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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大木頭,呆頭鵝!真是氣死她了,
三年的婚姻生活「純」得像一張白紙!
有誰相信會有這樣的烏龍事發生?
雖說她生性淡然,凡事無可無不可,
但面對要相處一輩子的「親親老公」,
她可不願就這麼糊里糊塗妥協!可……
現在是什麼一種狀況啊?她都還沒擬好降夫計劃,
一向體貼寡言的他居然也——
第一章 六分半
帶她去「六分半」消費?
他到底是怎麼了?
杜惟眉打個了不大雅觀的呵欠。
不能怪她,今天實在是有太多的事要做,而偏偏昨天夜裡又很晚才睡,現在腦子昏昏沉沉也是情有可原。百無聊賴地咬著一根鉛筆,她努力睜眼瞅著上面那個一邊點擊鼠標,一邊演說概要文稿的男人——喬戩。
嗯,不愧是她的老公,被人灌了幾瓶烈酒,吐得稀里嘩啦,仍然掙扎著爬起來,順便拽醒睡得跟豬似的她,也顧不得吃早飯,一路上腳不停歇地奔到公司。
哦,不用懷疑,他們的確是「徒步」的…
一個小腦嚴重失衡的女人,乘機暈機,坐船暈船,搭車暈車,旁人絕不可能想像得到那種生不如死的狀態。當然,這注定她不能用現代社會發達的交通工具來解決遲到問題。
照理喬戩完全可以先一步乘車來公司刷卡,畢竟,十點多輪到他們科演說文稿,若耽誤一秒,都會給老闆造成無法預計的損失,那被炒魷魚是無疑了。
無奈,後面有一個生不如死的女人不能不管——
水汪汪的大眼直勾勾盯著,彷彿關鍵一刻棄她不顧,那是十惡不赦的罪過!天曉得女人梳妝打扮的動作有多慢,明明可以三分鐘搞定,偏得磨蹭上半個小時,這不是造孽是什麼?最後,喬戩出門前看表,徹底覺悟,縱然打車亦會被堵在高速要道無法脫身,而乘地鐵的話,恐怕身旁睡眼朦朧的女人會被搖散一身的骨架。不行,都行不通,他不如好人做到底,陪老婆一同「走」到公司。
夫妻兩人匆匆忙忙趕來,身上已是細汗涔涔。
電梯裡。
喬戩不忘幫她整理一身的裝束,拉齊潔淨的彼得翻領,撣一撣裙擺的褶,接著揉了揉馨香的髮絲,深深歎息道:「早知會這樣,不如讓你請假好些。」
「不。」她撅撅紅唇,固執不已。
「惟眉——」他想不通她如此執著的原因, 「你不來,我一樣會做好。」
「可是我來了,你會做得更好。」她揚起圓圓的臉蛋,笑瞇瞇道。
「對我沒信心?」喬戩彈了一下她的鼻子,似笑非笑。
杜惟眉悶悶地地哼著:「翅膀逐漸硬了,下一步就打算踢開我了吧?」
喬戩皺皺軒眉,不禁臉色一沉, 「我一直以為杜惟眉是最瞭解我的人。」
「當然。」杜惟眉吸一口氣,誇張地踮起腳尖,拍拍他瘦削而精壯的胸膛, 「從最初認識的一刻起,你就該有所頓悟。」
「那就別再說傻話。」他認真地說,幽邃的眼神肅然正經,「我——不喜歡。」
「我 」剛想在說什麼,「叮」一聲,電梯升到會議室一層,門開了。杜惟眉悻悻然聳聳肩,擺了擺手. 「算啦,我也是開玩笑,你知道我是嘻哈迷糊的人,人家都不理會,你幹嗎介意?好,現在去上戰場,不管老總給不給機會,你都得試試吧!」
「嗯。」本來準備把話說清楚,但一想到馬上得面對上司的責詢,喬戩也沒心情再糾纏剛才的話題,於是話鋒一轉,叮嚀道: 「一會兒先到販賣機那兒買灌涼茶,等會議結束,我再陪你吃早飯。」
「知道啦。」她悠然地招招手,笑得一臉燦爛。
「嗯。」得到滿意的答覆,他頷首,邁步欲進會議間旁的老總室。
「老公?」
聽到低喚,他遲疑地扭過頭,一探究竟。
「加油哦!」杜惟眉一挑大拇指,細細的眉眼彎如月牙。
「嗯。」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是他真心實意的同答。沒有過多修飾,他從來就是這樣--一個沉悶的人.不諳修辭,
直到喬戩的身影消失在辦公室門口,杜惟眉才悠悠鬆了口氣。
面對他,她始終緊繃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無法釋然.彷彿稍有一不慎,就會發生石破驚天的大事。
換言之,她是患得患失地過日子。
結婚三年像處在夢中,若非早晨醒來剛枕邊有他,都不敢置信,這麼一對協定絕不雷池愛情的「哥們兒」,竟步人教堂?對他們的婚事,大概只有雙方的家長看好吧——喬父帶著喬戩的弟弟長住閩南,見到.個來自大都市的女孩兒如此乖巧,雖說容貌.般,身材也不比水鄉姑娘纖細,呵一進門來那張笑臉就備感親切,誰不喜歡啊?喬戩沉悶,但處事十分穩重,這讓二老欣賞之餘也放了心。尤其是丈母娘,自古都是越看女婿越順眼……
於是,在雙方家長的支持下,就奠定了他們的婚姻基礎。
其實,如果有人知道內幕——他們決定一起生活的原因,十有八九會搖頭。
喬戩和她是大學同學,四年朝夕,也像所有的年輕人似的度過輕狂歲月。只是屬於他們的口子,較之常人特殊點、一點點而已…
杜惟眉彈指將硬幣投進販賣機,彎下腰準備去拿從槽口滾落的飲品罐。
「一大早就喝這種廉價的東西,學姐,你越來越不會享受生活吶?」隨著一聲傲慢怪異的嗓音出現,涼茶罐被人舉到頭頂,晃了幾晃,冰涼的水珠被濺到四周的角落裡。
杜惟眉深吸一口氣,勉強板出一張還算平和的臉孔,僵化地說: 「你又有何見教?秦家吃飽了撐著沒事幹的公子哥兒?」
那絕對是一個連笑容都張狂到極點的男人——
眉宇間的神采和喬戩的淡淡抑鬱截然不同,叫人無法不為造物主的神奇感慨,到底是如何把人劃分得這麼複雜?
「學姐,記得以前你告訴我,說『人活著不知下一刻會不會就死掉,所以有得享受就盡情享受,以免後悔奠及』,是不是?」秦飛煌咧開嘴,身體斜倚著牆,一臂環胸.一手把玩著可憐的涼茶罐。
「對。」有沒有搞錯?人生哲學也和她喝東西有關?杜惟眉……徑盯著涼荼,猶豫是再買一罐,還是踮起腳尖去奪。嗯,很多時候,人和人缺乏交流渠道,否則,斷不會出現類似她和他之間的不良溝通。
「那麼,對革命的本錢——也就是自身更不應吝嗇,嗯?」秦飛煌滔滔不絕地講述著一堆莫名其妙的結論,不光眉飛色舞地說,一隻不規矩的手還爬上杜惟眉的肩。
「把你的爪子給我撤遠點,不然我跺了它下酒。」杜惟眉一瞇縫眼,面色陰沉,不悅地兩指扭轉,狠狠一擰肩頭礙眼的手背.前後動作一氣呵成,於乾脆脆,毫不客氣;接著趁他吃疼無暇之餘,輕而易舉奪回了屬於自己的涼荼罐。
「你——你又玩這一招!」秦飛煌呲牙咧嘴地控訴著她, 「我只是開一個玩笑,你幹嘛出手這麼狠毒?」
「沒有昕過『最毒不過婦人心』嗎?」杜惟眉不以為意地聳聳肩,拇指扣住罐子的拉環反向一牽,仰首咕咚咕咚喝了,不時輕笑, 「你該慶幸我只捏了你一點點肉……
「一點點肉」秦飛煌咬牙切齒地將那只慘遭不幸的胳膊舉到她眼前,企圖對罪魁禍首的天良做最後挽回,「你心裡有譜,掐一點肉遠比掐一大塊痛多了!」
「是嗎?」杜惟眉狀似抱歉地瞟了一眼,嘖嘖.真的,都腫起來了。不過,這是他咎由自取,相信老天爺都不會責怪她吧。
「我是覺得你不該一大早就跑來公司喝涼茶,這也是關心同事的表現——何況你還是我的學姐,不領情算啦,你也不必出手傷人嘛!」秦飛煌委屈地甩甩手,那副哀怨的模樣演繹得惟妙惟肖,傳神之極。
「我喝我的涼茶,關你什麼事?」杜惟眉冷淡地翻個白眼,深覺無奈,世界上就有這樣一種無聊的人.天
天球磨些莫須有的東西,偏偏還自以為是地認為神聖不可侵犯。
「自從嫁給喬戩,你就變了……一點不像以前!」秦飛煌飛來一句。
杜惟眉握著涼茶罐的手一頓,緩緩道: 「什麼啊?說得像你多瞭解我似的。」
「以前,你是最懂享受人生樂趣的人,就算人群中只是站著也與眾不同,可現在卻黯然失色——」秦飛煌的強壯的身體猛地前傾,俊朗的臉龐來一個特寫鏡頭,刻意點她的眉, 「我的確瞭解你,比他——瞭解——」
杜惟眉的呼吸微窒,敏感地後退,腳下明淨的高跟極不合作地一歪,酥酥麻麻的刺痛席捲而來。勉強鎮定一下,她理了理稍顯凌亂的一頭挽髮,淡淡道: 「別開玩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難道要像學生時代那樣輕狂才叫瀟灑?」
她刻意的閃爍其辭,令秦飛煌不滿,不禁挖苦道:「惟眉學姐,你覺得這一番話是說給我聽,還是說給你自己聽?」
「你。」杜惟眉順手把喝完的茶罐扔到垃圾筒中,拍拍手,轉身朝辦公走去。
「等等,我的話沒說完!」秦飛煌一個箭步上前,大掌牢牢拴住她的腕骨,以免對方再重複剛才對他施展的暴力手段——要知道,女人很厲害,千萬不要小看,否則最後你會連是怎麼被整死的都不清楚!
「唉!」杜惟眉心知雙手被縛,論蠻力絕對拗不過他,只好勉為其難停下,扭回身狠狠瞪著一大早就擾人輕閒的男人。
「你先別惱喔——」秦飛煌似笑非笑地揚起嘴角.「公司裡拉拉扯扯多不雅觀.合作一點不是問題都解決了?」
杜惟眉後悔浪費了剛才的茶罐,真應該二話不說,直接丟到這個臉皮厚到刀槍不入的人頭上,他也知道公司裡牽扯影響不好,天地良心,分明是大爺他糾纏不休在先,怎麼到頭來反而成了她的不是』狡辯,純屬是強詞奪理,難怪當年系裡的導師都默契十足地推薦他去參加辯論會區賽!呵,關鍵時刻,那個小子絕對是顛倒是非、扭轉乾坤的一塊好料。
「你說,我洗耳恭聽。」咬著唇,她一字一句從牙縫裡擠出。
「我問你一句話。」他鬆開了對她的鉗制,眼神突然非常認真。
「嗯?」杜惟眉略略吃驚。
「當初放棄的東西,至今你有沒有後悔過?」
杜惟眉臉色一黯,顯然會意所指——那個恐怕是她一生最大的落點,明知是個自我放逐的結局,偏偏義心甘情願地選擇它。
「秦飛煌。」她喃喃地叫著他的名,低垂的髮絲掩蓋了眼中的落寞,「不要再提以前,我嫁了人當然不再是當初的我。喬戩是我一輩子最大的快樂,你懂我就別問下去。否則,我很有可能因遲疑而悔恨、進而恨自己、也恨他——那麼,以後再不會開心。」
「惟……惟眉學姐……」秦飛煌凝神瞅著她,許久歎口氣,一伸手準備看腕上的表,卻敏感地發現她反射性瑟縮,整個人朝後退了數步。
意識到失態,杜惟眉訕訕一笑,掖好耳邊的髮絲.自我解嘲:「很晚了吧?」
秦飛煌點點頭,也笑,但那笑無論如何都避免不了幾分尷尬與澀然。
杜惟眉側身離去,快步走向辦公室的瞬間,敏感地感應到身後兩道火熱的視線,她幾乎落荒而逃。不知為什麼會演變成現在的局面,她以為平靜會延續下去,或者是一輩子都不再發生任何變動,但是……
秦飛煌的一番話,無端掀起三尺浪,埋藏在心深處的東西冒頭,一點點侵蝕了那殘存薄弱的粉飾。
☆☆☆
坐在自己的計算機桌前,屏幕紛呈,QQ號閃動光芒。
杜惟眉茫然地雙擊火紅狐狸的頭像,不出預料,是從小玩到大的死黨——
沈雨霏是本市一家有名事務所的掛牌律師,平時沒案子就掛線,要麼在專業周邊的BBS灌水,要麼趁機騷擾一下老友,然後,得意洋洋地記錄在冊,到處宣揚輝煌戰績。例如,什麼請客之類不勝枚舉,顯然,這令她對上網樂此不疲。
「才來?」
「是啊,兩分鐘後開會。」杜惟眉分神地快速敲打鍵盤,一邊整理桌面上的資料。
「哼,昨天晚上想和你聊,你說你得去赴宴,參加那個什麼大學聚會,今天想和你說點事你又開會,是不是放我鴿子?」
「不是啦!」杜惟眉急急忙忙選擇符號,一張呵愛的晴天笑臉出現在屏上, 「誰敢不理會沈大小姐?我是真的忙吶,這樣,吃午飯時我去事務所找你?」
「好!」對方爽快地贊同, 「你請客哦,記得是那家最近開張的韓國料理。」
「知道啦。」杜惟眉輕輕吁了口氣,繼續敲打鍵盤, 「到時候再說吧——我現在必須準備開會的檔案,先下線了,3166。」
「3166。」
一串誇張的數字映入眼簾,杜惟眉無奈地笑了笑,隨之關上OICQ,不多久,計算機進入屏保狀態。轉椅搖到桌槽內,她跟著幾個同事離開辦公室,走向會議間。
☆☆☆
「喝牛奶。」「嗯。」「吃南瓜餅。」「嗯。」「早餐吃飽,中午吃好,晚上吃少。」「嗯。」
夫妻倆的對話通常一答一唱,成就了唯美傳說中的「夫唱婦隨」。
沐浴在如此和諧的陽光下,喬戩望著對面坐的妻子,見她認真地對付託盤中的食物,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要是讓他說個一二倒未必,但是,單從她柔順地喝下牛奶以及那被解決得只剩下半塊的南瓜餅來說,的確不同尋常。
惟眉不喜歡喝牛奶,這一點在學校的時候他就發現了。每天早晨,一大群擁擠不已的學生都跑去搶鮮奶,她卻遠遠地站著,從外面向內張望,直到人潮漸漸散去,才漫不經心地去買一大筒飲料礦泉,抱著能足足喝了一整天。至於吃,或許惟眉是北方人,不習慣南方的燒賣、拉腸,所以很少見她在吃飯時間出沒。基本上.幾個小小的肉鬆圈或亂七八糟叫不出名的零食就成了她的課間伴侶。
越愛越貪心
結婚前夕,岳父大人曾三番五次告誡他,惟眉的體質特殊,需不斷補充營養,否則,就算不犯大病,那些什麼昏眩、過敏、貧血的麻煩電會找上門套近乎。他始終記得,大一時體育老師讓女生跑八百米,他神勇無比的老婆沖當第一個槍頭鳥,可惜,跑到第二圈六百米左.右,腳足不給面子地抽筋,最終體力不支還跌坐在地。
校醫診斷——
缺鈣。
令人哭笑不得啊!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像一 些剛出生的小嬰兒般容易缺鈣!
作為同班的班長,他被保健老師指派給她拿丁一瓶鈣片及小袋其他的維生素,至今沒忘醫務室見到她一臉蒼白的模樣, 個總是笑吟吟的人突然倒下,荏弱得嚇人吶。
那大概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單獨接觸吧!後來,他們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再後來嘛…
「惟眉?惟眉?」
叫了兩聲,不再聽到任何應答,喬戩微一皺眉,輕輕拍了拍妻子的手背, 「你到底在想什麼這樣出神?」
「出神——你說我?」她敏感地一瑟縮,自言自語: 「怎麼會?別開玩笑,我的神經一向是粗線條,從來不會冥想!」
「幹嗎說得自己像一個草包?」他聽了忍俊不禁,臉上的擔憂緩和下來, 「你是一個怎樣的人,我想我還是有三五成把握。」
又是一個說瞭解她的人!
敢情,今天的男人都是天生的心理學家,專門看破女人的本質?
她虛應地勾了勾嘴唇,似笑非笑, 「我記得你曾誇我聰明,看來現在要翻轉過來,換我讚你深藏不露!」
「你啊,乍一看慵懶,實際上——」頓了頓,他不再說下去。
「怎麼不說了?」她睜大眼,好奇他難得主動開頭的評價。喬戩是個一是一、二是二,一絲不苟的認真人,從過去到現在,沒有特別大的改變。所以,他的評價十分中肯,只是好奇在他心裡,她是什麼樣的女亍二
「不說了。」他微微一笑,遞過來蔬菜卷,「再吃點菠菜。」
「我最討厭菠菜!」她不掩嫌惡地吐舌,一個勁兒後縮,不覺流露出幾分嬌態, 「不吃不吃!你要是讓我吃r它,剛才的牛奶就浪費了。」言下之意,她必然一吐為快!
「既然牛奶你都喝了,那麼,這點菠菜也不在話下。」喬戩不為所動地說,手上也不空閒地剝著雞蛋殼,「食用飲譜是醫生開的,媽媽專門讓我負責監督你。」
媽媽?越愛越貪心
原來一切都是她母親的懿旨,而他——照章辦事,點滴不漏!
「你還真是孝順女婿,對岳母的話是奉若神明啊!」她也說不清此刻心悶的理由,好像被人狠狠刮了一刀,從外到內都不舒服,小臉也冷沉下來。
「媽媽說得沒有錯,都是為你好,為什麼不聽?」他彷彿沒意識到杜惟眉的諷刺,只是低著頭,自顧自說著認同的觀點。
「你——你——」難道他就沒有腦子自己想?關心老婆得有老人在背後操持?他到底明白不明白什麼是情趣?八成哪位養了一隻刺蝟,而那領主得出差,走前交代,一頓三餐記得按時喂小傢伙,相信屆時的場面會和眼下媽媽囑咐他盯著她吃東西如出一轍。怨念,莫非她杜惟眉和只會吃的動物之間等價?
喬戩仍舊垂首不看對方快要變豬肝的臉色,緩緩岔開話題:「你剛才說什麼?」
「嗯?」一時間她有些短路,思緒中斷。
「來餐廳之前。」他終於抬眼,一雙黝黑的眸子々注地凝視前方的女子, 「你說要跟我談中午的事… 」
「啊,對了!」他不提醒,她還真的就給耽誤了那件事,「喬戩,中午不能陪你去『六分半』吃飯了,對不起。」
「為什麼?」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不過聲音溫溫和和,沒有多大起伏
「雨霏啊。」她百無聊賴地用勺子搗著杯中的冰塊,仍不覺過癮,索性放在唇邊小心翼翼啃嚙,享受沁骨的冰涼,難怪雨霏喜歡吃冰,咀嚼起來果然痛快!只是牙痛了點,「昨天是咱們大學聚會,她找我的事被延後,今天上午又開會,沒功夫打電話,想想不大好,我決定中午去找她。」
「中午……」喬戩沉吟片刻,說: 「你我有約在先,」
「『六分半』地址就在公司對面拐彎向左走的那條人馬路上,那一棟龐然大物不會少一個客人就撒手不l:.」杜惟眉好笑地反看他,一於托著F巴.「喬戩,如果真的感興趣,你先嘗試一下,回來告訴我感覺吧!」
「我希望你去。」他說此活時,顯得格外認真。
「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7」她不認為他是破費的人,六分半」的一頓消費,至少得花他們兩人半個月的薪水。
他不語,只是靜靜瞅著杜惟眉。
今天的她娥眉淡掃,由於早上來得匆忙,並沒仔細梳妝,僅僅用一個卡子在腦後挽了鬆鬆垮垮的髮髻,這會兒零散的髮絲都一綹綹散落在肩,只有玫瑰型的耳釘周圍顯露不施脂粉卻依然白皙的肌膚。或許是天氣炎熱,那層肌膚染上一抹淡淡的暈色,偶然搏得陽光的沐漸,便浸出細細的水澤,晶瑩剔透。惟眉長得一點不漂亮,甚至骨架也不夠纖柔,可是通常看她的人會跟著舒坦,只是這樣倚著桌角,那從內到外瀰散的雍容,已令身心為之迷醉。
他的老婆——
「不,你去。」他突然改了口,臉色未變。
她先是一怔,旋即恍過神,淺笑中酒窩顯現,「你同意了?「
「嗯,我沒有干涉過你交友吧?」喬戩劍眉一挑,對她的詢問感到費解, 「只要是為朋友做的事,都該盡力而為。」
「是啊,我知道你最好了!」有一點點心虛,畢竟是自己爽約在先,杜惟眉特意往丈夫身邊坐了坐,輕依著他,「這樣吧,我答應你明天咱們去『六分半』,怎樣?」
他淡淡地勾唇,拂下肩頭緊抓不放的柔荑,「不用覺得欠我,就像你說的,吃飯買東西什麼時候都能去,還是見沈小姐比較鶯要,也許她找你有急事?」
「你,心裡不會不高興吧?」她小心翼翼地觀察.
「嗯——」喬戩側過臉,濃眉微微收攏,眼角滑過桌上原封未動的蔬菜, 「說來,倒是有一個條件。」
「還有條件?」杜惟眉挫敗地軟下雙肩,紅唇微嘟, 「我又不會做壞事,你讓我覺得是向爸爸請求出去玩的小孩。」
「是嗎?」他正襟危坐,端起餐桌上的盤子, 「就當是好了,你吃掉這些菠菜,我就答應讓你去,而日不生氣。」
他還真佔她便宜?
杜惟眉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瞅著近在咫尺的菠菜,吞嚥困難, 「你確定要我吃?我早上都聽你的話喝涼茶了啊。」開始哀兵,討價還價。
「涼茶降火,免得你一大早又見血——」
他的話沒有說完,便杜惟眉用手堵住,只發出了嗚咽的咕噥。
「老天,我怕了你,小聲點行不行?」杜惟眉的臉一下紅得跟燙熟的蝦子,世人愛聽蜚短流長,特別是人家的私事,沒見三姑六婆和八卦男女的耳朵都立起來了?一傳十、十傳百,不過是上火導致鼻出血,傳到最後成什麼樣的虐行就難說啦…
公司中,即使是夫妻,也得盡量避免閒言碎語。
喬戩拉下她的手,不理旁人的詫異目光,逕自又問:「吃不吃?」
僵持三妙,杜惟眉無力地妥協,一攤手,「我投降。」
難怪他爽快地答應,原來前方有不平等條約在把關。她的丈夫,那個所有人都稱為「好好先生」的男人,幾時也有了心計?
喬戩終於露出一絲釋然的笑意,「多吃點,對健康是保證。」
杜惟眉不理會他的溫言軟語,費力地咀嚼著菠菜,充滿挫敗之感。看來,結婚並不是顛簸歲月的終結,而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以後會發展到哪一步,誰也無法預料。
第二章 遺忘
結婚紀念日,老公隻字不提!
難道,是他已忘記?
沈雨霏所在的律師事務所離杜惟眉上班的地方不算太遠,一來一往五六分鐘左右。走到偌大的公關廳,服務台的小姐已認出她,微笑道: 「您好,是來找沈律師吧!」
杜惟眉點點頭,左右看看, 「她中午還有案子要處理?」
「不,我們所長正給律師們談話,沈律師告訴我如果杜小姐來了就等一下。」服務小姐說著已端上一杯咖啡,溫文有禮地一伸手,「請坐。」
杜惟眉看看牆壁上懸掛的鐘錶,正是中午十二點四十。如果雨霏再不快點,她訂的位置就會當作客房自動取消。中午餐的時間,在這個生活節奏極快的都市裡十分寶貴,其他人或許守著公司叫外賣,或許匆匆啃幾口麵包,再或者乾脆不吃。真正去那家韓國料理的大多是一些年輕的學生,他們常常趁著午餐的機會彼此交流,好好休息一下。嗯.那家店的環境幽雅,提供自助餐飲,最重要的是價格大眾化,因此開張以來生意越發紅火。杜惟眉只在它開張的當天和同事路過,看到後也沒真進去。既然,雨霏主動提出,她也只好提前開溜,親自跑到店裡訂台。
喝了幾口茶,腦海裡忽然冒出喬戩的樣子。
他………現在忙什麼?有沒有吃午飯?這兩天都圍著一個企劃晝夜顛倒,眼圈黑得像國寶熊貓。說來奇怪,喬戩竟會主動提出到「六分半」吃午飯?是不是有什麼問題?要麼,節儉著稱的他絕不會花大筆錢去孝敬一間貴得爛名在外的餐廳。
「惟眉?」
「眉——眉——」
「啊!」被驚人的呼喚聲一震,杜惟眉睜開瞇縫的眸子,慵懶地伸伸攔腰, 「要命啦,幹嗎吼得像個喇叭?」
「死妮子,叫你半天甩都不甩我!」一身著玄黑套裝的短髮麗人叉腰看向杜惟眉,一臉豐富的表情,絲毫沒有傳說中的律師威嚴,從那眼角眉梢的笑紋隱約已可推測她絕對不是正襟危坐的性格。越愛越貪心
「你好意思說我?」杜惟眉拍拍身旁的沙發,示意她先坐下, 「一大早打電話給我讓中午陪你吃飯,可我來了卻看不到你的影子!」
「我也不想 」沈雨霏靠在沙發上,長長歎息,「老大突然駕臨,口沫橫飛地發表演說,我們下層的小兵得乖乖聽著吧!吶,耽誤你的寶貴時間,真是好愧疚。」其實,臉上看不到半點懊悔。
「遺憾,我感覺不到你的誠意。」杜惟眉一抓錢包,站起身就走。
「喂喂.不會吧,我才說兩句你就走人?」沈雨霏哭笑不得地緊隨其後。
杜惟眉停下腳步,扭頭瞅瞅她, 「是你說要去吃韓國料理,現在又不動地方,萬一一會兒沒有了座,可不能怪我吝嗇!」
沈雨霏愣了愣,馬上笑容堆滿面頰, 「親愛的惟眉,我就知道你最有良心啦,一點兒都見不得人家的肚子受罪!」說著,上前一圈好友的胳膊,連蹦帶跳地向外走。
世上的大言不慚莫過於此吧?
杜惟眉無力地耷拉下腦袋,決定對身旁這個穿著高跟鞋邁步仍玩花樣的女人視而不見。交友不慎,她只能怪自己當年識人不清,竟把怪胎當知己。
唉。
兩人邊走邊說,很快到了韓國料理的店內,幸好兩人及時出現,否則,店主正考慮要不要把桌位給別的客人。杜惟眉狠狠白了沈雨霏一眼,後者則裝作什麼都沒看到,樂滋滋脫了鞋,小碎步找到桌位,一屁股坐下,懶洋洋不再挪動。
「你啊……」杜惟眉無奈地搖頭,和服務生說好燒烤的生菜譜,然後點了兩碗冰粥才在沈雨霏對面坐下。
「最近怎麼樣?」沈雨霏沒頭沒腦地問。
「什麼『怎麼樣了」杜惟眉受不了地用勺子的另一端敲打她的手背, 「不要把所有人當作和你是同類的稀有品種,可以思維中斷後立刻接上。」
「哎呀,好傷心。」沈雨霏佯做哀傷狀地摀住胸窩,「我以為心有靈犀,你會知道我下一句要說的內容。」
「一邊涼快,誰和你心有靈犀?」杜惟眉不感興趣地聳聳肩, 「我不是你沈大律師肚子裡的蛔蟲,哪敢隨便臆測?吶,做律師不都應該是講究證據的7拜託雨霏,你跟正常人能不能拉近一點距離?」
「杜惟眉,你不要欺我過甚哦。」沈雨霏反手敲敲桌面,用力地舀了一大勺冰粥放在嘴裡「卡崩卡崩」咀嚼。
杜惟眉歎為觀止,拖著下巴端詳她, 「我真是服了你,你的牙是鋼還是鐵,這硬硬的冰塊竟直接地去嚼碎它?」
「嗯,我也覺得榮幸,牙好胃口好,沒辦法啊」越愛越貪心沈雨霏偏過頭,摘掉了鼻粱上的銀絲眼鏡,挽起潔白的袖子.亮開架式準備大幹一場。
「我該擔心帶的錢不夠你吃。」杜惟眉遞給她一張濕巾,莞爾道,「以前就羨慕你,現在還是,無論怎麼吃都不會發胖的人真是幸福。」
沈雨霏抬頭看了她一眼,咕噥道: 「有什麼關係,你想吃就跟著我一起吃,不然我連你那份也消滅掉!」攥緊拳頭做了個大力水手的動作,「胖就胖,反正胃舒服最重要!你看看那些天天嚷著減肥的倒是一群瘦得跟菜乾似的女人,其實胖也不用減,基本上是白忙!從頭到尾折騰下來花錢又傷身,多划不來啊——你胖又不影響做人家太太,打扮得花枝招展打算給誰看?」嚥下一口紅豆冰.接著說: 「何況,福態些才顯得老公對你好嘛!」
「你說的是什麼歪理?」杜惟眉白她一眼, 「純粹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天下哪個女子不愛美7這和結婚不結婚根本是風馬牛不及!再說,我臃腫得像個包子,被老公一腳踹飛,到時你養我?」哎呀,她都不說她——劍橋大學響噹噹的碩士生,歸國後,短短半年就在律壇刮起旋風,輕輕鬆鬆拿了金牌,是令人敬仰的資深吧?曾幾何時,這女人開始在公眾場合倒著寫「斯文」兩字,白白浪費了霧都導師的一番教導。
「嗤——」沈雨霏撲哧一笑,險些糟蹋了面前造型美美的冰粥,「天啊,惟眉你不要再開玩笑,我受不了啦。你老公那個性子——王寶釧改嫁他都不會變!總之,你是揀到一塊稀世珍寶嘍!」
「是嗎?」杜惟眉笑不出來,望著桌上豐盛的一串串燒烤,沒了胃口。
「惟眉。」察覺到異樣的沈雨霏斂起笑臉,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彈好友的臉蛋,嗯,很有柔韌性,保養不錯,換言之喬戩那小子還算會照顧老婆, 「你和他過得好嗎?」
杜惟眉挑挑眉, 「如果我說不好,你是否會免了我的離婚手續費·」
「惟眉,我不是開玩笑。」沈雨霏吃完最後一塊冰上的豆沙,隨手帶上眼鏡,接著職業性地推了推鏡片,「三年前的明天,你嫁給他,當時告訴你後悔還來得及,你不答。三年後再問,希望你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
「沈律師像是在問案哦,可惜,我不是你的當事人。」杜惟眉低下頭,眉眼間的輕愁是無論如何也瞞不住,手不由自主握緊了叉子,在盤子上發出刺耳的響聲,「有些事沒辦法簡單地說出一二,特別是牽涉到愛情……雨霏,即使死黨也都有各自的生活,不過,你在英國的那段日子,也沒忘記在我生日那天發來傳真。而——喬戩——」不禁語無倫次,「連你都知道提醒我明天是三週年,他卻忘記了……」
「喬戩是不是真的忘了我不知道。」沈雨霏放下餐具,抹了抹唇上的油漬,「也許是沒來得及說,你自己可別胡思亂想。」
「是嗎?明天就是整整三年,他現在不說打算什麼時候說?」杜惟眉不以為然,指尖抵著下巴沉吟,「昨天大學聚會,以前的同學來了不少,他們沒少提到我們結婚的事,你說這不足以提醒他?」
「惟眉,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什麼?」沈雨霏滿含深意地眨眨眼。
「什麼?」她不在意地搭著話茬,心裡亂七八糟。
「怨婦。」沈雨霏的手指彈了彈她的額頭, 「不是我揭你的短,當初是你說不在乎他是不是愛你、會不會愛上你,能守著他過一輩子都是一種福分——現在後悔了?承認吧,你是貪心的女人!」
「我——」一時語噎,杜惟眉不曉得如何反駁。沒錯,雨霏老早給她打過預防針,警告她切不能將婚姻當籌碼,那無異於自殺。不過,她聽不進去,現在一樣,實在不願承認自己犯錯。她杜惟眉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對感情同樣瀟灑。
喬戩原是她暗戀的對象,最初的心願無非是默默望著他,希望時間越久越好,那麼枯燥的校園生活也變得充滿吸引力。後來——的確發生一些預料外的事,惟眉沒繼續深造,喬戩也沒有,畢業後應聘,直到現在成為夫妻,彷彿都在做夢。
他和她的婚姻處於人生低潮的邊緣,算是同病相憐、相濡以沫?
看似有點誇大,卻是不爭的事實。
杜惟眉閉了閉眼,鬆口氣,「或許……你說得對,是我貪心,要求太多。
不屬於自己——
也許,永遠都得不到。
☆☆☆
「橫野基金預備配售,務必持緊;華醫治藥那支股如果中籤,投資成本會翻一翻,總經理的意思足觀望……」ˍ
喬戩一肩夾聽筒,一手快速點鼠標,眼睛掃過屏幕上的一排排字母。
提到英文,說實話他還是有些吃力,若非學生時代經過惟眉的多方調教,恐怕還在追著教導師給他重修的機會呢。想到讀書的那段歲月,一片抑鬱從眉宇間不著痕跡地滲透,不覺抽空了思緒——
「喂喂……」電話的另一方莫名地喊著,不知總部是否尚有交待。
「學長,你的電話。」一個冰涼的罐子貼上喬戩怔愣的面頰,突如其來的刺激令他悚然一驚,清醒目神,忙不迭回道:「就這樣,『橫野』配售前記得到證券所辦好手續,最近關注密切點,一旦中籤,立刻買進上次
一切交待完畢,他才將目光移到方才提醒自己的人身上。
「是你。」
秦飛煌叼著啤酒罐,順道也遞給他一罐, 「我請你?」
「謝謝。我不會。」喬戩搖搖頭,拒絕了他。開玩笑,昨天晚上被老同學罐了一整夜的啤酒,到現在都頭痛。身上也不怎麼舒服,似乎是酒精過敏吧,不敢碰.稍有抓撓就會泛起一大片紅疹。
「你和學姐真是奇怪。」秦飛煌咋昨廳,翻個白眼, 「一個是太早跑去喝涼茶,一個是中午頭坐在計算機前不停地敲鍵盤。」
秦飛煌是他們同一所大學的學弟,以前學生會組織的活動,通常以兩人為中心。一個是杜惟眉的室友厲芷欣,一個就是跟前的秦飛煌。他們屬於一種類型, 八面玲瓏,翩躚地周旋於校內校外,頗有名氣。不過,秦飛煌是晚輩,小他們三屆。
喬戩放下文案,一頭霧水,「什麼地方奇怪?」嗯,看來惟眉沒有騙他,的確是乖乖地喝了涼茶才和他吃早點。
「夫妻倆人不該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秦飛煌八卦地雙臂枕著下巴,半蹲在喬戩的桌子前面,正好透過計算機可以看到他的腦袋。
「飛煌,你究竟想說什麼?」喬戩默然一下,才緩緩說。這小子比他們就小一歲,但是滿腦子的古怪思想,他還真有點招架不了。
說他不解風情,明天可是他和惟眉學姐結婚三週年吶!
秦飛煌恨不得把喬戩的腦袋擰下來看看是什麼,哦,不過不行,他會被惟眉學姐給活活剝了一層皮泡在鹽水裡解恨!
「今天的會議,學長說公司的改革應該側重人文因素?」秦飛煌兀地一轉話鋒,跑到爭論不休的議題上來。
「沒錯。」喬戩跟著思緒轉變,說到這個議題,那是他所迫切重視的。最近公司進行內部調整,各部門都寫出一份相關報告上呈。喬戩忙了很久,才整理好全部資料,打算熬夜寫出來上交。今天上午的演說是一個公司內部重組模式的幻燈演說,真正詳細的文稿還在陸續地編纂中。秦飛煌的實習期剛到,在公司是一個地道的「新人」,高層主管會議沒發言權,表現再好頂多旁聽,相信有什麼建議和看法也只好憋在肚子裡。喬戩似乎習慣了大學時對同學和晚輩的幫助,臉色頗為友善道:「有問題?」
「嗯。」秦飛煌感到侷促,若是喬戩盛氣凌人,那麼他完全有理由和他針鋒相對,就算是曾經的學長和現在的部門經理,他也不在乎。反正來這家公司,只是為了一個女人,既然豁出去和家人決裂,哪在乎炒魷魚?偏偏,他這個學長從頭到尾都擺著一張溫厚的面孔讓他挑不到半根刺。
「事實上,公司的每個員工都是『經濟人』。」
喬戩扭轉計算機椅朝他,十指交握,「哦,你贊成泰勒的觀點。」
泰勒,科學管理之父,和他一個流派的人大都贊成在公司中施行嚴密的管理機制,而梅奧反對韋伯的古典理論也就推翻了科學管理的看法,認為員工除了對金錢的慾望還有更多情感的渴求,因此是「社會人」。這兩種分歧從半個多世紀前就開始蔓延,戰火至今日,仍舊莫衷一是。
喬戩並不是贊同某一個人,綜合念MBA的積累和三年多的實戰經驗,他較為傾向「社會人」的觀點罷了。
「啊?」秦飛煌抓抓一頭帥氣的栗發,不介意洩露多年抵制教條的信仰,「啊,大概是那傢伙吧!這個社會,錢是最終要的目標,沒有錢員工在公司的利益就不存在,那麼再多的改革沒價值!」
「嗯,你說的有一定道理。」喬戩淡淡一笑,剛想說什麼,就被他強制性地粗魯打斷。
「啊啊,我是隨便扯到一點,點到為止,OK?」喬戳受不了他那一副正襟危坐,隨時準備循循善誘的姿態。
喬戩不置可否地一挑眉,而後.端起旁邊的杯子輕啜,「可以。」
問題由秦飛煌開頭,那麼,由他本人結束十分合理。對他人,尤其是晚輩,要像春天般的溫暖是喬戩多年信奉的原則。
秦飛煌起身,抱肩來回幾趟,當看到喬戩的注意力再度投向計算機,為之氣結。究竟這個來自偏遠地方的悶男人哪點吸引了杜惟眉?
「飛煌。」
「啊?」他一怔。
喬戩抬起頭,認真地說:「不要來回走動好嗎?會令我分神。」
「抱歉!」秦飛煌一咬牙,卻又發作不出來,氣勢洶洶地一拽門,走了出去。
秦飛煌的離開讓喬戩稍稍獲得輕閒,視線不覺飄到玻璃板下的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精美絕倫的雙人婚紗照,日期上寫的正是三年前的今天。手指緩緩滑過照片上新娘的臉蛋,指尖停在她朝新郎一側笑的最嘴角上,久久徘徊。
「惟眉…」
☆☆☆
十一點四十分,喧囂已被寧靜取代。
紫荊小區的E棟,仍有一戶宅子亮著客廳的壁燈。
昏暗的光線,電視屏幕不斷地更換著頻道,一個百無聊賴的女人斜躺在軟軟的沙發內操縱遙控器。旁邊的電話沒有絲毫異樣的動靜,啊,頂多女主人在抽面巾時會與它親密接觸。
「我向你飛,你溫柔地追,只要你願意我也無悔……」
《還珠格格》第一部又在回放?唉,追來追去,要死要活,五阿哥不是還和別的女人「假戲真做」有了兒子?所以說,再癡情的男人也不可盡信嘛!
「你、你可以、保、保持沉默,但——」
「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成為呈堂證供。」杜惟眉揉著困頓的眼,下意識替電視上那個發音困難的警察接口。
「惟眉。」
「嗯……」
「惟眉,你睡著了?」
溫熱的手掌拍著杜惟眉的面頰,是誰?大半夜只有她獨身一人在屋裡,那麼,會是誰在觸摸她?杜惟眉猛地一瞪眼,正好迎上面前放大的臉孔——
「啊嗚——」驚叫到一半,她的嘴被對方以掌堵住。「不要嚷,會吵到鄰居。」來者——這套房子的男主人低低地告誡。
嚇死人啊!
杜惟眉眨眨眼未定。兩隻手緊緊握抓住他的胳膊,驚魂「惟眉,怎麼了?,,喬戩覺得有點不對勁,索性放下公文包,坐到沙發上。
「嗯,你想嚇死我?為什麼開門沒有一點聲?」好不容易鎮定下來,她憤怒地甩手,在丈夫胸口用力一抽。
「怎麼會沒有聲音?」喬戩好脾氣地笑笑,對她的無理取鬧採取包容,「是你困了,所以沒有聽到。」_
「你狡辯?」見他沒有反省的意思,杜惟眉的火更大.「我臨離開公司的時候,你說的什麼?晚一點回家,現在是晚一點麼?馬上就到明天——」頓一頓,「不對,已經播過午夜新聞,說明,現在是十四號凌晨!
「對不起,我知道晚了。」喬戩輕輕咳嗽兩下,神色不大自然, 「這兩天恐怕都在會議草案的修改上磊擱……對了,現跟你說,找個不大熱的日子,我打算接小戰一同來,二弟會報考咱們的母校,你看行嗎?」
他的話題轉得真快!
杜惟眉面色不善,蜷起兩腿,哀怨道:「你都決定了,現在問我有什麼意義?」她不喜歡虛偽的民主。
明明是夫妻的小窩,突然冒出一個「程咬金」,叫她如何接受?何況那『『程咬金」還是個段數極高的精明越愛越貪心
「惟眉,他是我弟弟。」喬戩神色黯然,兩手放在膝上,慢慢握緊。
「我知道.你這個弟弟比什麼都重要!」杜惟眉自言自語,起身想要抽身。
「惟眉——」他不懂,他心中一向善解人意的女子今天為何反常。伸手力度太強,一下子將沒有心裡準備的杜惟眉扯了個趔趄。
白天躲避秦飛煌時歪傷的腳頓時一陣刺痛,杜惟眉身體猛地一彎,整個人坐地上,小手緊緊扣住腳踝.面色刷白。
「你怎麼了?」喬戩旋即蹲下身,覆住妻子的雙手。
「走開,不要你管!」杜惟眉逆反地一推,掙脫他溫暖的掌心,一咬牙,勉強從地上支起身子,搖晃不定地往主臥走。
喬戩跟在後面,見她行動遲緩的樣子不禁一陣懊惱。他承認是他不好,如果不是剛才用力過猛絕不會傷到惟眉。但是,她為何要拒絕他的扶持?眼見惟眉到臥房前又要跌下,也顧不了太多,兩步上前打橫一抱,任她掙扎咒罵一路回到床邊。
杜惟眉洩憤似的一扯他的領帶夾,兩人同時跌落,喬戩順勢壓下,聽到那一聲細細的哀嚎,他手忙腳亂地撐起雙臂,關切地問:「傷到你了?」
這一刻他們挨得很近,近在咫尺,呼吸縈繞在彼此的鼻尖。
杜惟眉盯著他幽深專注的眼眸,忽然有種悲哀的心酸。她緩緩伸手,捧住那張清瘦的臉龐,不知在說誰地歎息,「傻瓜,無藥可救的傻瓜。」
惟眉……』』喬戩低低地呼喚,眉宇緊鎖,顯然對她的話無法接受, 「你如果不願意的話告訴我,我沒有忘記婚前的承諾。」
他的承話——
永遠不做令她不開心的事?
「對方是你弟弟,你也能『一視同仁』?」她沒好氣地咕噥,一握拳頭,「你明明心裡都盤算好了,也知道我不會堅持己見,所以才說得這麼輕鬆?」
「惟眉!我從不說空話。」喬戩微有不悅,臉色凝重.「在你心裡,我只是一個言不由衷的小人?是的話,那麼我無話可說;如果不是,我希望——你也能老老實實把心裡的想法告訴我。」
「我沒有什麼可說,你的安排合情合理,不必問我。』』杜惟眉雙手撤回,撐在身體兩邊,這樣貼在一起,身子燥熱難受。也許說出來都沒入信,結婚三年,他們除了那一次的意外,一直處於相敬如賓的狀態——
兩人恪守著最後的一關,誰也不會越雷池,更沒有對此產生尷尬,似乎……那成了一種默然中達成的共識。
所謂夫妻,倒不如說「常年室友」恰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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