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聯儲季度高級貸款專員意見調查（SLOOS）報告顯示，第二季度美國的銀行信貸標準收緊，企業和消費者的貸款需求減弱，銀行預計將在2023年剩餘時間內進一步收緊標準，在經濟趨弱的背景下，抵押品價值和貸款信用質量料將惡化。

　　具體來看，在對大中型企業的工商業貸款中，報告信貸標準收緊的銀行佔比為50.8%，高於第一季度的46%，報告大中型企業工商業貸款需求下降的銀行佔比從第一季度的55.6%降至51.6%。

　　在信貸緊縮加劇背後，美聯儲激進加息衝擊波難停，美國銀行“破產潮”仍未結束。7月28日，堪薩斯州心臟地帶三州銀行（Heartland Tri-State Bank）因資不抵債宣告破產，由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接管，這是今年以來美國出現的第五起銀行破產案。

　　不過，這次倒閉的心臟地帶三州銀行規模很小。根據FDIC的數據，心臟地帶三州銀行倒閉時擁有約1.39億美元的資產。相比之下，除了主營加密業務的Silvergate銀行外，今年迄今為止倒閉的其他銀行的資產都超過了1000億美元。

　　心臟地帶三州銀行倒閉是孤立事件還是新一輪風暴來臨？

　　更多中小銀行或將倒閉

　　整體而言，此次心臟地帶三州銀行倒閉風險可控。

　　根據FDIC發布的聲明，為了保護儲戶，其已經與堪薩斯州的另一家社區銀行夢想第一銀行（Dream First Bank）簽訂了購買和承擔協議，夢想第一銀行將承接心臟地帶三州銀行的存貸款和其他資產及負債。截至3月31日，夢想第一銀行擁有4.8億美元的資產。

　　與此同時，FDIC同意分擔夢想第一銀行購買的貸款的未來損失，此次破產事件預計將使FDIC的存款保險基金損失5420萬美元。

　　中國銀行研究院研究員杜陽對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分析稱，目前心臟地帶三州銀行倒閉的原因暫未公佈，但整體來看，這是一個相對孤立的事件，預計不會對美國乃至全球銀行業產生衝擊。一方面，該銀行資產規模較小，屬於區域性銀行，僅擁有四家分支機構，對當地銀行業影響有限。另一方面，FDIC迅速對該銀行進行處置，在綜合考量多方面因素後，選擇由夢想第一銀行收購和承接該銀行的存貸款以及其他資產負債，並未對儲戶存款造成損失，處置過程較為高效順利。

　　清華大學全球私募股權研究院研究員孫長忠對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表示，心臟地帶三州銀行是一家為地方服務的社區小銀行，總部所在的鎮只有大約2000位居民，類似的社區小銀行在美國有數千家，雖然破產的具體原因目前尚不清楚，但這樣的事件即使在低利率環境下也不罕見，影響範圍很小，也沒有引起太大的關注，應該視為一起孤立事件。但在今年已經發生數起銀行倒閉事件以及美聯儲持續加息的背景下，還是值得給予一定的注意和觀察，也不排除在加息後續效應發酵中，還會發生類似事件。

　　隨著美聯儲加息的滯後效應逐漸顯現，未來可能還會有更多中小銀行倒閉。杜陽分析稱，資產端來看，高利率對中小銀行資產淨值仍產生較大壓力。7月，美聯儲再次將聯邦基金利率上調25個基點至5.25%~5.5%區間，或將使中小銀行資產淨值進一步折損。負債端來看，存款流失問題依然嚴峻。美聯儲披露的數據，截至7月19日，美國商業銀行存款規模共計17.3萬億美元，較年初減少約4000億美元。如果中小銀行資產端和負債端的問題不能得到有效解決，或仍面臨倒閉風險。

　　不過，大銀行表現穩健，不太可能發生太大危機。杜陽認為，從大型銀行經營情況來看，暫不會發生大型危機。7月14日以來，摩根大通、美國銀行、富國銀行、花旗集團陸續披露2023年二季度業績。整體來看，2023年上半年，四大行營業收入共計1959.7億美元，同比增長11.6%，淨利潤共計601.1億美元，同比增長31%，增速處於歷史較高水平，經營情況良好有助於提振儲戶及市場信心，利於大型銀行穩健經營。

　　歐洲大型銀行的情況也基本類似。渣打集團行政總裁溫拓思表示，渣打集團在2023年上半年的業績表現亮眼。收入按年增長18%，稅前基本利潤增長29%，保持了強勁的盈利能力、高流動性及穩健的資本水平。渣打集團還宣布了新的股份回購計劃，向股東額外回報10億美元，並上調了2023年的收入、收入與成本增長差及有形股東權益回報的預測指引，現在預計全年有形股東權益回報將達到10%。

　　監管“重拳”來襲

　　為了防範未來的危機，新的監管規則也在加速出爐。

　　7月底，美國最高銀行監管部門公佈多年來最為全面的資本金改革計劃，大型銀行將被要求提高資本金規模以應對可能出現的意外損失。美聯儲、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貨幣監理署（OCC）發布的報告，資產規模不低於1000億美元的銀行必須將資本金規模提高約16%，最大八家銀行需將資本金提高19%左右，資產規模在1000億至2500億美元的銀行被要求將資本金規模提高5%。該計劃也將導致Regions Financial、KeyCorp、亨廷頓銀行等銀行面臨本來只適用於大型銀行的更為嚴格的資本金規定。

　　對此，穆迪投資者服務公司金融機構董事總經理Ana Arsov表示，對資產超過千億美元的銀行提高監管資本要求的提議，從長遠來看對信貸有利。然而，這些銀行可能會承擔更高的短期成本來實現這些要求，並需要時間過渡到更高的資本水平。

　　如果監管機構對銀行實施更嚴格的限制，一些活動或將轉向監管更寬鬆的金融中間商、非銀金融機構，比如資管機構黑石和阿波羅可能受益。摩根大通首席執行官傑米·戴蒙表示：“這對於對沖基金、私募股權基金和私人信貸機構來說是好消息。”

　　與此類似的是，摩根大通首席財務官Jeremy Barnum表示，更高的資本要求肯定會增加信貸成本，對經濟不利。大行們可能會提高產品價格或放棄一些產品，以抵消更高的資本成本。

　　儘管大幅度提高資本金要求可能會迫使銀行削減服務、提高收費，但美國監管機構認為，一個更具韌性的銀行體系所帶來的好處將遠遠抵消這些成本，在今年一系列中型銀行倒閉事件後，這些舉措將有助於完善金融系統。

　　孫長忠對記者分析稱，早在3月份地區銀行危機發生前，美國金融監管當局就已經開始著手強化銀行監管要求了，業界對此早有準備。目前美國大銀行比較穩健，不太可能發生危機事件，提高資本金要求也不會對他們產生太大的影響，但對於一些此前要求沒那麼嚴格的中型銀行可能會有一些影響。總體上看，提高資本金要求等強化監管措施將有利於增強防範和化解風險的能力，但也會增加成本，下一步討論的重點應該是二者的平衡問題。

　　美國監管機構將在11月30日之前就該提案徵求公眾意見，計劃在2028年7月1日之前全面實施這些要求，預計銀行業將進行遊說，尋求軟化、推遲或以其他方式阻撓這項資本金改革計劃。

　　此外，美國監管機構還要求銀行加強應急融資計劃，今年早些時候矽谷銀行在內的幾家銀行突然倒閉使流動性問題成為焦點。7月28日，美聯儲和FDIC等監管機構在一份聯合聲明中表示，銀行應保持“可操作的”應急計劃並專注於流動性風險管理，鼓勵銀行將美聯儲貼現窗口納入自身的應急資金計劃。“2023年上半年發生的事件進一步凸顯了流動性風險管理和應急資金規劃的重要性，從這些事件中可以看出，一些銀行存款外流的程度和速度都是前所未有的，導致了這些機構出現嚴重的流動性和融資壓力。”

　　未來風險在哪兒？

　　自今年3月以來，美國地區性銀行接二連三倒閉引發了金融業動盪，加劇了市場的擔憂情緒。在眾多美國銀行破產事件背後，美國利率上升和金融機構風險管理不善都難辭其咎。

　　在6月暫停加息後，美聯儲7月重啟加息，將聯邦基金利率目標區間上調至5.25%~5.50%來抑制通脹。從種種跡象來看，美聯儲激進加息的衝擊遠未結束，滯後效應下未來或面臨更多挑戰。

　　美聯儲數據顯示，截至7月26日當週，矽谷銀行破產後推出的銀行定期融資計劃（BTFP）工具使用規模已從一周前的1029億美元進一步升至1051億美元，創下新高。近期美國銀行業存款也再度呈現出外流趨勢，美聯儲公佈的經季節調整的數據顯示，截至7月22日當週，商業銀行存款驟減787億美元，創下自矽谷銀行倒閉後的一周以來的最高水平。

　　下一個風險點或在商業地產。最新公佈的SLOOS報告顯示，由於新冠疫情和利率上升導致遠程工作增加，寫字樓業主陷入困境，銀行對商業房地產尤為擔憂，報告建築和土地開發貸款標準收緊的銀行淨百分比高達71.7%。

　　隨著遠程辦公成為許多公司的常態，消費者也習慣在網上購物，倫敦、洛杉磯和紐約等城市充斥著不少當地居民已經不再需要的建築。如果找不到租戶，房東和放貸機構將面臨比前幾個週期更大的損失。全球房地產服務公司仲量聯行7月公佈的數據顯示，紐約、舊金山、東京和華盛頓特區的優質寫字樓租金同比出現負增長。

　　英國謝菲爾德大學政治經濟學家兼會計實務教授墨菲（Richard Murphy）表示，雇主們開始意識到，已不必再建造巨型設施來容納員工，商業地產的業主應該感到擔憂，這方面的投資最好現在就退出。

　　與此同時，賣空者繼續瞄準世界各地的上市房地產公司，押注他們的股價會重挫。數據提供商Hazeltree的數據顯示，截至7月的15個月裡，機構投資者藉出用於做空活動的房地產股票數量在歐洲、中東和非洲地區（EMEA）增長了30%，在北美激增了93%。

　　與此呼應的是，美國工業和寫字樓房地產投資信託基金（REIT）的全球貸款人在7月份向數據提供商Credit Benchmark提供了信用風險評估，與六個月前的估計相比，該行業的公司目前發生債務違約的可能性增加了17.9%。

　　但細分來看，商業地產中並非全是風險，也有一些值得投資的領域。黑石首席財務官Michael Chae分析稱，商業地產行業規模龐大，行業出現分化。傳統辦公樓等板塊，尤其是美國的傳統辦公樓板塊，確實面臨著基本面的挑戰，其空置率已超過20%。可以專注於一些基本面表現良好的板塊，例如物流、數據中心、租賃住房、生命科學辦公樓，其中許多板塊空置率僅為2%~5%，且市場租金在以兩位數的速度增長。未來重要的是在哪些領域進行投資。

　　銀行業與商業地產的聯繫頗為緊密，未來會承受一些壓力。穆迪投資者服務公司今年6月表示，在6萬億美元的未償還商業房地產債務中，全球銀行業者大約持有一半，2023年至2026年到期債務在總額中佔據最大比重。

　　不過，目前來看風險仍然可控。杜陽對記者分析稱，美國大型銀行恢復與處置機制建設較為完善。金融危機後，為了避免大型銀行救助造成的風險外溢，解決“大而不能倒”問題，美國監管機構致力於提升大型銀行損失吸收能力，並由FDIC深度參與大型銀行恢復與處置計劃的完善。整體來看，當前美國大型銀行資本充足率尤其是TLAC資本充足率水平較高，能夠有效地進行系統性風險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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