劃遺忘、廢棄幾年都沒人接手的後媽地塊，「還真挺符合電影規律的，把人藏在這種地方還真不容易找出來。」

    「這離得挺遠啊，」郝仁看著地圖犯了愁，「我果然應該先買輛車……給上帝打工我竟然連個交通工具都要自備。」

    「我派蝙蝠飛過去，」薇薇安揮手召喚出三隻小蝙蝠，隨後看了看外面的太陽，臉色不太好，「嘁，大太陽，天氣預報一點都不準，蝙蝠飛過去恐怕要烤個半死，那個二貨欠我個大人情。」

    三隻小蝙蝠在薇薇安身邊盤旋飛舞著，隨後以一種近乎壯烈的架勢朝窗口飛去準備迎接外面燦爛的陽光，郝仁聽到薇薇安的話頓時想起什麼，趕緊叫道：「等會，我有辦法！」隨後跑到莉莉房間裡拿了瓶東西出來，赫然是一瓶防曬霜。

    「那丫頭前兩天心血來潮買了瓶這個，結果她壓根不用，正好給你的蝙蝠用上吧。」郝仁樂呵呵地擰開防曬霜的蓋子，揮手招呼薇薇安的蝙蝠落到桌上，吸血鬼少女立馬目瞪口呆：「你這個思路挺廣啊……嘶，好涼！」

    蝙蝠和薇薇安共享感官，郝仁把防曬霜塗在蝙蝠身上的時候薇薇安頓時就有了感應，那一聲輕呼悅耳嬌媚，讓郝仁手一抖差點整瓶子都扣在桌上：「別這麼大反應好麼……」

    「我這輩子都沒用上過這麼貴的東西，」薇薇安一臉怨念，「第一次塗防曬霜竟然是給自己的蝙蝠……誒你少塗點，太多就飛不起來了！」

    片刻之後，郝仁搞定收工，三隻塗著防曬霜的小蝙蝠興沖沖地飛出了窗子，向著三個方向疾掠而去，其速度遠超正常蝙蝠，目測最慢的也有八九十邁。郝仁看著迅速消失的三個小黑點，自己也挺感歎：「我這個思路確實挺廣的啊。」

    薇薇安沒有回話，她已經沈浸在對三隻蝙蝠的感官共享中，正在全神貫注地感知著三隻蝙蝠感應範圍內的一切情況，這座城市以一個三維模型的姿態在她的精神世界中飛快擴展著，很快第一隻蝙蝠便抵達了最近的目的地，是那座位於市內的廢棄物流公司庫房。

    庫房內外了無人氣，第一個地點被排除了。

    剩下兩隻蝙蝠分別向幾十公里外的衛星鎮以及遠在城市另一頭的北郊郊區飛去。

    「咦……」薇薇安突然從凝神狀態驚醒，輕聲驚呼了一聲，郝仁立刻湊上來：「找到了？」

    「有一隻蝙蝠死掉了，」薇薇安大惑不解，「我都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其中一個蝙蝠突然就沒了動靜。是往北郊飛的那個，途徑市中心時消失的。」

    「會不會是狼人出手？」

    「不會，狼人又不會飛，一般對付不了我的蝙蝠，」薇薇安皺著眉，「可能是撞在變壓器上給電死了吧，飛太快的時候偶爾會出這種意外……這兩年人類造的麻煩東西真討厭，我自己都撞上去過好幾次。話說還有防曬霜麼？我再放一個。」

    郝仁順手把防曬霜遞過去：「你自己來，我給一蝙蝠塗油看著你表情變化感覺怪怪的。」

    薇薇安白了郝仁一眼，開始低頭給蝙蝠塗防曬霜，第四隻「偵察兵」很快便出發了。

    「果然在北郊！」薇薇安終於順利發現了線索，「有那隻大狗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