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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8-28 22:48:17

前言:

失去記憶的東方畫者林汐,
意外得知自己竟是億萬家財的繼承者,
於是謀殺頻起於她平凡的生命中。
紐約的午夜,
躲避追殺的林汐無意間撞到了殺手的槍下……
他,雪菲爾德伯爵,曾是黑道有名的殺手——
黑天使,無情如他,人稱「面具」。
直到這天夜裡,他遇見了這個叫做林汐的東方畫者。
理智告訴他,他們之間有的不過是場交易而已,
可為什麼,
每當她靠近時他的心跳會失去了固有的節奏?
在他驚覺自己愛上她時,謀殺者的足音也漸漸掩近。
黑殺手救得了自己的天使嗎?
且看那一場嘉年華舞會……


第1章(1)  

  林汐悲慘地從紐約污穢的下水道爬出來時,已過了午夜。

  她被打擊過的頭仍痛得要命,雙耳也仍在轟鳴,白色襯衫上沾滿了泥污與褐色的血跡。有一瞬她幾乎弄不清自己仍活著還是已經死了,直到紐約冬季的寒風喚回了她的神智。

  回憶起唐娜橫屍公寓的情景,她的胃仍攪得難受。一想到自己也差點成為紐約報界報道的下一具無名女屍,她的心頭更是一團混亂。

  林汐溫暖的大衣早在掙扎中失落了,她的小皮包也在給予兇手重重一擊時,不知飛到哪裡去了。此刻的她沒有證件沒有錢,隻身立在深夜兩點的紐約街頭。

  這個號稱是全世界最繁華的城市,每天都有無名屍體在街頭出現。

  紐約的寒夜涼得嚇人,冷空氣似乎是冰渣,吸走了林汐肺腑間最後的溫暖。

  現在她該怎麼辦?� �

  看到這個委瑣的男人,黑昊如十二月般冰冷的黑瞳更是結了一層薄冰。

  雖然衛彪的話讓他惱怒,可他所有的動作只是拿個小匙把杯裡的咖啡攪得叮噹作響而已。

  他的右手照例平放在桌上,修剪整齊的手指上沒有任何的裝飾。穩定的手是一個殺手所需要的最大財富,而黑昊的手是殺手中最值錢的一隻。

  只要黑昊願意,天下沒有他殺不到的人。而此刻,紐約「太陽幫」的新任幫主衛彪正極力遊說他加入他的麾下。

  黑昊的眼光不帶任何表情地自衛彪臉上掠過,投射在藍調酒吧的內部裝潢上。

  這間藍調酒吧一向是以酒和畫出名的,套白夜一句話,這是個紐約少有的優雅之所。雖然他習慣於喜怒不行於色,可得知粗俗的衛彪居然選擇了這個高雅的地方,還是讓他小小地意外了一下。

  黑昊注意到,在木製樓梯的不顯眼處掛著一幅畫:

  黑是畫的底色,在黑色之上凌亂地塗抹著一些線條,艷麗的色彩與深沉的黑色形成鮮明的對比。就整幅畫來說線條不多,但畫上的線條幾乎涵蓋了人類絕大多數的想像。畫面乍看凌亂不堪,可細細體味之下,就能體會到畫所傳遞的一種情緒——在看似平凡中,畫者正努力掩藏著的神秘與近乎瘋狂的陰暗情緒。

  黑昊的唇畔浮起一抹冰冷的笑,他能想像畫者是怎樣放縱著自己的情緒在畫布上恣意揮灑。

  雖然他不懂繪畫,可他能讀懂這幅畫!

  黑昊的目光沒有表情地掠過畫下貼著的標籤——「黑夜殺手,黑帝斯」。

  這個畫者沒什麼名氣的,不過他喜歡。

  一幅「黑夜殺手」應該夠格填補一個殺手臥室的空白吧。

  「我要買那幅畫。」黑昊豎起他價值連城的一個指頭。

  「姓黑的,我們老大邀你入伙是看得起你,你別給臉……」衛彪的手下終於忍不住。「衛大幫主,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黑昊的眼神犀利。

  「這……」衛彪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卻沒得到黑昊絲毫的專注,心裡對這個目中無人的殺手早就惱了,而手下的出頭正對了他好大喜功的胃口。

  「知道我為何會來赴約嗎?」黑昊的眼神慵懶得危險。

  「當然是我們老大的威名……」衛彪那個沒頭腦的手下還在自我陶醉,不過老奸巨滑的衛彪已嗅出了味道不對,一時一張臉繃得死緊。

  黑昊只作未見,依然冷冷地道:「先前有人要買你的命,而我一向是遵守諾言的人。」

  「誰想要我的命?」短暫的驚慌之後,衛彪立刻冷靜了下來。畢竟他是大風大浪經得多了的人物。

  「還記得賀家的小女孩?或者你以為她已被大火燒死了?」黑昊的眼眸裡閃著讓人心寒的冷光。在黑昊的體內有著三分之一的蒙古血統,所以他的黑眸又深又長,而其中射出的冷光則更顯凌厲。

  「可是……」在他背叛了賀竟正,也就是「太陽幫」的前任幫主之後,賀易蘭是惟一的漏網之魚,可一個才十歲的小女孩怎可能請動黑道身價最高的殺手?

  「殺你這種人渣一個硬幣就可以了。」黑昊微笑,可笑意不及他的眼眸,「你——乖乖受死吧。」

  就把這作為他告別黑道的最後演出吧!

  黑昊的手槍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與優雅自槍套滑出,在這之前還沒一個獵物能從他槍口下逃生,可是……

  「該死!」黑昊忍不住詛咒,「你來幹什麼?!」

  「祝賀你功德圓滿,順便道別啦,現任雪菲爾德伯爵。」「夜梟」五人組合中惟一的女性青翼從吧台裡探出頭來,一臉無辜地道。

  他就知道這些小鬼個個好奇心十足,總有一天會被好奇心咬著了的。黑昊詛咒,不過他還是先完成被青翼攪亂了的計劃吧。

  只這麼一眨眼功夫,狡猾的衛彪已推了他一個手下作了替死鬼,而自己則搶到了門邊。

  衛彪也未免太低估他了,如果這麼就讓衛彪跑了,他還稱什麼「殺手中的殺手」?

  黑昊冷笑,只一瞬他就重新制定了計劃。

  青翼在下一刻被黑昊撲倒,一顆子彈從他們的頭頂呼嘯而過。� � �

  林汐快凍僵了,如果再不到的話,她可以肯定自己會成為紐約街頭下一具無名屍體。不過老天總算沒對她這麼殘忍,當林汐看見藍調酒吧的木製招牌在霓虹燈下閃爍時,她知道自己暫時安全了。

  如果運氣好的話,也許她已賣出一張畫了。

  林汐吹口熱氣呵熱已凍僵了的手指,伸手就要推開沉重的橡木門,不料——

  她的手還沒有碰到門,橡木門就忽然被人從裡面打開了,猝不及防的林汐被沉重的木門打著了,當下腳下一個踉蹌。還沒等她站直身體,一隻黑壯的短手就從裡面伸了出來,一把抓向她。

  林汐才剛來得及叫出半聲,一陣白熱化的疼痛就在她的肩頭爆開。她本就傾斜的身子立即栽下了堪稱陡峭的台階,而她最後的意識是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

  殘存的理智告訴她,那是槍聲!

  黑昊的身體還沒從地上起來,手裡的槍已發出了四發子彈:

  第一發自門縫打中了門外那個路人,子彈的衝力讓那人一頭栽下了台階,而衛彪試圖抓那人做人質的主意也因此而破產;第二發正中衛彪的額頭,一槍斃命;第三、四發則打中了試圖拔槍的嘍囉們,一發照顧兩個,恰好擊中了他們的手腕,使得他們從此無法再握槍。而剩下的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好棒!」青翼忍不住讚歎。

  青翼一直羨慕他們的身手,卻因為先天體質柔弱只能是幕後的工作人員。

  「用你的計算機通知警局吧。」黑昊吩咐。

  他知道青翼一向與她的計算機形影不離。

  「你怎麼知道……」青翼嘴裡嘀咕著,手已從先前藏身的吧台底下拖出了隨身的手提電腦,接上電源後開始上網切入紐約警局的系統。

  黑昊逕自推開酒吧的橡木大門,衛彪醜陋的屍體就倒在門外,而那個被他擊中的路人正倒在高高蹬台階下面,黑昊不能確定他是否會因此折斷脖子。

  當他把手指放在他的鼻子底下時,黑昊感覺到了他的呼吸。他的身體順著他的手掌軟軟地翻了個身,黑昊這才發現這是個女人,而她的肩部的傷口比他想像的嚴重。

  「查裡斯警長15分鐘後到。」等青翼從計算機前抬起頭來,發現黑昊已經不見了,橡木門上釘著一張紙條,黑昊龍飛鳳舞地寫著:

  黑夜殺手。

  黑夜殺手?青翼奇怪,然後她想起來,那是一幅畫,黑昊曾說過要買那幅畫。� � �

  陽光燦爛的午後,林汐在畫室裡繪畫,畫裡也是一個燦爛的午後,青色的草地上各色草花盛開著。

  林汐以油畫刀將色彩大塊大塊地揮灑在畫布上。慢慢地,她開始迷茫起來,在她的畫上出現了一個穿著蓬蓬裙的小女孩。

  女孩的面目好模糊,林汐努力想看清楚,可是不行!

  「小公主……」

  有一個歡樂的聲音在她耳邊輕喚,好熟悉,可她記憶的庫存找不到這個聲音的主人。

  林汐再次努力朝畫布看去。

  不知為什麼畫裡的陽光忽然變得好紅!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血,好多血!

  她的手上沾滿了鮮血,而畫布上也正有鮮血流淌下來。

  槍聲!

  「不!不!不……」

  林汐控制不住自己,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

  「醒來!」一個聲音在她耳邊說。

  「不要,不要殺我!」林汐驚慌地遮住臉,肩膀上一陣尖利的疼痛撕扯著她,「不要……」

  她終於哭泣出聲,就像這許多年她常常自睡夢裡哭醒一樣。

  「醒來,你沒事了!」一個聲音冷然地說。

  沒有溫度的聲音終於讓林汐清醒過來了。她的目光掃過陌生的房間,最後停留在眼前這個陌生人的臉上,「你是誰?」

  「傷口裡的子彈已經取出來了,沒傷到骨頭,也不會留下後遺症。」黑昊冷冷地道,心想她最好識相點,不會哭鬧著說什麼會有留疤之類的無聊話。

  「你救了我?」林汐疑惑地看著他,他看起來冷酷得很,一點都不像什麼善心人士。

  「我打傷了你,當然你會獲得適當的賠償。」他凌厲的目光明擺著就在警告她,別妄想要挾他,識相地最好拿了錢就走人。

  「錢?」雖然腦後的疼痛仍在持續著,可林汐卻淡淡地笑了,「謝謝你。」

  其實誰打傷她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她已遭遇過不止一次謀殺了。林汐可不以為自己能一直好運,就算不是他也總會有別的人打傷她,甚至是殺了她。何況他總算救了她,否則以紐約的冷漠,她此刻已是一具屍體了。

  「一萬美金。」黑昊掏出支票本。

  一萬美金?看樣子她遇見一個出手闊綽的人了,不過林汐很早就知道:錢並不是生活的惟一。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認為我能養活自己,」林汐看看自己髒兮兮的破衣爛衫,念及早就不見了的錢包,知道自己也許有點愚蠢,「也許你能用那件大衣作為對我的賠償。」

  亡羊補牢總為時不晚吧,何況昏迷之前的寒冷已使得她對那件看似溫暖的大衣垂涎三尺了。既不想自己被外面的寒流凍死,也不想繼續被看成拜金的女郎,披著那件大衣離去似乎是她惟一正確的選擇。

  「兩萬,養好傷後再離開。」黑昊難得大發善心。

  「大衣,如果你不想看我在街上凍死。」林汐堅持。

  如果不是因為她身上只剩下薄薄的一件襯衫,更因為挖子彈而被剪去了一隻袖子,她甚至不會接受他的大衣。

  「五萬。」見鬼,黑昊詛咒,他想不出自己哪天比今天更紳士了。

  林汐不再等待他的認可,逕自拿過那件溫暖的大衣披在自己身上,「現在我們兩清了。」

  說完她逕自往外走去。

  「等一等。」他從未見過比她更倔的女人了,不知為什麼,在理智抬頭之前,黑昊叫住她,「一個承諾,作為賠償,你擁有我的一個承諾。」

  他以為他是什麼,神仙教母嗎?

  林汐忍不住想笑,不過她無力制止他把一張名片塞進「她的」大衣口袋裡,畢竟他太強勢了。

  片刻之後,林汐已置身在紐約冬寒料峭的街頭了。不知為什麼,雖然她身披著那件溫暖的羊毛大衣,可林汐仍覺得很冷,而後腦的疼痛也持續侵蝕著她的神經。

第1章(2)  

  黑昊下樓時,他忠心的英國管家華萊已侍立在樓下了。

  「爵爺,藍調酒吧告知,那幅畫稍後就送來。」華萊的禮儀永遠是恰到好處,既不讓人覺得諂媚,又不令人覺得失宜。

  就在半個月前,那個他本該喚作父親的人輸掉了一切,而黑昊作為雪菲爾德家族產業的最大債權人,則得到了包括伯爵稱號在內的所有一切。但他仍很仁慈地等到「父親」死去,才搬回到這棟早已屬於他的豪宅。

  現在他終於得到該屬於他的一切了,黑昊的薄唇泛出冷笑,他似乎還能看見許多年前,那個跪在母親墳前發誓要為所受的不公平遭遇復仇的男孩。

  此刻華萊的稱呼提醒著他,自他走入了這棟位於紐約高尚地區的豪宅,屬於殺手黑天使的生涯已經結束。他是雪菲爾德伯爵,上流社會臭名昭著的亨利雪菲爾德的私生子。

  「需要我通知麗莎小姐來這裡嗎?」華萊以英國管家特有的優雅腔調詢問,「您今天可能會很忙。」

  麗莎是黑昊近半年來惟一的情婦,而自那次在街上見到麗莎,華萊就毫不掩飾他的不滿。

  「不必。」雖然麗莎對他而言,只不過是一個情婦而已,可黑昊並不樂意有人干涉到他的自由,即使是自小照顧他的華萊。

  「那,我讓碧茜為您準備晚餐。」聽到爵爺不再召見那個狐媚的女人,華萊很滿意自己對主人的影響力。

  事實上華萊認為自己有責任糾正伯爵大人的一些不當行為。不過黑昊暗暗提醒自己,他該找個機會提醒華萊,他已不是那個被趕出伯爵府的惶恐孩子了。

  「如果我記得不錯,麗莎的廚子很擅長做法國牛角麵包。」黑昊微微一笑,以明知會觸怒華萊的優雅姿態駕車離去。� � �

  紐約的冬季,花未發草未綠,只有寒風一徑的刺骨。

  林汐茫然地在大街上遊蕩。

  與唐娜一起合租的公寓她已不敢回去了,生怕門後又有一個瘋狂的殺手會狙殺她。而此刻她的口袋裡空空如也,轆轆的飢腸提醒著林汐:為了驕傲拒絕那一大筆金錢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

  晚餐前一刻,林汐在另一家寄售作品的畫廊停留,恰好一筆賣畫的錢剛剛兌現。於是在離開那家畫廊之後,她已有了一筆足夠堅持半個月的生活費。

  林汐走進最近的一家咖啡館,叫了一杯咖啡以及一些便宜的小點,慢慢地吃著。

  為了招攬生意,咖啡館免費供應一些雜誌以供顧客閱讀,大屏幕裡也放著所謂的即時新聞。林汐對電視新聞不感興趣,於是就隨手拿一本雜誌慢慢讀著。

  雜誌上永遠是一些對平民百姓毫無意義的所謂大事件,林汐不感興趣地把雜誌放回原處,不料目光卻被一本被翻爛了的雜誌吸引住了,在封面那裡她意外地看到了一雙熟悉的冷眸。

  他是——那個男人!

  眼前似乎又掠過血淋淋的屍體!

  林汐覺得自己快吐了,事實上她的頭痛得更厲害了。

  「小姐,你怎麼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走開!她的頭好痛!

  林汐忍不住顫抖,肩上的傷口也因此而迸裂,記憶卻意外地撕開了一個口子:在一座爬滿了薔薇的大莊園裡的……

  她只記得來紐約之後的事情,而之前的……

  她似乎忘了什麼!

  在經歷了被殺的恐懼之後,林汐第一次質疑看似正常的生活,這才發現她的生活其實早就不正常了!

  老天,誰能告訴她,她失去的記憶裡書寫著什麼?誰又能告訴她,為什麼這幾年來她失去了一部分記憶,卻從未覺得不對勁呢?

  「小姐……」恍惚中有人使勁搖著她。

  這時林汐恍恍惚惚聽到一個聲音在說:

  「林瑋先生,作為林氏集團眾望所歸的繼承人,您能否對這次意外談一些您的看法。」電視專訪裡幹練的女主持人正在發揮媒體將人剝皮剔骨的傳統。

  林瑋?

  林汐迷茫的目光轉向電視屏幕,鏡頭正定格在一個英俊男人身上,感覺好熟悉,可也——

  林汐發現自己正莫名其妙地怕一個陌生人!

  她下意識到聽他的話,林氏、遺產…… 本該他繼承的遺產現在有一個人與他共同繼承,而現在那個人——

  失蹤了?

  林汐瞪著熒屏上那張被放大了的照片,那是一個好年輕的女孩,穿著蓬蓬裙,就像她的夢裡經常看見的那種,而她的臉看起來——

  好熟悉!

  恍恍惚惚的,她似乎聽見一個聲音在說——「林汐!」

  然後她意識到那是自己呈現在鏡中的臉!

  誰來救救她?!

  林汐渾不知自己正尖叫出聲,這時她看到一張可怕的臉在三張桌子之外轉了過來,咖啡館幽暗的燈光下有什麼東西在他的手裡發著光!

  槍!

  林汐的腦中忽然一片空白。

  「小姐……」那個熱心的男人關切地詢問。

  她不要像唐娜那樣被殺死!

  林汐猛的意識到,她必須逃!

  可咖啡館裡的人好多,而那個可怕的兇手又離她太近!

  林汐緊張地握緊了手,恐懼中她以為自己看見了冥王黑帝斯的臉。� � �

  絕大多數殺手都習慣在執行任務前,滋情放縱。因為對於一個殺手來說,每一次任務都可能是他們這一生的終結。

  可黑昊卻習慣了在任務完成後,才在女人柔軟的雙臂間徹底放鬆,只有那時他才能感到死亡的羽翼暫時離開了他。

  黑昊不喜歡混亂,對於一個殺手來說混亂就意味著死亡!

  不獨殺人時如此,他的私生活更是如此。所以黑昊同一時間只包養一個女人,而麗莎就是他半年前給自己選擇的女人。

  對黑昊而言,女人可以用,卻絕不會愛。早在十年前,他的一個前輩師兄就用他自己的生命向他證實了,一個殺手執著於愛情的結果只有一個:

  死亡。

  黑昊駕車來到麗莎的公寓,這所80坪的高級公寓是他在認識麗莎兩個月後送給她的禮物。在公寓的附屬停車場裡,他看見了麗莎的紅色跑車,這也是不久前他送給她的禮物。

  不知為什麼,他忽然想像起麗莎這個英美混血的金髮美人,在發現他意外出現後會有怎樣的嫵媚表情。

  她該怎麼辦?

  林汐睜大了驚恐的眼睛,不知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小姐,您要結賬了嗎?」侍者也看出這個東方女孩的不對勁,本著遠離麻煩的目的過來催促她結賬離去。

  林汐直覺地伸手去掏錢,不料卻觸著了口袋裡零亂著的紙幣,而這時兇手已離她越來越近了。恐懼讓林汐下意識抓起手上的東西朝兇手扔去,一時間大的小的紙幣漫天飛舞。人們發出驚呼,咖啡館裡場面混亂。

  上帝保佑!林汐終於趁著混亂逃出了咖啡館。

  街上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大雨,雨幕能很好地掩飾她的行蹤,林汐用大衣包裹住自己,很快融入到雨中。

  當兇手好不容易衝出一片混亂的咖啡館,街上已見不到林汐的蹤跡了。 � �

  當電梯停在麗莎公寓門前,黑昊掏出鑰匙開門。

  本以為麗莎不知他的來訪,可誰知餐廳裡已擺出了豐盛的燭光晚餐,一大束玫瑰花在餐桌上綻放,甚至一邊的冰桶裡還冰鎮著一大瓶高檔的法國香檳。

  看樣子華萊還是通知麗莎了,黑昊忍不住微笑。雖然事情有點出乎意料,但他並不反對受到隆重的招待。

  忽然間他有點後悔沒帶上一件禮物,不過他想一張即期支票會彌補他的疏忽。

  「親愛的,你來了嗎?」麗莎才剛洗過澡,只用一塊大毛巾包住重要部位就出來了,「親愛的,是你嗎?」

  一直來,黑昊並不允許麗莎稱呼他「親愛的」,不過是他脫離了殺手生活吧,黑昊發現自己並不討厭這個稱呼。

  「昊?!我以為……你死了。」畢竟殺手的生涯往往危機四伏,而他已經大半個月沒有到她這裡來了。

  「不歡迎嗎?」黑昊並不曾忽略麗莎大吃一驚的樣子,

  雖然眼前的形勢出人意料,但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女人,麗莎很快地謀求解決之道。「你坐一下,我立刻來。」

  「過來,麗莎,我要你。」

  「可……」

  黑昊一直是一個慷慨的情人,只要他願意他甚至可以是一個溫柔的情人,在黑昊的親吻愛撫裡,麗莎很快就把她先前要做的事忘記了。直到開門聲驚醒了已沉溺在情慾裡的男女。

  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束紅玫瑰已從門縫裡塞了進來。

  「麗莎,親愛的,你準備好了嗎?」

  隨著聲音,一個矮胖的男人從大門裡擠了進來,當看到屋裡赤裸著相擁的男女,一時目瞪口呆:「麗莎,你們……你們在幹什麼?」

  「麗莎?」黑昊的眼睛危險地瞇攏了。

  「這是……」饒麗莎八面玲瓏,一時也說不出話來了。

  「我本以為你的忠誠可以超過一個月,畢竟這個『死人』還在僱傭著你。」黑昊譏諷地笑笑,「不過從此你可以過自己的日子了,麗莎,再見。」

  黑昊拾起衣物為自己著裝,然後微笑著離開他的情婦以及他情婦的情人。

  在下樓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輕鬆:這下他是徹底與殺手生涯告別了。

  打開車門時,黑昊發現他留在車裡的衛星電話響個不停。只有少數極重要的朋友才擁有這個號碼,而沒有他們就沒有現在的他。

  黑昊的臉立刻變得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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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8-28 22:49:24

第2章(1)  

  過了很久林汐才相信她已脫離了追殺,她暫時安全了。

  然後她發現自己的手上仍可笑地抓著那本雜誌。

  究竟誰要殺她?!五年前她又是因為什麼離開了林家?

  許多問題忽然湧上心頭困擾她,讓林汐覺得無法自處,而對過往的無知讓她頹喪地捶打自己仍然隱隱作痛的頭部。

  「我是不得已的……」

  一個男聲忽然在她的腦海裡響起。

  好熟悉的聲音!「他」是誰?

  林汐忍不住啜泣:上帝,她的世界怎麼了?誰能告訴她,她的生命裡曾發生過一些什麼?

  她的頭好痛!!

  林汐推開一扇門,蜷縮在風雨打不到的角落,努力抗拒一陣比一陣更加劇烈的頭痛。

  槍聲!有人在呼號!

  她心悸,一種恐懼的感覺讓林汐感覺快吐了!

  她的醫生曾警告她,不要強行回憶。

  可這麼淒厲的呼號,她又怎能假裝聽不到?

  上帝!林汐在衣袋裡取暖的手不自禁地捏緊,不料卻捏到了一張被雨水泡得酥軟的紙片,那是一張名片!

  這時林汐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個公共電話亭裡,而她的口袋裡剛好還有一枚硬幣。

  離開麗莎那裡時,黑昊接到了那個女孩那通語焉不清的電話,短短幾分鐘裡她抽泣的時間倒比說的話還多了幾分。在他還沒來得及問清具體的方位,電話那頭就只有信號中斷的聲音了。

  而現在,這是這條街上的第十七個電話亭了。

  SHIT!黑昊忍不住詛咒,他早該在半個小時前駕車離開,而不是像個傻子似的在大街上挨個尋找什麼見鬼的電話亭。

  就在黑昊駕車欲離開的時候,他發現前面又出現了一個電話亭。

  該死,他拒絕被愚弄!

  黑昊停下車,火大地推開電話亭的門。

  電話亭裡並沒有人。

  「SHIT!」黑昊終於忍不住咆哮。就在他轉身甩門打算上車的一瞬,他注意到左近的拐角處還隱著一個看似廢棄了的小電話亭。

  黑昊詛咒自己的心居然變得柔軟,可他的腳步已不由自主轉了一個方向。電話亭的燈光已經壞了,黑暗中黑昊發現自己正對上了一雙驚恐的大眼!

  是——那個女孩!

  「該死的,你知道紐約的犯罪率是多少嗎?」黑昊火大地抓起她,火氣整個地朝她噴發了,「幹嗎不回家去?」

  家?林汐笑得好迷茫,她還能算有家嗎?

  「你是當真的嗎?」

  「什麼?」黑昊的眉眼整個都擠到了一處,他隱隱意識到自己是揀了一個大麻煩。

  「你的承諾……」

  這會是一個陷阱嗎?黑昊忍不住猜測。

  「先送你回家。」當發現她已累得站不住腳時,黑昊乾脆抱起她整個塞進車裡。

  「家?」林汐迷茫地笑了,「我記不得家在哪裡了。」

  上帝,看他揀了怎樣一個麻煩回來!黑昊的眉眼皺得更緊了。

  聽見雪菲爾德伯爵熟悉的汽車聲,管家華萊優雅地打開華宅大門,剛好趕得及伯爵大人步上台階。

  「爵爺……」看見伯爵手裡居然抱著個女人,華萊的紳士風度立時被扼殺在喉嚨口。

  「還不讓開。」黑昊沒好氣的,華萊的樣子尤其使他覺到自己的愚蠢。

  不過除了伯爵府,他實在想不出該把這個麻煩的女人安置在哪裡。她是他的責任,誰讓他打傷她,又多餘地給了她一次承諾。

  「爵爺,這……」華萊有十二萬分的不解,伯爵大人不是到情婦那裡去歡度春宵了嗎?怎麼會抱著這個邋遢女人……

  「接著。」

  「爵爺,」華萊被動地接下爵爺硬塞給他的女人,卻發現那張擦盡了泥污的小臉竟意外的熟悉。「這是——那個……」

  「把她安排在客房裡,」黑昊脫下已經濕漉漉的外套,「她需要一個熱水澡,讓碧茜幫助她,20分鐘後開飯。」

  「藍調酒吧的威廉姆先生正好送來您要的那幅畫。」華萊跟在黑昊身後。

  「把賬單放在我桌上,我會簽收的。」黑昊開始解他的領帶。

  「可威廉姆先生堅持要親自與您面談。」華萊以一個管家忠貞不屈的職業道德跟在主人身後亦步亦趨。

  「OK。」在華萊的步步緊逼之下,黑昊的腳步終於轉向客廳。

  等在客廳裡的是一個精明的中年男人——藍調酒吧的主人威廉姆先生。

  「晚安,伯爵大人。」威廉姆彬彬有禮地遞上被防水紙密密包裹的油畫。

  「黑夜殺手!」拆除包裝後黑昊滿意地發現油畫一如他的記憶,令人失魂。

  「伯爵大人,我們必須談談這幅畫的問題,」威廉姆道,「我知道這幅畫的作者並不出名,可……」

  「價格沒有問題。」黑昊薄唇微哂。

  「哦,不是價格的問題,是畫者的問題。」威廉姆有點尷尬地分辨,「我曾答應過黑帝斯,不會讓這幅畫成為補壁,所以……」

  在黑昊的逼視下,他緊張地擦了擦額角不自覺沁出的汗水。

  「所以你來確定我是否夠格買這幅畫了?」黑昊皺緊了眉,「那麼,你覺得我符合那位古怪畫家的要求嗎?」

  「這……」威廉姆有點尷尬,他總不能對他的客人說自己做不了主吧?何況就伯爵府的豪奢來看,這位新任的伯爵大人或許會成為藍調酒吧最大的主顧呢。他又怎能冒險得罪他?

  「聯繫吧,讓黑帝斯到伯爵府來。」

  黑昊的話讓威廉姆鬆了一口氣:原則上他不希望得罪了自己將來的大主顧,也不希望與自己最好的畫家過不去。帶著放鬆的微笑,威廉姆開始用移動電話聯繫他的畫家。

  「喂,黑帝斯嗎?」他的滿心愉快因為電話那頭的聲音而變得凝重了。「怎……怎麼會……」

  「出什麼事了?」想到自己念念不忘的畫作可能已有買主,黑昊不甚愉快。

  「黑帝斯出事了,警察正在黑帝斯家裡。」中年男人沉重地道。

  「什麼,警察?」雖然他曾與情報部門合作過,可與警察打交道的事,一直是交給身為律師的白夜的,黑昊是能不淌這趟混水就盡量不淌。不過涉及到這幅他勢在必得的畫……

  「警察懷疑黑帝斯殺了她的室友。」威廉姆道。

  這個筆下流淌著死意的畫者會是兇手嗎?黑昊的心沒來由一陣緊縮。

  「我看這次誰也幫不了黑帝斯了。」威廉姆歎息,「不過我還是不相信黑帝斯會殺人,可惜了這個……」

  「爵爺,您的茶。」仍然抱著女客人的華萊,指揮著女僕上茶,於是威廉姆的話被渾身散發著英國貴族氣的管家打斷了。

  他尷尬地想要挽回些尊嚴,可一聲驚呼竄出了他的喉嚨,「我的天,是黑帝斯!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居然是這幅畫的畫者?!

  黑昊同樣覺到了意外,也許這就解釋了為何她會半夜三更出現於藍調酒吧外面。

  替客人倒茶的女僕聽得騷亂,百忙中也看了一眼,當看清了黑髮下的那張臉時,驚呼逸出了她的雙唇:「她,她,她……」

  「碧茜!」華萊不滿地瞪著這個讓他在主人面前丟臉的女僕,「你最好回廚房去。」

  如果不是她有一手好廚藝,他早報請爵爺開除這個蠢女人了。

  「可,可……」女僕的樣子活像吞了個大雞蛋,「她是林汐,就是那個億萬家財的女繼承人。」

  「林汐?」黑昊蹙起了眉。

  「就是德州的那個林氏,雜誌上登過她的照片,我看過好幾遍。」碧茜一度還曾嫉妒過她:為什麼這種麻雀變鳳凰的戲碼沒發生在自己身上。

  「去拿來!」黑昊命令。

  女僕立刻衝回房間去,不一會就拿著一本翻舊了的雜誌回來。

  雖然穿著校服的她一臉凝滯呆板的笑容,可那眉那眼,天底下沒有這麼相似的兩個人了。惟一不同的是,照片裡那雙年輕的眼好單純。

  黑昊冷淡的目光落在林汐仍然年輕的臉上,即使是睡夢裡她的眉仍是皺的。

  是什麼原因使得這雙曾經單純熱情的眼睛不再流露出信任的目光?

  黑昊被他的發現困住了,他知道此刻轉過他腦海的念頭是瘋狂的,可他就是無法阻止自己想要探究真相的瘋狂念頭,他瘋狂地想要……

  「爵爺,她好像生病了呢。」發現她潮紅著雙頰,華萊感觸到她燙手的溫度。

  「請約翰醫生到府裡來。」黑昊吩咐。

  現年52歲的約翰醫生是伯爵府的專職醫生。不過他為取出她肩頭的子彈時,並沒有找醫生。因為黑昊本人也是一個出色的外科醫生,畢竟在他那些冒險生涯裡,處理傷口是他諸項野外求生本領中最基礎的一項。

  事實上無論是劃開創口、取出子彈,還是縫合傷口,黑昊都做得相當專業。如果說有失誤的話,那麼惟一的失誤就是他過高估計了她的自身防禦能力,所以現在她發燒了。

  「抱她上樓,讓碧茜照顧她。」黑昊以支票打發掉威廉姆,然後他打開腕上通訊器,「青翼,你還在台灣嗎?」

  得到肯定回答時,黑昊下達了一系列的指令。

  在「夜梟」五人組合裡,青翼是惟一的女性。身為計算機天才的青翼在其中具有不可或缺的角色,由她主持的私人網絡設備,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快捷安全地切入其他網絡,以獲取需要的信息。

  黑昊很快就在計算機裡收到了有關林家的資料。

  這些資料大多數是黑昊已經瞭解的,並沒帶來什麼有益的啟示。只有當他調出有關林汐的消息時,才稍稍引起了他的興趣。

第2章(2)  

  資料顯示,這個叫林汐的年輕女人,現年21歲,出生於台灣,三歲隨父母移居美,八歲時父母去世。

  (青翼旁註:雖林家對外宣稱林允修夫婦是感染了時疫去世的,但就當時媒體的報道看,當年德州並沒爆發什麼致命的流行病。)

  (又,當時的林家才剛擺脫破產的危機,經不得一絲負面影響,故不排除隱瞞事實真相的可能。)

  之後,林汐因為某種不明的原因入院。據林家當時的主事人宣稱林汐是感染了時疫,可入住的那家醫院卻是以治精神病出名的。據記錄,林汐在那家醫院度過了整整三年。11歲時她再次出現在林家主宅,從此一直與祖父生活在一起。

  有關資料表明,林汐一直品學兼優,曾幾次獲得以嚴厲著稱的伊莎女子學院之全額獎學金。12歲時她已充分表現出在繪畫上的天分,她的畫作甚至在全美天才少年繪畫比賽中奪得了好名次。

  (青翼在一旁注著:這五年裡,林汐在林家受盡了寵愛,直到林汐突然於16歲的嘉年華舞會中神秘失蹤。)

  (又,有關林汐的在院記錄,將切入這家聖佛蘭醫院的計算機網絡,仔細調查。)

  資料最後,青翼附了一張林汐的自畫像。

  自畫像中的少女長髮披肩,相貌甜美,著一身素淨的學生制服。就外貌看,與他在大街上揀回的這個女人有七八分相似。惟一不同的是眼神,畫裡的少女的眼神安詳,而那個女人——

  黑昊回憶自己揀到她的那一瞬,從她眼裡流露出極度的恐懼,正是這恐懼的神情打動了他。

  最讓黑昊記憶深刻的是畫的色彩:

  迥異於「黑夜殺手」,這次她在油畫的色彩中摻入了中國畫的表達方式。少女的臉與黑髮都是用黑色簡筆勾勒的,於是更顯出眼部的黑白分明。最讓人震撼的是畫的底色:一團火紅。

  繪畫中她動用了人類所能夠想像的所有紅色,糾結成了一片異教徒的紅,甚至有的簡直是匪夷所思的。這糾纏著的一片火紅使得本來典雅的黑白肖像畫充滿了一種特殊的效果,整個畫面彷彿燃燒著一種叫做——

  「瘋狂」的東西。

  黑昊並不陌生這種瘋狂,早在看見「黑夜殺手」的一剎那,他就隱隱感覺到了這種瘋狂的因子。只不過「黑夜殺手」的瘋狂是掩藏在合理外表之下,而現在的瘋狂則是赤裸裸地表現在畫像上!

  「立即接收聖佛蘭醫院的資料嗎?」計算機裡跳出青翼的一行字。

  「OK。」

  畫面立刻被換作了林汐在聖佛蘭醫院的病況記錄。

  首先出現在屏幕上的是一張照片,照片裡的八歲女孩有著一雙瞪得大大的眼睛,裡面盛滿了驚恐。看得出她已被嚇壞了,而她入院的原因正是極度的不安與自閉。

  根據在院記錄,林汐剛進醫院時夜夜被噩夢驚醒,以至於整夜無法入睡。於是院方不得不給她注射超劑量的鎮定劑,而這可能對她大腦的發育造成影響。

  (謝天謝地,她現在看來似乎沒什麼不良影響,黑昊慶幸。)

  在以後的一年多,她一直被幻覺困擾,直到入院兩年後(也就是她13歲那年)才逐漸消失。三年以後,林汐成為聖佛蘭醫院治療最成功的一個案例。於是她離開醫院,重新回到了林家,再次進行正常人的生活。只是她患上了「間歇性記憶遺失症」,也就是說她生活裡發生的一切,都有可能被遺忘。

  黑昊的經驗告訴他,目擊謀殺最有可能是引起小女孩歇斯底里的原因。他查看林汐入院的時間,正是林氏夫婦死亡之後的那段時間。

  該死的林家!

  不知為什麼,黑昊的心居然在為那個八歲的女孩顫抖。

  下了線,黑昊靠在嚴格按照人體曲線設計的名廠皮椅上放鬆自己,一個念頭掠過了他的腦海,也許他應該和白夜聯繫一下,白大律師一定能使她從這場麻煩中全身而退。

  「爵爺!」華萊驚慌的聲音傳入書房。

  「什麼事?」一向處驚不亂的華萊此刻居然失去了鎮定!這讓黑昊疑惑,他縮回了伸向電話的手。

  「是……是那位林小姐……」華萊在他允許之前就闖入了書房。

  「林汐?」門的打開,使良好的隔音設備失去了效用,黑昊很快聽到走廊那頭的一片混亂。

  見鬼,出什麼事了?他惱火地離開書房。

  「事情是這樣的,約翰醫生想為林小姐注射鎮靜劑……」華萊匆匆向他的爵爺解釋。

  鎮靜劑?mygod!

  黑昊似乎又看到了聖佛蘭醫院那個因為注射過量鎮靜劑而終日昏睡,最後被逼自我封閉的女孩!

  「NO!」他忍不住大吼出聲。

  「爵爺?」華萊意外於他冷漠的主人居然也會有被逼出情緒一天。

  這時他們來到了客房門口。

  「不要!」一個因恐懼而拔高的尖叫穿透了隔音狀況良好的門板。

  黑昊推開門時,聽到的是東西落地的聲音。

  「出什麼事了?」他壞脾氣地咆哮,他無法忍受混亂!然後——

  他看見那個叫林汐的女人如受驚的小獸,被逼到了角落;而碧茜——他的女僕正試圖抓住她;52歲的約翰醫生則拿著針筒愣在一邊。

  「該死的,放下你的手!」黑昊壞脾氣地命令。

  難道約翰看不出他手裡的針筒使她極度緊張嗎?

  約翰醫生還沒反應過來,陷入混亂的林汐已掙脫了碧茜強有力的臂膀。

  「理查!」她啜泣著撲入了他的懷裡。

  黑昊被迫接住林汐抖作一團的身子。

  「理查……」林汐一臉的迷亂,而她使勁抱住他的樣子,彷彿把他當成了惟一的浮木。

  「別怕,我在這裡。」黑昊曾以為他已無喜無懼,可當林汐投入他懷裡的瞬間,他知道他曾以為是冰的那顆心並不真的一團冰冷。

  「爵爺……」約翰醫生舉起只剩半截針頭的針筒示意,他必須將斷針從這個女孩胳膊上取下。

  他的動作使得林汐再一次驚恐起來。

  「我來處理吧。」黑昊注意到林汐的手臂上已有了淤紫。

  「理查,不要放棄我!」仍然混亂的林汐害怕地摟住他,用力之猛以至於斷針的地方都滲出血來。

  雖然她已擁有年輕女人的成熟身體,可黑昊發現這一刻她仍只是那個才剛失去雙親的八歲孩子。

  「我不會。」他終於伸手將她摟在懷裡。

  在她信任地靠在他心臟的部位時,黑昊感覺到他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碎裂了。

  「爵爺……」華萊見狀不由瞪直了眼睛。

  「約翰醫生,我待會兒就和你討論她的病情。」看一眼這顯然已無法住人的房間,黑昊抱著林汐,將她安置在自己隔壁的房間。

  「不……不要走……理查……」因為高燒,林汐的神智並不清楚,於是她再次把他錯認了。

  黑昊將她放在那張寬大的銅柱床上,而她怯怯地抓住他的衣角,然後那半針鎮靜劑發生了效用。

  拔出她肌膚裡的斷針,又重新清理了她迸裂的傷口,然後黑昊才有時間疑惑:

  她嘴裡的理查究竟是誰?

  與約翰醫生簡單地談過之後,黑昊接受了他推薦的一位著名心理醫生的地址。而後他花了好一番功夫聯繫上白夜,在一番唇槍舌劍之後,開始了他們對案件的分析、規劃。

  時近午夜,黑昊草草地享用了他遲到的晚餐兼夜宵,然後回房進行睡前的沐浴。誰知他躺上床不到一刻,一個恐懼的尖叫透過兩扇相連的門,傳入了他的耳裡。

  是林汐!

  黑昊匆匆套上衣物,衝進隔壁的房間。這才發現他的客人正跪在床中間,一遍又一遍地用雪白的床單擦拭她潔白的雙手!

  「血!血……」她嘴裡喃喃著,而眼睛仍是閉著的!

  黑昊知道其實她仍未醒來。

  「別怕。」他在她耳邊輕聲安慰。

  明知道她聽不見,可黑昊無法阻止自己這個堪稱傻氣的舉動。

  這天夜裡,他一直陪著她。在黑暗裡凝視著她的小臉,黑昊忍不住自問:

  她會是兇手嗎?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8-28 22:50:26

第3章(1)  

  當黑昊被管家華萊喚醒的前一刻,他確信自己夢見了天使。

  「早安,華萊。」他心情愉快地向他一板一眼的英國管家打招呼,然後才發現自己真的擁了一個天使在懷裡。

  「林汐?」他記不得自己怎會躺上她的床。

  「唔……」他的天使還在夢裡,微笑卻展現在她的唇邊。

  「爵爺,您有訪客了。」華萊的英國腔裡有一絲幸災樂禍。

  這麼早?黑昊呻吟了。

  「該死的……」他詛咒著邁下床來。

  該不是雪菲爾德家的產業又出了什麼問題吧?20幾年的時間已足夠那個老傢伙把一切敗壞光了。

  黑昊衝進浴室時忽然記起,昨天他的手槍並未放在枕下,而這許多年來沒有手槍作伴,他已無法入睡。

  「華萊,一壺茶。」黑昊吩咐,他一向喜歡中國茶更勝於咖啡。

  「是,爵爺,我會親自為您服務。」華萊亦步亦趨,他才不會傻得放棄這千載難逢的看戲機會,果然——

  爵爺的表情精彩非凡!

  「麗莎!」當黑昊看清這等著他的訪客居然是麗莎時,該殺的,他忍不住詛咒。

  「爵爺,請允許我為您和客人端茶。」華萊找個體面的理由暫時離開,以免被爵爺的火星燒著。

  「你怎麼來了?」與麗莎交往的一年多中,黑昊從未允許她介入自己的生活。

  「依靠媒體的力量。」麗莎揚一揚手裡的雜誌,「你的管家不錯,你從哪裡找到他的?」

  「華萊已為雪菲爾德家族服務40年了。」黑昊淡淡地道。

  他記得那本雜誌裡有他的一篇專訪。雖然繼任雪菲爾德伯爵之後,他在外表上有很大的改變,但那些發自於內的陰冷氣質卻很難改變。何況以他與麗莎曾有的親密,雪菲爾德伯爵原是殺手黑天使的秘密很難瞞過她。至於麗莎能夠找到這裡來,那是托他父親的福,任何一個紐約城臭名昭著的妓女和酒鬼、賭徒都知道雪菲爾德伯爵府在紐約的什麼地方。

  「維持這裡一定要不少錢吧,」金髮碧眼的麗莎有著女人的好奇心,「聽說雪菲爾德伯爵,我是說老伯爵欠下了不少債。」

  「我負擔得起。」黑昊諷刺地道,「我想你一定看見那本雜誌上寫著我是老伯爵最大的債權人。」

  雖然麗莎也在一些雜誌上看到現任雪菲爾德伯爵與他去世的父親不和,可親眼看見黑昊對父親毫不掩飾的厭惡,仍然讓她心裡發毛。她臉上不自然的表情一定洩露了她的恐懼,因為她聽見黑昊諷刺的聲音:

  「麗莎,你不必猜測我會不會殺了你滅口。」

  「讓我為您按摩。」無論怎樣,她都不會傻得放棄這棵搖錢樹。

  注意到黑昊的行動間有些不適,麗莎嫣然一笑,妄圖扳回不利於自己的形勢。

  昨夜太安寧的睡眠讓黑昊喪失了殺手應有的警覺,而懷抱林汐大半夜的結果是他的肩頸肌肉僵直了一片。這會影響到他拔槍的速度,可奇怪的是,黑昊忽然覺得不在乎!

  「不必。」黑昊簡單地道。

  「您厭倦我了嗎?」麗莎的眼眶紅了。

  「小姐,您的茶。」華萊永遠懂得該在什麼時候出現。

  麗莎一滴已垂至眼角的淚珠不知是該讓它繼續往下流,還是吞回眼眶去,一時間顯得有點可笑。

  「爵爺,您的茶。」華萊一副不干我事的表情,繼續奉上茶。

  黑昊瞪一眼「無辜」的管家,很明顯擁有英國管家共同特質——好奇心旺盛的華萊是不打算退出這場熱鬧了。

  「你不能為哈利的事怪我,我以為你已經死了,而我必須生活!」麗莎略帶沙啞的聲音也是經過名家設計的,曾幾次為她挽回情夫離開的腳步。

  「麗莎,我並不曾期望你的忠實。」黑昊掏出支票簿簽下一張大額的支票,「這只是一場遊戲,而現在我決定讓它結束。」

  三十萬美金的分手費,外加以前送她的那些昂貴的首飾以及那輛名廠跑車,他的出手相當大方。作為一個周旋過許多男人的名女人,麗莎清楚自己的身價,更懂得什麼是見好就收。

  「黑,你是個體貼的情人,我會想念你的。」麗莎喜不自禁地將支票收入隨身的小提包裡。

  「我派車送你。」

  「我自己開車來的。」麗莎露出迷人的笑容,「需要我為您保密嗎?」

  「中國有一句話叫做『好奇心毒死貓』。」黑昊的表情仍然淡淡的。

  「最後給我一個法式的吻吧。」早知道他們之間除了交易之外不該有什麼別的,可看著黑昊那張稜角分明、魅力獨具的臉,麗莎忽然有些戀戀不捨。

  「我不會洩露你的秘密。」結束了法式的熱吻之後,麗莎仍沉浸在口舌相交的快感中,情不自禁地保證。

  忽然一聲尖叫打破了客廳的平靜。

  黑昊直覺抬頭:二樓的樓梯口上,一個穿著睡衣的女孩大張著眼睛,神色迷茫地看著他們。

  「林汐……」黑昊歎息了,為什麼她會像一個剛遭了背叛的孩子?

  「她是你現在的情婦嗎?」麗莎神色複雜地看著這個無論是外貌還是氣質都無法和自己相比的小女孩。

  可在她身上穿著男人的睡衣,有什麼比這更能證明這個不起眼的女孩奪走了他的事實?!

  林汐覺得自己好像才剛16歲,正提著裙擺要加入樓下那場嘉年華舞會,誰知卻意外地發現了自己的未婚夫與堂姐躺在一張床上!

  「韋力……」

  理智告訴自己,她已不是那個易受傷害的16歲孩子了,而樓下那個黑髮男人也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可這一瞬過去與現在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溝通了,一種林汐曾發誓再也不要經歷的心痛——

  劃亮了記憶的黑潮。

  是槍聲!

  「不要!」林汐以雙手抓住了本就凌亂不堪的頭髮,一直隱隱作痛的腦袋忽然炸開了一片劇烈的痛。

  血,好多好多血!

  林汐仍睜著眼,可除了那鋪天蓋地的猩紅色外,她什麼也看不見。

  「林汐……」

  一個渾厚的聲音穿過了紅霧,奇跡般的撫慰了她的心痛。

  那聲音令她感覺到安全。

  林汐盲目地向前跨出一步,下意識想離那個聲音更近些。可下一刻她卻踩空了……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以黑昊的敏捷仍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沿著樓梯滾下來。

  雖說樓梯上鋪著厚厚的長毛地毯,可望著林汐毫無反應的青白小臉,黑昊仍是感到了心臟的緊縮。

  「華萊,立刻準備車子!」

  殺手黑天使失去了他引以為傲的冷靜。

  「這就是我們那個冷靜的黑老二嗎?」

  掌聲響起,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道。

  該死,是白夜!

  黑昊忍不住詛咒,只有這個邪門的傢伙才能在這種時候開出玩笑來。

  黑昊迅速檢查林汐的四肢關節,幸運的是除了幾處不重的扭傷之外,沒有任何傷到骨頭的痕跡。雖然她仍昏迷不醒,可黑昊在她的頭上也沒有發現嚴重撞擊的痕跡。

  「去開車!」黑昊沒好氣地命令白夜。

  「怎麼,左擁右抱的滋味不好嗎?」看見黑昊難得的狼狽,不加嘲諷豈不是壞了他大律師的名頭。

  不過白夜雖然貧嘴,動作卻是超專業的快速。半分鐘之後,他的野馬就以驚人的速度奔馳在去醫院的路上了。

  「夜梟」五人組合依次由紫魅、黑昊、白夜、青翼和火炎五人組成,其中青翼是惟一的女性成員。

  老大紫魅,身份不詳,是五人中最神秘的人物。

  老二黑昊,外號「天使」,表面上他是黑道身價最高的殺手,實際上是「夜梟」維護社會安定的主力人物,擔任著社會清道夫的職責。因為他終年面無表情,所以又號「面具」。而半個月前黑昊退出了殺手的行列,之後正式成為新一任的雪菲爾德伯爵。

  老三白夜,一個誇口能把黑夜變成白天的人,作為一個國際知名的大律師,習慣以法律作為武器,為無辜的人討回公道。

  而老四青翼,是計算機天才少女,在組織裡擔任的網絡工程師的工作,平時負責高科技工作。

  至於老五火炎,則以醫術見長。但凡火炎要救的人,即使死神親臨也無法拘人魂魄,故火炎又號「死神敵」。他本是能救人類於疾病困苦之中的人間救世主,可惜此君憊懶,只開了一家小小的診所,以應付一下「夜梟」們,最多不過插手一些能勾搭起他興趣的疑難雜症罷了。

  此刻林汐正在火炎的小診所裡。

  「拜託,你不能停一下嗎?我的頭都暈了。」望著一直踱步不止的黑昊,白夜終於忍不住發出抗議,「她不過在手術室裡接受治療,又不是被宰割,你何必……」

  「閉嘴!」

  「你該照照鏡子,看看原來的『面具』在哪裡。」白夜當然不肯乖乖閉嘴,誰讓賣弄嘴皮子是他的職業病呢!

  黑昊瞪他一眼,雖然情緒波動得快爆炸了,可他還是知道千萬不要和律師鬥嘴的道理,當下只沉默著擺著一張經典的面具臉。

  白夜的衛星電話響了,於是他鬆口氣,開始講自己的電話。而黑昊則繼續面無表情地盯著仍然亮著紅燈「手術中」的手術室。

  「該死!」又等了57分48秒,黑昊終於忍不住咆哮出聲。

  「急什麼,你該知道火最喜歡那種把蚊子頭接到蒼蠅身上去的事,」放下電話的白夜,涼涼地接上一句,「好容易才有了個活口,你想他會輕易放手嗎?」

  黑昊與白夜在本人的獨門技藝外,都額外副修了醫術,除了他們的工作本身就充滿了危險性之外,火炎的醫治太恐怖也是很大一個原因。因為就算是一個小小的彈孔,火炎也可以用「千里長堤潰於蟻穴」的道理,來個十查九治才肯放人。嚇得他們幾個紛紛視火炎的診所為畏途,等閒不肯近之半步。而門可羅雀的結果是,火炎的變態更是升級。

第3章(2)  

  如果不是他一時急昏了頭,他根本不該把林汐送到這裡來的!

  想到火炎那種種恐怖之處,黑昊再也顧不得紅燈仍亮著的事實了,立刻撞開了門。讓他火大的是,火炎正舒服地靠在特製的懶人手術椅上,好整以暇地看著腕上的手錶。

  「嘿,」火炎朝他揮揮手,嘖嘖做惋惜狀,「我本以為你會再等上半個小時,誰想,唉,你的耐心好像差多了,這對殺手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接觸到黑昊殺人似的目光,火炎不怕死地笑起來,「哦,我忘了,你已不再是殺手了。雪菲爾德伯爵大人,請恕我無禮。」

  坐在他的懶人椅上,火炎滑稽地行了一禮,「你臉色好像不對呀,是誰欺負你了?還是肝火有些旺盛?火大傷身啊,要不要我給治治?」

  「火……」如果他發作出來,就是中了火的圈套,黑昊仍然強自冷靜。

  「別忘了,我的存在功不可沒哦。」白夜笑嘻嘻地從外面探進頭來。

  如果不是他從生活中學到,千萬不要和他們認真,他早就抓狂了。黑昊秉著經驗對他們的玩笑置之不理,只是衝到林汐躺著的手術台前。

  「放心,你的寶貝完整無缺。」

  火炎涼涼的話語,嚇得黑昊趕緊掀開林汐身上的被單,直到確定她的四肢仍在原位,這才放下心來。

  「火,別開這種玩笑!」他火大地瞪火炎一眼。

  「你該自責自己沒有幽默感,」火炎一臉無辜,「你以為我是那種隨便把胳膊大腿亂接一氣的庸醫嗎?」

  這倒是真的,除了那次對綁架青翼的恐怖分子用過這種極端的手段外,火炎對自家兄弟倒也總算是愛護有加,他只是剛才被嚇糊塗了,黑昊終於舒了一口長氣。

  「給你的清秀佳人擦藥吧。」火炎拋過一罐特製的秘藥,「這瓶九華玉露可以使她一覺醒來遍體舒適,沒有跌打損傷之苦,不過要記得全身都要仔細擦噢。」火炎笑得壞壞的。

  「你這裡沒有護士嗎?」黑昊皺緊了眉。

  「賈護士才剛被我辭退。」火炎促狹地眨眨眼,「如果你不介意,我很願意為小姐服務。」

  火炎的護士經常因為愛上僱主而被辭退,所以黑昊一點不懷疑火炎的說辭,只是——

  太不巧了!

  「出去!」黑昊忍不住詛咒。

  火炎聳聳肩,滿不在乎地會同白夜出去了。

  20分鐘之後,火炎在他的大型醫療實驗室接通了通話器,「鍾護士,通知黑先生到實驗室來,病人就送到02號病房。」

  關上通話器,火炎接到白夜「黑會殺了你」的眼神,無所謂地揚起嘴角,低頭繼續看他的醫學雜誌。

  而白夜則放下手裡的筆記,開始專心地讀秒數。以他對黑昊的瞭解,估計不用40秒黑昊就會破門而入,果然——

  「砰」的一巨響,大門裂成兩半向內倒下,連帶著震散了一邊的一副人骨架子和幾具不知名似的動物骨架。

  才31秒而已,白夜好整以暇地把手錶戴回腕上。

  「黑,傷了我就找不到能救她的醫生了。」直到黑昊的拳頭離臉不到一寸,火炎才涼涼地拋出這句話。

  「她……」黑昊硬生生頓住拳勢,「很嚴重嗎?」

  火炎笑笑,「這就要看你怎麼理解了。」

  「怎麼說?」

  「這是她的腦部透視圖,」火炎打開一套系統,立時一張腦部掃瞄圖投射在大屏幕上,「這是記憶區域……」火炎以不同顏色將記憶區域獨立區分出來,而一大堆醫學術語也從他的口中源源不斷地湧將出來。

  「拜託,講重點。」這一大堆醫學術語終於讓白夜哀號出聲。聽不懂倒還在其次,對一個大律師來說,他的時間就是金錢呀。

  「在她的記憶區域裡,確切地說是這塊,」火炎放大了其中一小塊,「被人動了手腳。」

  「媽媽咪呀,你以為是在寫科幻小說嗎?」驚異之下,白夜連半吊子意大利語也跑出來了。

  「現在醫學已發展到了這種地步,」火炎對他的打趣大為不滿,「當然這需要國手才能做到,而我……」

  「你就是這個高明的國手了。」白夜搶先幫他把自吹自擂的話說完,然後賠笑,「你繼續。」

  「因此她記憶的一部分被封存起來,在醫學界我們管這種藝術叫記憶的封印。」

  「是技術。」白夜插上一句。

  火炎火大地瞪他一眼,再次強調:「藝術!這是一門危險的藝術。」

  「誰?」如果沒必要,黑昊一向惜字如金,而火炎與白夜已習慣了自動補上他未說的話。

  「這種手術是一種花費巨大的高精端醫學藝術,因為它的研究價值大於臨床價值,所以醫學界並沒有推廣。就目前為止,全球只成功地完成過三起手術,而這三起手術分別是由三個不同的人完成。」火炎解釋。

  「哪三個?」

  「第一位是德國的伊塞爵士,第二位是中東的扎加先知,不過伊塞爵士在三年前就死於一場車禍,而扎加先知則在半年前神秘失蹤,現在只剩下……」

  「只剩下他能做這種手術了。」白夜再次插話。

  火炎再瞪他一眼,「我能做這種手術,但我保證我沒有做過,所以黑你不必用殺人的眼睛瞪著我。」

  「現在看這裡,」火炎放大了其中極小一塊,「看到修補過的痕跡嗎?」

  黑昊與白夜難得地同時搖頭。

  「算了,」火炎終於放棄對兩位進行機會教育的奢望,「這說明了她的手術是分兩次進行的。我猜想,第一次也許是技術不夠完善,又也許是什麼意外,比如隨著年齡的增長腦容積的擴大,或者是意外的撞擊等等,使得原來的封印出現裂痕,所以又進行了第二次手術。就技術來說,第二次手術比第一次成功多了,不過這仍然是一種極其危險的手術,因為這種手術的成功幾率一般在百分之二十以下。應該說她是一個幸運的女孩。」

  該死,她的生命居然曾被如此玩弄過!

  黑昊的心不知為什麼抽搐著。

  「這種失憶的情況會持續多久?」白夜也嚴肅了。

  「就技術而言,應該是一輩子,可她的情況卻不是這樣,你看這裡,已再次有了新的裂痕,」火炎分開她的頭髮,「她這裡有淤血的痕跡,也許這是造成裂痕的直接原因。」

  「根據你的推斷,她的手術大概是什麼時候進行的。」黑昊問。

  「第一次是七至九歲的年紀,第二次在近期,一般不會超過五六年。」火炎肯定地回答。

  黑昊迅速回想起有關她的資料:八歲進了聖佛蘭醫院,16歲也就是五年前她才離家出走。

  該死的林家!他忍不住咆哮出聲,於是火炎的一台電腦又毀在了他的怒火之下,「我賠給你。」

  「兄弟嘛,」火炎趕緊賠笑,記憶裡的黑昊總像帶著面具般的冰冷,可此刻他居然為了這個年輕的女孩……

  火炎一面好奇,另一面則忙著把其他珍貴的設備藏起來,要知道這些東西可是有錢也未必買得到的。

  「你有什麼意見?」黑昊再度恢復了冷靜思考。

  「方案有兩個。第一,我可以給她動手術,去掉封印還是繼續封印由你決定;第二,就是聽天由命了。」火炎笑嘻嘻的,一想到他有實驗可做就忍不住雙眼發光,興奮得幾乎無法自控。

  「成功率有多少?」

  「三成。」火炎不無得意。

  「休想。」黑昊凌厲地橫他一眼,大步往外走。

  「黑,我們是兄弟……」火炎還想遊說,可黑昊只給了他一個背影。

  幸好……

  火炎奸詐地想,幸好人還在他這裡。

  「想得美。」白夜涼涼地加上一句。

  火炎正不以為然之際,警報系統裡傳來了鍾護士的尖叫聲。

  哎,他這個新來的護士什麼都好,就是太喜歡大驚小怪了。

  火炎伸手打開監視器,居然看見黑昊一把拔出他接在病人身上做做樣子的儀器管子,抱了就想走人。

  「嘿,你這樣做會害死她的!」火炎對著通話器怪叫。

  黑昊沒有回頭,只有白夜在一邊涼涼地嘲諷:「你以為黑是白癡啊?!」

  活該,誰讓火當年不顧兄弟愛,把他們整得紛紛外出拜師學醫,活該他現在沒有發揮「愛心」的機會。

  老天,火炎幾乎要無語問蒼天了,還沒等他想出該用什麼方法留住病人,那廂黑昊已離開了他的診所。更要命的是,他的哀號還沒出聲,白夜的尖叫已足以使他噩夢連連了。

  「多……」火炎還沒來得及諷刺這個大失水準的大律師,白夜已衝到窗口,對著樓下慘叫:

  「黑,你的律師還在樓上哪!」

  他可是這個小女人的律師哪,黑怎麼可以拋下他,還有——

  車是他的呀!

  「留下我的車來……」

  白夜尖叫,可樓下只有一團汽車尾氣回答他的哀號。

  「火,能不能……」眼見火炎一副愛車概不出借的樣子,白夜趕緊改口,「借你的電話一用。」

  「對不起,目前正在占線中,不如你先做幾個檢查?」火炎怎肯放過這難得自投羅網的獵物。

  不料此語一出,嚇得白夜立刻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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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8-28 22:51:32

第4章(1)  

  林汐再次醒來已是喝下午茶的時間了。

  睜開酸澀的眼睛,映入她眼簾的是美倫美奐的雕花吊頂,然後——

  「你醒了?」一個低沉的男聲在她耳畔響起。

  「你?」林汐有片刻的遲疑,然後她記起了一切,恍然中殺手追殺的腳步仍在身後。林汐嚥下半句恐懼的低喊,試著提醒自己,她正安然躺在有陽光的屋子裡。

  黑昊扶她起身,小心翼翼一如她是一個八歲的孩子。

  不多時,管家華萊親自端來了下午茶。

  「吃吧。」黑昊記得她已很久沒有進食了。

  她已飢腸轆轆了,可他過分專注的凝視卻使她無法下嚥。

  「不合胃口?」黑昊挑高了眉,雪菲爾德伯爵府一向以食物精美出名,而華萊也周到地選擇了不油膩的細點,沒理由……

  「黑,你這個臭屁,快滾出來開門!」

  「混蛋,我要打進來了!」

  一個猖狂的叫囂自窗縫傳入了黑昊的耳裡,在他所熟識的人中,只有白夜才會這麼誇張。

  白夜來得比他意料的快,這麼說……

  他還以為火炎會刁難白夜呢,看樣子殺殺這小子過於囂張的氣焰是不成功了。黑昊惋惜地想,殊料他眼底那抹暖意讓林汐精神振奮。

  「爵爺,」華萊打開窗戶朝外看了一眼,一向呆板的臉上居然也露出了笑容,「白先生似乎急需洗澡。」

  「噢?」黑昊意外於呆板有餘的英國管家也會有幽默感,不過最有趣的是白夜!

  較之紫魅的狂暴、黑昊的不動聲色、青翼的可人、火炎的隨意,白夜對自身儀容在意得幾乎到了病態的程度。他無法忍受身上有一點點不和諧,即使風吹亂了頭髮也要計較半天,所以在他的別墅裡有三個僕人是專門打理他衣飾的。

  黑昊眼裡的白夜一直是衣冠楚楚的,他無法想像白夜急需洗澡的樣子是怎樣的。

  「華萊,替白先生開門。」黑昊控制不住唇邊泛起的笑意,他等不及看白夜的狼狽樣。

  行動間,他正如貴族一樣優雅,可林汐注意到隱藏在優雅下的力量。她忍不住回憶那張不帶一絲表情的殺手之臉,也許——

  她的胸中湧起了一個瘋狂的念頭。

  床的對面是一面落地的大鏡子,在鏡中,林汐看見了自己的驚懼與瘋狂。

  雖然才打開門就有一股怪味撲鼻而來,可視禮節為生命的華萊仍不失禮數地鞠躬問好。只是來自白夜身上的味道實在難聞,迫得他不得不暫時放下十足的禮數,舉起戴白手套的手捏住了鼻子。

  「華萊,你立刻會有工作的。」白夜皮笑肉不笑地道,兩根什麼羽毛隨著他的移動飄落在潔淨的樺木地板上。

  「火沒有送你嗎?」黑昊習慣冷硬的臉上掠過一抹微笑:火炎的診所開在人際罕至的地方,平日幾乎沒什麼車子經過。

  「你說什麼外國話,」白夜冷笑,「憑我的形象還用得著他送?我搭了美女的順風車來的。」因為動作過大,他身上又有兩片羽毛晃悠悠飄了下來。

  黑昊注意到那是雞毛。

  有潔癖的華萊立刻蹲下去拾,卻發現他面前立著一雙沾滿了雞屎的皮鞋,當下忍不住心裡的哀號。

  「金髮碧眼?」黑昊強忍笑意,知道白夜一向對那些熱情的美國女郎過敏。

  白夜惡狠狠地瞪一眼華萊手裡捏著的雞毛,忍不住為自己叫屈:

  可憐哪,他這讓罪犯聞風喪膽、縱橫法庭鮮有對手的知名大律師居然讓一個胖女人逼得與一百多隻雞共擠在一個車廂裡,傳出去簡直讓他的一世英名掃地。

  「黑,借用你的浴室。」白夜一開步,地毯上立刻留下兩灘難看又難聞的污跡。

  華萊心痛地看著這張土耳其手工地毯,掙扎著是否該就此報銷這張地毯。

  「白先生,您可以借用左邊第三間房。」一聽白夜的話,華萊立刻攔在前頭:

  笑話,盡職的管家怎能讓他毀掉爵爺房間的潔淨呢?

  「黑,」白夜嘲笑,「你的管家比你還像伯爵。」

  華萊不動聲色地行一紳士禮,把「恭維」照單全收。

  而黑昊則是大笑:「白,你和你的金髮碧眼在雞窩裡打滾了嗎?」

  被拆穿了真相的白夜大聲罵了句髒話,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

  而華萊則跟在他身後,一路忙著收拾在白夜身後飄逸的雞毛,以免一不小心就污了一塵不染的伯爵府。

  洗過澡後白夜又是一副一塵不染的樣子了,不同的是他標牌的一身白換作了一身黑。

  「資料就這些嗎?」架上金絲邊的眼睛,白夜瀏覽著電腦裡的信息,儼然一副大律師的架勢。

  「有一些還在警局,死者名叫唐娜。」黑昊道。

  「噢?」白夜揚一揚眉,並未接茬。

  「得了,白,你以為我找不到別的律師嗎?如果不是念在你與紐約警局有良好關係……」白夜這傢伙一向就太過於自滿,不找個機會損損他,豈不讓他越發肆無忌憚了?

  這是他熟悉的那個殺手黑天使嗎?白夜有趣地端詳他,黑似乎開朗了一些,甚至——

  黑這個傢伙居然也會有幽默感?!

  白夜狐疑地皺攏了眉,黑的改變是因為他終於戰勝了他冷酷的父親,還是——

  因為那個女人?

  作為紐約警局的倚重人物,白夜與警界上層人物,諸如傑生上將、道格少將一向私交甚篤。既然紐約警局一有疑難雜症就要麻煩到他,自然警局的資料庫也就對他毫不設防了。

  白夜很快登上了警局的網絡,在識別裝置上輸入他特殊的密碼,黑昊的電腦立刻切入了檔案系統,調出有關謀殺案的資料。

  死者名叫唐娜·哈利,金髮藍眼,身高五尺八寸,體重125磅,現年28歲,職業不詳。兩年前與一個名叫林汐的美籍華人合租一套公寓。本月15日唐娜被謀殺於自己的公寓裡,系一槍斃命……

  「調查中警察發現房間裡只有兩人的指紋,故不排除同室行兇的可能,因林汐至今仍未到案,警局已下達了紅色通緝令。」白夜快速瀏覽了一下材料,「這樁案子對她很不利,尤其她曾經有過精神病史。」

  注意到牆上那幅「黑夜殺手」,白夜微揚起嘴角,「如果她的畫一直是這種風格,那麼她的麻煩就大了,警局很可能會請精神科大夫分析她的畫,最後裁定她錯亂殺人。」

  「我可以找到兇手。」黑昊道。

  「調查還沒開始就為她打上無罪的烙印了嗎?」白夜英俊的臉上掛滿了看似慵懶的笑。

  「我要借用你的人脈,讓警局暫時冰凍這件事。」黑昊不為所動。

  「理由?」白夜推推金絲邊眼鏡,感覺這件事有趣到了極點。

  「我欠她一個承諾。」

  「相信才有鬼!」白夜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該殺的……」

  黑昊的詛咒讓白夜誇張地笑彎了腰,而正好推門進來的林汐則被嚇得瑟縮了。

  「什麼事?」黑昊壞脾氣地問。

  「我……」林汐的聲音幾不可聞。

  「別緊張,我保證黑不會吃了你。」見她的一雙手擰得死緊,基於憐香惜玉的本能,白夜忍不住安慰。

  「你的承諾還有效嗎?」林汐的聲音裡充滿了不確定。

  「該死,我記得自己說的話!」她的不確定激起了黑昊的怒氣,「我會洗脫你殺人的嫌疑。」

  「可……」林汐的手捏得死緊,囁嚅了一會兒終於說,「我……我要嫁給你!」

  「你根本不知自己在說什麼。」逼視她半天,黑昊終於說。

  「我說我要嫁給你。」林汐的聲音雖然低若無聲,可並不損其中蘊含著的堅決。

  明知道大張著嘴的樣子相當可笑,可白夜還是忍不住讓他的下巴掉下來了。

  「給我理由。」黑昊的聲音裡聽不出他的想法。

  「有人要殺我。」林汐的聲音仍然顫抖。

  這是什麼爛理由?!就在白夜再次忍不住要「撲哧」時,黑昊拋了個殺人似的冷眼,成功地阻止了他泛上嘴角的笑意。

  「我會負責你的生命安全。」

  怎樣的女人才能生出這個怪物兒子來?居然把媳婦活生生地往外面推!白夜差點沒破口大罵。

  「我需要丈夫來繼承我的產業,我不能把它留給要殺我的人。」林汐的臉色蒼白,但神情堅決。

  黑昊則深深看著她,眼神深邃得讓人讀不出他的想法。

  「我想你會需要一個律師。」注意到林汐驚訝的目光,白夜笑了,「你的律師知道你需要一份婚前契約,它會充分保障你的權利。」

  「可……」林汐還沒想好該不該這樣做,已被白夜拉到其他房間去了。

  一個小時後,白夜再次出現在書房,而林汐則一臉緊張地跟在他身後。

  「黑,你將是林汐法定的丈夫,林家一半產業的繼承人。」白夜宣佈,「根據協議,你必須幫她找尋到真相,才能得到全部繼承權。」

  「這是你要的?」黑昊問。

  林汐點頭。

  「根據協議,林家無法染指雪菲爾德家的產業。至於你們的婚姻,得等兇手得誅或者一方死亡才能解除……」白夜為這份完美的協議得意不已。

  當黑昊在指定位置簽上自己的名字後,白夜宣佈:

  「現在,就法律而言你們已經是夫妻了。」

  雖然一切正是她要的,可林汐的腦中仍相當混亂,然後她忍不住——

  暈倒了。

  黑昊搶上一步,接住自己暈倒的妻子。他的臉上仍然毫無表情,可他的眼裡卻顯出複雜的神色。

  三天以後,一場簡單的婚禮在沃特教堂舉行。

  通過媒體報道,紐約知道,新任雪菲爾德伯爵娶了林家的女繼承人林汐為妻。

  早在鴉片戰爭時,林家的祖先就搭乘貿易船來到美洲大陸。與絕大多數人相比,這個曾舉過孝廉的林家男人是幸運的,他以他的聰明與機遇在異鄉開創了屬於林家的另一片天地。

  100多年後,林家已成為世界經濟體系中享有舉足輕重地位的一個華裔家族,聳立在華盛頓繁華商業大街的那幢35層多功能大廈就是林家財富的象徵。

  當然作為一個商海興波的大家族,要說林家沒遇見過危機那假的。但也許是中國人特有的堅韌吧,每次林家都能安然度過,而且大有遇挫愈強之勢。尤其在13年前那場幾乎席捲了全世界的經濟危機中,林家人的表現更是可圈可點。

  現在30歲的林瑋是林家的主事人。在他擔任林家主事人的六年中,林氏的業績已翻了一番不止。而英俊又多金的林瑋也已成為全美最有價值的鑽石級單身漢,幾乎所有的母親都把他視為最理想的女婿,更不知曾有多少美女對他投懷送抱。

  不過時至今日林瑋還是單身一人,在傳說裡林瑋誰都不愛,他——只愛金錢!

  12月的一天,華盛頓的天空是鉛灰色的,陰霾一如林瑋此刻的臉。

  「小瑋,你聽見我說的了嗎?」雖說林瑋是林允武的親生兒子,可林允武卻覺得自己從未真正瞭解過這個兒子。

  「聽到了。」透過防彈玻璃,林瑋自34層俯瞰華盛頓,在他那張屬於林家男人的俊美面孔上,沒有一點情緒波動。

  他腳下是紙醉金迷的世界,是他的世界。

  「那……你的意思怎樣?」在林允武眼裡,林瑋是個能幹的兒子,可也是他無法控制的隱形炸彈。

  「錢嗎?」林瑋笑起來,他的笑容裡是濃濃的諷刺。

  也許是林瑋用笑聲誤導了林允武,他竟沒能聽出兒子笑容裡的諷刺。

  「這就好,這就好,我這就和小瑜去說。」林允武鬆了口氣,不自禁擦一下額際的汗。

  林瑜是他最疼愛的兒子,可這個兒子總給他惹一大堆麻煩,像這次就被人家訛詐了100萬。

第4章(2)  

  「月初了嗎?」月初是林瑋給家族成員發放生活費的日子。

  「小瑋……」林允武這才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小瑜畢竟是你的親兄弟,你可不能看著他……」

  「讓林瑜的魅力替他擺平一切吧。」林瑋冷冷地道。

  「小瑋……」他這個兒子從小就是怪胎一個,尤其在出任林氏總裁之後,更是一反過去老爺子當家時的闊綽出手。眼見林瑋為了錢連兄弟之情也不顧了,林允武沒奈何就只有歎氣了。「那……我走了。」

  「你看報了嗎?」林瑋忽然出聲。

  「看報?」林允武愣一下,不明白林瑋的意思。

  「還來得及。」林瑋的笑容古怪。

  林允武迷惑不解地鋪開林瑋推過來的報紙,然後他驚訝了:「林汐結婚了?」

  和那個臭名昭著的雪菲爾德伯爵?

  「你沒看見一半家財飛了嗎?」林瑋古怪地道。

  「小瑋!可是……」林允武張口結舌。

  「讓李嬸把房間準備好,她就要回家了。」林瑋吩咐。

  「小瑋,你想做什麼?」林允武有一瞬的呆怔。

  「你以為呢,父親?」林瑋忍不住大笑。

  「你瘋了!」林瑋望著這個傳說裡愛錢甚於一切的兒子:這次,他又會做出什麼?

  「出去!」看著林允武倉皇而去的背影,林瑋的笑聲更瘋狂了。

  不錯,他是瘋了。從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居然會……

  他就已瀕於瘋狂了!

  林瑋有力的手指捏皺了桌上的報紙:那裡有很大一個版面報道著雪菲爾德伯爵與林家女繼承人結婚的報道,在附著的照片裡,她的眼神安詳。

  這麼說,她終於找到能讓她心安的男人了?

  拿起才剛收到的一份絕密報告,林瑋來到一架特殊的電梯前,將中指按在一塊觸摸式屏幕上,立刻牆壁裂開了,現出裡面隨時等候著的電梯。

  誰都知道林氏大廈的35樓是總裁的臥室,只有持有特殊磁卡的人才允許進入,可誰都不知道林氏大廈有36層,而林瑋中指的指紋是啟動電梯的惟一鑰匙。

  沒有人能踏入這片完全屬於他的天地,即使是清潔工也不允許。

  電梯打開,迎面是一幅與真人同樣大小的照片,然後無數小燈一盞接一盞照亮了他的世界。

  林瑋在舒適的沙發上坐下,靠著柔軟的沙發背,慢慢撕開了絕密報告的封套,立刻一份影印文件映入了他的眼簾。

  婚約?!

  林瑋快速地瀏覽完文件,然後他想他明白了。

  「你竟這樣恨林家嗎?」

  居然寧願一無所有,也不願讓財產落在林家人手裡。

  在這裡,他曾要建築師專門建造了一角玻璃屋頂,透過這面玻璃牆體,可以仰望天上的繁星。許多夜晚他就在這裡仰望華盛頓的夜空,而現在——

  這是他的王國,六年來他一直獨自掌控著這裡的一切,可現在他與林汐共同擁有了它。

  林瑋的唇緊緊抿著,傳說裡的他除了錢,誰都不愛。 � �

  黑昊的書房以黑、銀二色為主色系,簡約硬朗的設計,因此顯得陽剛味十足。

  「這下我可損失慘重,連大律師誠不二欺的名頭也賠進去了。」白夜坐在古董椅上,一臉苦相。

  就在這天上午,他根據擬定的計劃,將黑昊與林汐的婚約賣給了林家的線人。

  「100萬應該頗能安慰你的失意。」黑昊對白夜的伎倆一向能明察秋毫。

  「嘿嘿嘿,」白夜沒想到黑昊居然不動聲色地把一切掌握在手中,當下只能尷尬地笑笑,「我也沒想到小小的一頁紙居然能賣這麼多錢,早知道就讓二嫂多寫幾頁了。」

  「二嫂?」黑昊的濃眉蹙起了。

  他早知道這場婚姻不過是一場臨時交易罷了,可乍聽白夜的嘴裡吐出「二嫂」兩字,那種感覺還是相當奇怪,

  「二嫂還在畫室裡嗎?」白夜好奇的。自他們結婚以後,他幾乎沒看見過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也不知紐約的記者是怎麼妙筆生花的,居然寫出了雪菲爾德夫婦婚後生活幸福的報道。

  「嗯。」

  從簽署結婚證書的那天,黑昊就讓人騰空采光最好的房間作為她的畫室。而他那個曾狂熱迷戀過畢加索的管家華萊則為林汐採購來各種合適的畫具。只是黑昊努力忽略她因熬夜而顯得憔悴的容顏,以及那越來越多的畫紙碎片。

  「太好了,我還擔心火找不到人呢。」白夜不動聲色地道。

  「火來了?」黑昊大為驚異。

  火這傢伙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殿,從他以前的記錄來看,他每次出現至少有一個人會成為他醫壇上的祭品。

  「是呀,不過他近來轉了性子,不再對縫合支離破碎的軀體感興趣了。」白夜趕緊散佈恐怖論,「他新近迷上了對人體精神、潛意識的研究,聽說他正有意尋找實驗對象呢。」

  火這個小子害過他不止一次,一身臭雞屎的慘狀至今仍使他這個超級大潔癖噩夢連連。不藉機整整他,又怎顯他大律師的本色?白夜邪惡地想。

  「你怎不攔住他?」黑昊對白夜怒目而視。

  共事這麼多年,火的破壞力有多大,黑昊怎會不清楚?

  「火好像還說,他有辦法找回二嫂的記憶。」白夜決定再加上把柴,至於這把火會不會燒傷火,就不在他考慮的範圍之內了。不過——

  看著黑昊匆匆跑去救美的身影,白夜嘻嘻一笑,也跟著去看好戲了。

  這已是第n次失敗了!

  自目睹唐娜被殺後,她甚至連一幅簡單的素描都畫不好!

  林汐瞪著畫架上那張線條扭曲變形的靜物水粉。她眼睛看到的不是這樣,她想表現的也不是這樣,可她的手偏偏有了自己的意志!

  她曾獲過全美少年水粉畫一等獎,可這幅水粉畫卻未因她的天分而有所不同。

  全美少年水粉畫比賽,那應該是她13歲時的事了。記得那次她同時獲得了兩個獎項,一個是水粉畫,還有一個是油畫,報上有評論說她是全美最有希望的天才少年。可……

  在今天以前,她卻對這場比賽以及獲獎情況毫無印象!甚至有關她學畫的一切也都是模模糊糊的。

  她為什麼會獨自呆在紐約?而且似乎遺失了她生命中的一些時日。

  林汐怔在畫室中間,無助的恐懼感自她的心裡升起。

  「你想到了什麼嗎?」一個聲音響起。

  林汐驚慌地回過身去,這才發現一個陌生的英俊男子立在畫室門前,她下意識地驚退。

  「火炎,」火炎慢慢走進畫室,「你昏迷時,我替你看過病。」

  「噢……」林汐的不安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當然也非火炎一個微笑就能即刻消去。

  「這是你畫的嗎?」火炎拾起地上的一個紙團展開。她本想畫一座宅子的,可不知什麼原因,畫裡的線條全是扭曲的。火炎從畫裡看到了她的驚恐與不安,「告訴我,你畫的是什麼?」

  「我……」這所宅子是忽然出現在她腦中的,此刻她的耳邊似乎響起了嘉年華舞會那歡快的音樂,只是——

  當林汐試圖凝視那幅畫時,她看見一絲紅色在畫紙上慢慢暈開。

  「血……」她喃喃著。

  謀殺!

  林汐捧住自己忽然間漲痛不已的腦袋,手裡的水粉顏料盡都沾在了她的臉頰上,而內心的驚恐則使她想尖叫出來。

  (「我是不得已的!」)

  「誰?誰在說話?」她迷茫地自問。

  (「他妨礙了我們……」)

  「是誰?」

  是誰在她耳邊說話?

  心神混亂中,林汐撞翻了畫架,不顧心愛的畫具散落了一地,她淒厲地大叫出聲。

  雖然火炎不是專業的精神科大夫,可他一直以為憑借他的聰明才智,當一個精神科大夫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可現在她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

  「一場……一場嘉年華舞會……!」林汐喃喃的。

  記憶的黑潮忽然撕開了一個小角,她似乎正置身於一場盛大的嘉年華舞會。拉起了想像中的寬大裙擺,林汐和著想像中的音樂翩翩起舞。

  火炎目瞪口呆地怔在一邊,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黑昊推門進來。看清了屋裡的情景之後,他不假思索地走向正獨自翩翩起舞的林汐。

  「你做了什麼?」隨後進來的白夜好奇地問,「居然能把人給治成這樣,你可真是賽過蒙古大夫了。」

  難得見火炎出醜,不乘機報「與雞同車」之仇,又怎甘心?!

  「閉嘴!」火炎火大地揍他一拳,誰讓他是動手不動口的大名醫呢?這在大名醫門下賣弄嘴皮子的律師活該欠揍!

  恍然間,林汐又置身於16歲那場豪華的嘉年華舞會裡:

  舞池上懸著巨大的水晶吊燈,大廳裡鬟鬢香影,樂隊奏著華爾茲的舞曲,俊男美女們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她提著蓬蓬裙寬大的裙擺,站在人群中,她的兄弟姐妹們都找到了自己的舞伴,而她的舞伴又在哪裡呢?

  華爾茲的旋律輕鬆而流暢,她的目光迷茫:

  誰來與她共舞?

  這時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林汐面前,這個黑衣的男人有著深邃得有如兩眼深潭的黑眸。

  她受鼓惑地抬頭,怯怯地伸出手臂放在黑衣男人邀舞的掌間。

  在華爾茲悠揚的舞曲裡,林汐和這個黑衣男人步入舞池。

  不知過了多久,舞曲忽然從耳邊消失了,林汐清醒過來,才發現她仍在伯爵府那間陽光燦爛的畫室裡,而與她共舞的正是她的丈夫黑昊。

  怎會這樣?

  難道真如他們所說:她瘋了?

  可誰曾說過這樣的話?為什麼她記不得了?

  林汐痛苦地緊緊抱住自己的頭。

  「沒事,」黑昊輕擁她入懷,「已經沒事了。」

  「我一定是瘋了!」在他寬闊的懷抱裡,林汐終於忍不住哽咽。

  「別怕,只是過去的記憶在作祟罷了。」黑昊環住她,給她安慰。

  「你保證?」林汐的眼裡仍有淚水瀅瀅。

  雖說他已是她的合法丈夫了,可實際上他仍不過是一個陌生人而已,可——林汐發現自己居然信任他。

  「我保證。」黑昊從不以為自己是英雄,他只是一個殺手而已,可這一刻他以為自己能為她赤手屠龍!然後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愛上她了。

  「我保證不讓任何人傷害到你。」黑昊喃喃的,以自己的方式向她獻上了殺手黑天使的真愛。

  12月的陽光暖暖地射入窗欞,投射到兩人相擁的身影上。

  而那廂,白夜與火炎真的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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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8-28 22:52:37

第5章(1)  

  伯爵府的書房裡,華萊奉上了茶。

  「火,如果你的來意正如我所料,就免談了。」黑昊開口,他不允許他的女人成為火炎的試驗對象。

  「可我們是兄弟……」火炎腆著臉,實在是這次機會太難得了,捨不得放棄的緣故。

  「兄弟也沒得談。」

  「黑……」

  「閉嘴,火!」火炎才剛諂媚地喊出第一個字,白夜就幸災樂禍地打岔,「你的事已免談了,還是看我的吧。」

  「白,廢話就免談了。」黑昊還未從心靈的震顫中清醒,目光仍忍不住繞著替他們倒茶的林汐打轉。

  吃了黑昊警告的一瞥後,白夜嚥下已到了嘴邊的調侃,「洛克上校要見見林汐。」

  「洛克·李齊斯?」黑昊蹙眉,洛克是紐約警局的主要負責人之一,專門負責兇殺案件。

  「就是他,現在由他負責這件兇殺案,他要求林汐在今天到案。」白夜道。

  當黑昊抬頭時,發現林汐正在哭泣。

  「怎麼了?」他溫柔地拭去林汐眼角的淚水。

  「我……我好害怕!」林汐哭得像個孩子,一個懼怕被關在黑屋子裡的八歲孩子。

  「白?」聽黑昊的口氣,似乎林汐的哭泣全是他的錯。

  「我想我們有點誤會,洛克只是想談談……」白夜莫可奈何地試圖解釋,看到火炎一臉的嘲諷,實在是糗斃了。

  「信任我。」

  林汐聽見丈夫要求,多麼瘋狂呀,當初就因為她過於信任而……

  可現在她居然又升起了全然信任的念頭……

  而未知的過去、凶險的而今與不知名的未來讓林汐顫抖了。

  黑昊以為她冷了,輕輕地把她擁入懷中,「我會一直保護你。」

  「賓果!」白夜與火炎以魔鬼般的默契怪叫出聲。

  對於一個殺手來說,選擇合適的阻擊地點是任務成功的關鍵。

  紐約的陽光灑在繁華的大街上,也照著槍械發出邪惡的金屬光澤。

  瞄準器裡,殺手鎖定了目標,慣以殺人的手扣住了扳機。

  「爵爺、夫人請。」華萊恭敬地打開華宅的正門,以對待國王的禮節恭送他的主人出門。至於就在他們身邊的白夜,他就以英國式的冷漠與傲慢忽略了。誰讓那日白夜留下的一片狼籍收拾得他差點發了瘋呢?

  「惟管家與小人難養也。」白夜存心欺華萊的中文水平不夠,罵人也不帶髒字。

  華萊不理他,只是當他以標準禮節關門時,沉重的橡木大門好巧不巧地正撞上白夜的腳後跟。

  「該死!」白夜痛得呲牙咧嘴的。

  「白,這教訓你千萬不要與管家鬥法。」黑昊失笑。

  純粹是殺手的直覺,令黑昊抬頭望了一眼對面的屋頂——就他專業的眼光來看,那是劫殺他們最好的地點。於是他注意到了那個可疑的亮點,而多年的殺手生涯使得他立刻覺察到他們正處於怎樣的危急中。

  「小心!」情急之下他合身撲倒林汐,兩人一齊滾下了了伯爵府高高的台階。

  殺手的子彈正打在了他們才剛立足的地方!

  「沒事吧?」火炎的保時捷呼嘯著擋在了他們前面。

  「該死!」黑昊詛咒,雖然跌下去時他護住了她的頭,可他知道她身上一定佈滿了青紫的淤痕。而林汐那種強忍疼痛不出聲的樣子不知怎麼的也惹到了他。

  「人已經走了。」白夜了望之後,得出判斷。

  通常殺手在一擊不中之後,斷不會冒險再發第二槍,畢竟殺手不是敢死隊,他們還得要留著命享受掙來的財富。

  他差點就失去了她!黑昊更緊地摟住林汐,直到她以一聲輕輕的痛呼喚回了他的神志。

  「傷哪裡了?」他情急地,開始檢查她的四肢關節。

  「你沒看見身邊正好有一個大名醫嗎?」火炎的毛遂自薦只得到了黑昊一個大白眼,聰明如白夜者早就在聯繫改日去警局報到的事宜了。

  「拿來!」黑昊抱著林汐回到伯爵府。

  「什麼?」火炎壞心眼地問。

  「明知故問!」黑昊的聲音透著不耐煩。

  「天哪,重色輕友的男人。」火炎嘀嘀咕咕地掏出一隻翠玉的小盒子。老天保佑吧,這可是他最好的傷藥了。

  雖然黑昊已盡可能輕柔地把她放在柔軟的羽毛床上了,可從她的皺眉裡他知道她仍覺得疼痛。而他也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在他的全身沒有一點傷痕,卻因為她的忍痛、皺眉,而感覺到了疼痛。

  「把藥擦上。」黑昊取出他自火炎處巧取豪奪來的療傷聖藥。

  「先放著吧。」林汐覺得自己的全身都在疼痛,甚至連頭部也疼得厲害。

  她覺得似乎一動就要吐出來了,於是當黑昊離開後,她只是把自己埋在一堆羽毛墊子中間,一動不動。

  晚餐時,黑昊意外地發現林汐的位子是空的。

  「爵爺,夫人在房間用餐。」華萊極具察言觀色的能力。

  黑昊叼起了一根煙。

  「你已戒煙很久了。」火炎適時的提醒只換來了黑昊的冷眼。

  「可以上菜了嗎?」伯爵府的大廚本事一流,白夜才只來了一次就愛上了。

  「上菜。」黑昊吸一大口煙。

  「爵爺,抽煙不好。」仗著與黑昊亦主亦僕的特殊關係,華萊擅自取下黑昊叼著的煙。

  「事情怎樣了?」黑昊噴出最後一口煙。

  在美國很難吃到這麼地道的中國菜,白夜正食指大動吃得亂沒形象,聞言差點沒被嘴裡的「霸王別姬」噎死。

  「是金斯的手下干的。」火炎慢條斯理地道。

  「把人交給我。」黑昊有把人碎屍萬段的衝動。

  「你已經收山娶妻了。」白夜終於能咳出一句話了。

  「人呢?」黑昊不為所動。

  「黑,請相信我們。」白夜與火炎齊聲道。

  真是笑話了,如果把人交給盛怒中的黑,那還有活路嗎?他們一個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大名醫,一個是揮舞著正義武器的名律師,怎會坐視這種的血腥場面發生?

  「目前最重要的是保護好二嫂,所以其他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你們以前從不曾這樣團結過!」黑昊驚異於一向水火不容的白夜與火炎居然會一唱一和。

  「誰讓你從未戀愛過!」白夜與火炎異口同聲地回答。

  這次輪到黑昊嗆住了。

  以後的幾天裡,黑昊注意到他的妻子一直窩在畫室裡,與人群隔絕。

  事實上,即使黑昊有心想忽略她的狀況,他那稱職的管家華萊也有幾十種不同的方法把女主人的一舉一動匯報到他的面前。

  而晚餐時,他則被迫面對空蕩蕩的餐桌。

  這天晚上,時已過午夜,黑昊坐在他那間陽剛味十足的書房裡,看著掛在對面的那幅「黑夜殺手」。

  畫上,黑得像純淨天鵝絨的黑夜被一些燦爛的光影所攪碎。

  「你可知道,事實上殺手的黑夜一點也不美麗。」黑昊喃喃著。

  回憶起初見這幅畫時那種內心的震動,他忍不住笑了:誰能想到他竟會成為「黑帝斯」的丈夫?!

  林汐——他的妻子,是一個用色彩描繪死亡的精靈!

  這夜,當黑昊睡著時,他夢見自己在純黑色天鵝絨的夜空裡起舞,擁著她舞過了如煙花般燦爛的流星雨。

  大地上盛開著火紅的石楠花,大片大片的,構成一幅好美的風景畫!

  天地間彷彿燃燒在一種火焰,火妖的烈焰!

  她站在高處俯視著這一大片石楠的海洋。

  「危險!小公主。……」

  誰在喊她?

  風吹過石楠的海洋,火紅的石楠搖動著,露出了鮮花下面的泥澤。

  她低頭,在水面上看見了自己的臉。

  「來啊!」一個聲音誘惑道。

  當她驚恐得想要退卻時,她發現自己已不在安全的高處了。

  「不!」林汐驚叫。

  她的雙腳已陷入了石楠花的深處,她感覺到沼澤邪惡的吸引力。

  「不,不!……」她努力掙扎,可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了她。

  她正在陷落!

  火紅的石楠花很快到了她的腰間,她快不能呼吸了!

  「救救我!救……」

  她正向沼澤的深處滑落。

  石楠花……妖艷的石楠花……漸漸淹沒了……她的口鼻……

  「不!」林汐掙扎著。

  淒厲的叫聲撕破了夜的靜謐。

  黑昊自黑暗中睜開眼,夜光表的指針正指在數字「2」上,他聽到一陣凌亂的腳步匆忙跑過走廊往花園去了。

  黑昊披衣摸黑來到窗前。

  窗外是伯爵府的花園,而此刻一個白衣的長髮女子正瘋狂地奔跑著,似乎身後正追逐著什麼午夜惡靈似的。

  那是——林汐!

  黑昊忽然明白為什麼他會在半夜醒來了。

  好多石楠花!

  當她伸手想要采拮一朵時,石楠化成了殷紅的液體沾在了她的手上。

  「血!」她下意識用裙擺去擦,可——

  紅色似乎越擦越多、越擦越多,到後來她觸目所及的盡都是那一團火紅了。

  林汐崩潰地跌倒在地上,恍惚中她似乎看見兩個人影在那一團火紅中痛苦地扭動著。

  「不!」

  不要這樣,她不要他們死!

  黑昊衝進花園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的妻子跌坐在地上,正在堅硬的青草地上發瘋般的搓揉自己的雙手!

  「林汐!」惶急中,他自背後抱住了她。

  不要殺她!

  瘋狂中的林汐又踢又抓,奈何他如磐石一般不為所動,狂亂中她張嘴咬住了他!

  「林汐!」黑昊的聲音裡有著忍耐。

  嘗到了血液的苦澀,林汐這才愕然鬆了口,於瘋狂中回復了幾分神志。

  「抱緊我……」他的摟抱讓她找回了久違的安全感,「不要放開我。」

  「林汐……」黑昊情不自禁吻上她。

  當雙唇相接時,他意識到:早在四天以前她就是他的妻子了,可這卻是他第一次親近她。

  「不要離棄我。」林汐呢喃著。

  他的唇吮到了她舌間的苦澀,那是他的血的滋味。如果可以,他知道自己願意就這樣抱著她不放!

  回房後黑昊注意到她手上的擦傷與青紫,於是他整個心都糾結了,用溫水清洗她的傷口,然後他忍不住用吻安撫她的每一處傷痕。

  「不要離開我!」林汐害怕那些只有噩夢的夜晚,而他那溫暖的懷抱則是她記憶中惟一能夠抵禦噩夢的藏身之所。

  黑昊更緊地抱住她,林汐終於在他懷裡找到了安適的位置。

  閉上眼睛之前,黑昊發現那只翠玉的盒子還在床頭的矮櫃上,而她的裸露的肌膚上淤傷仍未消褪。

第5章(2)  

  「爵爺。」早晨準六點,管家華萊來叫醒他一向勤勉的伯爵,他手裡的銀盤上放著清晨五點送來的急件。

  臥室裡沒有回答的聲音,於是華萊把門敲得更重一點。

  「爵爺!」

  「隔壁。」黑昊的聲音自通話器裡傳來。

  隔壁不是夫人的房間嗎?華萊驚異得大張了嘴。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應付得宜的華萊如此失態!黑昊努力壓抑著不笑出來。

  「什麼事?」他的聲音因為壓抑而顯得低沉。

  華萊將銀盤呈上,「您吩咐過,夫人的信件要先由您過目。」

  「終於忍不住了。」在信封上,黑昊看到了林家的標記。

  「送信人說,等您和夫人決定行程後,林家會派專機來接。」

  林瑋是在向他擺闊嗎?黑昊冷冷一笑,「回電話給林先生,就說伯爵夫婦能把自己帶過去。」

  「我已替爵爺致電婉言謝絕了,青爺說鷹翼能隨時為您起飛。」

  鷹翼是世界上最先進的私家飛機之一,目前它只限量供應各國元首,而青翼的那架鷹翼是她替非洲某國救回被綁架的王儲所得到的報酬。

  他這個管家有時實在是自主過頭,不過倒也深得「佛要金裝,人要衣裝」之深味。

  「就這樣吧,」黑昊表示同意,「早餐多弄些菜式。」

  「夫人一向喜歡中國菜,就準備中國式的早餐吧。」華萊的臉笑成了一朵花,他注意到這是他的爵爺第一次稱呼林汐為「夫人」。

  「等碧茜服侍夫人起床時,我會讓她把夫人的用品搬到爵爺房裡。」華萊早就覺得新婚夫婦不該分房睡了,只是礙於身份無法表示反對罷了,幸好爵爺現在想通了。

  管家的顯然會錯意讓黑昊失笑了,看一眼仍整個貼在他身上的林汐,他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有夠曖昧的。不過如果她真想要知道真相,那麼回到林家是她惟一的選擇。早些適應他的存在,對在林家扮演恩愛夫婦只會有好處。

  黑昊努力忽略他內心的欣喜。

  「爵爺?」華萊不解他的爵爺怎會一副失了魂的樣子。

  「我回房梳洗,換房的事我會親自對夫人說。」黑昊警告總會在關鍵時刻橫插一槓的管家。

  華萊後退半步,為他只著睡褲的爵爺打開房門,以對待國王的禮儀恭送他的主人離開。

  因為林汐的手傷,黑昊還是獨自在樓下的餐廳裡享用這天的早餐。

  「佳人不在座,你不覺寂寞嗎?」人未到聲就到,而且說話總是過分幽默的,除了白夜又會有誰?「一大早就臭著臉,真不知你老婆怎麼受得了你。」

  「給白一副餐具。」黑昊知道惟有美食才能讓白夜暫時閉嘴。

  「二嫂呢?」白夜輕佻地道,「該不是昨夜運動過度吧。」

  「咳咳……」卻是華萊在那裡「咳」得臉紅耳赤的。

  「華萊,你該不是慾求不滿吧。」注意到管家目露凶光,白夜得意地咧開了嘴。

  「白先生,你的餐具。」良好的職業道德迫使華萊努力維持良好的風度。

  落座前,白夜作勢吹去椅上的灰塵,然後挑戰地看一眼僵在一邊的華萊,「黑,你的管家相當出色,不過如果他能在清潔工作上再改進一些就更好了。」

  「我對華萊很滿意。」注意到華萊的眼睛有鼓出之嫌,黑昊明智地阻止了事態進一步發展。

  「那就好。」作為大律師,白夜一直以擊潰別人的自製而沾沾自喜,可遇見這對主僕,他就沒轍了。當下只得以乾笑數聲來做自己的下台階,當然桌面上豐富的菜式也使得他心下暗喜,忍不住想要大快朵頤一下。不過讓他意外的是,擺在他面前的居然是一套西式的餐具!

  該死的英國管家,居然讓他用刀叉吃中國的稀粥醃菜!

  對白夜以一身雞屎弄髒伯爵府一直耿耿於懷的華萊,滿意於看見白夜美食入不了口的痛苦狀。

  看到華萊勝利的眼神,白夜挑戰地用刀子在盤裡刺了一個揚州燒賣放入嘴裡,誇張地張嘴大嚼,把個重視餐桌禮儀的英國管家氣得只有轉過身來個眼不見為淨,這才罷休。

  「你查到了什麼?」以白夜的個性,沒有要事休想他會在早晨九點之前起床。

  「那天的殺手找到了。」白夜果然語出驚人,「不過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他是個只知道殺人收錢的工具罷了。」

  「也許是你們過於仁慈了。」黑昊不甚滿意。

  「你又能怎麼做呢?拿槍指著他?」白夜以律師的犀利質問,「黑,沒人能在火炎的逼供下隱瞞真相。」

  黑昊承認,火炎的精神逼供法更甚於任何形式的酷刑,只是——

  從他意識到自己愛上林汐的那一刻起,殺手黑天使就不復往日的鎮定了。

  「我們拿到這個,」白夜遞過一張支票,「可不是隨便什麼阿貓阿狗的都能用100萬美元收買人命的。」白夜做個手勢打斷黑昊的插嘴。「我們當然知道支票是線索,不過這個叫道森的只是一個普通的美國人,絕對和黑道或者林家沒有關係。根據道森的說法,半個月前有人以100萬美元的代價要他在銀行開個戶頭,又要他簽了票值分別為50萬的支票兩張。」

  「他還記得那個人嗎?」黑昊問。

  「他發誓那個人的話裡帶著德州口音。」

  「你確定他在遇見那人時不是爛醉如泥?」黑昊懷疑。

  「遇見那人時,道森已窮得連酒都買不起了。」白夜微笑地解釋,「何況道森在失業前是一所大學的語音教師,對美國各地的方言都有涉獵,所以他對口音相當敏感。」

  「林家的祖宅正在德州。」黑昊會意,「身為林家子弟每年有一個月時間必須在林家主宅度過,即使是林家主事者也不能例外。」

  「道森回憶說,雖然那個人的打扮很普通,但他的身上有一股高級古龍水的味道。我個人認為可以信任道森的嗅覺,因為在落拓前他也曾有過一段風光的日子。」白夜補充道,「而且他認出了照片。」

  「照片?誰的?」

  「林瑋。」白夜從文件包中摸出一張照片,「在許多張照片中道森一眼就挑出了這張,他發誓說那人就是他。後來火炎對他進行了催眠實驗,證明他說的都是真的。」

  照片裡的林瑋有著東方美男子的相貌,在他的身上洋溢著報界稱之為「林家魅力」的東西,只是——

  黑昊注意到就林瑋的年齡來說,他的目光過於深邃,

  看著林瑋的照片,黑昊薄薄的唇抿成了一線。

  「林瑋是全美最有魅力的男子之一。」白夜適時加以說明,「傳說裡林瑋除了錢誰都不愛。」

  「誰都不愛?」注視著那雙過於深邃的眼睛,黑昊的直覺在說,他與這個男人之間的糾葛才剛開始。

  「爵爺,夫人有話要對您說。」注意到女主人出現在樓梯口,華萊立刻以英國紳士的慇勤護送林汐下樓。

  「有事嗎?」自她出現的那一刻,黑昊就不由自主地專注於她了。

  「我……我……」林汐不安地撫一下衣擺,彷彿上面沾著許多泥一樣。

  「睡得好嗎?」想起她在他懷裡全然放鬆的樣子,黑昊以冰冷著稱的黑瞳不自覺地閃過了溫柔。注意到她身體的僵硬,他關心地問:「還在酸痛?」

  林汐漲紅了臉點點頭,還沒等她想到該怎麼回話,他已拉了她在膝上坐下。林汐的腦中忽然一片空白。

  「是這裡酸痛嗎?」他輕輕按摩她的背部,「還是這裡?藥已經敷過了嗎?」

  她下樓絕不是為了討論她的不適,可現在——

  他們正在談論她的背!

  面對情況的整個失控,林汐能做的只是臉紅。

  「夫人有話要和爵爺商量。」紳士永遠懂得該在什麼時候為女士解圍,而華萊是受過專門訓練的紳士管家。

  「哦,我倒挺感興趣的。」白夜從不錯失熱鬧的場面,尤其當林汐的臉紅得快要燒起來時。

  「這是爵爺夫婦的私事!」華萊狠狠地瞪他一眼,「閒雜人等一律迴避。」剛才的吹灰之仇不乘機報復豈不慪死?

  「我是二嫂的專職律師,保護當事人的權益是我的責任。」白夜回瞪他一眼,表示我不是閒雜人等,你才是。

  華萊顯然從這場短兵相接中敗下陣來。

  「華萊,你能幫我找本書嗎?」林汐適時地替華萊解圍。

  「願為您效勞,夫人。」華萊深深地行禮,看得出林汐已贏得了他的心。

  「你可要小心,看樣子華萊迷上你的小妻子了。」白夜悄沒聲息地附在黑昊耳邊挑撥離間。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黑昊冷睨他一眼,「要白出去嗎?」

  林汐困窘地搖搖頭,輕聲說:「其實他已經知道了。」

  「白知道了?」他妻子的事情,白夜居然知道得比他更清楚?黑昊的眉虯結起來。

  「是啊,白答應轉告你的。」林汐沒有居心地回答。

  「白?!」黑昊危險地挑起了眉。

  「是……是這樣……」眼見黑昊以殺人也似的目光瞪著他,白夜的內心在哀號:為什麼他就沒想到該先逃出去呢?「哦,是這樣,二……二嫂……嘿嘿……二嫂想要……呵呵……想要維持純潔的男女關係,我想……我忘記告訴你了。」

  「你真是太『忙』了。」黑昊的聲音冷凝,而白夜根本不敢看他殺氣騰騰的眼睛。

  「是啊,最近……最近有點忙,記性也不太好,偶爾……偶爾會忘事。」白夜打著哈哈。

  律師最拿手的本事就是虛心接下所有的恭維,當然也包括那些特別的「恭維」,不光接,而且要「吞」得面不改色。

  「不過,幸好你沒有損失。」白夜打著哈哈,黑沒損失才怪,怎麼看他都是一副為情所困的蠢樣子!

  沒有損失?黑昊薄薄的唇畔浮上一個冷笑。

  「我還有約會,就……」眼見黑昊臉色不善,白夜有意開溜。

  「親愛的白,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與你商量呢。」黑昊的黑眸更暗了。

  「好……好吧。」如果黑昊想要揍人的話,他最好馬上挨揍了事,否則黑一定會追殺他到天邊的。

  於是白夜只得乖乖認命,誰叫他設計黑昊在先呢?

  「上樓!」黑昊二話不說,押著白夜上樓。

  而一刻鐘之後,林汐看見白夜捂著嘴從樓上匆匆下來,腳沒停地直奔出門。

  「他……」她驚訝地張大了嘴。

  「不是有話要告訴我嗎?」黑昊及時拉住他好奇心旺盛的妻子。

  「是……是房間……」猶豫了一刻,林汐終於吞吞吐吐開了口,「我不能……」

  「林家邀請我們去祖宅度蜜月。」黑昊知會她。

  「我不能……」她不要再回到那個地方!

  草地、大宅、沼澤、石楠花……

  林汐的腦中飛快地閃過一些亂七八糟的鏡頭。她緊張地抓住了領口,覺得自己快窒息了!

  「倒杯白蘭地來。」黑昊大聲吩咐隨伺在一邊的管家,她看起來就快暈過去了。

  只是幻覺而已,林汐抗拒,可——

  世上怎會有如此逼真的幻覺?

  「喝一口!」

  他的聲音,然後一股辛辣的液體火焰燒灼著她的喉嚨,林汐忍不住地咳嗽起來。

  「沒事,沒事了!」黑昊自背後摟住她,讓她的背安全地貼在自己的胸膛上。

  昨夜的經歷讓他知道這種姿勢最能使她平靜。

  「請……抱緊我。」酒精讓林汐有了睡意,她喃喃著,對噩夢的懼怕更甚於對同房的恐懼。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看著她逐漸平靜下來的睡容,黑昊忍不住自問:

  她究竟經歷過一些什麼?是什麼改變了她的生命?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8-28 22:53:40

第6章(1)  

  這天早晨,紐約冬日的陽光懶懶地穿過玻璃牆,照得一室光明。

  林汐推門走進畫室。

  畫布整整齊齊地蒙在畫板上,而各色顏料則整齊地碼在盒子裡,空氣裡飄著松節油的味道。這天的陽光暖暖的。

  林汐忽然有了作畫的衝動。

  解下手掌上纏著的繃帶,她挑了一枝大小合適的畫筆,試著在畫布上塗抹上最初的一筆。

  林汐滿意於傷口無礙手的靈活,然後……

  似乎內心有著一種不知名的狂熱在影響著她,驅使她在調色盤裡調配出自己心中的顏色。

  她咬著唇,在畫布上抹上第二筆,然後她的手就不再由理智主導了……

  許久以後,當林汐從這種近乎癲狂的創作狀態中回過神來,天色已經暗了。她打開了落地大燈,經過特殊設計的燈光正照在她的畫上。

  當林汐看清自己究竟畫了什麼時,無聲的尖叫自她心魂深處迸出。

  不……!

  情況已經失控了。

  半個小時前白夜調查得知有人在克萊默保險公司為林汐保了意外傷害險,而數額之大足以引起又一場謀殺。

  這是黑昊出道後所遇到的最棘手的案子,因為他從未像在意林汐這樣在意過其他女人,這份在意使得他無法如以前那樣冷靜自持。

  殺手的直覺告訴他,深入林家是最好主意,因為那種現場的感覺是任何詳盡的資料都無法替代的。於是他在20分鐘內安排好了他們回林家的行程,包括調動鷹翼,安排行動計劃。

  最後他決定與林汐好好談談,他無法漠視她再度嚇壞她自己。

  臥室裡沒有人,花園裡也沒有,然後黑昊發現畫室亮著燈。

  黑昊推門進去,卻意外地發現她正蜷縮在畫室的一角。

  「林汐?」

  「……」林汐迷茫地瞪著這個高大的黑衣男子。

  「是我,黑昊。」黑昊試著靠近她,「放鬆一些。」他按摩她已經抽筋的肌肉,發現她沒有太強烈的抗拒時,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你畫了什麼?」

  「畫……」林汐有片刻的迷茫,然後尖叫終於衝出了她的咽喉,「他要殺我,他——!」

  在她的眼裡,黑昊只看到恐懼。

  當他順著林汐的手勢看去,沒有發現入侵者,只有那幅油畫沐浴在大燈的照耀之下。這是林汐又一幅成功之作,整個畫面傳遞著一種極度恐懼的情感,而這種恐懼不由自主影響到了看畫的人,他也不例外。

  黑昊認出了那幅畫像:

  那是林瑋!

  只是油畫與林瑋的照片有些不同,畫上的林瑋雖在微笑,可他的表情卻顯得奇怪,陰影使得他的左臉如同天使,而右臉則像魔鬼。

  「別留下我一個人。」林汐緊緊地攀住了他,「我怕……」

  黑昊知道她此刻的依賴只是恐懼在作祟罷了,就像他還是殺手時,總喜歡借由肉體的刺激尋找活著的感覺。可他仍情不自禁被她所惑,於是他深深吻了她。

  「我會一直保護你。」黑昊在她耳邊許下黑天使一生不變的承諾。

  林汐沉默地依偎在他的懷裡,然後她輕聲告訴他:「我決定回林家。」

  她再也無法忍受連連噩夢的恐懼了,也厭倦了對自己過去的一無所知。

  「你不會離開我吧?」

  回答她的是黑昊溫暖的懷抱以及他強烈得令人窒息的吻。

  這天晚上,林汐心中那個八歲的女孩意外地沒有哭泣。 � �

  林汐回到位於德州的林家主宅時,正值冬季,所以林家幾千公頃的土地仍顯得荒涼。

  鷹翼降落在林家主宅後面的一片大草坪上,看得出有人事先佈置過了,因為在草坪中央用黃色的玫瑰組成了英文「welcome(歡迎)」。

  第一個來迎接林汐的是一個儒雅的中年人,後來林汐才知道原來他就是她的二叔林允文。林汐一直因為暈機而難受,這時聞到林允文身上的高級古龍水味道,立刻就吐了出來。林允文一避,就正吐在他身後一個年輕男人的身上,於是她與大堂兄林環的見面就這樣悲慘地結束了。

  「進屋去吧。」就在林汐覺得抱歉萬分之時,一個與林允文差不多年紀的中年男人招呼。注意到她困惑的目光,中年男人皺起了眉,「我是你三叔,你該不是把我們所有人都忘記了吧?」

  「三叔?」林汐迷茫地轉向身後的黑昊。

  「還記得嗎?林允武。」中年男人滿懷信心地啟發她。

  林汐困惑地搖搖頭,這一切都像夢一樣,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可他們卻是她的親戚。

  「還記得林瑜嗎,小時侯你最喜歡和他一起玩了。」林允武把自己的小兒子從人群中拉出來。

  林瑜是一個染黃了頭髮的新潮男子,英俊固然英俊,可林汐怎麼也看不出自己喜歡和他一起玩的理由。也許以前的林瑜與現在不同吧。

  「我說老三,你就不要套近乎了,讓小汐進去休息才是正經,你沒看見她的臉色有多差嗎。」林允文插嘴。

  直覺告訴林汐,這對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的兄弟彼此不和。

  可以進去嗎?她無聲地問一直跟在身後的黑昊。在得到同意之後,林汐勉強邁動已軟得像四兩棉花的腿向主屋走去。

  黑昊看出了她的筋疲力盡,卻控制住自己不去幫她,他必須觀察她遇見林家人時最真實的第一反應。

  裡面有她要的真相嗎?林汐在核桃木的大門前猶豫:

  而她能勇敢地承受住真相嗎?

  她的心中忽然充滿了恐懼,林汐求救似地望向黑昊。

  就在黑昊猶豫著是否該結束這一切時,門忽然被打開了。一個纖細的人影像子彈一樣從裡面衝出來,林汐猝不及防之下,被撞了一個踉蹌。

  「我恨你!」還沒等林汐反應過來,一個耳光就火辣辣地打在她的臉上。

  然後那個看似嬌小的女人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林汐下意識摀住了開始腫脹的面頰,一臉無措地望著已打開的林家大門,一個衣著噴火的艷麗女人出現在門裡。

  「五年不見,你還是一副純潔的樣子嘛。」女人斜睨著她,在她塗了深紫色指甲油的手指間夾著一支細長的香煙。她姿勢好看地吸一口煙,撮起嘴把煙圈吐向她,看到她皺眉閃避的樣子,忍不住冷笑:「你還是老樣子,沒一點長進。」

  熟悉的煙味刺激了她的記憶,一個熟悉的名字逸出了林汐的雙唇:「林璐!」

  「不錯嘛,還記得我。」林璐再噴一口煙。

  「為什麼她……」林璐是林汐的記憶中惟一還有些印象的人,她感覺到親切。

  「你忘了林玨了?潘韋力下個月就要和林玨結婚了。」林璐的唇邊帶著一抹林汐熟悉的譏誚,「而你回來了。」

  「我該恭喜他們?」林汐覺得她的身邊滿是荒唐事。

  「你不記得潘韋力了?」林璐詫異地揚起眉,「我還以為你是為了潘韋力回來的,畢竟是你的未婚夫要結婚了。」

  「未婚夫?」林汐覺得她快暈倒了。

  「曾經是,不過在你失蹤後,潘韋力就成了林玨的未婚夫。」林璐的嘴角帶著一抹古怪的微笑,「現在我可不敢保證了,畢竟林家的財產還是相當誘人的。也許潘韋力會讓你回到他的懷抱吧。」

  「可是——」往事像電影一樣在她眼前播放,林汐終於忍不住叫出來,「和韋力上床的女人是你!為什麼……」

  就在她16歲那年,嘉年華舞會前夕,她發現她的堂姐林璐與自己的未婚夫赤裸地躺在床上!

  「記起來了?」林璐不在乎地再點燃一枝煙,「這世上還有誰是為愛而性呢?你真是小天真!順便告訴你一句,潘韋力會到林家參加今年的嘉年華舞會。」

  林璐在大門上按熄了煙蒂,衝著林允文諷刺地鞠個躬,「親愛的父親,你可以告訴裡面的暴君,說我已完成迎接任務,現在決定去城裡勾搭男人了。」

  無視於林允文的怒火,更無視於林允武鄙視的眼光,林璐大搖大擺地離開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林汐若有所思地看著林璐的背影。

第6章(2)  

  「你還好嗎?」她脆弱的樣子終於讓黑昊打破了自己的計劃,將她摟入了懷裡。

  「我一直羨慕林璐,雖然她是林家的私生子,可她一直是最堅強的一個。」林汐忍不住把臉埋進他寬闊的胸膛,「不要不理我,我感覺好怕。」

  「不會,不會……」黑昊一疊聲地保證。

  她的過去他來不及參與的,可他要參與她的未來。在這一刻真相忽然不重要了,他在乎的只有她,她的安危、她的快樂、她的……她的所有的一切!

  「聽說你回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在他們身後出現。

  霎時間,林汐只覺得眼前一片昏黑。

  她想要回頭,可脖子卻忽然僵硬得似乎被一千把鎖牢牢鎖住,無法轉動。

  「歡迎回來。」一隻男性的長方形手掌伸到了她的面前。

  「不舒服?」黑昊的手輕輕捏住她的下顎骨。

  黑昊的手上有傷,林汐記得是她在噩夢中咬傷的,而林瑋的手……

  他的手腕!林汐忽然意識到在林瑋那雙被襯衫的長袖掩蓋得嚴嚴實實的手臂上,也有同樣的傷痕!

  林汐強迫自己抬頭,在她終於看清了林瑋的臉時,她的世界忽然一片黑暗。

  暈倒之前,她迷迷糊糊聽到有一個聲音在說:

  「孽緣!」

  等林汐再次醒來已在她自己的房間裡了,黑昊正坐在她身邊,正如他所承諾的:一步都沒有離開過她。

  「你醒了?」黑昊伸手拭去她額際的冷汗。

  她睡得相當不安穩,即使現在,她的身體仍是冰冷而顫抖的。

  「你相信我和林瑋亂倫的事嗎?」林汐緊張地開口,

  「不信。」黑昊的聲音平靜。

  「可——」林汐咬住了唇,猶豫了一刻終於道,「我有記憶,那種被他抱在懷裡的感覺。我想——」她的唇終於被咬出血了,「他們說的也許是真的,畢竟他們都是我的親人,不可能說謊才對。」

  「別忘了正是林家人要置你於死地。」看著她為自己套上的沉重包袱,黑昊感到痛惜。

  「可我——不相信自己!」林汐猶豫了半晌,終於重重喊出了自己內心的疑慮。

  「林汐!」黑昊憐惜地摟住她癱軟的身子,「告訴我該怎麼做?」

  老天助他!他害怕看見她全然崩潰的樣子!

  「我該怎麼做?林汐,告訴我該怎樣才能救你!」生平第一次,黑昊任由他的情緒失控而未強行加以阻止。

  「我想要知道真相,所以請幫我。」林汐的眼神迷惘地落在他身上,而她的口齒意外地清楚,「佔有我,我無法忍受別人的碰觸,可我知道自己願意感受你的碰觸。」

  這是他們之間最接近於情感告白的話,可此時黑昊感覺不到它應有的快樂。他曾幻想與她一起的快樂,卻從未想過自己的新婚初夜竟會在這種情況下發生。

  「林汐……」黑昊溫柔地俯首向她。

  他清楚地知道,在21世紀的美國,21歲的處女已如沙漠裡的水一樣稀少,而林汐——她的妻子,這個不懂保護自己的失憶少女曾獨自生活在危險的紐約。

  當黑昊終於把薄唇印在她的唇上時,林汐意外地發現他的唇居然比自己的還要冰冷!

  「我怕……」當黑昊的手穿過她的層層衣物,真實地接觸到她的身體時,一種莫名的恐懼忽然自林汐的心底氾濫。

  這會因為她還是處女的緣故嗎?

  明知這只是一種奢望,可林汐還是忍不住企求上蒼:幫助她,讓她印證自己的清白吧。

  當黑昊脫盡她衣衫的那一刻,他為她白皙的身子失了魂。而她卻顫抖得無法自制,只能為自己的生澀頻頻致歉。

  雖然他的每一個體細胞都在呼喊著要尋求解放,可黑昊仍用理智壓抑住自己的慾望,提醒著自己不該造成對她的傷害!

  「昊……」

  當她帶著恐懼的細聲傳入他的耳際時,黑昊在她耳畔要求:

  「信任我!」

  然後他起身脫去自己的衣物,而她一直扭轉頭無法直視他的身體。

  「不要害怕,」在她的羞澀面前,他的慾望已全然膨脹,而他一度只有冷酷的臉上則全是汗水與憐惜。「為我分開你的腿。」

  「會痛嗎?」林汐有些瑟縮,她還是有些懼怕做這種親密的事。

  「如果技巧得宜,幾乎不會感覺到痛。」黑昊小心地將自己置身於她的雙腿間,抓住了她的腰不容她再度退卻,

  她曾聽唐娜談起過男女在一起的快樂,可絕對不該是這樣的!

  此刻她的全身都燃燒著一種火焰,暖洋洋地似乎要燒熔了她,而她是多麼喜歡這種感覺呀!林汐所有的全部的思維都只能用於感知。

  「老天!」她欣喜地歎息。

  她想她一定是無法承受更多的狂喜,因為她失去意識了。等她再度醒來,他溫柔的目光正望定了她。

  「嗨……」他的臉上滿是溫柔的笑意。

  她讓他滿意了嗎?林汐臉紅地想,而這是她的第一次嗎?

  林汐欠起身,這才發現她已換上了舒適的睡衣,身體有沐浴後的清爽感覺。

  「看!」黑昊沾起床上仍未乾涸的血漬,送到她面前。

  這就是初夜的落紅嗎?

  也許是不能承受這忽然來到的幸福,林汐忍不住抽抽嗒嗒哭起來。最後她帶著後頸處的酸痛與黑昊按摩時的舒適再次睡過去了。

  她最後一句話是:「這就是初夜的酸痛嗎?」

  這就是初夜的酸痛嗎?

  黑昊回味著她的話,忍不住笑了,如果誠實的話他會告訴她:初夜的疼痛應該在她的背上以及……

  不過他只是一個因為愛而自私的男人,他無法承受她會離開他,也無法承受單為驗證是否處女而與她發生關係,於是他選擇了耍詐。

  「……我好……喜歡你……昊……」

  她睡夢中的呢喃取悅了他,以至於手臂上那道流血的傷痕也變得不再疼痛。而她的輕喃,讓他完全撤下了心防。

  你知道嗎?黑昊輕撫著她柔軟的臉龐,你還是原來那個你,可我已不是那個冷酷的殺手黑天使了。

  我愛你,林汐。

  他在唇上印上輕吻。

  他將說服她,無論她是否處女,都無法動搖他對她的愛。

  然後他才會全然佔有她。

  擁著林汐,黑昊墮入無夢的甜蜜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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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8-28 22:58:56

第7章(1)  

  「理查,等等我!」

  林汐努力想要追上前面的人,可隔著濃濃的白霧,她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背影。

  她一定要追上他!她必須要……

  一不留神她在草地上滑倒了,然後她驀然發現——

  烏黑的槍口正指著她!

  「不要!」

  槍響了,血液噴出,濺了她一身。

  「不——」林汐恐慌地尖叫。

  「醒來!」一個聲音從白霧那邊傳來。

  她努力想要清醒,卻……

  然後她看清了那張濃霧中的臉,那是、那是林瑋的臉!

  她尖叫,持續不斷地尖叫!

  「林汐!」有人喊著她的名字,大力搖晃她,「醒來,你在做噩夢!」

  原來只是一個夢而已!

  林汐歎息著睜開眼睛,然後她看見黑昊焦急的臉。

  「你出了好多汗。」她的唇邊綻開了微笑,伸手拭去他額際的汗水。

  「我喊了你好久。」黑昊的語裡仍有餘悸,剛才他幾乎以為她會就此在噩夢裡迷失不見了!

  原來有人關心的感覺是這樣美好的,林汐感到一種能稱之為幸福的東西漫溢了她的心懷。與她在林家的遭遇相比,此刻的溫馨更令她覺得留戀。如果這是老天給她的又一次機會,那麼——

  她願意在以後的歲月裡,只為了他而活。

  不知不覺裡,林汐將自己的心意大聲說了出來。然後她輕輕撫上黑昊堅毅的面龐,第一次主動把唇壓在他的上面。

  她的意思愛他了?

  這是他們之間接近於「我愛你」的話,而她溫熱的嘴唇以及身上縈繞著的那股淡淡馨香,則挑起了黑昊的情慾。

  當林汐感覺到身下這具強健的男性體魄開始有了奇異的變化之時,一種熟悉的衝動在她腦子裡產生。她不由自主偏側了頭,以便進一步明晰這種信號。

  「我要你!」情慾讓冷靜的殺手黑天使再也無法冷靜,他開始撕扯她的睡衣。

  「讓我起來。」林汐確定她已經找準了感覺。

  「什麼?」蓬勃的情慾使得黑昊幾乎聽不清她的話,當下只能勉強自己在情慾的煎熬中尋找回一份自制。

  「我有了靈感。」林汐開心地宣佈,她已好久沒這種靈感的衝動了。

  該死!黑昊忍不住詛咒。

  覺察到他正準備挪移開身體,林汐忙阻止他,「別動,我喜歡這種姿勢。」

  林汐依稀記得屋裡的陳設並未因她的離開而改變,於是她在以前收藏畫具的地方找到了她繪畫的工具。

  就本性而言,黑昊是根本反對這種「玉體橫陳」的醜態的,不過,當看見林汐一臉的興奮與期待時,拒絕的話不知不覺就噎在喉嚨口了。

  唉,誰讓他不知不覺把自己的心給弄丟了呢?

  想開點吧,他自我開解著,半裸總比全裸好多了。不過,看著他的小妻子一筆筆描摹他時,黑昊還是覺得彆扭得要死。

  一個小時後,林汐終於在畫上珍惜地簽上了「黑帝斯」的名字。

  「我能買下它,作為私人收藏嗎?」抱著萬一的希望,黑昊小心翼翼地徵求小妻子的同意:他從未想過他的身體會被放到櫥窗裡去任人品評。該死!

  「你不覺得藝術應該有更多人欣賞嗎?」林汐怪異地看著他,彷彿他忽然長出了兩隻角一樣,「我還想用它參展呢,你一定不會反對吧?」

  「當然——不!」黑昊的聲音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他發誓誰敢接受這幅畫,就準備和上帝說哈羅吧!

  每天林家的晚餐都是准六點開始,而林氏家規規定,凡是林家子孫必須在主宅統一用餐。

  5點58分,黑昊攜林汐出現在林家的豪華餐廳裡。然後他發現一個有趣的情況:

  林家餐桌前的座次不是按輩分決定的,而是根據財產的多寡來安排座次。所以在同時能容納20幾人的長餐桌前,林瑋以主事人的身份坐定了主座,而他的父親林允武以及叔父林允文反而坐在他的下首。至於他的弟弟林瑜以及堂妹林璐、林玨則在更下面。現在林瑋的左手空著兩個座位,那是專門留給他們的。

  黑昊體貼地為林汐拉開靠近林允文的椅子,對於他坐得比林汐尊貴這件事,即使林瑋注意到了,也沒動聲色。

  「上菜。」林瑋宣佈。

  於是他們在林家的第一頓就此開始了。

  林家人在餐桌上是典型的食不語,即使離家已久的林汐,也下意識維持著林家人食不語的習慣。

  黑昊暗暗觀察著。

  林家看似平靜,實則複雜。根據白夜的調查,林汐的父親林允修雖然名義上是大哥,但其實他是林老頭的私生子,所以林汐並不曾像林家其他子孫一樣以「玉」旁為名。而林汐的意外繼承家業也打碎了太多的美夢,使得不少的如意算盤紛紛落了空。

  黑昊思忖著:林允文,有一個喜歡在世界各地瘋狂採購的妻子,他是惟一一個出現財政赤子的林家人;而林允武,他真如表現的那樣和善嗎?還有林瑜,這個花花公子真如外表一樣不管事嗎?……

  而最耐人尋味的是——

  黑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坐在主座的林瑋,這個傳說裡只愛錢的男人,在現實中究竟愛什麼?

  黑昊記得在林汐的畫裡,林瑋具有天使與魔鬼的雙重人格。

  而那句「孽緣」指的真是林瑋與林汐嗎?

  不自禁的,黑昊用了太大的手勁,一雙象牙包銀的筷子當下折斷了一根。

  「小汐,我們該談談。」林家的食不語被林瑋打破,這也意味著晚餐時間已經結束。

  於是林家的成員無論吃完了還是沒吃完的,都開始退場;僕人們也悄沒聲息地收拾起桌上的碗筷。

  「有關產業上的事,昊可以全權處理。」林汐的語音平穩,為了這一刻她已不知練習了多少遍。可黑昊仍能感到她的掌中滿是汗水,於是他安慰地握緊她的手,以平息她內心的驚惶。

  「也好。」林瑋的聲音還是點波不興,一如他在商場上的風評。

  「先回房,乖乖等我回來。」黑昊親密地關照林汐。

  「好。」林汐乖巧地道。

  就在她踮起腳尖打算給他一個淺淺的頰吻時,黑昊攫住了她的小腰,回她一個火辣辣的熱吻。

  真是失策,黑昊暗暗呻吟,他本想看看林瑋對此的反應,不料林瑋還是不動聲色,他卻被妻子純真的反應激起了慾望。

  「去我的書房談。」林瑋道。

  書房的入口在一樓,當林瑋推開門時,黑昊發現這是一間名副其實的書房:四壁是高達天花板的樟木書架,房間裡瀰漫著一種淡淡的樟木香。架上陳列的絕大多數是中文書,也有相當一部分的外文書,各國語言都有。

  黑昊的利眼立刻發現他目前看到的並非真正的腹地所在。

  「上樓。」林瑋領著他沿樓梯旋轉向上,最後停在一扇小門前。林瑋伸出中指按在一塊觸摸式屏幕上,當指示燈變成綠色時,小門打開了。

  黑昊認出這是最先進的指紋辨別鎖。

  「我會把你的指紋資料輸入程序,這樣你就可以自由出入書房了。」

  「林家人都能自由出入這裡嗎?」

  「必須得到我的允許才可以。不過,現在小汐是林家最大的股東,嚴格說來身為她代理人的你才更有資格出入這裡。」林瑋的笑容第一次變得尖銳。

  在林老頭的遺囑裡,留給了林汐40%的股份,而留給林瑋的則是37%的股份以及終身執行總裁的職務。換而言之,除非林瑋的決策使公司蒙受巨大損失,否則即使林汐也無法罷免林瑋。而就目前林氏企業的發展看,業績只能用蒸蒸日上來形容。

  「這裡有一些公司的報表,你可以先看一下。」和許多成功的現代商人一樣,林瑋也使用計算機系統。

  「我比較喜歡談林汐的事情。」黑昊笑得犀利。

  「你在懷疑我?我該稱呼你殘忍的雪菲爾德伯爵還是冷血的殺手黑天使先生?」林瑋好看的眉眼全皺在一起。

  「看樣子,我們已經熟悉彼此了。」

  黑昊從不後悔設計「父親」的事,事實上他在母親靈前曾發誓要為她討回公道。既然上帝不主持正義,那就只有讓他來扮演上帝了。

  黑昊的笑冰冷如刀,「能安然坐視一個無辜的小女孩被送入精神病院的人,有什麼資格指責我的冷血?」

  一瞬間,一個八歲女孩的尖叫又出現在他們的耳畔,然後他們發現這不是記憶的幻覺,而是林汐痛苦的尖叫。

  他們不約而同地搶出門外,不同的是林瑋直撲開向二樓走廊的門,黑昊則是先下樓,出書房,然後再上樓。

  當林瑋要衝進林汐的房間時,黑昊剛來得及擦過他,先一步搶了進去。

  「林汐……」黑昊的聲音因恐懼而梗在喉間,他忽然很怕看見她受傷流血或者是……

  不過,讓他欣慰的是,林汐的尖叫仍在持續,狂喜之下他也顧不上心痛她的嗓子可能會因此痛上好幾天。

  「怎麼了?」看見她似乎完整無缺,黑昊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林汐淚眼婆娑地回過身,舉起手裡的東西給他看。

  那是她才剛完成的那幅半身裸像,畫中的他赤裸著上身,一副致命吸引力的樣子。而現在這幅畫被人用刀子從左上角到右下角,然後又從左下角到右上角,劃了一個致命的大叉。

  不可否認,看到這幅畫已經全毀的事實讓黑昊大大鬆了一口氣。

  雖然把自己的歡樂構築在她的痛苦之上有點卑鄙,可念及自此無人能看見他這副「撩人」姿勢,就足以讓黑昊的良心暫時消失掉。

  「這是我最好的一幅畫!」沮喪讓林汐尖叫出來,震得紛紛趕到的林家人一陣頭暈目眩。

  「你還能畫出更好的。」黑昊趕緊自她手裡取下那幅畫面殘破、但依然春光外露的畫像,他可無意讓林家人繼續瞻仰自己的春色撩人。

  「可模特……」林汐還記得自己執意要畫這幅畫像時,黑昊一臉要殺人的猙獰表情。

  「模特沒有問題。」雇幾個願意為藝術獻身的裸體模特應該不是什麼棘手問題,不過——

  黑昊思忖著,男模特就不必了,

  「真的怎樣都行?」他的合作幾乎讓林汐樂瘋了。

  「真是瘋瘋癲癲的!」冷眼旁觀的林璐吐煙圈的同時也吐出一句話來。

  不錯,他這個小妻子有時確實有些瘋癲得可愛,於是黑昊微笑了,「當然怎樣都可以。」

  不過似乎不用怎麼急嘛,黑昊看著林汐一臉快樂地準備繪畫工具,忽然有大難臨頭的感覺。

  林汐調好顏色正想開工,抬頭卻見她的特約模特仍衣著整齊地怔立在原地,當下忍不住奇怪地低嚷:「你怎麼還沒脫衣服?」

  脫衣服?該死,真的是被他不幸猜中了!

  如果他真讓這種畫出現在世人面前,他就該死了!

  「手不痛嗎?」他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手?不痛啊。」林汐摸一摸拆了繃帶的肩膀,「彈孔早就癒合了,怎會痛呢?」

  「我是說你手上的擦傷。」黑昊注意到她的手仍然紅腫,一半是因為那夜的擦傷未癒,而另一半則是傷口受到松節油刺激的結果。

  「別雞婆了,上床去,」林汐躍躍欲試,「一開始還要剛才那種姿勢噢。」

第7章(2)

  林汐的目光第一次轉向了他們的睡床,立刻血色自她的臉上流走,因為太恐懼,她連尖叫的本能都失去了。

  「一開始?!」饒冷靜如黑昊也忍不住有尖叫的衝動,這時他注意到她的異樣,於是順著她的目光轉身,卻發現……

  出什麼事了?他記得床上只該有幾小塊狀若落紅的血漬而已,怎會有這麼一大灘觸目驚心的鮮血?

  「血!」林汐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鮮血刺激了某些潛在的記憶因子。

  她再次變得歇斯底里!

  而一向冷靜的殺手黑天使此刻只是一個為情所困的平凡男子——沒法冷靜,沒法理智,有的只是心痛與憐惜。

  「不要這樣!林汐!!」

  在林汐驚恐得欲奪門而出時,黑昊自背後抱緊她。她不能離開他的保護,兇手仍然沒找到,她的處境也仍然危險。怕她就此迷失自己的恐懼緊緊抓住了黑昊,把他的心柔捏成了一團。

  「林汐!我要你回來!!」他的聲音嘶啞。

  「血!好多血!」林汐開始狂亂地掙扎。

  (槍聲,到處都是槍聲!)

  (一個男人倒下去了,然後是一個女人……)

  「不!……」林汐覺得透不過氣來,「不要這樣!」

  「林汐——!」

  一個聲音好熟悉好溫暖……

  她努力想要清醒過來,可……

  (槍聲!更多的槍聲!)

  (更多的血在地上蔓延著,她小小的鞋已經濕了……)

  林汐更恐懼了,也因此而掙扎得更瘋狂了。

  他必須立刻阻止她,否則他就會失去她了。

  「那只包!」黑昊意識到他不能任由她這樣狂亂下去!

  混亂中也不知是誰把那隻小包遞給了他,於是他一手用力制住她,而另一隻手則從硬制的小包裡取出了針筒。

  當初帶鎮靜針劑只是以防萬一,誰想居然就真的用上了。

  有鑒於約翰大夫替她注射的失敗經歷,黑昊本以為需要勸哄她伸出手,不料看見針頭,她立刻反常地安靜下來。而他只能心痛地看著她強忍著破碎的啜泣,順從地伸出手臂。

  此刻她的眼神空茫,彷彿沒有思想。

  「林汐!」黑昊知道此刻在他懷裡顫抖的,不是那個才華橫溢的紐約畫者「黑帝斯」,也不是他能說會笑的小妻子,而是那個才剛失去了父母、在孤獨與恐懼中飽受折磨的八歲女孩。

  當藥水一滴滴注入她的身體,黑昊終於忍不住顫抖了:

  「原諒我!」

  他只是不願失去她罷了!

  片刻之後鎮靜劑起作用了,林汐終於安靜下來了,在他懷裡進入了朦朧的睡眠。可黑昊知道她內心的恐懼並不因為睡眠而就此放過她。

  他要的只是她平安且快樂著,他要她不再受到內心恐懼的噬咬,可——

  黑昊憤怒自己的無能為力!

  不知不覺裡,黑昊的眼眶濕了,自喪母后他就發誓不再為這個污穢的世界掉一滴眼淚,可此刻他為一個女人流淚了!

  「林汐,為我醒來!」

  黑昊沉痛地啜泣著,灼熱的淚水滴在林汐蒼白的臉上,而她又被困在另一個噩夢裡了。

  做殺手可能是這世上最簡單的一件事了,一把槍與一個電話號碼就可以是一個殺手全部裝備。殺人的交易更是人類最簡單的交易之一,即便買兇者與被殺者彼此有著最複雜的恩怨糾葛,可在殺手眼裡再偉大的人也只是一條生命而已。

  在殺手看來,不同生命的最大不同只是支票上的數額不同罷了,而再大的恩怨情仇也敵不過一張面額巨大的支票。

  可做殺手也可能是這世上最複雜的事了,複雜到自殺手黑天使退出這一行後,有人宣稱道上再沒有夠格被稱做「殺手」的人,有的只是許多不問原則、沒有頭腦的「人類屠夫」而已。

  現在這個殺手正握緊了電話,接受自己生命中第一筆生意。

  「是,您放心,我一定做的乾淨利落,不留任何線索。」殺手的手因為緊張而變得濕漉漉的。

  「三天以後,」那邊的聲音柔媚,傳遞的卻是一個死亡的消息,「會有車來接你,記住你必須蒙住眼睛。」

  對一個以殺人為第一要務,以保命為第一考慮的殺手來說,這條件絕不是一個好條件,可這個殺手答應了,為了錢。

  「到時你會收到支票,上面有你要殺的人。」

  「可……」「喀噠」一聲那邊已收了線。

  殺手緊握著電話,就如同握住了一張10萬美元的支票。

  半夜時分,和衣倒在床上的黑昊被一隻胡亂摸索的冰冷小手驚醒了。

  「你終於醒了?」開燈之後,黑昊驚喜地發現林汐的眼睛裡已不再有狂亂。

  「我又做夢了。」林汐在他懷裡找到了安適的位子,「你——願意聽嗎?」

  他願意傾聽她所提及的一切,黑昊如是告訴她。

  「我躺在一間好大的屋子裡,好多人都在看我。很奇怪不是嗎,我又不是珍稀動物。」林汐勉強笑笑,「有人用針來戳我,我好怕,好想逃開,可我又無法移動,只能看著……」

  黑昊緊緊摟住她,為那個曾迷失了自己的孩子。他知道她一定受了很多苦,所以她寧願選擇遺忘。不過內心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提醒他,失憶並不是她自己的選擇。一想到她曾歷過那些的危險手術,黑昊就忍不住有要殺人的衝動。

  注意到黑昊眉間的戾色,林汐敏感地移開自己,「我想睡了,晚安。」

  「我想知道你的世界,」好個敏感的小東西!黑昊忍不住失笑,「不過我認為可以一步步慢慢來,因為我們有一輩子時間來彼此瞭解。」

  「我想我一定好沒用,居然不敢掙扎。」林汐的臉上仍留有驚怖的痕跡以及迷茫的神情。

  「沒關係。」她想起了在聖佛蘭醫院的經歷,他雖然無法改變她的過去,但黑昊知道他擁有他們的未來,「只是一些夢而已。」

  他心痛她的恐懼,於是更緊地摟住她,希望能驅逐她內心的魔鬼。

  「不,那些情景好真實,似乎……似乎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林汐努力回憶著,然後她觸到了記憶的禁區。

  「不,別想!」黑昊的唇印在她上面,起初只是想阻止她的思考,可立刻他就發現這正是他一直嚮往的事。

  「在聖佛蘭……」當他終於放開她,林汐已氣喘吁吁了,可她仍急於和他分享自己的新發現。

  「什麼?」她仍記得聖佛蘭這個名字讓黑昊覺得驚訝。

  「是聖佛蘭醫院,我記得是在這家醫院裡。」

  「很多人都知道那家醫院。」黑昊冷靜地,想要混淆她的記憶。

  就讓恐懼留在夢中吧,他不要她記起那一切,今夜他要繼續做一個誘惑者,誘惑她遺忘掉所有的不如意與恐懼。

  於是黑昊熾熱的吻落在林汐修長的頸際。

  「我記得那裡,甚至記得窗簾的顏色,難道——」林汐的臉色蒼白了。

  記憶的洪閘在此時忽然開啟了一線。回憶的精靈是個喜歡惡作劇的精靈,而她在許多年之後重新得回她一度遺忘的一部分記憶。

  「是在聖佛蘭醫院,難道——」林汐恐慌地瞪大了眸子,「難道我是一個瘋子?」

  「你只是病了。」黑昊以行動安撫她的傷痛,「而現在你已經好了。」

  「真的?」她忍不住懷疑,「你會離開我嗎?」

  回答她的是黑昊堅實的臂膀。而一種奇異感覺填補了林汐一度空虛的身心,也許這就是幸福了吧。可這樣的幸福她又能擁有多久?遺忘了的過往仍是林汐內心的陰影,她的心中仍充滿了掙扎。

  「累了嗎?再睡一會兒吧。」

  「不,我怕醒來就會遺失了這種幸福的感覺。」

  黑昊深長的眼眸含笑了,在她抗議以前,他已抱起她,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午夜的林家花園。

  天際的星好亮好大!

  澄澈的夜空美得會讓人掉淚,而林汐真的掉淚了。

  「我一直想有一個星星小屋,這樣我就可以整夜整夜地看星星了,」坐在噴泉的台階上,她向他述說自己的夢想了,「我想我一定是個傻瓜。」

  「一個愛哭的小傻瓜。」伯爵府該添個玻璃屋了,黑昊縱容的想,「也許我們可以試著把它變成現實。」

  似乎曾有人也這樣說過,可——

  不想吧,林汐依偎在他的懷裡,試著告訴自己這一刻她好滿足。

  「我好高興被你的槍打傷,」在臨睡著前,她迷迷糊糊地呢喃著,「我好傻嗎?」

  黑昊不曾言語,只是把她擁緊在自己懷裡,貼在那個靠近心臟的地方。

  黑暗的林家主宅裡,一聲歎息因夜的寂靜而顯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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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8-28 22:59:56

第8章(1)  

  第二天早晨,冬季的陽光暖暖地照進室內,林汐的感覺這年的冬日比哪年都要溫暖。

  「醒了?」黑昊含笑的臉出現在她的視野裡。

  「噢,今天天氣真好。」想起昨夜的事,她就忍不住緋紅了臉,「我……我睡了很久嗎?」

  「你睡得像個公主,」黑昊微笑,「我正想是否該用吻來喚醒你。」

  「我說過你好英俊嗎?」早晨的陽光讓林汐好心情,她開玩笑地摸摸黑昊仍帶著剃鬚水清香的面頰。

  「是嗎?」黑昊趁機得以吻吻她柔軟的手心,「為何我覺得你的讚美不懷好意呢?」他同樣開玩笑地捏捏她的面頰。

  「人家只覺得把你藏在家裡太可惜了,昊,你可不可以……」林汐拉拉他的衣角,開始不太熟練的撒嬌,「出借一下啦。」

  說到底這妮子還是想畫他。如果讓他的裸體畫像沒形象地流傳出去,他豈不嘔死?不過面對她這可愛的笑顏,拒絕的話又怎能出口?

  「你真的……真的那麼想畫人體?」生平第一次,黑昊結巴了。

  「你同意了?」林汐開心地直撲他的懷裡,沒頭沒腦地給了他一陣亂擁抱。

  「林汐……」黑昊開始歎息。

  也許他該給她雇個體格一流的人體模特,可只要一想到她的目光會落在另一個男人身體上,黑昊的心裡就不由一陣泛酸。

  「我去準備畫具,你可以脫衣服了。」林汐七手八腳地忙著跳下床,不料被單纏住了她的小腿,於是她不雅地跌了個四腳朝天,所幸的是她仍在床上。

  「林汐……」黑昊無可奈何地擁緊她,「你不覺得還有許多比畫畫更重要的事嗎?」

  他邪惡地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不過他立刻發現一遇見有關藝術的事,他這迷糊的小妻子就不再迷糊了。

  「什麼事?」林汐黑白分明的眼神過於澄澈,「也許吧,不過對我來說還是畫你最重要。」

  「該死!」她的回答讓黑昊詛咒。

  「你是害羞嗎?」林汐一副自以為瞭解的樣子,「其實看見你的身體我也會害羞呀,不過繪畫是一門高尚的藝術……」

  林汐努力開導他的樣子讓黑昊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而她只著一件單薄睡衣的模樣又讓他覺得好美,更要命的是她居然貼在他近乎赤裸的身上說話。

  「不如我們先拍些相片吧,」一個自以為絕妙的主意忽然蹦到了林汐的腦中,於是她歡天喜地地建議,「這樣我就可以照著相片畫你了。雖然效果可能會差一點,但還是挺可行的。」

  裸照?!他允許這樣對他就該死了!

  「我們不必將就。」黑昊近乎咬牙切齒地,事實的嚴酷終於迫使他下了決心。

  「你不必內疚,我沒關係的,其實你肯讓我畫,我就很滿足了。」眼見他激動的樣子,林汐趕忙安撫他,「其實你也不必介意,很多人都不習慣在別人面前裸露身體,我不在乎自己有個含羞的模特……」

  「你究竟有幾個裸體模特?」這下黑昊的眼睛終於鼓出來了,鐵黑著臉一副要吃她的樣子。

  「很多呀,麗娜、克麗絲、楓月、阿孟……」林汐扳著手指頭一一歷數,最後好無辜地告訴他,「太多,數不清了。」

  該死!黑昊忍不住詛咒,「以後只准畫我!」

  他發誓會掐死那些膽敢在他妻子面前赤身裸體的男人!

  「可你明明害羞……」這回輪到林汐的眼睛突出來了。

  他厭倦了爭論什麼害不害羞問題,就讓事實來說明真相吧,黑昊的嘴角掛著邪氣的微笑。

  「看著我!」他伸手固定住她那顆思維與眾不同的小腦袋,在她專注的目光中慢慢解開黑絲襯衫的紐扣,「看見了嗎?我正為你裸露自己。」

  在這一剎那,林汐發現面紅耳赤的居然是自己!

  老天,她是學美術的,男性的裸體雕像已不知看過多少遍了,可現在她居然發現他僅僅才脫下了襯衫,她就有全身血液往大腦裡衝去的感覺。

  怎會這樣?林汐困惑不已,按理說他們已有過親密關係,她對他的身體已不陌生了。雖然對那夜她沒有清醒的記憶了,可此刻也不該有尖叫的衝動呀!

  「你要做什麼?」話才出口,林汐就知道自己問了多麼的愚蠢問題。

  「想想你的畫,」黑昊發現自己實在不是正人君子,因為他居然私心想要誘惑自己的妻子,想見她為他身體著迷的樣子。「現在看著我!」

  在他低沉的邀請裡,林汐終於抬頭專注於他。而當作畫的意識抬頭時,她立刻忘記了自己的害羞,開始專注於研究他的身體。

  這是她第一次清醒地看到他裸露的身體,而她幾乎以為是看到了那些希臘人體雕塑的翻版。不,當觸到他堅實的肌肉時,林汐敬畏地想,他的更美也更有生氣。

  黑昊發現她只是單純地看著他,就讓他有了想要她的衝動!

  他暗自調整自己不適的姿勢,當林汐忽然伸手撫摸上他飽滿的胸肌,黑昊終於忍不住抓住了她的小手。

  「做什麼?」他的聲音因為帶上了慾望的萌動,而低沉粗嘎得近乎呻吟了。

  「看你呀。」觸摸感知他肌肉的飽滿度與堅硬度,有利於她用畫筆表現他的身體。於是她甚至在他最飽滿的兩塊肌肉上用力按了按,然後一本正經地解釋:「觸摸有助於表現肌肉的力感。」

  這種曖昧的情景下,她居然還只想著她的畫?!

  黑昊真不知自己該大哭三聲還是該大笑三聲了。

  「還需要我繼續證明嗎?」黑昊的手放在他的皮帶上。

  此刻他已不知自己想要她說停止還是繼續,惟一能把握的是他已快無法放開她了。為了她的利益,他應該主動停止他的誘惑,可這一刻他的理智已無法左右他的行動了。

  他好想要她,他隱隱感覺到自己已無法控制住身體的衝動。

  「要。」林汐已完全陷入到對他身體的狂熱迷戀中。

  這一刻她完全忘記了世俗的眼光,而只是虔誠地感悟這具近乎完美的男性軀體。她伸手感覺他熾熱的男性肌膚,在感知的誘惑下直覺地往下,她急於要瞭解他身體的全部。

  他的身體已激起了她作畫的強烈衝動!只要再一下下她就能畫出他的全部了!當感覺他身體仍有一些被覆蓋著時,林汐聽憑本能地想要看他的全部。

  「林汐,我是男人!」黑昊壓住了在他最後保留地蠢動的小手,他的額際滿是忍耐的汗水。

  「什麼?」林汐不解地抬頭。

  成親後,他一直苦苦地壓抑自己內心的慾望,可這次他決定不再壓抑了。於是他不再阻止她探知他男性的秘密,只是以唇佔領她,狂烈地汲取她柔美的味道。

  他要她,立刻!

  門意外地被推開了。

  「怎麼回事?」黑昊扯過床單圍住自己的身體,慾求不滿讓他的脾氣暴躁。

  而林汐的理智忽然回來了,她的臉立刻飛紅。當看清進來的是管家李嬸時,她更恨不得能有個地洞讓她立刻鑽進去。

  「我敲過門了。」李嬸結結巴巴地解釋。

  「什麼事?」黑昊有點好笑地摟過林汐。他們已經是夫妻了,可他的小妻子居然苦惱得卻好像在幽會中被長輩抓到的未成年少女。

  「有您的信。」李嬸急速把信呈上。

  黑昊掃一眼信封,是白夜的筆跡。

  「小姐想去騎馬嗎?」李嬸不忍她的窘迫,試圖解圍。

  「安琪兒還在嗎?」林汐記得她曾有過一匹幼馬。

  「小姐的馬還在馬廄養著。」李嬸恭敬地道。

  「那些騎裝還在呀。」林汐打開了專門放置騎裝的衣櫃,驚喜地發現她的騎裝還原封不動地掛在那裡。

  「哪能呢,」李嬸忍不住笑了,「小姐已經長大了,那些五年前的騎裝是不能穿了,這些是按以前的樣式放大了做的,瑋少爺說小姐總有一天會回到這個家的。」

  「原來這樣。」林汐恍然大悟,而她騎馬的興致也被勾起了,「昊,我好想我的安琪兒。」

  「馬廄剛引進了一些阿拉伯種馬,應該有適合爵爺的。小姐可以帶著爵爺四處遛遛,這附近的景致還是不錯的。」李嬸熱心地指導,「小姐還記得馬廄在哪裡嗎?老菲利浦還在那裡工作。」

  「老菲利浦還在?」林汐驚喜的。

  「是啊,老菲利浦一直惦記著小姐呢。」李嬸與馬伕菲利浦都是屬於林家的舊人,是自小看著林汐長大的,「我為小姐與爵爺準備一些水果點心帶去。」

  林汐開心地道了謝。

  「老菲利浦是誰?」好容易等李嬸開門出去,黑昊終於忍不住質問了。

  「老菲利浦啊,」林汐一想起那個自小就疼她的老馬伕就一臉的開心,可她又有些不解,「你問他幹什麼?你都不認識他。」

  「你很喜歡他嗎?」黑昊的語氣不善。

  沒有心機的林汐一點都沒察覺他的不悅,相反還開心地道:「老菲利浦對我可好了,我還說過一定要嫁給老菲利浦呢。」

  想得好笑,她忍不住笑出聲音來。

  黑昊冷哼。

  「怎麼了?」看著鐵黑著臉的黑昊,林汐有點疑惑,「你在氣什麼呢?老菲利浦都60多了!」

  老天,黑昊覺得這下糗斃了。

  「我們騎馬去吧。」林汐推他,她已迫不及待體會駕御一匹駿馬的滋味了。

  「我沒帶騎裝。」他無意西裝革履地在馬背上顛簸。

  「這沒關係,你的身材與理查差不多,我們偷他的衣服去。」林汐熱心地建議。

  她在神智迷糊中不止一次喊過這個名字,眼見這個神秘人物就要浮出水面了,黑昊不禁一陣激動。

  「理查是誰?他在哪裡?」黑昊未覺自己已抓痛了她的手。

  「理查是瑋的英文名呀,你們見過了的。」林汐一副你好笨的樣子,她愉快地擺擺手,「別擔心,我立刻回來。」

  理查居然是林瑋?!

  這個意外的消息讓黑昊覺得他需要更多的時間消化,他必須立刻弄清他以前的推論是否錯了。於是他只能眼看著林汐像只美麗的蝴蝶一樣飛了出去。

  厚厚的長毛地毯吸走了軟底拖鞋落地的聲音,走廊裡空無一人,連燈光也是昏暗的,而走廊的那頭是林汐的目標。

  林汐推門進去後,發現林瑋的房間是一片深深淺淺的米色。

  進門左轉,她順手推開一扇淺米色的門,毫不意外裡面是一個寬敞的試衣間。林瑋的騎裝都放在最裡面的一個衣櫃裡,於是她不假思索地走向那裡,打開那個櫃子。果然如她所料,架子上排著十幾件騎裝,讓她意外的是林瑋的騎裝絕大部分都是青色的。

  她是很喜歡青色系沒錯,可林瑋——

  為什麼她想不出林瑋喜歡青色的理由呢?

  林汐伸向騎裝的手停在半空中,一向光滑的額頭開始浮現一種思考的皺。彷彿有什麼正在召喚她似的,她直覺地打開了更裡面的一個衣櫃:

  一時間她以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然後才發現這些令她覺得眼熟的騎裝只是款式一樣罷了,其實它們比她房裡的那些要小得多。

  林汐意識到這些是她16歲時的騎裝,而她似乎還能聞到這些舊騎裝上屬於年少的味道!

  為什麼……為什麼這些本該扔掉的舊騎裝會在林瑋的房間裡?

  這其中預示著什麼嗎?

第8章(2)  

  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門響,林汐驚愕地回頭,卻發現林瑋頎長的身影出現在試衣間裡。

  「小汐?」林瑋伸手觸摸上她光潔的面龐,他的臉色顯得蒼白。

  林瑋的手很熱,可在接觸到她時卻忽然變得冰冷。

  林汐忍不住顫抖,在這一刻她感覺到茫然以及——恐懼。

  「不舒服嗎?」林瑋的氣息終於籠罩住她,他的表情很親切,似乎她是他珍愛的什麼寶貝,可林汐只感覺到了害怕。

  她不由自主大叫一聲,推開林瑋逃出了這間讓她覺得窒息的房間。

  終於到了走廊上,臉上的刺痛讓她意識到:因為匆忙,她的臉頰重重地撞在了打開的櫃門上。她的驚魂未定,一時間只覺得手軟腳麻,只能無力地靠在牆壁等待驚愕過去。她下意識閉上眼,努力平息自己內心的驚懼,不料當她再次張開眼時,卻驀然發現一張臉正對著自己。

  林璐的臉!

  開口尖叫之前,林汐認出了這張艷麗的臉。

  「原來是你?!」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你已想起了以前的事。」林璐的表情高深莫測。

  「我不明白。」一種不祥的預感讓林汐顫抖了。

  「還用得著我說嗎?」林璐艷紅的嘴唇朝她身後一撇,「看樣子你已把自己調試得很好,我不必再來多事了。」

  「我……我……我沒有……」林汐下意識後退一步,後腦勺重重地磕在了林瑋的房門上,「我……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這個樣子,我沒有……」

  「林璐,閉上你的嘴!」門忽然打開了,看得出林瑋相當憤怒,整張英俊的臉已經扭曲了,「不要說出你會後悔的話!」

  林璐沒有再說一個字,只是大步地離開。

  林瑋則以一聲響亮的關門宣告了他們之間短暫交流的結束。

  出什麼事了?林汐佇在走廊上發怔。

  「這下你開心了?」身後傳來尖酸的諷刺,卻是美麗優雅的林玨出現了。

  她曾做過什麼對不起林玨的事嗎?林汐茫然地看著她。

  「也只有你才能忍受和一個魔鬼呆在一起。」林玨美麗的臉上全是怨毒。

  「昊不是……」林汐無法不為他辯解。

  「哈,你居然以為我說的是……」林玨惡毒的笑容完全破壞了她的美麗與優雅,而她怨毒的目光則瞪著林汐的背後——

  那是林瑋的房間!

  「可是……」等林汐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舌頭,林玨已經離開了,整個走廊只剩下她一個人孤獨地站在幽暗壁燈下發怔。

  老天幫她,林璐的暗示與林玨的嘲諷預示著些什麼呢?

  她身上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就在林汐感覺自己快崩潰時,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她的面前,於是她忍不住撲入他的懷抱,縱容自己任性地哭泣。「我不是……」

  「出什麼事了?」黑昊久等她不回才決定出來找她的,不料——

  老天,她剛才和他有說有笑的!

  「為什麼我會失去記憶。」林汐痛苦地嘶喊。

  黑昊無法甜言蜜語,他能給予的是他能遮風避雨的懷抱,在他懷裡林汐很快平靜了。

  「還想去騎馬嗎?」

  林汐這才想起她忘了他的騎裝,「沒有騎裝怎麼辦?」

  「不妨事,」黑昊微笑,俯身在她耳邊輕輕道,「你不是喜歡我的身體嗎?」

  「老天!你不至於……」他不至於決定赤身裸體吧?!驚訝讓林汐尖叫出來。

  「傻瓜!」黑昊終於忍不住吻上她的唇。

  「小姐……」

  冷不防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兩人迅速分開,這才發現忽然出現的是手提著食物籃子的李嬸!

  這下,林汐連耳朵都紅透了。

  而尷尬的李嬸佇在那裡,不知該繼續前進,還是裝作沒有看見。

  以後的日子,林汐仍然做噩夢。黑昊也常在夜裡被她的掙扎所驚醒,而有時在半夜時分仍看到她睜著眼睛面對黑暗。

  對於她的痛苦與迷惑,黑昊感同身受。於是他只能一方面裝做不知她仍做噩夢的事,而另一方面則以連續不斷的戶外活動來添滿她生活的每一個空隙,讓她的大腦因為忙碌而無暇思考。

  林家四周的風景很美,而他們最多的活動是騎馬在林家偌大的土地上探險。然後林汐畫她的畫,而他則處理那些有關產業的問題。

  不過黑昊奇怪地發現,雖然很多人都向他們推薦林家附近的一處沼澤,說那裡是附近風景最美的地方,可林汐從不曾帶他到去那裡,甚至從不靠近林家西面的荒原,而那個風景優美的沼澤據說就在荒原的盡頭。

  慢慢的,林汐做噩夢的情況開始有所好轉,從一夜幾次到幾天才做一次。而黑昊也漸漸淡忘了噩夢會帶走她的恐懼。

  隨著新年的臨近,林家一年一度的嘉年華舞會又要開始了,而這次舞會還附帶著把林汐介紹給大眾的任務。於是這年的嘉年華舞會除了林家的親戚之外,也邀請了與林家有生意來往的客商甚至是媒體。

  黑昊注意到,隨著嘉年華舞會的逼近,林汐的精神再次開始緊張。本已絕跡的噩夢再度頻繁起來,這種情景直到她開始喝一種火炎為她特配的安神藥茶才有所好轉。

  時間在快樂與歡笑中總是過得特別快,轉眼之間就到了嘉年華舞會的那天了。

  嘉年華舞會的前一天晚上,林汐正在趕一幅油畫,直到凌晨時分才算大功告成。於是連舞會的舞衣也沒來得及看,就一頭栽進了黑甜鄉。

  早晨,林汐被一陣電話鈴所驚醒。

  「喂?」她閉著眼睛摸索到話機。

  話筒裡沒有聲音。

  「找哪位?」一陣寒顫沒來由地自林汐的後脊攀升。

  「想知道真相嗎?」經過變聲處理過的電子合成聲聽在耳裡有說不出的奇怪。

  恐懼讓林汐捏不住話筒,等她再次捉回話筒,那頭已沒有聲音了。

  「誰的電話?」黑昊自浴室梳洗出來。

  「哦,」林汐這才發現自己還怔怔地拿著已沒有聲息的話筒,於是趕緊回一回神將話筒擱下,「錯線。」

  說她鴕鳥也罷,她就是不願被什麼破壞此刻的幸福。

  可黑昊的表情就明擺著他必然會追問真相,於是她決定用自己的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放輕鬆好嗎?」林汐撒嬌地直撲他的懷裡。

  老天,林汐睜大了眼睛,她發誓自己不是故意的,可——

  她只是不小心而已,可這不能改變此刻的事實:黑昊用以遮掩自己的大毛巾被她用力一撲之後,居然就這麼飄然落地了!

  雖然經過這些天模特生涯,他的身體對林汐而言已經不再陌生了,可黑昊仍一直堅持掩飾自己的最重點部位,而此刻——

  在人體課上林汐也曾拿起畫筆客觀地描繪過男性的器官,可此刻是她第一次讓它怎麼靠近自己,而且目睹它在自己的注視下慢慢地勃起。

  老天,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它是活著的!

  林汐面紅耳赤的,卻無法命令自己轉開目光。

  「該死!」黑昊終於忍不住詛咒了。

  聰明的女人不該這麼看著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可在她的注視下,他覺到了一種異樣的歡愉。

  「挪開你的眼睛!」黑昊試圖控制這快失控的場面,可是他身體的堅硬卻與他的理性背道而馳。於是他只能寄希望於她夠聰明,能夠適時地逃離他的侵犯。

  原來單單注視這男性萌發的過程就這樣美妙,她奇怪之前為什麼沒人把它畫下來呢?

  「告訴我該怎麼做?」林汐的理智被眼前發生的一切奪取了,她感覺自己好想觸撫他,於是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做了。

  「我……」黑昊的話音在她伸手握住他的一剎那變成了純男性的嘶吼,「不可以這樣!」儘管這種美妙的感覺幾乎要逼瘋了他,可他仍掙扎著想要再次扮演君子的角色。

  「會痛嗎?」驚慌讓林汐鬆開手。

  「該死!」他立刻覺得自己空虛得無法承受,「撫摸我!」他將她的小手擺放在自己身上,啞著聲音要求。

  上帝原諒他,他已經努力過了,可他也只是一個凡間男子罷了,抵制不住太多的誘惑。

  林汐怯怯地撫摸他男性的胸膛,她早知道男人與女人不同,也經由畫者的身份觸摸過他飽綻的肌肉,可此刻——

  他的身體好燙,燙得她忍不住蜷縮起了自己的小手指頭,而他的臉已整個漲紅。

  「你發燒了嗎?」她小聲問,「你的臉好紅,而且——」

  林汐忍不住偷偷往下瞄一眼,他的勃起已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看得出他為此相當不舒服,「需要我倒杯水嗎?」

  黑昊的回答是猛的吻住了她的唇,於是她立刻被他的張狂吻得透不過氣來。

  黑昊最初不過想借這個熱吻來平息體內積聚的風暴而已,可他立刻發現吻不但沒有平息他熾張的情慾,相反還極大地助長了他的慾望。

  「我要你!」長久以來,黑昊終於向自己的情慾投降。

  於是下一刻他們相擁跌倒在床上——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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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8-28 23:00:58

第9章(1)

  好痛!

  林汐睜開酸澀的眼睛,朦朧地意識到自己好像被人打了一頓那麼疼痛,而且在身體深處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然後她發現了自己的赤裸以及床單上的好大一灘血漬。

  她這是怎麼了?

  她幾乎想要尖叫了,而體內的那種不知名的疼痛則讓她有哭的衝動。

  「出什麼事了?」黑昊端著早已過時的午餐進來。

  「我好痛……」林汐紅著臉囁嚅著。她的生理期從未這麼痛過,而且今天不該是她的生理期才對。

  「痛?讓我看看。」黑昊直覺她是摔著哪裡了,可檢查完她四肢關節之後,他意外地發現除了激烈的吻跡,她沒有其他損傷。

  「在……在那裡啦!」林汐羞窘的,幾乎不敢正眼看他,「我的生理期還沒到,而且……而且不是那樣的痛,我……」

  黑昊釋然地笑了,「女人的第一次都會痛的。」

  「我們不是已經做過了?」林汐仍然疑惑的,她是聽說女人的第一次都會流血,可上一次她已經流過血了,這次怎麼仍會……

  「這才是你的第一次,那次我欺騙了你。」黑昊坦白,而林汐幾在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我好愛你。」她終於忍不住吐露縈繞了許久的真心話。

  「你這是在挑逗我嗎?」黑昊的笑容溫暖,「我想我必須提醒你:舞會就快要開始了。」

  在簡單的梳洗之後,林汐用了她成為婦人後的第一餐,然後她穿上她的舞衣。

  她的舞衣和他的禮服是一套的,也是黑色。當黑昊以靈巧的手指替她拉上背後的拉鏈時,林汐感覺到了一陣奇怪的戰慄。

  於是她再次緋紅了臉。

  為了營造嘉年華舞會的氣氛,整個林家都做了佈置,連走廊與樓梯的扶手上都點綴了一束束的鮮花。空氣裡飄浮著各種鮮花混合的香氣——以及女人的香水味、男人古龍水的味道。

  一切都那麼熟悉,恍然間林汐似乎回到了16歲的那年,她穿著蓬蓬裙下樓參加那年的嘉年華舞會。

  「你會有一個驚奇給我嗎?」她抬頭看著這個壯碩的男人——她的丈夫。

  這些日子她已習慣了他的保護,也習慣了以他妻子的身份自居,可此刻不安讓林汐意識到他們之間擁有的不過是一段契約婚姻罷了。

  「你不信任我?」黑昊停住腳步,就在樓梯中間給了她一個慾火焚身之人所能給予的最克制的吻。

  當他結束這個火辣辣的熱吻,林汐已虛弱得站不住腳,而樓梯下的人群齊刷刷投來驚訝的目光。

  黑昊的目光穿過大廳裡的芸芸眾生,清晰地捕捉到林瑋的身影,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短兵相接,「噌」的一聲擦出了火花。

  然後黑昊注意到兩個熟悉的身影:白夜這個有名的「情場浪子」,已被一大堆淑女美婦包圍,甚至連林玨也在其中。至於火炎,則在最少人行的沙發上窩著,不過也是一副看免費好戲的促狹樣子。

  這對活寶,真是……

  黑昊不知自己該慶幸還是該仰天哀號幾聲。

  「等我一下。」黑昊俯身交代,知道想要安然度過這個晚上,他得趕緊打發這對活寶才是。

  她不該害怕的,林汐努力鎮定自己,畢竟她已不是那個對人世一無所知的16歲少女了。她在外獨立生活了那麼久,應該足以應付這種場面才是。

  在人群的喧囂中,樓梯意外地變得狹窄,薄紗的長裙擺裹住了她的腿,讓她幾乎邁不開步子。林汐不習慣穿這種正式的禮服,而大廳裡女士香粉以及男士古龍水的味道更使她感覺到暈眩。

  她急於遠離人群,卻不知巨額的財產已使她成為今日的焦點。

  當林汐的雙腳踏上大廳之際,她已被水銀燈鎖定。這突如其來的強光令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無助且窘迫地站在原地眨眼睛。

  「林小姐賞臉跳個舞好嗎?」

  「林小姐……」

  一張張帶著虛偽笑容的陌生之臉出現在她的面前,可忽然攫住了林汐全部思想的卻不是這些聲音!

  (「把你的手伸給我。」)

  (「來吧,讓我們旋轉……」)

  (「……」)

  她的頭好痛!

  林汐驚慌地望著四周。

  注意到她反常的舉動,本來簇擁在她身際的人群不約而同地向後挪了一步,甚至當她驚慌的目光投向他們時,他們還會不約而同地撇開目光。

  林汐忽然明白了:即使他們會為她的萬貫家財來巴結她,可在他們內心還是認為她是一個精神不正常者。

  她好想黑昊溫暖的懷抱。她知道他不會在意她曾有怎樣的過去,而此刻他正在遠處與人爭論些什麼,於是林汐悄悄地往那邊挪動。

  「小汐,好久不見。」一雙男性的大手伸過來。

  林汐順著古龍水的味道茫然抬頭,發現自己正面對著一張陌生而熟悉的笑臉。她張開了嘴,卻無法準確叫出他的名字。

  「看樣子你真像他們說的那樣失去了記憶,我還以為只是傳言呢。」這個堪稱英俊的年輕男人道,「你忘了我真讓我傷心。」

  「我該記得你嗎?」林汐不解地問。

  「我還以為在你心裡我是特別的。」年輕的男人邪氣地微笑著。

  從他的話裡,林汐知道他們應該是認得的。於是她回了個怯怯的微笑給他:失禮從不是她的願望。

  「跳個舞好嗎?」年輕男人建議,當他們滑入舞池隨著音樂起舞時,他輕聲問:「你準備做一個真正的女人了嗎?」

  這個意外的問題令林汐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而他立刻順著音樂跟進一步。然後林汐醒悟過來:與她共舞的正是潘韋力——她的前任未婚夫,在她十六歲時他用背叛羞辱了她。

  「放開我!」林汐開始掙扎。

  「噓,你不願別人看我們笑話吧。」潘韋力臉上偽裝的微笑不見了。

  「讓他們笑話去吧!」林汐嘶喊著,提起皮鞋用力踩在潘韋力腳上。

  疼痛讓他放鬆了對她的鉗制,於是林汐用力推開他跑了出去。

  看不出那個昔日只會哭哭啼啼的女娃已經長大了,潘韋力瞇著眼笑了,雖然她仍然驚慌失措,可至少她已懂得逃離了。

  「你是誰?」一個黑衣的男人強勢地出現在他面前,

  「我是潘韋力。」潘韋力直覺地回答。

  一個拳頭重重打在他的臉上,在潘韋力倒地之前,他聽到這個黑衣男人冷酷的聲音:

  「這是你欠她的。」

  老天,這還是那個冷情冷性的殺手黑天使嗎?

  那廂白夜與火炎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感歎:

  愛情的魔力可真大呀!

第9章(2)  

  驚慌讓林汐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就在她惶恐不安時,兩條熟悉的手臂自身後攬住她。

  「我在這裡。」

  是他的聲音!

  一種全然的放鬆讓林汐軟癱在黑昊的懷裡。

  「我不該離開的。」為此他該揍那兩個無事生非的小子,不過黑昊知道安撫他的小妻子更為重要。

  「我沒事。」林汐自覺她已很堅強了,可扭住他衣袖的手指仍洩露了她內心的脆弱,「我不想待在舞會上。」

  「那——我們出去。」黑昊將她帶到一處隱秘的石亭,他俯下頭用吻安慰她的驚慌。

  「你們好像忘了還有旁觀者。」正當他們渾然忘我時,一個聲音冷冷道。

  林璐正倚在石亭的陰暗處,與平常不同的是,今晚她沒穿暴露的禮服,而只穿了一件保守的淺色小洋裝。

  有他在身邊,林汐意外地發現自己不再懼怕林璐了,「我們打擾你了嗎?」

  「知道打擾,還不出去。」林璐的臉色陰沉。

  「可是你看來好不開心哦。」林汐不由自主地踏上半步,不料卻遇上林璐狠狠推開她的手。

  林汐努力想要保持自己的平衡,在搖晃中她看見什麼東西在遠處的樹叢中一閃。那種熟悉的金屬亮澤,讓她下意識地推開林璐,卻也因此將自己暴露在了殺手槍下。

  「該死!」黑昊只得撲倒她。

  手臂上被貫穿的疼痛讓黑昊失去了精確的距離感,於是他們重重地跌倒在堅硬的石板上。

  「出什麼事了?」林汐感覺到他不同尋常的粗重喘息。

  「別出聲!」黑昊一手掩住她的嘴,一手則拔出他從不離手的手槍,以準確的槍法滅了四邊的壁燈。

  石亭立刻陷入了黑暗中。

  黑昊的利眼如鷹隼般掠過花園的黑暗處,立即鎖定了大致方位,只等殺手再次暴露自己。

  見鬼,打錯人了!

  殺手驚慌地發現,手裡的槍因為太緊張而撞到了樹枝上,發出死人也會被吵醒的巨大聲音。

  要命,殺手忍不住詛咒。

  驚慌讓殺手很想扔了槍逃走,可是不行。為了手上的這把槍,殺手已押上了自己所有的財產——作為殺人酬勞的三萬塊錢即期支票。

  殺手想再度擺正槍械的位置,可卡在樹枝間的槍卻怎麼動不了。

  於是殺手滿頭大汗地用力一拖,卻不料——

  居然連帶著拖過一個高大的男人。

  哦,不!是這個高大的男人抓住了自己的槍口!

  殺手措不及防之下,「呀」的一聲尖叫了出來。

  笨小賊,簡直丟了殺手的臉!

  白夜詛咒著拎起這個菜鳥殺手,意外於他居然輕得像幾天沒吃飽飯的街頭流浪漢。

  「你養不活自己嗎?」白夜忍不住詛咒。

  看到他頭臉已沾滿了樹叢裡的蜘蛛網,白夜厭惡地伸手替他拭去。

  注意到殺手一身可笑的「夜行衣」,白夜更是差點暴笑出聲:

  他以為自己在扮演古代的俠士嗎?

  在這種場合搞暗殺,最好的做法是西裝革履,殺了人後往人群中一站,保管安全到家,可……

  白夜火大地扯下殺手那件可笑的「夜行衣」,不料他、他、他……

  竟是個女人!

  眼見她又扯開了高分貝的嗓音,白夜乾脆用手帕塞住了她的嘴。

  「殺人的錢很好賺嗎?」白夜不知自己在氣什麼,只是隱隱感到自己似乎揀到了一個麻煩。

  「你受傷了嗎?」黑暗中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落在林汐的臉上。

  「一點小傷。」黑昊簡潔地回答。

  這時他聽見了一長三短的夜梟叫聲,知道白已經得手了。

  「這是什麼?」林汐沾一點滴在自己臉上的溫熱液體,想就著月光看清楚。

  「別看。」黑昊忙阻止她。

  「是血嗎?」林汐低喃著,觸到他流血不止的傷口讓她瑟縮了。

  「別怕,已經安全了,我離開一下立即回來。」黑昊決定自行處理手臂上的傷口。

  「我……能幫忙嗎?」林汐發現對他的關切已超過了她對血液的懼怕。

  她的話讓黑昊意外,在他還沒想好是否該冒險讓她面對挑戰時,石亭裡忽然燈火大明了。

  該死!他的一切都在她面前一覽無餘了!

  黑昊緊張地看著一臉迷茫的小妻子,當發現她終於沒被淋漓的鮮血嚇得暈倒或是歇斯底里時,從不相信神明保佑的他,第一次真心讚美上帝。

  「黑……」提著燈趕來救駕的火炎正想開口,不料卻接到了黑昊殺人似的一瞥。

  看樣子,他是有得等了。

  火炎只得乖乖閉嘴,無可奈何地接受了自己被撂在一邊的悲慘命運。

  哎,誰能告訴他,這世上還有天理嗎,好心來救人居然連個好臉色都得不到。

  這時火炎注意到在一邊發怔的林璐:

  難道她不知道那一槍本要殺她的嗎?

  她是感覺遲鈍還是精神異常?

  火炎覺得有趣,當下決定她就是他下一個研究對象。

  火炎拋一個眼色給助手,示意助手看好他下一個玩具。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8-28 23:02:41

第10章(1)  

  「我扶你進去。」危機一解除,林汐就緊張地扶住受傷的黑昊。

  「我沒那麼虛弱,不過是手臂擦傷而已。」

  雖然感動於她的關心,可有必要這麼隆重嗎?黑昊忍不住失笑。

  「你沒聽說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嗎?傷了手臂當然要從腳上好好檢查治療了,否則留下後遺症怎麼辦?」眼見能有一個報黑老二多年虐待之仇的大好機會在此,火炎怎能輕言放棄呢?何況黑昊一住進入他的診所,不就意味著林汐也會跟著自投羅網嗎?

  火炎如意算盤當前,更是將醫生故弄玄虛的十分本事發揮到十二分,左一個重要,又一個必要,把林汐唬得一愣一愣的。

  「別聽火胡說,這傢伙一向喜歡開玩笑。」黑昊警告地瞪一眼火炎。

  「可是……」林汐急得滿頭大汗。

  「我們上樓。」黑昊將她捲入懷裡,再次警告地瞪火炎一眼:

  別惹我!

  火炎渾沒在意,逕自跟著上樓回了房。

  「出去。」一進房,黑昊就逐客。

  「你需要我的治療。」火炎一點不在意黑昊的逐客令。反正組織裡的鮮少有好脾氣的人,他早練就了一身牛皮糖的好本事,特點是百打不倒、百趕不走。

  「我有汐就夠了。」黑昊宣佈。

  「你開什麼玩笑,你需要專業人士的協助。」開始火炎還不在意,只一徑低頭擺弄自己的治療箱,可發現黑昊居然是當真時,他開始慌張了。「好了好了,我答應只是替你治傷而已,絕不搞什麼花樣還不成嗎?」

  「你大概忘了,我就是一個專業人士。」一個頂尖的殺手往往同時也是一個頂尖的外科醫生,而黑昊就是這樣的雙料高手。

  「可你的手……」根據火炎的目測,黑昊手臂上的傷口如果處理不當,恐怕會影響到手的穩定程度。

  「你大概忘了,我已經是雪菲爾德伯爵了,拔槍的快慢並不影響我管理雪菲爾德家的產業。」黑昊微笑,他決定用自己的一隻手來賭一賭林汐究竟能不能克服那該死的恐血症。

  「你看見過肌肉被割開的樣子嗎?那種血肉模糊的樣子……」

  黑昊這男人顯然是瘋了,他可不打算跟著他發瘋,於是火炎試圖把說服的目標轉向林汐。

  「別聽火胡說,只不過把傷口挖得更大一些,以便取出子彈而已。」黑昊狠瞪一眼火炎,他居然敢嚇他的老婆?!

  「我出去,出去還不成嗎?」火炎離開時低聲叮囑林汐:「我就在外面。」

  「離開林家。」不料黑昊已耳尖地聽到了他的說話。

  眼見黑昊一臉遭遇殺父仇人般的恐怖表情,火炎不由感慨好人難做。尤其當一個男人自以為要為偉大的愛情奉獻什麼時,最好別阻止他。

  「你好自珍重吧。」火炎悻悻的,幸好下面還有他的一個玩具,否則他豈不無聊死了?

  「可……」林汐呆怔的,沒想到火炎居然會真的走掉!

  「汐,幫我脫衣服。」黑昊決定不給林汐更多胡思亂想的時間。

  當林汐剪開他的禮服,發現鮮血已染紅了半件衣服。

  他以為自己是鐵打的嗎?居然還硬耗了這麼久!

  林汐直覺地想要阻止血液湧出,不料卻只沾了一手的血濕。

  她眼前又出現了熟悉的紅霧,而手心裡的潮濕則提醒她:此刻非關夢境,她的手裡真的沾滿了血漬,他的血漬!

  「林汐,你可以選擇,是看著我流血死掉,或是為我取出子彈。」黑昊的聲音穿過了那片紅霧,也喚醒了林汐的意識。

  「這只是一個小傷口!」林汐完全驚慌失措了。

  「再小的傷口也可能因大量失血而死人。」黑昊也不忍心看她驚慌,可他的理智提醒他,錯過了這次機會,他可能再沒勇氣嘗試這樣逼她,而她則將永遠無法走出謀殺的陰影。

  「我該怎麼做?」林汐的聲音裡帶著嗚咽。

  「打開那只箱子,」黑昊示意林汐打開火炎的醫療箱,「左邊是一排止血鉗,中間的是手術刀,再邊上……」

  黑昊一一指點著那些手術器械,「現在你知道它們各自的用途了嗎?」

  林汐昏亂點點頭。

  「現在,拿起那兩把止血鉗,夾住……」

  林抖著手試了兩回,終於成功了,隨後在他的指點下,她進入了忘我的境界……

  許久以後當林汐縫上了最後一針,她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

  「傻女孩,有什麼好哭的?」黑昊寵溺地將她摟在懷裡,「你救了我的命。」

  「真的?」林汐忍不住破涕而笑了。

  「你看,血其實一點不可怕,」黑昊輕輕地抹去她的眼淚,「以後不要那樣折磨自己了。」

  「昊,你好傻。」林汐忽然明白了,他是以一隻手作為賭注來證明這些的。

  「是嗎?」黑昊的傷口很痛,可他的嘴角卻是含笑的,「陪著我。」

  在她一迭聲的保證中,黑昊合上了眼睛。

  看著他疲憊的臉,林汐意識到,原來幸福就是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入睡。� � �

  三天後的一個夜晚,火炎利用仿真指紋侵入了林瑋的私人空間——林氏大廈第36層。

  感受到人體的溫度,紅外線控制的屋燈陸陸續續亮起來,或從書架後、或從天花板、或從牆壁的凹洞……

  每一束光線都射在一張照片上,立刻屋裡就充滿了她的容顏,或笑、或顰、或媚、或……

  而在他面前的是一張真人大小的照片,那是——

  火炎呆住了,他知道他必須立即通知黑。

  這些日子林汐已習慣在黑昊的懷裡醒來,然後開始新的一天。可這天林汐一早醒來卻發現黑昊不在身邊,整個林家主宅靜悄悄地只剩下她一個主人。

  簡單的早餐之後,林汐去了畫室。在畫壞八張畫紙後,她終於承認這天她不適於畫畫了。也許他就會回來了吧,她想,他會喜歡她在屋裡等他的,於是她回到了房間,不久電話鈴響了。

  一種本能的恐懼讓林汐著了魔似的盯著響個不停的電話,然後她的理智回來了,理智嘲笑感情的緊張,她曾在紐約獨自生活過好幾年呢!

  「喂,請問哪位?」林汐不再猶豫。

  「想知道真相嗎?」話筒那頭是經過電子合成的聲音。

  「你說什麼?我不懂。」話筒好像一根燒紅的烙鐵,燒痛了林汐的手指,她一時拿捏不住,話筒滾落在地毯上。

  話筒那頭傳來了恐怖的笑聲。

  那個聲音好像有點熟悉,林汐忽然覺察到。

  「林允修夫婦被殺的真相。」電子合成的聲音道。

  「你是誰?」該相信他嗎?林汐忍不住顫抖了。

  「一個人,立刻,沼澤。」「卡嚓」一聲,電話斷了。

  林汐試著聯繫黑昊,可是他不在伯爵府,他的衛星電話也打不通。而她已無法再蜷縮在記憶的黑潮中,在被逼瘋以前,她要知道真相!

  匆匆留了一張紙條給黑昊,林汐再一次來到林瑋的房裡。如果她的記憶不曾出錯,書桌最下面的小抽屜裡總放著一把小手槍,而她曾無數次把玩過。

  小抽屜是鎖著的!

  林汐沮喪地坐在羊毛地毯上,然後她覺察到不對勁:

  在她的記憶裡,林瑋與她只是有著血緣關係的陌生人而已,可為什麼——

  她會熟悉林瑋的一切呢?

  不,不會的,不久之前她還是處女,不是嗎?

  她慌張地逃離這讓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間,同時也逃離了自己思想。

  林汐沿著走廊昏亂地奔跑著,直到撞上李嬸才想起她真正應該做的:

  她要到沼澤去找到真相!

  「小姐……」李嬸望著林汐倉皇匆忙的背影,不明白究竟出了什麼事。

  片刻之後,她聽到急促的馬蹄聲。李嬸從窗子裡探出頭去,看見她的小姐騎著馬飛快地往沼澤那邊去了。

  雖然石楠還沒有開花,而沼澤也如其他沼澤地一樣潮濕而醜陋,可林汐確知這是她夢中的沼澤。

  雖然潛意識中她一直逃避著這個沼澤,可此刻林汐確知她未曾有一刻忘記過這裡。

  望著黝黑泛著泡沫的沼澤,林汐又一次經歷了一種莫明的恐懼,似乎這一片水汽中掩藏著什麼惡靈似的。

  恐懼從記憶的黑潮中威脅地伸出觸角來,要把她抓回瘋狂中,而自我懷疑則把她的理智撕成一條一條的。

  難道她就要任由黑暗如此困擾她一輩子?!

  林汐無力地跪倒在沼澤邊的硬土上:天哪,她該怎麼做?

  「還沒想起來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是誰?

  林汐直覺地回轉身,一時間她以為自己再次置身於一個噩夢之中。

  她並不是第一次面對漆黑的槍管,可這次卻比以往任何一次更邪惡!

  (勁飛的子彈、震耳欲聾的槍聲、扭曲的人體……)

  (濺起好多血!)

  林汐恍然又回到了當年謀殺的現場。

  「是你,你殺了他們!」林汐驚恐地望著這張曾經慈祥的臉,「怎會是你,三叔?」

  「當年拯救林家是我,你爹憑什麼坐享其成?」林允武的臉已全然扭曲,「他搶奪了我的一切,他該死,你也該死!」

  「三叔,你想要殺我嗎?」在林汐的生命中,已面對過太多的死亡,所以她雖然面色蒼白,但尚屬鎮定。

  「退後!」林允武用槍指著她,「立即退後!」

  林汐只得退後,不知不覺裡退進了沼澤。

  然後林汐明白她的噩夢快成真的了!

  迷糊中林汐似乎看見一些破碎的片段朝她猛然襲來,她想抓住,卻又抓不住。

  昏亂中,淤泥已淹至她的雙膝!

  「你們要為小瑞的死付出代價。」林允武獰笑,他的神智開始恍惚了。

  「小瑞?」對林汐來說這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你看,他就在那裡等你!」林允武蒼白的手指著沼澤深處。

  他陰森的語調則令林汐感覺到陰冷,她直覺地回頭,似乎真的看見一雙手在沼澤上晃一晃,然後就不見了。

  「你們殺了他,他是那麼優秀,可你們一起殺了他!」林允武狂號,激動中槍走了火,幸好子彈打在了一米之外。

  她會是個殺人犯嗎?

  林汐感覺頭好痛,然後她有些記起來了。

  「是林瑞想殺我!」她記得林瑞是想把她推到沼澤裡去,不料最後被淹死的卻是他自己。

  「不能用槍,不能用槍,小瑞不喜歡見你一身鮮血到他那邊去。」林允武喃喃的,他的整個神智已經混亂了,「你們都要死、都要……」

  「我們是誰?」

  「你和林瑋,都要死!」林允武目光呆滯,可他的瘋狂卻絲毫不減。

  「理查是你的兒子!」天下沒有比這更瘋狂的事了,林允武居然要殺死自己的親生兒子?!

  「這個不聽話的兒子,最好消失掉,」林允武惡狠狠的,「小瑜一直很乖,我有小瑜就夠了……」

  「殺了我,你也無法得到林家的財產,我已經結婚了,」林汐試圖喚回他的理智,「在我的遺囑裡,所有的財產都歸我丈夫所有。」

  「誰會相信一個瘋子的遺囑?」林允武的眼睛裡閃著狡詐的光芒,「何況,沒有謀殺,只有一場意外。記得嗎,你騎馬來這裡看風景,卻意外地掉進了沼澤,然後就……一切都很完美,不是嗎?就像你們當年曾對小瑞做的那樣。」

  他這是指責她與林瑋合謀殺了林瑞嗎?

  她真的殺過人嗎?

  林汐不由自主望向自己的雙手,手掌上已沾到了泥——沼澤的淤泥!

  此時淤泥已埋到了林汐的腰際,恐懼讓她尖叫出來,然後她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第10章(2)  

  殺手的直覺告訴黑昊,現在還不是最佳的出擊時機。可見鬼的,誰還在意這是不是一次經典行動,他在意的只是林汐的安危。

  黑昊以如鷹隼般撲出,在林允武猝不及防之下,一拳打昏了他。然後他驚慌地發現淤泥已埋到了林汐的胸前。

  「抓住!」他極快地解下腰間的皮帶,將環扣部分拋向她,「不要掙扎,我會拉你上來。」

  林汐知道越掙扎只會陷入得越快,可她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懼。然後林汐感覺到自己不再下陷了,可他卻開始向外滑出。

  「不行的,昊,放棄吧!」她看見他手臂上傷口崩裂後的血漬,她不要眼見他也被拖進沼澤!

  「不許放手!」黑昊咆哮。見鬼!他急需幫助!

  「可是……」

  在林汐的尖叫裡,一把槍指在了黑昊後腦。

  他太大意了!黑昊意識到,他該先殺了林允武的。可自從遇見她,他已不知不覺變得太多,再不能是一個算計精確的冷血殺手了。

  「去做一對同命鴛鴦吧。」在林允武惡狠狠的聲音裡,黑昊聽出了子彈上膛的聲音。

  「我愛你……」黑昊沒有回顧,只是看著林汐道。

  「不要……」林汐驚怖地尖叫。

  槍響了,黑昊卻沒有感到痛楚,然後他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那是林瑋的臉。

  林瑋的手槍仍在冒著青煙。

  「小汐,抓住!」林瑋將汽車裡的備用繩拋給林汐,依靠兩人的同心合力終於將林汐拉了上來。

  「昊,我好怕!」林汐帶著劫後餘生的恐懼,撲入了黑昊的懷裡,而林瑋只能默默退開,就如他幾年前所選擇的那樣。

  「不怕。」

  林瑋聽到黑昊喃喃地安慰著她,而若干年前這個安慰她的該是他才對。

  「小汐怎樣了?」不久以後,林瑋聽見了黑昊的腳步聲。

  「她已經睡著了,不過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我愛她,從不曾想傷害她,這個理由夠了嗎?」

  「那——她知道嗎?」黑昊沉默了一瞬,才道。

  「有區別嗎?她已失去了記憶。」而這是他替她做的選擇。

  「沒有區別。」黑昊知道,自己對她的愛不會因此而改變。「林允武的屍體準備怎麼處理?」

  「林家不能發生醜聞。」從來不能,所以他們不得不共同隱瞞多年前的謀殺慘案。這也是林家人的悲哀,「也許瑞正覺得寂寞。」

  與最心愛的兒子瑞做伴,對偏執的林允武來說也許是最完美的結局。

  「為什麼林允武會……」居然連親生的兒子也不放過?

  「他已瘋狂了,而我才剛知道他患有間歇性的精神病。」林瑋的笑容裡有著深深的自嘲,「我真是個不肖子,對嗎?」

  「那林瑞……」

  「我的哥哥繼承了我們父親的偏執,我不能讓他傷害到汐。不過瑞的死亡純屬意外,他就淹死在這片沼澤地裡,我和小汐來不及救他。」林瑋歎息。

  也許他身上也有這種病態的偏執吧,否則他怎會單單只愛上血緣相近的堂妹?

  這些年他也試圖掙扎過,可正如陷入情劫的紅塵男人一樣,他的理智無法戰勝感情的自己,於是他只有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戀隨時日的漸增而同樣地增長。

  這一場逾越了世俗規範的愛戀注定了他的痛苦,林瑋惟一慶幸的是,他的小汐已失去了對往事的記憶。

  雖然外界傳言他冷血,可林瑋知道在他的內心永遠有一角柔軟是為她保留的。

  「你——還想審問什麼嗎?」一向叱吒的林瑋露出了少有的疲憊。

  這一瞬黑昊忽然理解了林瑋:

  愛沒有理由,可林瑋的愛卻因為錯置了方向,所以得到的從來就只有困擾而已。

  「林瑋……」黑昊不知道怎樣才能安慰林瑋,事實上他已習慣了受傷時獨自舔噬傷口。

  「讓我安靜地待在這裡,」林瑋遞出自己的汽車鑰匙,「帶她回去吧,我恐怕她會著涼了。」

  林瑋曾以為自己堅強得不會再哭泣,可等黑昊開車離去後,他發現自己不由哽咽了。

  十幾年來,林瑋第一次縱容自己,哭得就像那個才剛發現父親真面目的孩子。

  終 曲

  這年紐約的春天來得特別早。

  在蒙特爾大街的一棟豪華大宅裡,不斷傳來嬉鬧聲。

  「拜託,還要多久才好?」他這個小妻子常常忘記了他的伯爵身份,而只記得他是她的專屬模特兒。

  「就好嘛,你忍耐一下。」林汐咬一隻油畫筆在齒間,決定對油畫裡的男性裸體進行最後的修改。

  「現在還只是初春。」黑昊忍不住哀歎。

  他這老婆是典型的夜貓族,每回靈感來時總在半夜三更。而歹命的他,常常半宿不睡,就只為了伺候老婆的繪畫欲,要知道他可是很堅持才得到她惟一人體模特的特殊地位。

  「很冷嗎?」林汐好心地建議,「要不我讓華萊往壁爐裡添些柴?」

  上帝!黑昊差點無語問蒼天了,他怎會蠢得允許林汐放進那個好奇心旺盛的英國管家?

  「好了好了,拜託再忍耐幾分鐘。」急急地往畫上添上最後幾筆,林汐打算在最短時間內結束這幅名為「晨光」的男性人體寫實。

  這時黑昊的衛星電話響了。

  「我來!」林汐大叫一聲。

  每逢她作畫時,最忌諱外界的干擾,有時甚至模特的微小移動都會造成她的困擾。可是——

  晚了,黑昊已從他的衣物裡翻出衛星電話開講了。

  要命,她的畫!

  林汐挫敗地扔下畫筆,他又破壞了她的一幅畫!

  連這次算在內,已經有五次了。

  林汐欲哭無淚,然後她無意中看見黑昊不經意中流露出的得意,難道……

  她覺得好奇怪,為什麼每回在她畫得最關鍵的時候總會出現一些意外情況?

  「你是故意的!」林汐忍不住質問。

  「什麼?」黑昊故作不解。

  「畫呀!」林汐實在不忿自己的曠世奇作就這麼被他毀了,氣憤不過就施展花拳繡腿打他,不料電話那頭傳來囂張的笑聲。

  「是誰?」林汐疑惑的,這個聲音好熟悉。

  「白,他告訴我們殺害唐娜的兇手已經找到了,而且——」黑昊含笑,「他還問我們一件事。」

  「什麼事?」林汐一點沒發現自己已被轉移了視線。

  「他問我們還離婚嗎?」黑昊在她耳邊輕喃,「我說我們恐怕要奉兒女之命了。」

  「可是……」林汐瞄一眼自己仍然平平坦坦的小肚子,「我有了嗎?」

  雖然他的小妻子常常是迷迷糊糊的,很少記得繪畫以外的事,可——總不至於連這個都糊塗吧?

  「所以我們才更要常常努力才是。」黑昊努力抑制住自己想笑的衝動,在她耳際輕哄,「青翼已走在我們前面了呢。」

  要知道回紐約的這一個多月來,他們的夜半行動(畫畫)是何等激烈,常常在他想要她時,她已疲憊地睡著了,於是他只得痛苦地面對自己的慾望。

  而此刻……

  「你……」林汐有些口吃的,可並非不樂意,只是——

  「放輕鬆,我會好好照顧你的。」黑昊在她耳際輕喃。

  「這裡可以嗎?」

  這是畫室耶!當林汐發現他的不良企圖時,驚訝地尖叫了出來。

  「讓我來教導你這裡究竟能不能、可不可以……」黑昊壞笑著抱起她,「我發現這張檯子不錯。」

  他一直在這裡「被迫」出賣色相,這回該輪到她了。而林汐已被他這些煽情的話弄得有些神智不清了。

  「現在我們對等了。」黑昊宣佈。

  他已渴望了她一宿了,而現在他們終於裸裎相對了。

  黑昊控制不住自己掬飲她的甜蜜。

  「你是我的。」他喃喃著。

  激情中他們似乎踢倒了什麼,林汐迷迷糊糊地轉過頭去,卻居然發現自己的畫已栽到了松節油裡了。

  「黑昊,我要殺了你!」她氣憤地尖叫。

  憤怒給了她力量,使她掙脫了黑昊,現在她在上面了,卻沒料這種體位對黑昊造成了多大的視覺衝擊。

  「我多麼喜歡你的憤怒呀,」黑昊在她的驚訝裡壓下她的身子,然後……

  看著她驚訝而又慌亂羞澀的眸子,黑昊懶洋洋地笑了:他的妻子在繪畫上花費了太多時間,而現在他要教會她人生的慾望!

  在他火熱的愛撫中,一隻蠟制的蘋果「悄然」落地,然後是桔子,緊接著就是維納斯了,……

  「哦,我的天……」

  林汐的驚呼也很快變成了對情慾最真誠的回音。

  樓上東西落地的巨響並未影響華萊有條不紊的工作。

  「碧茜,你最好多做一些小點心。」他平靜地吩咐女僕。

  根據他的經驗,每回樓上聲響大作之後,伯爵夫婦的胃口總會特別好。

  「發生了什麼事?」碧茜才剛銷假回來,還不太明白一向平靜得可怕的伯爵房裡怎會有這麼恐怖的響動。

  「我也不知道。」華萊眨眨眼。

  不過對一個稱職的英國管家來說,有什麼能瞞得過他的眼睛呢?

  林氏大廈的第36層裡。

  燈一盞一盞亮了,每一束光線都照在一張張照片上,照片裡的人或憂、或喜、或嗔、或癡……

  風依舊、雲依舊、月也依舊……

  如此風月,為誰披露立中宵?!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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