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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9-9 15:21:18

前言:

  為了避免辛苦經營的茶樓被大伯搶去,
  她必須得找個男人入贅為楚家傳宗接代,
  或者想辦法生個娃娃……
  陰錯陽差進入將軍府做了丫鬟,
  卻每晚被個採花賊當成催眠藥。
  好吧,既然這和她最「親近」的男子是沒法招入贅了,
  那麼如果有機會懷個孩子也是好的。
  他是個美人兒,
  孩子將來生出來也應該會很好看吧。
  至少比起那傳說中殘暴、凶狠,
  一掌可以把人骨頭都打碎的將軍而言,
  他是一個更保險的選擇。
  可是,他似乎對她的勾引視而不見,
  看來,她得再加把勁……


楔子  

  月色無垠,璀璨的星空,就連那黑漆漆的山峰都能照出光亮。

  山下,穿著朝廷甲冑的士兵們整齊地站立著,標準的站姿,一絲不苟的著裝,給人一種恐怖的威壓感。而站在這些士兵最前頭的,則是一個穿著校尉服的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抬頭望望上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繼續蹲在原地,進行著他的工作——喂蚊子。

  這大夏天的,本就是蚊蟲繁盛的時節,更何況這會兒還是呆在這荒郊野外!劉山自認為自己平時怎麼著也算是風度翩翩一大好男兒,現在卻風度全失,裸露在外的臉上、脖子上被蚊蟲叮咬出一個又一個的大包。

  「劉校尉。」另一個職位稍低的將領小步地移近到劉山的身邊,臉上那遭災得比劉山更嚴重,「咱們還得在這兒呆多久啊?」

  劉山心理平衡了點,「這得看將軍什麼時候下山。」

  「你說將軍一個人上去,萬一有個危險的話……」這將領是新進來的,只想著這會兒他們的將軍大人一個人爬上山了,正是他表現忠心的好機會。

  「別,你可千萬別跟著上山。」劉山阻止道。

  「這是為何?」

  「將軍現在心情不好。」

  「呃?」

  「他已經兩天沒睡著了。」

  「……」所以呢?

  「他現在需要殺人來發洩精力。」

  「啊?」這話怎麼聽著像是在形容通緝榜上那幾個殺人不眨眼的兇徒?

  「現在我們最該要做的……」

  「是什麼?」

  「咳、咳。」劉山輕咳兩聲,厚著臉皮吐出了一句話:「不要打擾將軍的雅興。」

  那將領嘴角抽搐,殺人……也是一種雅興嗎?

  而此刻的山上,冒著騰騰火焰的火把一簇一簇的,山寨中,滿臉橫肉的賊匪們此刻滿是貪慾地望著那一箱箱的金銀珠寶。

  「老大,好多啊!」這是流口水的聲音。

  「哈哈哈,發了,咱們發了!」這是興奮過度的聲音。

  「天……天……這些東西,可得值多少銀子啊。」這是看到珠寶後癡癡呆呆的聲音。

  「應該能值一百七十八萬兩銀子。」這是極度斯文有禮的聲音,就像是柳絮輕輕撫過面頰。

  「一百七十八萬兩銀子,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呃?」齊刷刷地,所有的賊匪循著聲音望向那人,「你是何人?」

  一個明顯不是他們同夥的男人,是何時混入他們之中的?賊匪們俱是一驚。

  「我?」穿著一身黑袍長衣的人一下子被賊匪們圍了起來,那一把把明晃晃的鋼刀亮得扎人眼。長眉不由得一皺,那張清秀雅致的臉看上去更加陰沉,淡色的雙唇輕啟,他緩緩地吐出了三個字:「蕭治之。」

  「什麼?!」一下子,山寨上下像是炸開了鍋。

  「你是蕭治之?那個殺人不眨眼的蕭將軍?」

  「最近連挑了五十二個山寨的瘋子?」

  「你不是潛心修佛的嗎?修佛的人也能這樣殺人不眨眼?!」

  「不是啊,他好像真的在修佛哎,他手上還拿著佛經。」

  一卷佛經,被握在那修長、骨節分明的左手中,令得他看上去更有幾分飄逸出塵的味道。

  「修佛的人,也可以殺人。」他淡淡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其實成魔如何,成佛又如何。」

  「姓蕭的,你未免也太囂張了,別以為我們會怕你!我們黑虎寨那麼多人,你以為你一個人來這裡,能夠輕易脫身嗎?」賊匪的首領手臂一揮,拿著鋼刀的眾人便揮動著手中的刀,朝著蕭治之砍去。

  刀還未落下,他的身形已經飄到了幾米開外,左手微微一動,一串碧玉佛珠出現在了他的手中。左手經書,右手佛珠。下一刻,所有人的眼中,便只有漫天的血霧。

  殺人,殺人,不斷地殺人!佛與珠在他的手中已然變成了殺人的利器,但凡被擊中者,皆噴血而亡。

  鮮紅溫熱的血飛濺在他的臉上,發上,身上,他卻依舊面色不變地繼續移動著身形,一招招地奪取著人的性命。

  鋼刀落地,不斷地有屍體倒在了他的週身,清秀雅俊的臉上陰陰冷冷,襯托得他那雙美眸下的青黑越發明顯。而那抿成了直線的薄唇,看得出他的心情並不好。

  賊匪的首領只覺得自己四肢發顫,手下一個接一個地變成了屍體,也許,很快就會輪到他。

  他活了四十來年,從來都覺得傳言不可盡信。可是現在,他腦子裡卻浮現出了一句話:原來傳言,有時候其實是真的。

  瘋子!這個人簡直就是個瘋子!他也殺過人,也見過不少人殺人,可是卻從來不曾見過殺人殺得像他這般——麻木的。

  偏偏,那張俊逸的臉上找不出一絲的邪惡,更像是在普看眾生。

  首領慢慢地看著那張如仙佛般的面容在他的眼中不斷地放大,下一刻,他的身子一麻,一口熱血噴湧而出,沒了呼吸的軀體砰地倒在了地上。

  這樣的人,是魔還是佛?

  無人知曉。

第一章 將軍的怪病  

  在這洛陽城中,蕭治之這名字,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據說他是一名孤兒,從小被高僧慧悟所收養,習得一身武藝,他的武功有多高,沒人知道,試探過他武功的那些人,都沒再見到第二天的太陽,所以夠傳奇吧。

  更傳奇的是他十二歲參軍,屢立戰功,結果朝廷的仗在不停地打著,他的官兒也在不停地升著,一直升到了從二品的官,號輔國大將軍。從二品的官也許還不算太大,但是握在他手中的那全國三分之一的兵權,足以讓人和他說話,口氣都得敬上七八分。

  不過最最最傳奇的還是,蕭治之今年二十有五,尚未娶妻,也無納妾,更沒有和這城中哪位當紅花魁發展出什麼供人娛樂的風流韻事……換言之,他實實在在是非常滴「清白」。

  於是乎,洛陽城內的百姓們也把這事兒當成茶餘飯後的聊天話題,每天都在研究著他們的大將軍其「清白」的原因。

  蕭府——

  頎長的身子斜斜地靠坐在椅子上,那張俊美斯文帶著些書卷氣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左手支起,蕭治之看著手中的那卷經書,看了一頁,修長的手指便輕輕地撥動著書頁,再翻至下一頁。而另一隻手平放在案上,任由御醫把著脈。

  御醫哆嗦著收回手,又看了看蕭治之眼睛下方淡淡的青痕,愁眉苦臉,只氣自己今兒個怎麼就那麼倒霉,被蕭家的管家給逮來這裡,早知如此,他昨兒個就該開始告病在家休息。

  「如何?」清清淡淡的聲音響起,御醫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發現是蕭大將軍在喊他。

  「將軍恐怕是憂心國事,以至於略有積勞,只要好好調理身體,相信一定……」

  「我只問你,我什麼時候可以睡著?」蕭治之不耐煩地打斷了御醫那大篇的廢話。

  「這……將軍既然已經三天不曾入睡,不如我給將軍開一些寧神定氣的藥,興許有些幫助。」

  「又是人參、青皮、黃柏、當歸、柴胡、升麻、蒼朮、炙草這些藥?」蕭治之揚揚眉。

  御醫直覺得額頭上冷汗淋淋,這朝廷上下有誰不知道讓這將軍入睡簡直比考狀元還難。將軍本身又是個百毒不侵的主兒,說白了,就算他想要用迷藥迷暈了對方都不可能!

  「不知將軍有何高見?」御醫很是「虛心」地問道。按照往日的慣例,當將軍眼睛下方的青痕越深,那將軍的脾氣就越壞,而現在……呃,青痕的深淺已經接近危險線了。

  「你是在問我的『高見』?」蕭治之冷眼一掃,微揚的語調,只聽得御醫身子踉蹌地往後退了退。

  這蕭將軍……該不會心情差得已經打算把他這小御醫給宰了吧。頭腦中的萬般思緒拚命地轉著,御醫慌忙賠笑道:「下官有個偏方子,或許將軍可以一試。將軍身子溫度偏冷,是以入睡比常人難些,若是能把這體溫弄得與常人一致,興許可以輕鬆入睡。」

  頓了一頓,御醫看向蕭治之沒什麼表情變化的臉,繼續道:「自古以來,常有以人體溫暖玉、暖蠶絲之事,將軍不妨效仿之。」

  「張御醫,你可是讓我家將軍找人來暖溫?」自始至終站在一旁的蕭府管家蕭仁忍不住地開口道。

  御醫那薄薄的老臉變得有些紅了,「將軍可找一些年輕的婢女,摟著以暖自身體溫……」整個洛陽城的人都知道蕭將軍是出了名的潔身自好,不沾女色。如果將軍不肯照這法子做,那睡不著也就不關他的事兒了。

  御醫一想到這裡,心中也不禁有幾分樂,只想著趕緊甩開這燙手山芋,好速速離開將軍府。

  倏地,原本還坐在椅子上的蕭治之站了起來,緩步走到了在旁奉茶的侍女前,在侍女癡迷的目光下,伸出雙臂把她摟進了懷裡,輕閉上雙眸。

  下巴掉地!

  嗄,這樣也行?

  御醫和管家蕭仁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只覺得一陣陣的雷直劈腦門。雖然知道這將軍向來不按牌理出牌,但是這也未免太……

  「我眼花了嗎?」御醫轉頭,問著蕭仁。

  「我想……沒有。」蕭仁艱難地晃了晃腦袋。

  片刻之後,蕭治之睜開眼,把侍女扯出了懷中,認真地對蕭仁道:「下次給我換個胖點的,這個太瘦,抱著硌手。」

  「……是。」蕭仁嘴角抽搐地應道。

第二章 自願當丫鬟  

  悅沁茶館算得上是洛陽城中排得上名頭的一座茶館了。早十年前,這不過是一個又破又爛的小茶館,只差沒有關門歇業了。可誰想這茶館老闆的女兒楚珠玉,硬是花了數年的時間,把茶館搞得有聲有色。

  楚珠玉好茶,悅沁茶館和其他茶館不同之處,在於總是會翻出許多新鮮的花樣。前段時間,更是推出了幾款花茶,以花入茶,讓一幫文人雅士趨之若鶩,也讓其在茶館行業中風頭一時無二。

  只是此刻,在楚家的大堂內,楚珠玉的臉上絕對找不到任何開心的表情。

  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裙衫,襯得她豐腴的身子越發的圓潤,咳、咳,是豐腴,絕對不是胖,而那雙瑩亮烏黑的眸子,此刻正憤怒地瞪著眼前的兩人,「大伯,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珠玉,這悅沁茶館怎麼說也是楚家的產業,你是姓楚,但終究是個女子,將來你嫁人生子,生下來的孩子可不姓楚,難不成要讓我們楚家的產業拱手讓人?」被喚作大伯的楚響撫著他的山羊鬍子道。

  楚響的兒子楚慕才更是在一邊幫腔道:「堂妹,我父親願意出一千兩銀子接手你這茶館,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你還想怎麼得?」

  「哼!」楚珠玉鼻子哼氣,她的茶館,又何止值這點銀子,「當初爺爺過世,說要分家的可是你們,爺爺那麼多的產業,你們只留了這悅沁茶館給我和父親。如今見茶館賺錢了,又想來得好處!你倒是說說,如果我開價一千兩銀子賣這茶館,又會有多少人來買?」

  楚慕才面色一變,「楚家的產業,豈是你說賣就能賣的!」

  「這地契還在我手上,為什麼不能賣?」楚珠玉翻翻白眼,見過無恥的人,但是還沒見過像她堂哥、伯父這樣無恥的。

  「莫非堂妹是想公堂相見?」楚慕才威脅道,「俗話說,民不與官鬥,堂妹想來忘了我的身份了,不如二伯你來告訴她吧。」

  楚慕才口中的二伯,自然就是楚珠玉的父親楚聲了。

  楚生性子軟弱,只把女兒拉到一旁,小聲道:「玉兒,你這堂哥可是翰林院的編修,那可是正七品的官兒啊,更不要說他還是當今的大理寺卿的學生,咱們惹不起啊。」

  「爹!」楚珠玉寬慰道,楚慕才是什麼背景身份,她自然曉得,「我不是貪錢,只是不甘心。當年爺爺過世了,娘過世了,大伯他們家對我們不聞不問。那時候茶館破舊,又沒生意,我們既然挨過來了,那麼如今他們想要撿現成的便宜,卻也沒那麼容易。」

  「玉兒,你可是想到了什麼辦法?」楚聲知道女兒向來點子多。

  楚珠玉輕輕一笑,隨即轉頭對著楚響和楚慕才,「大伯,堂哥,你們可是擔心以後我嫁人,所生下孩子乃外姓人,不忍心讓楚家產業拱手給他人?」

  楚家父子對望一眼後點頭,「正是!」

  「那要解決這事很容易。」她唇邊的笑意越發的明顯。

  「怎麼解決?」楚家父子齊齊問道。

  「我找人入贅就可以了。」相信她楚珠玉在洛陽城只要登高一呼,願意入贅的男人,還不是大把大把地任她挑啊!

  四天後,楚珠玉終於發現,原來她想在城裡找個人入贅,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第一天,她連拍了城內二十七家媒婆家的門,可一聽她楚大小姐是找人入贅,竟然沒一個媒婆肯接下她的生意,直呼她的要求太高。其實她的要求真的不高,只不過是要求男方知書達理,能入得廚房出得廳堂,要懂茶,會品茶,當然,四肢還是要健全的,身體也是要強健的……

  不過沒等她把要求都說完,那些媒婆已經把她轟出了門。

  第二天,楚珠玉在城裡開始尋找一些落魄的文人,這一類人,通常都壯志未酬,缺錢缺伯樂,容易下手。好不容易逮住第十三個,在她說明來意後,對方竟然一臉正氣凜然地道:「我們讀書之人,豈能有辱門楣,做出這入贅之事。」

  拜託,大哥,她又不是讓他去殺人放火,入贅和有辱門楣扯不上關係啊,「我可以出銀子讓你趕考,讓你有朝一日光宗耀祖。」

  「豈可為了區區銀兩,折了男兒身!」

  「……」

  這些話的大意,和之前拒絕她的那十二個文人所說的差不多。

  第三天,楚珠玉打算找武人下手,練武之人,應該心胸開闊,對於入贅之事不會如此反感吧。她尋尋覓覓,找到一合適人選準備開口,誰知對方正和人發生爭執,揚手一揮,便把人打飛出去。

  楚珠玉顫顫身子,落荒而逃,畢竟,她可不想哪天夫妻間發生爭執,自己也被這樣一掌打飛出去。

  第四天,她直接衝上了城裡最有名的花樓,找上了一清倌,「我出錢把你贖了,讓你入贅我家,可好?」

  那清倌忙不迭地下跪,說出來的話卻不是楚珠玉想像中的感激之詞:「楚小姐,我求求你,饒了我吧,我可不想那麼早死,還想著將來有一天可以傳宗接代,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入贅我楚家,難不成過的生活不正常了?」

  「你那大伯已經在城裡放下了話,要是哪個小倌敢入贅你家,讓你懷上孩子,就會立刻被斷子絕孫的啊!」那小倌哭得淒涼,哭得她反倒不好意思了。

  一路走出了花樓,楚珠玉覺得腦子糊成了一團。

  難不成,找人入贅也是個天大的難事?她只是想要一個姓楚的孩子,就連孩子的爹是誰都已經不介意了。

  「喂,聽說了嗎?那孫員外家的丫鬟,竟然不知羞恥地去勾引主子,還懷上了孩子!」

  「真是不要臉!」

  「誰讓那丫鬟運氣好,被孫員外的大房發現,正要拖出去毒打的時候,剛巧發現有了身孕,聽說孫員外打算娶那丫鬟當自己的第七個小妾。」

  那廂,一幫三姑六婆在談論著八卦,這廂楚珠玉聽得津津有味,只覺得眼前頓時有了希望。

  「當丫鬟,很容易勾引主子懷上孩子嗎?」她湊上前去,不恥下問道。

  「看你還是個姑娘家,怎麼問出這些話?」一個大嬸模樣的人道。

  「哎,你是個姑娘家,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另一個婦人對著珠玉小聲道,「這當丫鬟的和主子可謂近水樓台,這古往今來,多的是丫鬟母憑子貴,懷上主子的孩子,做了別人小妾的。」

  楚珠玉聽得眼睛晶亮亮的,原來當丫鬟還有這等妙處。

  好,決定了!她要當丫鬟,然後努力地……呃,懷上孩子,至於小妾,還是讓給別的女人去當吧!

  次日,楚珠玉站在了一個中年管家跟前。

  「年齡?」

  「十八。」

  「婚配了沒?」

  「沒。」

  「可知府裡規矩多,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就算只是當一個丫鬟,也要安守本分,切不可動了妄念。」

  「是、是!」楚珠玉點頭如搗蒜,只覺得眼前這管家像是知道了她的心思般,在警告她什麼。

  「不過看你這身板肉還多,想來將軍應該不會嫌棄。」管家繼續道。

  「將軍?」她是來當丫鬟,和身上的肉有啥米關係?

  「以後你就是將軍府的丫鬟了,每月例錢二兩銀子。」蕭管家拿出一張契約,按下了楚珠玉的手印。

  什麼?她不是應該去康府當丫鬟的,怎麼變成了將軍府?

  楚珠玉茫茫然地抬頭,蹭蹭蹭地跑到了府外,看著門匾上的三個大字「將軍府」,然後視線再往旁邊一瞥,隔壁府的門匾上赫然是「康府」二字。

  哇咧!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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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9-9 15:27:46

第三章 抱著她睡覺  

  一身丫鬟的標準裝,楚珠玉揉著酸澀的肩膀。當丫鬟是個體力活,就算是掃個庭院,也是累死人不償命,誰讓將軍府的庭院大得嚇死人呢。

  康府的康公子和將軍府的蕭將軍,都是為人樂道的美男子。但是所不同的是,康公子以濫情出名,一堆妻妾,和他有染的丫鬟名妓更是數不勝數,所以楚珠玉才打算混進康府,有道是下手方便。

  而這蕭將軍,則是以不沾女色出名。來蕭府當丫鬟,那就真的只能是……當丫鬟了。

  楚珠玉扭了半天的身子骨兒,覺得還是渾身的腰酸背痛,偏偏那股子茶癮又冒了上來。

  自小,她就在父親的熏陶下接觸了「茶」這個東西,她愛聞茶、泡茶、喝茶,楚聲就曾經笑說過珠玉渾身上下都浸透著一股子茶味。

  推開窗子,楚珠玉看看外面皎潔的一輪明月,既然夜深人靜,那就不如……

  眼珠子轉了轉,她把自己偷渡進將軍府的一套茶具挪了出來。然後摸黑進了廚房,偷偷地燒了一壺水。在這裡,泡茶的水是沒辦法選擇好水了,只能將就著。

  楚珠玉把茶葉放入茶壺中,待水一沸,便把水提高衝入茶壺內,待得茶葉轉動,再用壺蓋輕輕刮去了漂浮在茶水上的白色泡沫,蓋上壺蓋。

  豐腴的身影端著茶壺,又摸黑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她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走到房中那張小矮桌前,她把茶水依次倒入了桌上的幾個茶杯中。沸水的熱氣,帶著淡淡的茶香,一點一點地散開在這小小的房中。

  楚珠玉忍不住地深吸一口氣。雙手輕輕地捧起茶杯湊到鼻尖,感受著茶的香氣。

  輕輕地抿上一口,她只覺得疲憊頓掃,錯進將軍府的糟糕心情也少了些。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吧,將軍也是男人,並不代表沒有機會。」楚珠玉如是地安慰自己,一邊喝著茶水,一邊看著窗外的明月,嘴裡咕噥起了打油詩,「月明亮光光,招贅最是難,此時若有君,我便嫁於他……」

  倏地,她眼前一花,一道陰影,擋住了無垠的月光,輕輕巧巧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如仙似佛,風輕輕地吹起那漆黑的髮絲,縷縷長髮,糾纏著月色的光華,是那般讓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這是人嗎?又或者是仙?

  楚珠玉愣愣地望著那站立在窗台上的身影。這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頎長而精瘦的身軀,包裹在寬袖窄腰的黑袍中,頭戴著白玉冠,腰上繫著金絲腰帶,青眉如黛,眸清似水,高挺鼻樑下的薄唇透著極淡的粉色,清俊雅逸的面容,在夜色中,竟給人一種化羽登仙般的出塵脫俗之感。

  「你是人?」話未經過思考,就已然脫口而出。

  而那人卻只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你是誰?」

  「蕭府的丫鬟。」嗯,這可是她的新身份。

  「名字?」

  「楚……珠玉。」她不由自主地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眉梢動了動,下一刻,他已經從窗台上移到了她的面前,說了三個莫名其妙的字——「還可以。」

  楚珠玉一頭霧水,「什麼還可以?」

  「你不瘦,抱著不會硌手。」

  「……」她滿頭黑線,「我這是豐腴,絕對不是胖!」身上的這些肉,乃是她心頭的一大恨,每每看到其他女子打扮得婀娜多姿,她卻連做衣裳買的布料,都比別人多花一些銀子。

  「沒人說你胖。」美人白了她一眼,那聲音如同柳絮般,煞是好聽,「你剛才在念什麼?」

  好吧,美人果然是美人,連聲音都好聽。她決定看在他是個美人的分上,原諒他之前說她不會硌手之類的話,「沒什麼,隨便唸唸。」那首打油詩,他還是沒聽見的好。

  「你手上拿著的又是什麼?」美人繼續問道。

  「哦,是茶水。」楚珠玉這才想起,自己的手上還捧著溫熱的茶水。

  「很香。」他道。

  楚珠玉只覺得手一鬆,手中捧著的茶杯已經落入了對方的手中。

  修長瑩潤的手指捏在了深紫色的茶杯杯身上,看得楚珠玉直歎美人連手指都是美的。

  蕭治之拿起茶杯,輕嗅著這茶香。淡淡的,不濃烈,似果香又似花香。剛才,他因為難以入睡,在月下閒步的時候,便是聞到了這香味。

  「茶香是這樣的嗎?」總覺得和他平時聞到的有所不同。

  「你也喜歡喝茶嗎?」她問道,喝茶的人,最喜歡的,便是遇到同是愛茶的知音人。

  他想了一下,答道:「尚可。」

  楚珠玉一下子來了興致,「那你平時都喜歡喝什麼茶?」難得在將軍府裡當丫鬟的時候,還能碰到一個也頗為喜歡茶的人,自然應當好好聊聊。

  「君山銀針。」他口中說的,是黃茶中的珍品。

  楚珠玉咋咋舌,那可是上等的好茶啊,市面上的價格極其貴,還往往是有價無市,「其他呢?」

  「沒了。」他搖頭。

  「……」她無語,「你的意思是,你只喝一種茶?」

  「有什麼不對嗎?」

  「茶的種類有這麼多,你只喝一種,那未免太可惜了。」她用著一種很遺憾的目光看著他,「喝茶啊,一定要多品茶,就能從不同的味道中感覺出不同的東西。」

  「是嗎?」他低頭,望著手中的那杯茶。

  楚珠玉繼續說道:「就像你手中的這杯,是安徽祁門的祁紅,這種茶顏色紅艷清亮,飲時入口醇和,清爽持久,回味雋厚。」

  一邊說著,她一邊用晶晶亮的眼眸鼓勵著對方,那眼神彷彿在說,試試吧,試試吧。

  蕭治之皺皺眉,還是在她的目光之下抬起了手。薄唇貼著杯口,飲起了茶。

  她仔細地觀察著他的表情,想從他的表情之中看出他對於這茶的好惡。

  「果然很好喝,味道和你說的一樣。」一抹笑容浮現在他的臉上,美人看上去對這茶很是滿意。

  好美的笑!介於純真與俊雅之間,楚珠玉突然發現,自己有些瞭解為什麼那麼多古人喜歡博卿一笑。原來笑容真的可以溺斃人。

  「我就說吧。」她得意一笑,「喝茶,可不能老是只喝一種茶,你應該多喝喝其他的茶。」

  他微垂頭,像是在思考著她說過的話,片刻之後,又走到矮桌邊,自發自動地又拿起了另一隻盛著茶水的杯子,輕啜著杯內的茶水。

  茶入口,甘甜醇厚中帶著絲絲香味,身子在這味中慢慢放鬆,原本浮躁的心情似乎也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他喝完了一杯,又再拿起一杯繼續飲。

  就算她泡的茶真的很不錯,可是也不能這樣喝吧!楚珠玉看得目瞪口呆,「你……會不會覺得喝得太多了些?」

  「不會啊。」他搖了搖頭,「這茶很好喝,喝了之後,我好像能夠有些睡意。」蕭治之的雙眸依然牢牢地盯著被楚珠玉護在手中的茶,一臉的渴望。

  「睡意?你難道睡不著嗎?」深更半夜的,他敢情是因為睡不著,才跑到她的房裡?

  「嗯,睡不著。」他點頭,他的手指,輕輕地揉著自己的額角,眉宇之間,有著疲憊。

  一下子,楚珠玉看蕭治之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同情,「我的茶真的讓你有睡意?」

  「你泡的茶和別人泡的有些不同,會讓我覺得很舒服。」舒服到讓他的身體可以有一絲放鬆。從來沒有想過,茶水可以緩解他的症狀。

  「這樣啊。」她沉思著,失眠睡不著以前父親也曾有過,那是母親剛過世那會兒,後來,她每天晚上都給父親泡一些可以寧神定氣的茶,時間久了,父親的失眠也慢慢地好了,「你等等,我再給你泡一壺別的茶你試試。」

  她開始給他泡了另外的一壺茶。

  「怎麼樣?」看著他一口一口啜著茶水,楚珠玉期待地問道。以前她給父親泡的便是這種茶,希望對他也同樣有用。

  「很好喝。」

  「有想睡覺嗎?」

  「也許還要再喝一些。」

  於是,半夜三更,一個泡茶,一個喝茶。

  蕭治之又喝了幾杯,總算又多了些倦意了。半合著眼,他的頭距離她極近。她彎下腰,開始收拾著矮桌上的茶具。

  蕭治之只覺得一股沁人的茶香湧入了鼻尖,「好香……」

  「茶喝完了,自然唇齒之間還會留些香味。」

  「不是。」這香味不是剛才所喝茶的香味,而是從她身上透出來的,似茶非茶,說不出是濃烈還是淡雅的香,卻讓人聞得好舒服,只想要聞得更多……更多……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靠近著她,想要更清楚地聞著她身上的味道。

  楚珠玉身形一僵,這樣的姿態,實在是……太……太……太曖昧了。而更誇張的是,他的頭,竟然還在一點一點地貼近著她,最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哇!你、你、你,你可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就算他是少見的美人,也不能這樣啊!楚珠玉直覺地想要推開對方。

  但是手才碰觸到那寬闊的胸膛,她的腰便已經被他的手摟住了,然後莫名其妙地,她就被拖進了他的懷中。

  「好軟。」他喃喃著,「都不會硌手。」

  拜託!他這是在變相地說她肥吧!她打算來個橫眉冷對千夫指,可被迫窩在他的懷中,根本就沒辦法讓他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抱著你好像很舒服。」會讓他變得想要入睡。

  「喂喂!別抱啦!」她抗議,可惜這抗議聲壓根沒用。

  楚珠玉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想要推開身邊的人。

  一推,沒反應。

  再推,還是沒反應。

  三推,唔,有點反應了。可惜反應的下場,是他抱著她,直接倒在了她那張可憐的小木床上。

  嘎吱嘎吱!

  木板床承受兩人的重量,明顯有點堪危。

  「你起來啊,別壓著我!」她哇哇亂叫,她可還是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啊!

  「你好吵。」他不滿地皺起眉頭,很不滿意在他想睡覺的時候,她還在他耳邊不斷地發出聲音。

  「喂,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可要尖叫了!到時候你私闖將軍府丫鬟的房間,這罪名可是不小的。」

  「我不會有罪名的,陪我睡覺,別吵。」他的眼半睜半合,一絲風情浮現在眉梢間,襯得他五官晶瑩剔透,和之前那謫仙似的模樣不同,此刻的他,就像是要霪惑世人的妖魅,讓珠玉忍不住地口乾舌燥起來。

  美色!美色!

  這算不算是對她使用美人計啊!

  努力地吞嚥了一下口水,在清白和美色之間,她還是很努力地選擇了清白,此刻的她,完全忘記了,她進將軍府的目的就是為了丟了那清白,懷個孩子。

  「總之,你不許抱著我,更不要說陪你睡覺了,我可不是……」

  「真是不乖。」蕭治之咕噥著,抬起手指,點下了楚珠玉身上的幾個穴道。

  霎時,她口不能言,身體也不能動彈了。

  老天,這是武功嗎?這個喝了她好多茶水,還死命地抱著她的美人難道是武林中人?

  楚珠玉只覺得最最倒霉的事情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大半夜地,她被一個陌生人壓在了身下,那人雙手抱著她,頭擱在了她的肩窩處。他身上的每一寸都貼著她的身體,即使隔著衣物,她卻依然能夠感受到彼此的體溫。

  更更倒霉的是,他居然就這樣……睡著了?!那她怎麼辦啊!那不成就這樣一直到天明?

  枉費她和對他亂同情一把的,讓他白喝了她那麼多的茶,沒想到他居然這樣「回報」他!楚珠玉第一次感覺到了欲哭無淚是什麼滋味。

第四章 丫鬟們  

  清晨,向來安靜的將軍府,變得鬧哄哄的,管家蕭仁只差沒有把整個府掀個遍了。

  「什麼,你們都沒有看到將軍?」蕭管家看著眼前那些府裡的僕役,腦子裡只做著最壞的打算。

  昨兒個晚上,他明明還看到將軍在房裡的,怎麼今天早上起來卻發現將軍沒了影?府裡的僕役丫鬟他幾乎上上下下問個遍,一想到自己的主子可能會遭遇到什麼不測,蕭仁只覺得自己像是從冷水裡撈出來似的。

  這主子要是一出事,這朝廷還不大亂?畢竟主子手上的兵權,可不是鬧著玩的。

  「劉校尉,你看這事……」蕭仁轉頭訕訕地看著劉山,作為將軍手下的一員大將,劉山也是將軍府的常客了。

  「也許將軍是出去了吧。」劉山倒是沒蕭仁那麼緊張。

  「不可能,看守府門的僕人確定未曾見到將軍外出。」

  「將軍武功高,興許是飛簷走壁出的府。」

  「將軍若是出府,從來都是走大門的。」蕭仁道,「更何況,劉校尉,你說這將軍可能在自己的府裡還飛簷走壁?」

  「這……」劉山狂汗。

  「劉校尉,不如咱們報官吧。」蕭仁提議道。

  「報官?報哪個官?」

  蕭仁頭大,一般審理失蹤案件的官府,恐怕是沒人敢接將軍的案子,「將軍是從二品,這要是報的話,得報……」

  話未說完,便已看到自家主子的身影從他眼前飄過。

  「將軍!」蕭仁喊得那個激動哦,眼淚那個飄哦!

  「何事?」蕭治之回頭,俊逸的面孔上居然掛著淺淺笑意。

  蕭仁和劉山不覺吞嚥口水,將軍在笑?這幾天心情極度不好的將軍居然……笑了!

  「奴才剛才看將軍不在房中,正四處尋找著將軍。」蕭仁很小心地說道。

  「哦,我只是在府裡隨意轉了轉。」蕭治之跨步進了房中,對著蕭仁吩咐道:「去把早膳端來。」

  「是。」蕭仁領命,連忙下去。

  剩下劉山獨自研究著蕭治之嘴角的弧度。

  基本上來說,他很少看到他的上司會露出這樣的笑容,通常,這樣的笑代表著對方此刻的心情是很好。即使是打了勝仗,他也沒怎麼看到將軍這樣笑過啊,莫非是……

  劉山的視線慢慢地移到了蕭治之的眼角下,那原本的青痕現在卻變得淡了些。

  「將軍睡過了?」他問。

  「嗯,很久沒睡得那麼舒服了。」蕭治之坐在椅子上,一串佛珠從手腕滑落到手心處,輕輕地捏著。

  碧綠的佛珠上那瑩潤的光澤,與那溫潤的指腹,相映成輝。

  睡到自然醒,穴道自然解。

  楚珠玉在心裡第一百零八遍地賭咒那不知名的美人兒,居然點了她的穴道,摟著她睡了一夜。雖然到了最後,她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等到醒來的時候,身體已經能夠自由動了,可是……可是……卻酸疼得厲害。

  而那個罪魁禍首,居然不見蹤影,害得她想要報官都沒法報。

  庭院打掃了大半,楚珠玉便看到在不遠處有幾個丫鬟正在磕著八卦。

  說八卦的是在府裡已經待了兩年的桃姐,而聽八卦的,則是一些和珠玉差不多時間進將軍府的新丫鬟們。

  「桃姐啊,這將軍容易見著嗎?我來府裡都好幾天了,可就沒見著將軍。」一個看起來挺可愛的小丫鬟問道。

  這答案楚珠玉也想聽聽,於是她趕緊湊上前豎起了耳朵。

  「我這兩年,也只是遠遠地見過幾次,你們還當將軍是那麼好見的嗎?」桃姐答道。

  「我可見過將軍。」另一個身材高挑的丫鬟道,「有一次在街頭,遠遠的看到將軍騎馬經過呢。」

  「那將軍真的和傳言那樣是美男子嗎?」

  「是啊,是啊,將軍好看嗎?」

  「當然是好看的了。」那高挑的丫鬟臉上隱隱浮出了一抹紅暈,「將軍穿著一身的戰甲,可就是和那些武人不一樣,反倒是斯文得很,那舉手投足,更像是謫仙一般。」

  哦?不知道和昨天半夜出現的美人比誰更美?楚珠玉在心中暗自想著。

  眾丫鬟聽了之後,無不露出一臉嚮往的表情,反倒是桃姐歎氣,「你們既然進了將軍府,就安分地當丫鬟,別以為進了府,就能有更多的機會接近將軍,若是運氣好被將軍看上了,可能轉眼就飛上枝頭做鳳凰了。哎,這蕭將軍哪是那麼容易看上普通女子的。這年前,就有一個丫鬟,自認為長得美艷,半夜跑去了將軍的房裡。可結果……」

  「結果怎麼樣?」

  「被將軍一掌打出了房間,全身上下沒幾根骨頭是完好的。」

  咕嚕!

  楚珠玉吞嚥著喉嚨裡的口水,看來半夜摸進將軍房裡這法子要不得。

  「據說將軍還只不過是用了半成的功力,不然那丫鬟哪還有命在。」桃姐不無遺憾道,「這好好的一個女子,就因為一時的貪念,弄成那樣一副下場,就算這骨頭接上了,只怕也會行動不便,將來哪裡還有夫家要!」

  眾人一臉被驚呆的表情。楚珠玉也不例外,雖然她是想要一個孩子,但是卻還不想為此斷了全身的骨頭,「將軍的武功……很高嗎?」

  「自然是極高的了。聽總管說,將軍這武功,在天下都是排得上名號的。」桃姐語重心長道,「將軍不是普通人,他的心思不是我們可以猜測的,總之,大家守著本分就是了。」

  「是。」一眾丫鬟不甘心地回道。

  楚珠玉只覺得頭頂上那是片片黑雲,不知道她現在跑去隔壁的康府,還來不來得及?

第五章 採花賊

  楚珠玉開始反覆地思考起來,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

  若是一個普通男人,也許要懷上對方的孩子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可是現在那人是蕭治之啊,一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人,當朝的輔國大將軍,還是以不喜女色出名的。

  要懷上他的孩子……呃,好像真的是一件很難很難的事兒。

  更難的是,就算是在同一個府裡,她至今都還未曾見到過這位將軍的面,更別提什麼勾引了!

  不過話說回來,府裡的丫鬟,美艷、清純、可人的一大把,真要勾引將軍,她們的機會也比她大得多啊!

  到了夜裡,楚珠玉在床上鋪好了被子,正準備上床睡覺,誰知一抬頭,卻看到了那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時站立在了她的床前。

  那人依舊穿著一聲黑衣,只是漆黑的長髮,沒有如昨天那般用白玉冠扣著,而是披散而下,那溫潤如玉的眉眼在暗暗的光線下顯得晶瑩剔透。

  是害得她腰酸背痛了一整天的美人!

  「你這個採花賊居然還敢來!」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楚珠玉想都沒想,就把手中的枕頭朝著對方甩去。

  「採花賊?」蕭治之輕鬆地接住枕頭,那雙好看的眸子裡閃著疑惑。

  「你還是男人的敗類,女人的公敵!」

  「還有呢?」

  「你簡直就是虛有其表,外表看上去道貌岸然,內在根本就是個登徒子。」她繼續罵道,只差沒有衝到他的面前,拳打腳踢,再大大地吼上一聲——還我清白!

  蕭治之垂著頭,好半晌,才喃喃道:「這倒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說我。」

  「如果你肯認錯的話,我倒是可以原……」

  他的唇角突然輕輕一笑,靜夜之中,即使是輕笑也顯得明顯。這一笑,只看得楚珠玉呆愣了片刻。彷彿一個高高在上的仙人,突然落入了塵世一般。

  「你很有趣,和其他人不一樣。」他的指尖捏著一串佛珠,微微歪著頭盯著她。

  拜託,感情他根本沒有為自己的行為在反省!

  「你……你……」楚珠玉呼吸再吸氣,「你不是來認錯的,那你今天又來做什麼?」

  「喝茶。」他說得一臉理所當然。

  吐血!「我這裡不是茶館!」

  「可是我想喝你泡的茶。」他極其認真地道。那雙清雋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她。

  楚珠玉只覺得口中的唾液一下子分泌過剩,「不行。」她別開頭,不去看他的雙眼。這樣的一雙眼,總是很容易影響她的決定。

  「為什麼?」他的語氣中有著不解。

  微微地俯下身子,蕭治之看著面前的人兒,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是一臉生氣的表情,別的女人看到他,總是一臉的癡迷,可是她卻例外。

  他靠得她太近,近到楚珠玉可以清楚地數清對方的睫毛。昨天他抱著她的時候,因為被點了穴,她壓根沒這麼近距離地看過他。而現在看清楚,卻只能讚歎這男人好看得過分。

  「那是因為……因為……」要死了,在他的注視下,她居然連說話都結結巴巴了。趕緊往後退開了幾步,她堅定立場道:「總之就是不行。」

  他注視著她,微微地皺起了眉頭,像是在思考著什麼,而後歎了一氣,「雖然我沒有這麼做過,不過那人說的話應該會比較可靠吧。」

  啥?她還在研究著他的自言自語,卻見他的臉在她的面前越來越放大,然後……

  轟!

  她的臉漲得一片通紅。只因為他那雙唇,此刻竟然壓在了她的唇上。

  柔軟的雙唇,帶著一切涼意,楚珠玉只覺得全身所有的血液,似乎都集中到了那唇上。她的唇變得好燙好燙,而那份熱意,在拚命地攝取著他唇上的冰涼。

  這是吻嗎?她……她……她活了十八個年頭,居然被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男子給吻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唇終於離開了她的。

  「現在,你可以泡茶了吧。」他的表情很是認真,沒有絲毫登徒子該有的淫穢,反倒像是進了茶館的文人雅士,剛付了茶錢,等著喝茶的模樣。

  楚珠玉茫茫然地瞪著眼前這個剛剛輕薄了她的男人,他這麼說的話,意思是……「你吻我只是為了讓我給你泡茶?」音量提高了好幾度,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你在生氣?」

  「那當然!」

  「有人對我說過,只要這樣做的話,女人都會願意聽話。」他自言自語地低喃道。

  是誰說的,她要去殺了那人!楚珠玉氣竭。

  「會是因為吻的時間還不夠長嗎?」蕭治之再次俯下身子,似乎還想要再重複一遍剛才的動作。

  不是吧,一次還不夠?!「等等……你、你真的只是要喝我泡的茶?」

  他停下動作,點了點頭。

  「那我給你泡,不過你、你可不許再亂來。」她忙不迭地說道,快速地把她的那些茶具翻出來。

  過了一刻鐘後,蕭治之喝到了他想喝的茶,而楚珠玉則死命地瞪著那連喝個茶,姿勢都無比優雅的男人,想要把他來個「瞪眼欲穿」。

  想想,也只有她這種見過世面的女子,才能容忍他的這種行為,要是換了尋常的大家閨秀,早就該拿根三尺白綾上吊了!

  「為什麼這麼看著我?」蕭治之側頭望著楚珠玉,微微地瞇起了雙眸。

  她突然有一種被上位者注視的錯覺。

  「你是誰?」

  「你不知道我是誰?」他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她甩了他一個白眼。他又沒說,她怎麼可能知道。一般而言,身份上位者穿衣都會選些顏色亮麗的,只有僧侶和侍從,才會穿黑色的衣服。兩次見他,他都穿著黑衣,想來應該是侍從吧,楚珠玉猜測著對方的身份。

  他側頭沉思了片刻之後,「絕清,你可以喚我做絕清。」

  她一點也沒興趣知道他的名字,可是誰來告訴她,為什麼情況會變成現在這樣?

  當他茶喝完的時候,她很義正辭嚴地告訴他,他可以走了。

  但是沒想到他卻抱著她直接躺到了床上,口口聲聲說什麼抱著她比較好睡覺。他真當她是玩具嗎?

  「放開我!」楚珠玉掙扎著,雖然呃……他只是抱著她而已,雖然兩人身上的衣服一件都沒脫下來,但是——「喂,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可以報官的!」

  「沒有官府會接你這案子。」他的手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鬆開。

  「你憑什麼說得那麼肯定?」

  「總之我就是可以肯定。」他篤定地道,半邊的身子已經趴在了她的身上,「好像只有你才這麼軟,抱著別人都會讓我覺得硌手。」軟軟的身體,和其他女子抱起來是這般的不同。

  他的這句話,讓她一個激靈,「你抱過好多人?」

  「也不是很多,只有幾個而已。」

  「……」原來他還是慣犯啊!「你不可以這樣抱著我睡覺!要是被別人看到的話,他們會怎麼說我?要是我被浸豬籠的話,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楚珠玉威脅道,可惜被軟嫩的嗓音,完全破壞了這份凶狠感。

  「沒人敢把你浸豬籠的。」他把頭埋在她的肩窩處,拚命地聞著從她身體裡散發出來的這股帶著茶香和少女體香的氣息,「真是奇怪,只要抱著你,我就可以很輕易地入睡。」

  「你就算不抱著我,你也可以睡著的!」她的小粉拳打在他身上,壓根像是在給他做按摩。蕭治之甚至還舒服地咕噥了一聲,聽得楚珠玉面色一黑。

  「睡不著呢。」他輕閉上雙眸,在她的胸前蹭了蹭,「對於別人來說,想睡是件很容易的事,可是對於我來說,確是一件很難的事,就算頭腦一片空白,就算思緒都停頓了,可是人卻還是清醒著的。」

  那是一種無法向別人述說的感覺,就算是當朝的御醫幾次三番給他診治,卻始終沒什麼成效。

  「師父,為什麼別人很容易做到的事,對我來說卻很難。」當年,十五歲的他,曾經這樣問過他的師父,那位舉世聞名的慧悟禪師。

  「對於別人來說很難做到的事情,你卻可以輕易做到。」慧悟禪師淡淡地道,「絕清,人必然有得有失,你得到了一些東西,自然也會失去一些。」

  那一次,他想了整整七天。

  「就算是我想用我所得到的東西,去換普通人簡單可以做到的入睡,卻也不可能。」蕭治之說著,或許是因為他說話的語氣,有著一種淡淡的,幾乎察覺不到的悲哀,使得楚珠玉的掙扎漸漸地停了下來,「知道嗎?我甚至有一次自己親手把手臂給折斷,只想知道,是不是用痛,可以讓我昏睡過去。」

  她的心像是被什麼重重地拍了一下,「那後來呢?」

  「還是不行,就算折了手臂,斷了骨頭,我還是沒辦法昏過去,也沒辦法如我所願地入睡。」他抱著她的雙臂緊了緊。

  「你折的……是哪只手臂?」楚珠玉不由得問道。

  「你想知道?」蕭治之支起身子,抬頭凝視著她。

  烏黑的髮絲隨著他的動作,慢慢地從他的背後滑落到了他的雙肩、面頰上,那一縷縷的額發,遮蓋住了他的雙眸,一瞬間,她甚至有著一種衝動,想要去撩開那些髮絲,想要看清他的雙眸。

  「想……知道。」她舔舔突然間有些乾澀的唇。

  「是左手。」他莞爾一笑。

  她的視線移向了他的左手,被衣袖所擋住的手臂,已經看不出有什麼異常了,「還會痛嗎?」

  「不痛了,那傷早就已經好了。」他的臉再次地貼近著她的肩窩,「你知道嗎?當我喝了你的茶,當我在你的身上聞到那種讓我可以放鬆的香味,當我發現,原來我抱著你,可以很輕易地入睡,我有多開心。」

  那種開心,是無法言喻的,彷彿是自他出生之時,就在尋找一件寶物,尋尋覓覓終不得,卻在偶然間,讓他發現了,寶物原來唾手可得。

  「珠玉,你就呆在我身邊,一直陪著我入睡,可好?」他輕聲低喃著,眸光流轉,竟是一片朦朧。他的語氣,似命令、似期盼、又似懇求。

  這……怎麼可能答應啊!楚珠玉直覺地想要拒絕。可是在他的目光下,話竟然無法說出口……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9-9 15:29:44

第六章 不是侍衛

  睡一次是睡,睡兩次是睡,睡三次四次還是睡!

  睡到最後,連楚珠玉自己都有點麻木了。好在對方抱著她,真的只是睡覺而已,不會做出其他任何奇怪的舉動。

  也許是因為同情吧,當他說到為了想要入睡而折斷手臂時,她真的震撼了。對於普通人來說很簡單的事情,他卻需要用那麼激烈的方式去進行。活生生地把自己的手臂折斷,那該是怎樣的痛楚?

  如果只是簡單地抱著她,他就可以輕易入睡,她所有的堅持似乎也不再那麼牢固了。

  當然,她還是要了對方的保證,保證不再點她的穴道,畢竟穴道被點上一夜的滋味可不好受。

  認命之餘,楚珠玉免不了掙扎幾下。

  所以她問:「絕清,你家中可有父母?」

  「沒有。」

  「那兄弟姐妹呢?」

  「沒有。我只有一個師父,算是親戚嗎?」

  哈?他是孤兒嗎?「那你可有想過入贅給人當女婿的?」

  他手握佛珠,「我從未想過成親之事。」

  「……」楚珠玉無語,既然這和她最「親近」的男子是沒法招入贅了,那麼如果有機會懷個孩子也是好的。他是個美人兒,孩子將來生出來也應該會很好看吧。她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了面容如他般的小孩。

  比起那傳說中殘暴、凶狠,一掌可以把人骨頭都打碎的將軍而言,他是一個更保險的選擇。

  只可惜他天天晚上進她的房,天天晚上抱著她入睡,卻都是穿著衣的。

  就算他把頭蹭到她胸前,就算他把臉埋在她肩窩裡聞者她身上那所謂的茶香味,可就是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

  換言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楚珠玉至少還是「清白之身」。

  而當她效仿那些青樓女子對他拋媚眼的時候,他卻一臉疑惑地道:「珠玉,你眼睛不舒服嗎?」

  「……」拜託,她那是勾引好不好?

  於是乎,楚珠玉也算是死了心,只想該怎麼盡早治好絕清這失眠的毛病,也好讓她早早脫身。

  懶洋洋地睜開眸子,楚珠玉瞇眼看著從窗外射進來的日光。

  天才濛濛亮,丫鬟要早起,所以她動了動身子,打算起來。

  一隻精瘦的手臂壓在她的腰間,讓她想要起身的動作無法完成。楚珠玉歎了口氣,從被窩裡伸出雙手,打算把那手臂移開。

  她拉!

  那手臂紋絲不動。

  她再拉!

  那手臂依然壓在她的腰際上。

  楚珠玉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勁兒,臉憋得通紅,雙手抓著蕭治之的手臂,正待往上提……

  「怎麼了?」清潤綿綿的聲音,響起在了她的耳畔。

  她力氣一洩,頭一轉,就看到一張俊雅的面孔正放大在她的眼前。

  蕭治之側躺在床上,一頭烏黑的髮絲散亂地披散在肩上,睡覺時穿著的中衣因為睡時的挪動而微微敞開,露出了那引人遐想的胸膛。慵懶的眉眼,淡色的唇瓣,那剛睡醒時的迷濛表情,看得楚珠玉只覺得一股熱血往腦門上衝,趕緊把目光移開。

  這樣的男人,天生就是來禍害女人的。

  她面紅耳赤地抓起枕頭,就壓在他的桃花面上,「天亮了,該起來了!」

  「不能再睡一會兒嗎?」蕭治之剝下枕頭問道。

  她瞪他,用眼神表示出了自己的決定——不可能!

  蕭治之摸摸鼻子,總算移開了摟著她腰際的手,「珠玉,你真的和別的女子不一樣呢。」

  「接下來,你是不是又要說我抱起來特別軟啊?」她翻翻白眼,「這些話你已經說過好多次了,不用再提醒我有多胖了。」

  「你不胖。」他很肯定地道。

  「那你為什麼還老說我軟?」

  「我不喜歡太瘦的女子。」他想了想道,「我喜歡你這樣的,肉多些,抱起來舒服。」

  「……」和說她胖,意思有區別嗎?好像沒有吧。

  楚珠玉懶得再在這問題上糾纏了,翻身下床,整理起了床鋪。而蕭治之則走到她房中唯一的一面小銅鏡前,拿起梳子開始梳著頭。

  等到楚珠玉把床鋪整理好,打了洗臉水回房時,看到對方還在和頭髮「奮鬥」呢。

  「噗嗤!」她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哪有你這樣梳頭的!」他梳頭的樣子簡直可以說得上是笨拙。

  蕭治之一看到楚珠玉,倒是很自然地把手中的梳子遞給了她。

  「幹嗎?」

  「梳頭。」兩個字,簡單而明確地表達了意圖。

  她翻翻白眼,「你真的是侍衛嗎?怎麼連個頭都不會梳?」

  「誰說我是侍衛的?」他奇怪地反問道。

  「你整天穿著黑衣,不是侍衛,難道還是僧侶啊?」沒見過哪個和尚敢這樣抱著女人睡覺的。

  蕭治之不再說什麼,只是坐在矮凳前,一副等著楚珠玉梳頭的模樣。

  她一手握著梳子,一手覆上了他的發。

  觸在手心柔軟的髮絲,著實出乎她的意料。沒想到一個男子的發,也會如此絲滑柔軟。

  她一點一點地整理著他的亂髮,直到把他一肩的黑髮全都梳理整齊。

  「對了,你昨天來的時候綁頭的簪子呢?」楚珠玉問道。

  「不知道,可能落在了床上。」蕭治之答道。

  楚珠玉又在床上摸了一陣,才在被鋪下找到了一根翡翠簪。

  碧玉的簪子,即使只是簡單的式樣,也不禁讓她嘀咕,什麼時候侍衛的待遇那麼好了,居然都能戴翡翠的簪子。

  不過嘀咕歸嘀咕,楚珠玉還是把蕭治之的髮束起來,插上了碧玉簪。

  黑髮配碧簪,襯得他的面龐更加唯美。剛睡醒的他若是慵懶隨意,那麼現在的他,卻可以說是風華絕代……

  天!她居然對一個侍衛用上了風華絕代這四個字,她八成是腦子糊塗了,楚珠玉趕忙甩甩頭,卻看到對方正一臉奇怪地看著她,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還有事?」換言之,他怎麼還不走?

  「洗漱。」他的眼瞥了一下一旁的洗臉水。

  楚珠玉想要仰天長嘯!她進將軍府,是來給一個侍衛當丫鬟的嗎?

第七章 七皇子來訪  

  蕭仁當這將軍府的管家也好些個年頭了,卻還是頭一次遇見將軍一連數日心情都好得出奇的情況。

  雖然這些日子,沒到入夜,將軍就會離奇失蹤,不過通常第二日的清晨,便會看到將軍自動出現在房裡,所以他也就不再像頭幾天那樣在發現主子不見時,上天入地地找人。

  恭敬地把手中的帖子遞給了蕭治之,蕭仁低垂著頭,眼角則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主子的表情。

  只見蕭治之看著帖子片刻之後,臉上倒是看不出喜怒。

  這發帖子的主人是當朝的七皇子。皇上年邁,雖然早已立下太子,但是這太子性子軟弱,且才智平庸,在朝廷中又沒有足夠強大的後台,因此其他幾位有實力的皇子早已蠢蠢欲動。而這七皇子,正是那對皇位有野心的皇子之一。

  七皇子在這朝堂上,也算是蕭治之少得可憐的那幾個好友了。

  「蕭仁,去準備馬車。」蕭治之把帖子合上,對著蕭仁吩咐道。

  「是。」蕭仁領命,下去準備。

  待得第二天,蕭治之如約赴宴,那七皇子倒也有些意外。要知道,這蕭治之的陰晴不定,可是朝中聞名的。即便兩人算是好友,但是想要請動他的大駕,也是不易

  「蕭兄。」七皇子起身迎道。

  「七皇子。」蕭治之回以一禮。

  七皇子迎著蕭治之坐下後,笑道:「聽聞蕭兄近日喜歡上了品茶,所以特意想邀你來這間茶館品一下這裡的茶。」七皇子頓了一頓,打著趣,「雖然說這間茶館是洛陽百年的老字號了,不過就我對蕭兄的瞭解,想來你一定不曾來過這間茶館吧。」

  兩人認識不是一年兩年了,蕭治之是什麼性子七皇子自然是再瞭解不過了。這種文人雅士的聚集地,蕭治之想來是懶得來湊熱鬧。

  「的確不曾來過。」蕭治之淡淡道。

  茶館的泡茶師父擺出一套上好的茶具,在七皇子和蕭治之面前衝泡著茶水。

  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泡茶動作,蕭治之已經在楚珠玉那裡看過好多次了,明明是一模一樣的動作,但是他卻沒由來地覺得珠玉做得更好。微微蹙起眉頭,他瞪著那泡茶的師父。

  七皇子一見蕭治之的表情,忙問道:「可是覺得哪兒不妥?」

  蕭治之沉吟著,沒答話,倒是七皇子聞到那散出的茶香,突然了然了,「我倒是忘了,蕭兄向來都是喝那君山銀針的。」

  說罷,七皇子瞪了一眼那泡茶師父,「還不趕緊去把茶給換成君山銀針。」

  「是、是,小人這就馬上把茶給換了。」泡茶師父忙不迭地哈腰道,身上已是一層冷汗。要是一個不小心,惹得這些人惱了,只要對方揮揮手,他的小命就沒了。

  泡茶師父正準備把這茶給撤了,蕭治之卻道:「不必撤了,喝喝也無妨。」

  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七皇子也不堅持,遞了一個顏色給手下,手下馬上端上茶放置蕭治之的面前。

  修長的手指夾起了茶杯,蕭治之低頭看著杯中那杏黃色的茶水,清新氣味的茶香在鼻尖緩緩繚繞著。

  「這是什麼茶?」他問道。

  「回將軍,是白毫銀針,這茶因形如尖針,色如白銀而得名。具有健胃提神,退熱降火的功效。」

  蕭治之把茶杯貼近唇口,輕輕地啜著一口,回味著這茶香。白毫銀針這茶,楚珠玉也給他泡過,一邊泡茶,還一邊嘀咕著告訴他,這茶有多貴多難買。一想到那圓圓的小人兒當時一臉肉痛的表情,他的唇邊不覺揚起了一絲笑意。

  七皇子見蕭治之喝茶時隱有笑意,自然是開心,打賞了那泡茶師父。

  兩人一邊喝茶,一邊談論現今的時局。

  七皇子突然道:「蕭兄,你可知道我今日約你出來,所謂何事?」

  「嗯。」蕭治之晃動著茶杯,幾近鼻音地哼了一聲。茶館已被七皇子包下,周圍的幾人,都是七皇子的心腹。在這裡說的任何話,都不用擔心會傳到外頭。

  七皇子一笑,手指沾著茶水,在桌上書寫了一個「權」字。

  蕭治之瞥了一眼那字,再望向七皇子,「你想要?」

  「是啊,皇子之中又有誰不想要呢?」從小,他出生在皇家,對於權利的渴望,他只會比別人更加強烈。而現在的局勢,眾人心知肚明,太子被廢是遲早的事情,即便真的沒廢,一旦皇上駕崩,只怕太子還沒坐上龍椅,便會遭遇不測。

  蕭治之沒再說什麼,只是懶洋洋地靠坐著椅子,一串佛珠從他的手腕處滑落到了指尖,他一顆一顆地捏著,任由時間在兩人之間慢慢耗去。

  過了許久,七皇子終於歎了一口氣,「依照蕭兄的性子,想來是不想干預這事,但是你可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

  蕭治之斜眉一挑。

  七皇子再次抬起手指,沾上茶水,在桌面上寫了一個「兵」字。

  握有天下三分之一兵權的人,在這場皇子權利爭奪中,又怎麼可能輕易置身於世外。

  蕭治之垂下眉眼,手指繼續地捏動著佛珠。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後,他突然起身,「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府。」

  七皇子自然明白對方的意思,也不阻攔,只是看了一眼桌上放著的,只喝了一口的茶水,「蕭兄,今天的茶不好喝嗎?」之前看他喝的時候,還唇露笑意,卻沒想到,對方只喝了一口,便沒有再碰這茶水。

  「沒有那人泡的好喝。」蕭治之的唇瓣再次地露出笑意,看得七皇子不由呆住。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面前,七皇子才轉頭問著手下:「今天,蕭將軍是笑了兩次?」

  「是兩次。」手下恭敬地答道。

  「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難道是蕭治之的身邊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嗎?七皇子不由得想著。

第八章 出府  

  穿上普通的粗布衣裳,梳上簡單的髮辮,趁著中午將軍府大夥兒最少走動的時候,楚珠玉躡手躡腳地朝著府裡的後門走去。

  雙手小心翼翼地接近著後門的門閂,正待推門而出,突然熟悉的聲音就炸起在了她的身後——

  「你在幹嗎?」

  楚珠玉頭皮一陣發麻,回頭一看,果然是每天晚上都來她房裡蹭睡的那傢伙。

  「你不是侍衛嗎?怎麼也在這裡。」她目光滴溜溜地瞪著他反問道。

  蕭治之只是雙手環胸,定定地看著楚珠玉。

  被看得久了,她不由心虛地眨眨眼。在這兒待得越久,就越有可能被人發現,到時候她就算想溜也不成了。一想到此,她輕咳兩聲,打破了沉默:「我和你說,不過你要發誓不告訴別人。」

  「好。」他頷首應允。

  楚珠玉湊到了蕭治之的耳邊,壓低聲音道:「我打算溜出去。」

  她的氣息環繞在他的鼻尖,而她說話時噴出的熱氣呼在了他的耳垂上,產生著一種奇異的酥麻感,「要去哪裡?」

  「去觀音廟。」她小聲地道,在看到他一臉不解的表情後忙解釋道:「今天是觀音菩薩的誕辰日,我……呃,好歹也是個信女,自然是要去拜拜菩薩的。」

  說完話,她用著「你絕對不可以告發」的表情瞪著蕭治之。

  蕭治之沉吟片刻後道:「好,不過……」

  「不過什麼?」

  「我也要一起去。」

  什麼,不是吧?!

  一直到兩人走在了大街上,楚珠玉還在不停地嘀咕著,怎麼現在的侍衛工作都很輕鬆嗎?可以輕易地開溜?想她這回溜出來,還是在上午努力地把一天的活兒都幹完,再給其他幾個丫鬟一些塞口費,才勉強能出府。

  熙熙攘攘的洛陽街頭,楚珠玉不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將軍府裡已經呆了好些日子了,當初她離開家,只對父親說是去外地採買些茶葉。從這裡再過兩個街口,就是她家的茶館了,如果不是因為身邊還站著這麼一個大活人,她倒真想回茶館看看。

  「在想什麼?」蕭治之看著楚珠玉出神的表情問道。剛才,她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憂愁,他不喜歡看到她那樣。他喜歡看到她笑的樣子,而不喜歡像剛才那樣,彷彿她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隨時會離開。

  「沒什麼。」她搖搖頭,熟門熟路地帶著他租了一輛馬車,趕往觀音廟。

  這觀音廟,此刻早已香火繁盛,人山人海了。楚珠玉拉著蕭治之使勁地往人堆裡鑽,鑽了一盞茶的時間,卻還沒靠近那廟堂的正門口,楚珠玉卻早已滿頭大汗了。

  「真累,沒想到人這麼多。」她擦著滿頭大汗,卻驚奇地發現,身邊的他,居然臉不紅,氣不喘,額上沒有一滴汗珠,「你怎麼沒流汗?」

  「這很奇怪嗎?」他反問道。

  這……可能是每個人體質不同吧,楚珠玉再看了一眼那被人擠滿的廟堂門口,不由得歎氣,「這麼多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擠得進去。」

  「你很想進去?」他微微地彎下腰看著她。

  「那當然,來這裡就是要拜觀音的,不進去怎麼拜?」尤其是今天這個觀音誕辰的日子,據說拜觀音求生子,會特別靈驗。一想到這裡,楚珠玉那圓圓的粉頰不由得一紅。

  「要進去,其實很簡單。」他喃喃道。

  「簡單?」

  「對,就像這樣。」蕭治之說著,已然直起了身子,身形微動,便在人群中穿梭起來。

  楚珠玉眨眨眼,嘴巴漸漸地越張越大。那黑色的身影,如同一陣風,凡是他所經過的地方,那些人都停止不動,彷彿是被定了身般。

  不,不是彷彿!根本就是被點穴定住了。

  然後,她看到他站在那廟門口,朝著她淺笑著道:「現在,可以比較容易進廟了吧。」

  這根本不是容易不容易的問題,而是……楚珠玉訕訕地看著那些被點住穴的人群,突然覺得,她對於絕清的瞭解,實在是太少太少了,「你快把這些人的穴道解開!」她奔上前道。

  「真的要解?」

  「當然。要是不解的話,會起大騷動的!」想想幾百個人被點了穴站在廟口,要是讓官府曉得了還得了!

  「那又如何?」他一副毫不在意的口氣。

  「總之,你馬上把全部人的穴道解了。」她氣呼呼地鼓著雙頰道。

  「你在生氣?」他盯著她的表情,很是疑惑。

  楚珠玉很用力地點了一下頭。

  「我按照你所想的所了,為什麼你要生氣?」她想要快些入廟,所以他點了周圍所有的人穴道,讓她可以不必和其他人擁擠,但是為什麼,她的臉上卻沒有他所想要的開心表情?

  「武功不是用來這樣做的!」楚珠玉打算好好「教育」一下對方,免得以後他幹出更出格的事情,「你武功也許很好,但是卻不可以用武功只為了自己的某些方便,而傷害別人。」雖然……呃,他好像是為了她的方便才這麼做的。

  蕭治之微微地低著頭,看著楚珠玉一臉義正辭嚴的表情。從來不曾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也許在他們看來,他是可怕的,是揮手間就可以決定別人生死的人,所以在他的面前,大多數人都是畏畏縮縮的。

  世上,不怕他的人,很少很少。

  沒想到,她卻也是其中一個。珠玉,他的珠寶珍玉呵……

  「我喜歡你這麼和我說話。」他突兀地道。

  「哈?」楚珠玉一愣,她唾沫橫飛了半天,他不是開始反省悔悟,而是天外飛來這樣一句。

  「你不怕我,很好。」他的指尖,輕輕地劃過了她的面頰。

  而她,怔怔地呆住了,只因為他指尖的溫度讓她覺得灼熱,燙紅了她的臉。

  雖然,蕭治之耽擱了沒多久,便解了那些人的穴道,但是騷動是免不了的,所以楚珠玉只能拉著蕭治之盡快地溜進了廟內。

  好在廟內的許多人倒不知道剛才廟外發生了什麼,因此,兩人倒也安全地擠到了觀音像前。

  塑漆的觀音像,靜靜地立在那幾尺方的檯子上,即使周圍再如何的鬧哄,但是觀音卻依舊保持著他(她)那安靜的樣子。慈祥、端莊,高雅這些詞,都能用在觀音上,那微微掀起的嘴角,露出讓世人擺脫苦難的微笑。

  楚珠玉鬆開了一直抓著蕭治之的手,虔誠地跪在了觀音像前,喃喃道:「信女珠玉,懇求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可以賜我一個孩子,我自會負起當母親的責任,好好教導孩子……」孩子,一個孩子,有了一個冠著她姓氏的孩子,那麼茶館就可以保下了,父親也可以安享晚年。

  拜了許久,又掏出了一錠銀子給廟裡添了香火,楚珠玉這才依依不捨地和蕭治之走出了觀音廟。

  出了觀音廟,楚珠玉腦子裡想著怎麼樣才能快點生個孩子,而蕭治之則臉色看起來陰沉不定。

  他睨看著她一直在沉思的側面,突然間問道:「你來廟裡,是來求一個孩子?」

  「啊?!」楚珠玉一驚,只覺得頭腦一片空白,半晌後才道:「你偷聽我對菩薩說的話?」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的?」

  「我習過武。」換言之,他的聽力比普通人要敏銳很多。

  楚珠玉懊惱地咬了一下唇,「那你聽到歸聽到,可不許把這些話告訴別人。」畢竟她現在還是未嫁人的女子。不過仔細想想,如果她真的懷上一個陌生男人的孩子,恐怕她這輩子也嫁不出了。

  關於嫁人,關於夫君,她不是沒有過幻想。每每聽那些說書的在茶館說些關於愛情的故事,她也會很有興趣地聽上一下。可是……她真的可以嫁嗎?

  伯父和堂兄來家裡一鬧,讓她不得不找男人入贅楚家,而找不到人選的情況下,她卻想了這麼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

  未婚生子,又有多少人能容得了這事。也許,當她真的懷上了孩子後,她可以對週遭的人說,孩子的父親是她去外地進茶的時候遇上的,在匆匆異地成婚後,男人被附近擾亂的山賊給殺了,她只能帶著腹中的孩子逃回洛陽。這樣的說法,應該會讓大多數人接受吧。畢竟現在朝廷內憂外患,外有一些草原部落的入侵,內有山賊流寇作亂。

  楚珠玉的沉思,卻讓蕭治之的面色越發變暗,「你在想什麼?說!」

  命令式的口氣,讓她皺起了秀眉,「我在想什麼用不著告訴你吧。」

  「是在想孩子的父親嗎?」他壓下身子,幾乎把她整個人圈進了懷裡。他非常不喜歡她剛才那種專注思考事情的表情,彷彿那是一個他所無法碰觸的空間。他想要她想的,念的全都是他!

  這種慾望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不知道。可是他卻明白,自己克制不住這慾望,也不想去克制。

  楚珠玉心虛地避開了對方的視線。某種程度來說,她剛才所想的,的確是和孩子的父親有關。

  「我不許!」他鼻尖的氣息驀地變粗。

  「喂,你憑什麼不許啊?」她才想要從他懷裡掙出,卻在看到不遠處的人影後,趕緊乖乖地縮在了他的懷中。

  自前方緩緩走來的,正是楚珠玉的堂兄楚慕才,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

  只見楚慕才望向楚珠玉所站立的方向,目光中似有懷疑。

  「楚兄,怎麼了?」一友人問道。

  「我似乎看到了我那堂妹。」楚慕才道,剛才,他一晃眼看見前面那縮在這高大男子懷中的女人,面容赫然是楚珠玉。

  「你堂妹,不是說她去那燕州進茶了嘛。」

  「說是這麼說,不過……」楚慕才還是決定探個究竟,於是朝著楚珠玉走去,打算看一下那女子的面容。

  楚珠玉低垂著頭,聽到那腳步越來越近,心中只暗暗叫苦。

  要是讓堂兄發現她不但沒有去進茶,還在將軍府當了丫鬟,這事情恐怕就沒那麼容易善了了。

  「絕……絕清。」她輕輕叫喚著蕭治之。

  「呃?」

  「你抱著我,總之,別讓那人看到我的容貌就是了。」她的手環住了他的腰,頭埋在了他的胸前,面頰僅僅貼著他黑色的衣衫。

  他的心驀地一跳,只覺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香氣,讓他有些熏熏然。

  蕭治之的手環上高度只及他下頜的人兒,鼻尖輕輕地蹭著她頭頂上的發,聞著她特殊的氣味。

  楚珠玉的臉一陣一陣地紅。不過這會兒,她也顧不得這些了。

  「這位小姐,在下洛陽楚慕才,小姐長得有些像在下的一位故人,不知可否讓在下一看?」楚慕才的聲音響起。

  楚珠玉埋在蕭治之懷中的腦袋搖了幾下,卻讓楚慕才更加懷疑,「這位小姐,請你……」

  「滾開。」淡淡的聲音,自蕭治之的口中發出,楚慕才這才注意到了那一直摟著他懷疑對象的男子。

  這一看,倒是讓他的眼睛越瞪越大。這眉眼,這氣質,只要他沒有眼花的話,只有一個人才會有!

  喉間的唾液突然猛增,楚慕才呆看了蕭治之許久,才滿頭大汗地打算開口:「蕭……」

  「滾開。不要讓我再多說一遍。」蕭治之不悅道。

  「是、是、是,下官馬上離開。」楚慕才只恨自己沒有多長兩條腿。向來不沾女色的將軍,此刻抱著一個女子,這事兒顯然是秘聞了,而他卻好巧不巧地撞上,要是惹得這蕭將軍不高興,他的腦袋可隨時會掉。

  這廂,楚慕才跑得飛快,而那廂,楚珠玉卻還在暗自疑惑,只以為她這堂兄是欺軟怕硬的,只要別人口氣一凶,就灰溜溜地逃走。

  她卻不知,這楚慕才真正怕的是什麼。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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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9-9 15:31:24

第九章 霸道  

  如果有人僅僅只是看到蕭治之,絕對沒有人相信,這樣一個看似斯文優雅,甚至於有些冰冷的男人,會是一個領兵打仗的將軍。

  可是他卻是個軍事上的天才,行軍佈陣,武藝膽色無一不備。

  這樣的男人,有時候太過神化,神化到身為部將的劉山很難想像,他的將軍大人會喜歡上一個什麼樣的女子。

  所以當蕭治之突然問他:「你說,如果一個女子,很想要生下一個孩子,那代表著什麼?」

  劉山感覺自己的喉嚨被什麼東西噎住了,而他身後的一干將領,也被噎住了。

  此刻,他們正在討論崇州的流寇分佈,卻未曾想到,將軍這一開口,就是說了這麼一句話。

  劉山面有菜色,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抬頭一看,將軍大人顯然是在等待他的答案。

  「這……請容屬下好好想想。」他有些結巴地道。

  「也對,的確是應該想想。」蕭治之說罷,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了一卷佛經,攤放在膝蓋上看了起來。

  「將軍,今天不討論崇州的流寇問題了?」劉山急急道。皇上已經頒下聖旨,再過一個月,大軍就要出發崇州前去平亂了,若是現在不討論個對策的話,那後果不堪設想。

  「崇州的流寇,只要五萬兵力便可平定。」蕭治之頭也沒抬地道。

  「五萬?會不會太少?」不光劉山,那些一同在這房中的其餘將領也喊道。

  「五萬足夠,至於過去之後,我自有安排。」

  既然將軍都這麼說了,餘下的各位將領也不再說什麼,和劉山一起訕訕地退下去,開始討論將軍大人提出的問題。

  軍隊裡的人,大多都是粗人,這種文縐縐的問題,反覆地討論,只覺得比那行軍打仗更是麻煩。

  一個將領湊到了劉山的耳邊,「劉校尉,你說將軍該不會是喜歡上了哪家的小姐,那小姐想要和將軍成婚生子吧。」

  劉山一聽,覺得有理,於是又結合了各方意見,趕緊跑到了蕭治之的面前道:「將軍,若是一個女子很想要生下一個孩子,那必定是為了延續男方家的香火。」他說這話的時候,蕭治之手中的經書正看了一半。

  「然後呢?」

  「那女子,必定是十分深愛著那男人。」劉山說完,迎來的卻不是蕭治之喜悅的表情,而是對方越來越陰沉的臉色。

  「深愛嗎?」蕭治之左手緩緩地捏成了拳狀,那一卷經書,已皺得不成形。

  劉山吞嚥著口水,心驚地想,難不成是猜測錯了?

  「這麼說,珠玉是有了深愛的人嗎?」冰冷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是在刻意壓抑著什麼似的。

  劉山呆愣住了,他從來不曾在將軍的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情,生氣、憤怒、彷徨……甚至於,還有著嫉妒!

  將軍口中的珠玉是誰?居然能夠讓向來不沾染感情的將軍,產生如此強烈的情緒。

  還未等他細想,便聽到細屑落地的聲音。劉山抬頭,只看到蕭治之手中的經書,已盡數成了粉末。

  胸口中,那股他所不熟悉,不瞭解的情緒澎湃得像是要一湧而出。

  她有了深愛的男人……孩子的含義是這個嗎?是誰?那個男人是誰?他瘋狂地想要知道,壓抑在胸口中的憤怒與澀然,是他從來未曾有過的。

  就算是他少年時在戰場上被敵軍多於三倍的兵力所包圍,就算是他的部下之中有人背叛於他,他都不曾憤怒過。

  可是現在,他卻明白了憤怒這種情緒。那是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的感覺,那是比殺戮更加讓人想要殘暴對待的感覺。

  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熟悉的房間,他輕鬆地便推開了門。

  木床上躺著的人兒正安然就寢,酣然的睡容,卻讓他覺得有某種東西要爆發出來。

  她沒有他在,依然可以睡得如此香甜,而他,卻不可以沒了她。一旦她不在身邊,他根本就無法入睡。

  坐在床沿邊上,蕭治之盯著熟睡中的楚珠玉,修長的手指貼上了她的面頰。

  冰涼的觸感,使得她呻吟一聲,搖晃了一下頭,似乎想把那冰涼甩開。

  他的手指漸漸下移,移到了她的脖頸上。軟綿綿的脖子,隔著肌膚,他都能感覺到那皮膚下血液的流動。她是如此的嬌柔,他甚至用力一些,她就可能不復存在。

  「好冷。」楚珠玉在睡夢中咕噥道,眼睛閉著,雙手胡亂地揮著,不僅沒有趕走冰涼,卻被更加冰涼的雙手死死地抓住。

  她一個激靈,人倒是醒過來了。眨著惺忪的眸子,楚珠玉終於看清了面前站著的人,「你怎麼這麼晚才來,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

  她的聲音,似呢喃又似抱怨,可是這簡單的一句話,卻讓他目瞪口呆,啞然無語。

  「你……等我?」胸口中想要爆發出來的憤怒,卻轉為一種綿綿的,扯不斷掙不開的絲線。

  「快上來,外面冷呢。」她拍拍床上的空位道。

  蕭治之聽話地翻身上了床,卻還是執著地問道:「你等我了嗎?」

  「是是,等你了,等到實在困了,我才睡的。」

  「我喜歡你等著我。」他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我不管那人是誰,從今以後你只許等著我,不許等別人。」

  「什麼那人?」她迷迷糊糊地反問道。更深露重,她只想趕緊鑽進被窩好睡覺。

  「你深愛的男人。」他握著她的手緊了緊,「你不可以愛上別人。」他的樣子,就彷彿是稀世珍寶被人奪走一般,完全沒有往日的沉穩。

  「深愛?沒有啊……」她皺皺鼻子,隨即扭動著手腕,「哎呀,你放開我,被你捏得好痛!」

  「痛嗎?」他把她的手拉近到自己的胸前,像是著了魔一般,雙唇輕輕地碰觸著她的手指關節,她的手背。

  楚珠玉的臉瞬間紅了起來。現在的他,看起來帶著危險的氣息,直覺地她想要逃開。

  只是她的力氣在他的面前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他對著她的手灑下了一個又一個細碎的吻,刻意壓抑的低沉聲音悄然響起:「那麼告訴我,你是想和誰生下孩子?」

  轟!

  楚珠玉的臉紅得更加徹底,「你……大半夜地來我這裡就是為了問這事?」

  「我不許!」他突然語氣激動地道,雙手鬆開了她的手腕,卻一把摟住了她的腰,死命地把她往懷裡拽,「你是我的,我不許你和其他男人生下孩子,不許你愛上其他男人,不許你離開我!」

  他一連串的不許,只炸得她頭更昏。

  拚命扭動著身子,楚珠玉只想把身前這人推開,但是環著她腰肢的大手,卻幾乎嵌進了她的肉裡。她開始懷疑,她會不會被他給活活地折斷了腰。

  「你先放手,我的腰很疼啊!」她掄起拳頭,使勁地捶著他的肩。

  蕭治之不為所動,只是一個勁兒地把楚珠玉往自己懷裡抱,只恨不得可以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

  「你要再這樣,我可就再也不見你了!」她落下狠話,實在不明白他大半夜的發什麼神經。

  他的身子一震,終於慢慢地放了手勁,一點一點地鬆開了懷抱,但是雙手卻始終還是搭在了她的腰上,「你要離開我嗎?」

  他盯著她,眸中的急切、慌恐以及不安,讓她就這樣被怔住了。

  楚珠玉覺得,心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現在的他,宛如一個天上的仙人,被狠狠地扯落到了凡間,飽嘗著人間的疾苦。原本想要脫口而出的責罵,此刻都乖乖地嚥回到了肚子裡。

  「怎麼了?」她問道。他竟然讓她有一種想要憐惜的感情。

  「別離開我。」他此刻的嗓音聽起來有些沙啞。他的頭埋在她的散開的發中,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浮木,「你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找到了,便不想放手了。」

  她輕歎一氣,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沒說我會離開啊。」

  「別離開我,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若是她想要孩子的話,那麼他便會給她一個。

  「好、好,我不離開。」她完全像是在哄孩子一般地在哄著他。在她看來,他此刻的行為,就像是一個想要搶玩具的孩童,而她,就是那個倒霉的玩具。

  得到了楚珠玉的保證,蕭治之身上的那股暴戾才慢慢地開始消散。

  他如同平常一般解下了頭冠,褪去了外袍,就這樣自然地躺在了她的身邊。不可思議呵,她只是幾句話,便可以撫平他所有的焦躁。心不再像之前那般空蕩蕩,像是塞進了一些東西,在慢慢地變得充實。

  他的手再一次地摟上了她的腰,只是這一次,力道放鬆了很多。

  「累了?」楚珠玉看著蕭治之泛著倦意的眉眼問道。

  「有點。」他呢喃著,閉上了眼。鼻尖滿是她的味道,這讓他覺得無比的舒適。

  「那趕緊睡吧。」楚珠玉攏了攏被子,分了一半蓋在了蕭治之的身上。

  只希望,接下來還能睡個好覺。

第十章 十公主  

  除了蕭治之那天晚上突如其來的異樣,基本上大多時候,楚珠玉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適。在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子後,因為皇帝再一次的發病,而使得洛陽城籠罩在一片風雨欲來的沉靜中。

  將軍府這些日子,也沒人敢喘個大氣,人人都亟亟自危。

  將軍幾次被急召進宮,就連一向來府中一向還算和顏悅色的蕭總管,也常常面色沉重。

  此刻,皇宮中。

  蕭治之剛出皇上的寢宮,面色之中有著掩不住的疲憊。皇上年邁,諸病纏身,這一年來,算上這次,已經病發了三次,且一次比一次嚴重。

  整個洛陽城,各方面勢力都蠢蠢欲動,而他再過些時日就要去崇州平亂,到時候洛陽這邊的局勢又會變得如何?

  「蕭兄,父皇的病如何了?」七皇子等在外面,一見蕭治之出來,忙問道。

  「御醫已經說了,這一次,皇上無恙。」當然,也僅僅只是這一次,若是下次再發病的話,沒人能預料到最後結果。

  「蕭兄即將去崇州平亂,只願你這一去,萬事平安。」七皇子道,「本想著在你臨去前為你設宴一場,但是父皇現在病著,設宴恐會落人話柄。」

  「設宴不必了,崇州平亂,可速戰速決。」蕭治之疲憊地揉著額角。

  七皇子心中驚奇,他知道蕭治之從來不說沒有把握的事情。眼見蕭治之一臉的倦容,想起了之前宮中太監的匯報,「蕭兄在宮裡的幾天,聽說都不曾入睡,不如找御醫看一下。」

  「不必了。」他現在只想要見到珠玉,想要抱著她,想要聞她身上那似花似茶的香氣。只有在她的身邊,他才可以安然入睡。

  一旁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一個宮女走到了二人身邊,「蕭將軍請留步。」

  「何事?」蕭治之不悅道。

  「十公主有請。」宮女恭敬道。

  十公主,是當今皇上較為寵愛的幾個公主之一,因貌美,善歌舞而聞名天下,頗有些才氣,更曾經當著皇帝的面說過,今生非英雄不嫁。

  而在三年前,十公主一見到蕭治之後,便可謂是一見鍾情。皇帝也曾有意撮合他們,但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而蕭治之更是當朝人人敬仰的高僧慧悟的弟子,慧悟當年在舉薦蕭治之的時候,曾為其求了一道聖旨——婚事自理。於是皇上也不好意思賜婚,只能讓自己的女兒再多加努力。

  七皇子一聽宮女如此說,瞭然地笑了笑,「想來我這一向心高氣傲的皇妹,可是急巴巴地想要見蕭兄呢。」

  「下官還有要事,恐怕不能赴公主之約。」蕭治之說罷,抬腳越過了宮女。

  宮女愣神,畢竟沒想到有人會如此直接地拒絕公主的邀約,而七皇子則追上前,「蕭兄不去赴約?」

  「我為什麼要去?」蕭治之面無表情地反問道。

  「這天下有多少男子想見我這皇妹一面都難,蕭兄這樣不覺得可惜嗎?」

  「她並不是我想要的,又有什麼好可惜的。」他嗤笑一聲。

  七皇子啞然,「我知道蕭兄向來不沾女色,但是大丈夫在世,總歸是要成婚生子的,皇妹對蕭兄一往情深,若是……」

  「不再是了。」蕭治之打斷七皇子的話。

  「啊?」

  「我已經有了想要的人,除了她之外,其他人皆不是我想要的。」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想要見到她!蕭治之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會如此渴求著某個人。

  「原來……蕭兄心中已有了人。」七皇子只得苦笑一聲,看樣子,他的皇妹這下子該惱了。

  端莊秀美的臉上,卻又奇異地有著一種勾人的魅惑,這樣的女人,無疑是美麗,而通常美麗的女人,絕大部分都自傲,身為十公主的戴瑞倩更是如此。

  銀牙緊咬,她恨恨地問著那跪在地上,不斷地顫著身子的宮女,「蕭治之真的如此說?」

  「是……蕭將軍說有要事,不能前來。」

  「難道你沒問他有何要事嗎?」

  「這……奴婢不敢多問。」

  「他還有說什麼嗎?」

  宮女深吸一口氣,想了想,卻還是把實情稟告給了自己的主子,「蕭將軍說,他心中已有了人,除了那人之外,其他人都非他所想要的。」

  砰啷!

  一句話,卻像是引發了戴瑞倩所有的怒火與不甘。纖纖玉手猛地把桌子上那些統統地掃到了地上。為了討好那冰冷的人,她甚至紆尊降貴,去學了如何泡茶。總以為,憑著她的容貌地位,他終歸會是自己的裙下臣。

  但卻沒有想到,以她公主之身,卻連請都請不到他!

  「是誰?那女人是誰?」她厲聲問道,那語氣中有著說不出來的陰狠。

  「蕭將軍未曾說過。」宮女趕緊把頭貼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不敢去看那已經被怒火所籠罩的公主。

  戴瑞倩手中的指甲幾乎嵌進了肉內,那雙本該是秀美的眸子,此刻卻不再有一絲嬌柔。她是堂堂的當朝十公主。她的美貌,她的身份,讓她從來不明白什麼叫做「得不到」。

  他是高僧慧悟的弟子,有著絕世的武功與驚人的軍事天分,他一次次地建下那無人可比的軍功,讓她愛上了他。

  她知道這是一個她一直在找,可以配得上她的男人。但是配得上卻不代表可以得到。

  她知道他向來不喜歡尋歡作樂,所以她便等著,守著,只想著終有一日,他還是會是她的。但是卻沒想到,他並沒有愛上她,而是愛上了別人!

  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才可以令得他愛上?

  「去,派人出宮,查處那女人是什麼人!」戴瑞倩下命令道,毫不掩飾她此刻的嫉妒。

  再美麗的女人,一旦學會了嫉妒,美麗便會一點一點地消失。

第十一章 將軍?  

  「桃姐,怎麼今兒個這麼晚了,蕭總管還不讓大夥兒去歇息啊?」楚珠玉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問著和她一起守在灶台邊的桃姐。

  「今兒個將軍要回府,總管和大家都忙著要迎候將軍呢。」桃姐說著,時不時地看看灶台裡的小火。此刻正在燉著上好的官燕,這小火不能熄滅,要一直燉著,才能把這味兒給燉出來。

  除了這燕窩外,還有好些做好的餐點。另外還有好些廚子嚴陣以待,只等著將軍一回來,上頭吩咐要什麼,便馬上做。

  而楚珠玉來這裡的任務,便是看著那小火,注意著火候,同時不讓火熄滅。

  突然,前院一片亂哄哄的,桃姐探頭張望,只見一個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怎麼回事?」桃姐拉住了那丫鬟問道。

  「這將軍回府了,可是又不見了。」

  「回府怎麼又會不見?」桃姐聽得莫名其妙。

  小丫鬟喘了口氣,才解釋道:「將軍的馬車到了府門口,蕭總管還在馬車外聽到了將軍的聲音,但是當總管掀開這馬車的簾子時,卻沒瞧見將軍,也不知道將軍這是上哪兒去了,就急著讓大夥兒找。」

  桃姐一聽這情況,想了想,便讓幾個廚子和自己去找人,而楚珠玉則繼續留著,看著灶台的火。

  這些人一走,廚房裡倒顯得有些空蕩蕩了。楚珠玉對著那滿眼豐富的食材,只能再一次地感歎,同人不同命。

  不過,她倒是有些好奇這將軍去哪兒了。難道是在馬車裡被人劫持了?也不應該啊,傳說這蕭將軍的武功可算是極好,就算是天下間,也找不出幾個對手。

  就在她歪著腦袋努力地思考時,一雙大手從她的身後環了過來。下一秒,楚珠玉已經跌落到了一具寬闊的胸膛中,熟悉的氣息噴灑在她的側頸。

  「絕清?」她叫道,雖是疑問,卻是肯定的語氣。

  「嗯。」他淡淡地應了一聲,把頭埋在了她的肩窩處。好想她,不可遏止地想。而當他見到她的那一瞬間,卻是頭腦一片空白,身體已經自動地抱住了她。彷彿只有這樣地抱著她,聞著她的氣味,才可以讓他放鬆下來。

  「你這些天也跟著將軍入宮了嗎?」她問道。自從將軍入宮的那天算起,他也剛巧晚上沒來她的房中。

  「我好累。」他喃喃道,把她抱得更緊了。

  她扭動了一下身子,見他沒鬆手,只好道:「你先放一下手,我想瞧瞧你。」

  那雙環抱著她的大手總算鬆開了些,她轉了個身子,抬頭望向他的臉。俊雅清雋的面容有著濃濃的疲憊,而他眼角下的青痕又加深了很多。

  很自然地,她抬起手,揉了揉他的額發,「這幾天沒睡?」

  「睡不著。我一回來,就到處找你。」當他去她房裡找她,卻沒看到她時,他差點控制不住地要把整個房間給毀了。

  「那你怎麼找到我的?」她很是好奇地問道。

  「你的氣味。」

  「氣味?」

  「聞著你的氣味,便找到了。」還好她在府裡,若是在府外的話,就算他嗅覺靈敏,恐怕也找不著她。一想到此,蕭治之嚴肅道:「珠玉,再說一次,你不會離開我。」

  楚珠玉翻翻白眼,這話,她都被逼著說了好多次了。

  「好,我不會離開你。」雖然知道這不過是安慰人的話,但是看著他的眼睛,她卻說不出實話。微微地側開頭,她避開了他的視線,換了個話題:「你常常跟在將軍身邊?」

  「怎麼了?」

  「只是想知道將軍是不是長得和傳聞一樣,是個美男子。」

  「你想見他?」

  楚珠玉摸摸鼻子,「有點啦,畢竟我在將軍府裡都當了兩個月的丫鬟了。聽說因為這蕭將軍最近喜歡飲茶,皇上還特意賞賜了他四兩的頂級君山銀針。」那可是貢品的茶葉啊,比起市面上的那些君山銀針,那是要好得多了。

  楚珠玉的口氣中不無羨慕,畢竟那些貢品茶葉,她恐怕窮其一生,也很難嘗到。

  「想喝?」蕭治之瞅了眼楚珠玉。

  「當然想啦,不過我也只是想想。」她吐吐舌頭,「那些貢茶,可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喝的。要是偷喝的話,可是會掉腦袋的。」

  「沒人會砍你的頭。」他很篤定地道,意有所指。

  她沒聽出他話中的深意,正想說話,突然聽到他的肚子裡發出「咕咕」聲,「你餓了?」她問道。

  「從午時到現在,還未曾進過食。」蕭治之點頭。如果不是這聲音提醒,他倒是忘了應該吃些東西。一回府,他只想趕緊飛奔到她面前。

  「怎麼不早說!你要是老這樣餓著,身體遲早會垮的。」楚珠玉嗔道,看了看蕭治之,又看了一下那些之前廚子已經燒好的餐點。

  遲疑了片刻後,她取出了一塊糕點遞上前,「喏,先吃著吧。」只希望一會兒別人看不出那盤糕點少了一塊。

  蕭治之沒有伸手,只是張開嘴,一副等著人喂的樣子。

  她歎口氣,認命地開始餵他吃起了糕點。

  蕭治之一口一口地吃著,淡色的唇瓣,沾上了糕點的碎屑,竟有著說不出的性感。楚珠玉只覺得口乾舌燥,連帶著空氣也越來越悶熱。

  一塊糕點吃完,蕭治之已經自發自動地拿起了另外一塊糕點放到了楚珠玉的手中,「喂我。」

  拜託!這傢伙簡直是得寸進尺,偷吃還吃得那麼光明正大,理所當然。

  想歸想,她倒還是餵了他吃下第二塊糕點,「這可是最後一塊了,一會兒你可不許再吃這裡的東西了。」

  話雖這麼說,但是片刻之後,女人的聲音不斷地從廚房裡傳出——

  「你怎麼可以拿著酥卷?」

  「……」

  「喂喂,這燕窩可是要花很久才燉出來的,你不可以隨便吃啦!」

  「……」

  「完了,完了,要是讓將軍知道這事的話,我會被砍頭的。」

  「他不會砍你頭。」

  「你說不會就不會嗎?」楚珠玉使勁兒地瞪著蕭治之,再一次地告誡自己,絕對不可以同情,絕對不可以心軟,要是真的讓他再繼續吃這些東西,那她明天腦袋就會搬家的。

  「你趕緊出去,一會兒桃姐她們要是看到你的話,我會有麻煩的。」更重要的,她要把他「偷吃」過的東西重新擺放,以達到欲蓋彌彰的效果。

  「乖了,快出去,要不你去我房裡等我,我一會兒就來。」她繼續把他往廚房外推。

  他不為所動,明顯拒絕她的提議。

  廚房外,響起了紛踏的腳步聲,楚珠玉心神一慌。老天,該不會是桃姐她們回來了吧。

  楚珠玉一急,只能道:「你在廚房裡趕緊找個什麼地方躲一躲,或者飛簷走壁趁著別人不注意飛出去也成,你不是武功很高的嗎?」

  「你在擔心我?」他的眼睛晶亮亮的。

  「你吃了那麼多東西,我想幫你掩蓋都不行了。不過桃姐對我平時還算不錯,一會兒我找個借口,看看能不能敷衍過去,總之你想法子別讓她們看到你。」說罷,她奔到了廚房外,把廚房的門虛掩起來。

  「哎,珠玉,你怎麼出來了?」果然,桃姐她們已經走到了門口,一見到楚珠玉忙說道:「不是讓你看著火嗎?你這一出來,要是這火滅了怎麼辦?」

  「桃姐,這裡面……」楚珠玉努力地想著該用什麼樣的借口才行,「剛才,有好多老鼠來了廚房。」

  「什麼,老鼠?」桃姐和身後的那幫廚子急了,就想往裡奔。

  楚珠玉趕忙攔住,想著繼續給蕭治之拖延些時間,「這裡面有些亂,我怕還有老鼠在,要是這麼多人進去,老鼠可能會受驚亂竄,不如……過會讓再進去。」

  「珠玉,你快讓開!」桃姐說著,把楚珠玉拉到了一邊。

  「是啊,有老鼠在裡面,更應該快些進去了!」

  「不知道為將軍準備的那些食物,被折騰得怎麼樣了!」

  幾個廚子,紛紛焦急地道,跟著桃姐一起進了廚房。

  廚房內,那個本應該不見的男人,此刻卻還呆在廚房裡。在眾人的目光下,絲毫沒有任何倉惶之感,反倒是很自然地站著,而他的手上,竟然還拿著那碗燕窩。

  楚珠玉心中哀嚎一聲,只感到自己方才說的謊全費了。

  蕭治之直直地走到了楚珠玉的面前,把燕窩遞到了她的手上,「喂我。」

  這種情況下,是喂燕窩的時候嗎?她只覺得全身無力,還得賠笑地對著桃姐道:「桃姐,他……他只是因為餓了,所以才吃了這些東西,並不是有心的……」

  等等,為什麼桃姐的眼神那麼奇怪?楚珠玉暗自想著,不光是桃姐,連帶著那些廚子,都眼神奇怪,且臉上露出著某種敬畏與惶恐的表情。

  沒等到她再細想,便看到桃姐顫顫的唇中吐出了一句話:「將……將軍,你怎麼親自來廚房了?」

  什麼?將軍?!

  楚珠玉只覺得頭腦一陣陣地發昏。

  下一刻,便看到了桃姐和那些廚子們恭恭敬敬地跪在了那手裡拿著燕窩的男人面前,齊聲道:「恭迎將軍回府!」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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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9-9 15:34:16

第十二章 娶你  

  「你是將軍?」

  「是。」

  「為什麼你不告訴我你就是蕭將軍?」

  「你沒問。」

  「我有問過你名字的!你幹嗎要騙我說你叫絕清?」

  「我沒騙你,絕清是我的字。」

  「……」楚珠玉無語,好吧,他的名字是蕭治之,字絕清,而她,卻被瞞了個從頭到尾!

  「珠玉,我是不是將軍,有區別嗎?」蕭治之定定地看著楚珠玉。

  屏退了所有的下人,這間向來很少有人能進入的將軍就寢的房內,如今只有他與她兩人。

  楚珠玉深深地吸了口氣,「你一直穿著黑衣,讓我誤以為你只是一個侍衛,你故意不告訴我你的身份,是不是一直想看我鬧笑話?」可笑她之前在廚房的時候,還為他擔心得要死。

  「你在生氣?」她現在的神情,讓他有些不安。

  「我只是一個區區的丫鬟,哪有資格生將軍大人的氣。」她謙卑地垂下頭,表現得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丫鬟對主子那樣。

  「不!」他一把抓起了她的手,「我知道你在生氣。穿黑衣是因為我自小和師父學習佛經,所以才穿慣了這顏色的衣裳。我承認,我的確是有心誤導你,那是因為我不希望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後,如同其他人一般地怕我。」

  急切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著。手腕被他握著有些疼,但是那微微顫抖的指尖,卻讓她知道,他是在緊張。緊張?堂堂的輔國大將軍面對她會緊張嗎?怕是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吧。

  「珠玉,別怕我,對我還像往日那樣可好?」他低低地說著。

  她抬頭,卻撞進了那雙如霧似水的眸子。他的眸子,一直都是清清澈澈的。雖然有些冷,有些淡然,卻反給人一種出塵之感。可是如今,卻像是蒙了塵一般。

  「我……」她猶豫了。

  「別怕我,很多人都對我又怕又懼,可是你不會,我喜歡你那樣待我。」

  「算了。」楚珠玉搔了搔頭,畢竟,他除了身份上隱瞞之外,其他的還是一樣。其實,她早該發現,哪有侍衛能戴那麼貴重的頭冠,又有哪個侍衛能夠只喝君山銀針,更甚至,這將軍府中,除了他之外,又有哪個男人會有他這般的容貌。還有他時常捏在手上的那串碧玉佛珠,不正是以前時常聽人提起的將軍喜歡隨身攜帶之物嗎?若是她有多留個心眼的話,其實早該發現他的身份了。

  可是,若是一開始她就知道了他的身份,還會那樣對待他嗎?她自己也找不出答案。不過話說回來,她不也同樣瞞著他嗎?從一開始,她進將軍府就別有目的。

  「以後,你可不許再騙我。」看著眼前的他,她很容易便忘記了尊卑的分別,話就這樣說出口。

  「好!」他一笑,把她拉入了懷中,「珠玉,我想睡覺了。」

  「那你就去睡!」那張大床就在旁邊,夠三四個人躺上面了。

  「可是我想抱著你睡。」

  「不行。」她拒絕道。

  「為什麼不行?」

  「那時候你抱著我睡,沒人知道,要是現在還這樣的話,整個將軍府的人都會知道的!」然後,會發展成全洛陽皆知。最後,她會被一幫愛慕他蕭治之的女人們用口水淹沒。

  「那又如何?」他挑挑眉,已經迫不及待地攔腰抱起她,把她放在了床上。

  喂喂,不是吧!動作有必要那麼快嗎?身子一被放下,她忙不迭地朝著床下爬去,卻被他輕鬆地抓住了腳踝。

  「珠玉。」他皺起了眉頭,「你以前明明都讓我抱的。」

  「情況不一樣了。」

  「有什麼不一樣?」

  「總之就是……」她柔嫩的身子被固定在他的臂彎中,只能漲紅著臉道,「別人會說閒話的!」

  他停下了動作,半邊的身子趴在了她的身上,手指輕輕地摩擦著她的秀髮,眉頭蹙得更厲害了,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問題。

  她雙掌平推,想要把他從她的身上推開,嘴裡還叨念著:「其實,這府裡有許多丫鬟願意讓你抱的,你若真是要著人……」

  突然,蕭治之展眉一笑,「若是我娶了你的話,便不會有人說閒話了吧。」

  「你娶我?」楚珠玉身子一僵。

  「嗯,娶你,我想娶你呢,珠玉,我愛你。」他的唇覆上了她的,吮吸著她檀口內的香甜。頭腦像是豁然開明了一般,無比的清晰。

  是的,他愛她,他想娶她,娶這個讓他無比眷戀的女子。不知不覺中,開始變得時時刻刻都想要看到她,想要聽她說話,想要碰觸著她,想要在她的身上沾上自己的氣息。

  珠玉,珠玉,如珠如玉,是他不可能放手的至寶。

  他要娶她?

  天下聞名的輔國大將軍蕭治之要娶她楚珠玉?!

  只怕說出去,別人都會當成一個笑話來看。可是她卻知道是真的,因為他說得極其認真。

  她混入將軍府,本來是想懷上一個將來姓楚的孩子,使得茶館不會落入大伯的手中。一旦蕭治之真的娶了她,只怕那茶館送給大伯,他們都不敢要了。可是……

  楚珠玉抬頭,望著蕭治之那雙清澈的眸子。他的這雙眸子,太純粹了,純粹到沒有一絲一毫的雜念。他愛她,那麼她呢?愛他嗎?

  莫名地,她竟有著一股心虛,若是他發現她隱瞞了身份,進入將軍府是別有目的的話……她不敢想像他會有怎樣的表情。生氣?憤怒?抑或是冰冷絕情?

  無論哪一種,她都不想要看到。楚珠玉不自覺地貝齒咬著下唇,直到蕭治之修長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頜,強迫她的唇齒分開。

  「做什麼自己咬自己?」蕭治之放下了手中那杯剛沏好的茶水。

  「沒……沒什麼。」她別開頭,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絕清,曾經有人欺騙過你嗎?」她問道,還是習慣於喚他的字。

  「有過。」他的手重新握著茶杯,輕啜著杯內的茶水。

  「那你在知道被騙了之後,你是怎麼對付欺騙你的人?」

  「唔……一個讓我依照軍法砍了頭,一個被我挑斷了全身的筋骨,還有一個被我廢去武功,斷了一臂。」蕭治之想了想答道。

  楚珠玉聽得膽戰心驚,「可是你不是潛心修佛嗎?這樣子對別人……不是太好吧。」

  「既然他們敢騙我,自然該明白會有這下場。至於修佛……」他嗤笑一聲,「佛也會殺人,我習佛經,只是為了控制住自身的戾氣,師父說我殺戮太多,戾氣過重,若是不加以控制一下的話,只怕以後會讓這天下血流成河。」

  修佛……只是為了這樣?她呆呆地看著他那張俊雅的面龐,雖然知道他是個將軍,在戰場上殺敵很是厲害,可是她怎麼也無法想像他如何殺戮太多,如何戾氣太重的模樣。他給她的感覺更像是個書生而非將軍。

  約莫是她看得太過專注了,他湊過頭來,「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她回過神來,只能胡亂道:「呃,因為你很好看,我有些看呆了。」

  他的面上揚起一抹欣喜,「珠玉,你覺得我好看?」

  楚珠玉只覺得對方的眼變得晶晶亮,像是染了一層雲霞,「很……好看。」她突然覺得有些口乾舌燥,忙喝了口茶水,「如果你眼底那些青痕沒有的話,就更好看了。」

  「青痕嗎……」蕭治之抬起手指微微撫過眼角,這些青痕,是他長期睡眠不好而產生的。他向來不曾在意過,但是她的話,卻讓他皺起了眉頭,「珠玉不喜歡這些青痕?」

  「這些青痕,總讓你看上去有些病態,你雖然是將軍,武功很好,不過要是讓你的那些屬下們看到你外表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只怕也不好吧。」她一邊說著,視線一邊看向了杯裡的茶水,「有了!有辦法了!」

  「哦?」

  「用茶水和茶葉。」楚珠玉把壺內剩餘的茶葉倒出,放在檯子上把多餘的茶水濾干。又翻出一些乾淨的棉花。

  「這些是做什麼用?」蕭治之奇怪的問道。

  「給你洗眼睛和敷眼睛用的。」她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棉花,揉成一個個小球狀,再把棉花沾上些茶水,對著他道:「你先彎下腰來。」

  他沒異議地照著她的話做,身子彎下,直到視線與她平行,「這樣夠了嗎?」

  「夠了,夠了。」她再下著第二道的命令,「閉上眼。」

  「好。」他合上了眼簾,濃黑的睫毛輕顫了幾下,看得楚珠玉好生羨慕。這樣的睫毛,黑黑的,有些捲翹,該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呵。伸出手,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去碰觸下,看看那是否真實。

  軟軟的睫毛,卻又比頭髮要有些彈性,她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撥動著他的睫毛,覺得有趣,倒像是在玩遊戲一般。

  倏地,蕭治之猛然睜開了雙眸,楚珠玉的手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咳、咳,我只是想看一下,我只是想看一下,你的睫毛是不是呃……比較堅固。」她漲紅著臉道。

  「哦?結果呢?」他氣定神閒地反問道。

  「它們長得不錯,不容易掉。」她越發尷尬,「你快點閉上眼,我要用茶水給你洗一下眼睛。」玩物喪志,果然是要不得的,就算她只是玩別人的睫毛也一樣。

  蕭治之再度合上了眼,這一次,楚珠玉倒是老老實實地把沾著茶水的棉花一遍一遍地擦拭著對方的雙眼。從眼皮到眼角、眼窩,最後再停留在眼底片刻。

  「感覺怎麼樣?」她問道。

  「有些涼。」他答道。

  「這法子是我以前聽種茶的老人們說起的,茶葉可都是寶,這茶水可以喝,喝剩的茶水可以用來清洗眼睛,至於那些喝過之後剩下的茶葉,一會兒我給你做兩個茶包,你好用來敷眼睛。」她用濕棉花在他的眼上在擦拭了數遍後,在讓蕭治之睜開眼,「有感覺眼睛舒服點嗎?」

  「還行。」

  接著,楚珠玉又在管家蕭仁的疑惑下,要來了紗布和針線,做了兩個茶包,讓蕭治之把茶包敷在眼睛上敷一炷香的時間。

  將軍大人很是聽話地照做了,而蕭仁則在一旁一副下巴掉地的表情。

  「楚……楚姑娘,將軍這樣沒問題吧。」蕭仁感覺自己最近越來越容易受驚嚇了。自打他發現了他的將軍大人無比「依賴」著本是丫鬟的楚珠玉後,他的驚嚇,就每日俱增。

  首先,是將軍每晚睡覺,必定要摟著楚姑娘;其次,將軍吃東西,極其喜歡讓楚姑娘喂;再次,他曾經很「不小心」地聽到了將軍要娶楚姑娘為妻的話。

  「沒問題,他只是在敷眼睛。」楚珠玉擺擺手道。

  「那不成將軍以後每天都要敷這個?」他開始覺得自個兒說話的時候,嘴角在不停地抽搐。

  「應該是吧。」直到他眼下的青痕消失為止。

  蕭仁的臉皮猛地抖了幾下。若是讓別人看到這情景,只怕將軍的威嚴得盡數掃地了。

第十三章 你只屬於我  

  蕭治之開始每天很準時地敷著茶包,似是很在意這眼底的青痕,看得蕭仁連連感歎,從來不知道自家將軍竟然也是如此的「愛美」。

  而始作俑者的楚珠玉,則開始剝削起了蕭治之的那些「貢茶」。頂級的君山銀針啊,平時就算是想喝都喝不到,現在有機會了,自然是要好好地嘗一嘗了。

  而在楚珠玉「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信條下,蕭仁以及校尉劉山,也有嘗到了這頂級的茶水。

  「果然是好茶。」劉山光聞著這茶香,就垂涎三尺了。

  楚珠玉按照茶樓慣用的沏茶手法把茶沏好後,遞給了劉山和蕭仁各一杯。

  二人接過茶,劉山道:「看楚姑娘剛才的手法,似乎對沏茶很是熟練,比起那茶樓的師傅,也毫不遜色。」

  「我從小都在……」茶樓裡沏茶這幾個字幸好未說出口,她硬生生地改口道:「從小都看著別人沏茶,我認識一個沏茶的師傅,所以會了。」

  「原來如此。常聽將軍說起姑娘的茶好喝,今天見了,果然是如將軍所說。」劉山一邊喝著茶,又轉頭問蕭仁:「對了,將軍呢?怎麼還不見出來?」

  「這……」蕭仁面有難色,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怎麼了?可是將軍出了什麼事?」見到蕭仁的臉色,劉山驚道。

  「沒有,只是將軍在敷眼睛。」

  「什麼?」劉山懷疑自己聽錯了。

  「將軍在敷眼睛。」蕭仁重複了一遍。

  「將軍眼睛受傷了?」

  「這倒不是,將軍只說想要消除眼底下的那些青痕。」

  下巴掉地,將軍什麼時候注重起那些來了?劉山手一抖,那杯上好的茶差點就全潑了出去。

  「咦,劉校尉要見將軍嗎?」楚珠玉在一旁問道。

  「是啊,末將是來請示將軍關於出兵崇州之事。皇上命將軍平定崇州流寇,這幾日便要出發前往崇州。」

  「你們……要去崇州。」楚珠玉訥訥地道,原本的好心情掃然一空。若是蕭治之帶兵去崇州的話,那麼她便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著他了。

  一想到會見不著他,她的心便似乎變得空蕩蕩的,手中的茶明明是溫的,她卻覺得那茶變得越來越冷,喝入口,都覺得有些澀然。

  她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蕭治之即將離開的事情,會讓她覺得——受打擊呢?

  楚珠玉愣愣地盯著那杯中的清茶,連劉山和蕭仁接下去說些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身子在微微地搖晃著……或許該說,是她身子所躺著的地方,在微微地晃動。

  這床怎麼如此的不結實?楚珠玉心中納悶地想著,眼睛卻還是捨不得睜開。腦海中只是一直在想著蕭治之即將去崇州的事情,以至於她昨晚好晚才入睡。

  唔……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也沒見有人喚她起床。她想著,耳邊卻漸漸地聽到輪子轉動的聲音。

  輪子?好像除了輪子之外,還有馬蹄聲!

  楚珠玉猛然地睜開眼睛,入目的卻不是那熟悉的房間。

  「醒了?」一張臉湊了上來,是某將軍的那張帥臉。

  楚珠玉坐起身子,看了看四周,驀然叫道:「怎麼……怎麼在馬車上?」她明明記得自己昨天入睡前,是躺在將軍府的大床上。

  「去崇州自然是坐馬車了,還是說你想騎馬?」蕭治之抬手,把楚珠玉那睡亂了的髮絲撫平了。

  「去崇州?!」她驚叫道,「你去崇州,為什麼連我也在馬車上?」

  「自然是和我一起去了。」他說著,瞇起了眸子,「莫非珠玉不願意和我一起去?」

  「這……倒也不是。」也就是說她根本不用哀悼會和他分別,因為他壓根就打算帶她一起去。楚珠玉只覺得那空了的心,霎時又被什麼東西充滿了似的,「只是我都沒準備出遠門的東西。」

  「我已經讓下人準備好了,一路上,你不必擔心缺什麼。」他說著,習慣性地把她拉入了懷中。

  「對了,你是去崇州平定流寇的,危險嗎?你會不會受傷?」她猛然想起了這問題。他是個將軍,經常上戰場,那麼身上一定有很多傷了!

  一想到此,楚珠玉的面色煞白,猛地撐起身子,一把抓住了蕭治之的衣襟領口……扯開、扒下,仔細地檢查著他身上的一寸寸肌膚。

  光裸的上半身,如玉般的肌膚上只有幾處極細小的傷疤,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還好,她長長地喘出了一口氣,他的身上並沒有她想像中那樣佈滿猙獰的傷口。

  抬起頭,卻對上了他的眼,只不過此刻,眼中沒有清明,反倒像是燃起了一層火花,「你在擔心我嗎?珠玉。」沙啞的聲音,竟然帶著濃濃的情慾。他向來淨白的頰上,有著一絲緋紅,漸漸濃重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面上。

  「我……」她的手緊張地抓著剛才被她扒下來的衣服。這才發現自己剛才都幹了什麼!她居然主動地把一個男人的衣服給扒了,而且還是在馬車裡!「衣服……還你。」

  楚珠玉無措地把手中的衣服遞給了蕭治之,他沒有接過,只是抱著她,溫熱的肌膚,灼燙著她的手。

  「珠玉,我喜歡你擔心我的模樣。」那樣的緊張,那樣的可愛,讓他無法不眷戀,「更多擔心我一些好嗎?」那會讓他感覺她無比地在乎他。

  楚珠玉只覺得頭腦一片的亂。鼻間充斥的全是他的氣息。他的臉靠得她好近,她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無措而羞澀的樣子。這是她嗎?

  他的指腹輕輕地摩擦著她的唇瓣,呼出的熱氣讓她一陣陣地發顫。不行,若是這樣下去的話……

  她的手想要推開他,卻被他牢牢地握住,然後他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

  「唔……」滾燙的唇,柔軟卻又強硬,讓她霎時失了神。她的眼睜大,卻對上了他的眼,蒙著慾火的雙眸,漆黑如墨。

  「乖,把嘴張開。」他沙啞的呢喃低低地響起。

  她忘了去思考,忘了所處的地方,順從地開啟了檀口。

  他的舌尖如狂風驟雨般地進入了她的口內,席捲著她的舌尖,不放過一絲一毫。

  「我的珠玉,只屬於我的。」低徊的聲音,如同一張輕薄而細柔的網,網住了所有的感官。

  是情,是欲,還是那必不可少的存在,沒有人能說得清。

第十四章 情劫  

  在馬車上已經過了三天了,楚珠玉撩起馬車的簾子,看了看外面即將接近的城牆。城牆上,高懸著的二字是「長平」而非「崇州」。

  「你來長平真的沒問題嗎?」楚珠玉再次地瞄了瞄安坐在馬車內的蕭治之。

  「要平亂,有時候晚到反而比早到更好。」他的手中握著一卷經書,正在看著這一卷他早已熟背於心的經文。五萬大軍他已讓劉校尉帶去了崇州,而他真正想要利用的,則是握在手中的那三千精銳。不是直達崇州,而是繞過長平,再去崇州,只為了見識一下,這崇州流寇之亂,誰才是幕後真正的黑手。

  楚珠玉壓根聽不懂這些軍事上的事兒,只是興奮地望著馬車外的精緻,嘴裡不停地叨念著:「一會兒到了長平,我可得好好地去茶鋪子看看,長平最有名的是黑茶,不知道這次會遇到什麼好茶……」

  「珠玉?」蕭治之合上了手中的經書,透過珠玉掀起了車簾,看著外面的天色,「要去見見我師父嗎?」

  「你的師父?」她頓時想起,他蕭大將軍的師父,不正是——「你是說慧悟高僧?」

  「師父在這長平的佛法寺中,既然來了,去見見他老人家也好。」

  「我可以見慧悟禪師?」楚珠玉驚道。那可是得道的高僧啊,據說有一次皇帝親臨,慧悟禪師都因為閉關而沒有去晉見。

  「自然可以。」他淺笑著,「況且你是我選中的人,讓師父瞧一下也是應該。」

  一路說著,馬車已駛入了長平城。第二日,楚珠玉終是見到了這位被世人所傳頌的高僧。慈眉善目,是她的第一感覺。白鬚,白眉,那一雙慧眼中,有著大智慧和大慈悲。只是對方瘦小的身形,倒和她原先設想的有些不同。

  據說,蕭治之是慧悟禪師最心愛的弟子,據說,慧悟禪師把一身的絕世武功都傳授給了蕭治之,據說,慧悟禪師在收了蕭治之為徒後,便不再收弟子,只感歎,這時間再難找出悟性比蕭治之更高者……

  無數個據說,足以見慧悟禪師和蕭治之的關係非一般師徒,而此刻,這對師徒則在佛殿前大眼瞪小眼。

  「就是她?」慧悟的雙眸定定地打量著楚珠玉,看似無波的眼眸實則精光無限。

  「是。」蕭治之很肯定地答道。

  「決定了?」

  「決定了。」

  「她可知道?」慧悟禪師的視線一直盯著楚珠玉,似乎不想看漏一絲一毫。

  「不知。」蕭治之搖頭,楚珠玉則莫名其妙。他們在說什麼,似乎和她……呃,有些關係。

  「決定讓她知道否?」

  「永不。」

  無比堅決的語氣,讓慧悟禪師輕歎了一氣,「絕清,我有些話要與你單獨說,你進來吧。」

  說著,便率先走入了佛殿之中。

  蕭治之給了楚珠玉一個「等我片刻」的眼神之後,也跟著進了殿堂。

  慧悟禪師領著蕭治之進了殿內的一間禪室,這才坐下,緩緩道:「既然你已經做出了決定,為師也不好多說什麼了,只是為師早已提醒過你,你這一生,有一大劫乃是情劫。你這一生若是不動情,自可平安,如若動了情的話,則……」

  「會死嗎?」蕭治之揚眉,面上看不出絲毫畏懼,「若是這一生得不到所想要的,那麼生與死便沒多大區別。」

  「你對這女子動了情,她便是你的情劫,你為她而死,不會後悔嗎?」當年,他窺探天機,算出了最心愛的弟子這一生所會遇到最大的劫難。

  「若是真的是因她而死,卻也是好的。」

  「她如果知道她是你的劫,會害了你,她可還會呆在你身邊?」慧悟看著已經深陷情中的弟子。他曾經也以為這個性子清冷的弟子不會遇到情障。但是人算終不如天算,不愛不代表不會愛,一旦愛了,這障更深。

  「她不會知道的。」蕭治之把手中的佛珠一個一個地劃過指尖。佛珠在手,已成了多年的習慣,「就算她知道了,我也不會放手。」

  清如流水的聲音,就這樣響起在禪室內。蕭治之起身,步出了禪室,而慧悟禪師則閉上了雙眼,嘴裡默念著一遍又一遍的經文。

  情之一字,有人能看得透,有人窮其一生都無法參透。

  是有情好還是無情好,這世間沒有人能說得清。

  楚珠玉在殿外站著,四月間的天氣,還是有些涼意,她微微地縮了縮身子,雙手互相摩擦著弄出一些暖意。

  突然,她看到蕭治之從殿內走出來,卻並沒有看到慧悟禪師,「怎麼了,慧悟禪師怎麼沒和你一起……」

  下一刻,她的身子已經被擁入了那溫暖的懷中,他有力的手臂死死地勒著她的骨頭,幾乎把她抱得喘不過氣來。

  「好難受,你別抱得那麼緊,我快喘不過氣來了。」她抗議道。

  他卻恍若未聞,只是緊緊地摟著她,在她的耳邊不斷地低語道:「我不會放手的,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的!」

  「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快放開我?」他反常的舉動,讓她有些不安。

  他身子一僵,慢慢地抬起頭,凝望著她,「珠玉,此生,我對你不可能會放手。」

  興許是他的眼神太過認真,他的表情太過嚴肅,她訥訥地道:「我不明白,我只是普通的容貌,不會武功,也沒有什麼才氣,會的只是泡茶而已。」

  「我也不知道。最初,只是你的茶香吸引著我而來,然後你的茶讓我覺得很好喝,抱著你,讓我覺得很舒服。久而久之,我竟不想那些東西讓別人來取代。只想一直喝著你沏的茶,抱著你入睡,便覺得很開心。再接著,你的聲音,你的笑貌,我統統都想要擁有,想要獨佔。我才知道,我已愛上了你。」蕭治之一字一句地說道,即使她是他的劫,他也放不了手了。

  「可……可是不是有很多女子喜歡你嗎?」

  「若不是我想要的,有再多人喜歡我,又有何用。」他所有的感情,都已附諸在了她的身上,不可能分出絲毫給別人。所以……「珠玉,你也愛我,可好?」

  楚珠玉怔怔地望著蕭治之,她可以愛他嗎?這個被世人敬仰如戰神般的男子。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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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9-9 15:36:05

第十五章 崇州軍隊  

  五萬大軍和崇州的流寇在進行著周旋,就在所有人以為這一場官兵和流寇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時,蕭治之卻率領著三千精銳,以迅雷之勢,包圍了崇州城外十八處山頭,把這些流寇的老窩一個個地端了。

  誰也沒想到蕭治之會這樣用大軍來吸引流寇注意,而自己卻帶兵趁虛而入,殺入流寇的窩點。

  崇州之地原本數以十萬計的流寇,此時只剩下了三萬左右。要盡數殲滅用不了太久的時間。

  而此時的洛陽城內,在宮城的深處,男人把手中的密報狠狠地揉捏在手心,「可惡的蕭治之,竟然用上這種招數。」

  「三皇子,現在該如何辦?難道數年心血毀於一旦嗎?」一直站立在旁的屬下小心地問著。

  如今的皇上不喜歡皇子擁兵,因此幾個皇子手上都未有兵權。三皇子花費了數年的心血,在崇州招兵買馬,以流寇的身份為表象,每每朝廷派兵剿滅崇州流寇,也總是無功而返,使得三皇子的勢力在崇州無人可及,三皇子簡直就是崇州的土皇帝。而崇州,是三皇子將來退守的一個據點,一旦將來爭奪皇位失勢的話,也能退去崇州,再求東山復出。

  「當然不可能!」三皇子恨聲道,他不甘心自己多年的苦心就這樣化為烏有,「難道就沒有人可以阻止蕭治之嗎?」

  「那蕭治之善於用兵,武功又奇高,恐怕……」

  「這些廢話用不著你來說!」三皇子一腳踹上了手下的胸口,「我現在只想知道,要如何才能保全我崇州的兵力!」

  下屬吃痛地跪在地上,臉色一陣陣地蒼白,若是有辦法的話,也不至於會兵敗到如此地步。

  「也就是沒有辦法了?」三皇子的腳眼看又要踹上去,卻聽到了一陣女子發出的笑聲。

  他看向來人,一襲粉色的宮裝包著那玲瓏有致的身段,綴著寶石的腰帶把纖腰勾勒得更加明顯,眉宇間自有的高傲與貴氣,不是十公主戴瑞倩又會是誰。

  「皇妹,你怎麼來這裡了?」三皇子道。這地方在皇宮之中也極為隱秘,知道這地方的只有少數人而已,而十公主與他乃是一母同胞,彼此間關係更為緊密,一旦三皇子得勢的話,十公主的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

  「剛才看到三皇兄焦急的樣子,倒讓我覺得好笑了。只是一個蕭治之,竟讓三皇兄如此頭痛。」戴瑞倩扭著纖腰走進了室內。

  「莫不是你以為蕭治之是好對付的人?若是好對付的話,你早該讓他成為你的裙下臣,我也不必變得像如今這般狼狽。」三皇子冷哼一聲。

  戴瑞倩的臉色一變,咬著銀牙道:「我自然是希望皇兄好了,你我可算是一條船上的人,所以我特意來提醒皇兄一句,人無完人,蕭治之是人,自然也有弱點。」

  「哦?他有什麼弱點?」三皇子來了興趣。

  「女人。」一想到她秘密派人調查將軍府得到的情報,她便忍不住心中暗暗生恨。蕭治之竟然會鍾情一個丫鬟,簡直是對她的一種諷刺。

  「哈哈哈!」三皇子一聽這話,忍不住地大笑,「這天下誰都知道,蕭治之不喜女色,你居然和我說他的弱點是女人?」

  「信不信由你,我只能告訴你,蕭治之現在極為寵愛一個女子,你若是能抓住那女子的話,便能制住他。」戴瑞倩冷冷道。

  三皇子沉吟片刻,「好,你是我一母同胞的皇妹,我自然是信了。」

  「不過我這個消息並不是沒有代價的。」戴瑞倩扯出一抹冷笑,盯著三皇子。

  三皇子瞭然於胸,自己的妹妹從小就精於算計這性格,他還是知道的,「只要真的能夠制住蕭治之,我自然會把他留給皇妹了。」至於是不是廢了蕭治之的一身武功,或者把他弄得半死不活,那就不在他保證的範圍內了。

  「三皇兄明白就好。」戴瑞倩眼眸中閃過陰狠的光芒,「至於那個女人,皇兄就在制住了蕭治之後,一併解決了吧。」

  「那是自然。」

  兩人對視一眼,臉上均是皮笑肉不笑,一個想要解決目前的憂患,一個想要借刀殺人,各自都懷著心思,算計著別人。

  軍隊,在崇州可算是百姓們最常見到的了,但是像如此整齊的一支軍隊,卻很少見到。

  約莫數千之眾的軍隊整整齊齊地排成了兩列,護送著一輛馬車朝著崇州知府的府邸走去。崇州的百姓們莫不張頭探望,甚至有些見識廣的,見了這支軍隊士兵的打扮後,嚷著:「這可是蕭將軍的軍隊啊,蕭將軍不是在崇州城外端了流寇的老窩嗎?現在進了城,是不是打算徹底平了那些流寇?」

  各種議論紛紛而來。其中多是猜測這崇州城日後的戰事會如何。不過這些聲音終只是小聲說話,沒人敢對著這樣一支軍隊大發議論。

  馬車停在了知府府邸的門前,那知府老兒早就攜同著家眷們一起在門外恭候了。蕭將軍素以喜怒無常、陰晴不定而聞名朝野,他只希望在這平亂期間,不要惹惱了這位將軍大人。

  一見到馬車,知府連忙迎上了前,「下官……」

  「不必多禮,省得吵著了她。」壓得低低的語調,聽起來似真似幻,更有一絲說不出的溫柔。

  知府只覺得一陣恍惚,這聲音……是那冷面將軍發出來的?更甚至,他口中的「她」是什麼人?

  「劉校尉。」馬車內蕭治之的聲音再次低低地傳出。

  「屬下在。」站在馬車邊上的劉校尉同樣是壓低著聲音回答道。

  「若是附近有喧嘩者,一律殺無赦。」

  「是。」

  知府身子顫了顫,這蕭將軍果然是冷血無情。

  馬車的車簾終於緩緩地掀起。那俊雅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墨黑的發用著白玉的簪束起,光潔白皙的肌膚,卻透著稜角分明的冷峻,深邃的眸子,直挺的鼻樑,微微揚起的薄唇軟化了他整張臉的表情,看上去少了幾分冷淡,多了一些人味。

  他的手上還抱著一個人,而那俊美絕倫的臉龐,正一臉寵溺地望著懷中人兒。

  知府驀然覺得自己的腳下開始變得虛浮。這人……呃,真的是蕭將軍嗎?

  而將軍懷中的人兒,因為臉一直埋在將軍懷裡的緣故,眾人只能看到頭髮以及大致的身形。

  「帶路吧。」蕭治之瞥了一眼一旁已經呆愣如木的知府。

  「是、是。」知府依樣畫葫蘆地壓低聲音,連自己的那些家眷也不一一介紹了,只帶領著蕭治之來到了府邸中特意為了蕭治之而騰出的院落。

  「蕭將軍,這裡就是您起居休息的地方,若是有什麼不滿意,盡可知會下官。」

  「嗯。」蕭治之淡淡地頷首。

  正待把懷中的人兒安置到床上時,懷中的人動了動,惺忪地睜開眸子,用著剛睡醒時啞啞的聲音問道:「已經到崇州了嗎?」

  「到了,若是想睡的話就再睡會兒。」蕭治之說道,他當然看得出她還未睡夠。

  「唔……好。」楚珠玉咕噥一聲,又繼續合上了眼眸,「早知道昨晚就不看你那些佛經了,害得我好晚才睡著。」

  蕭治之細心地把楚珠玉放到了床上,再為她蓋上了被子。

  而一旁的知府,則再度身體僵化。

  自從到了崇州後,外面打仗打得昏天暗地,她每天只是窩在崇州的知府府內沏茶、看戲或者和府內知府的夫人、小妾以及那些丫鬟閒磕牙。

  當然,她不是沒有想過出去見識見識所謂的打仗平亂是怎麼回事。可惜她這點要求沒人答應。知府老爺是不敢答應,劉山校尉是不能答應,而蕭治之直接是用上了美男計,吻得她喘息連連,壓根忘了提要求的事。

  他的吻,她不會排斥,甚至是喜歡的。雖然依舊會臉紅,雖然每次他吻她的時候,她的心跳就變得好快,可是她卻不會拒絕。

  她喜歡他吻著她的時候,不斷地喊她的名字,喜歡他用著那樣依戀的姿勢抱著她入睡,喜歡他喝著她沏的茶那滿足的模樣,那樣會讓她感覺到,自己在他心中是獨一無二的……

  當然,獨一無二也有壞處,那壞處便是……

  「楚小姐,我……我已經兩個月沒出府看過親人了,不知道小姐是不是可以請將軍放我半日休息,讓我回家看望家人。」一個被知府撥來這院落伺候蕭治之的僕人跪在地上,抽抽泣泣地道。

  「那我試著幫你說一下吧。」楚珠玉應承道。

  「多謝楚小姐。」那下人退下。

  片刻之後。

  「楚小姐,王二那小子今天在打掃的時候,不小心踩上了將軍放在椅子上的衣裳。」有人跑著過來喊道。

  「那……把衣裳洗一洗就是了。」王二是誰?她的腦子裡實在是沒什麼印象。

  「雖然王二這小子是粗心大意了,但是好歹心地純良,還望楚小姐多美言幾句,饒了王二的性命啊!」那人自顧自地道,蒼老的眼中只差沒有熱淚奔騰了。

  性命?!「弄髒衣服要丟性命嗎?」她差點被口水給嗆住了。

  「那可是將軍的衣裳啊。」

  「我會和將軍說說,不讓王二丟性命。」她狂汗。

  「多謝楚小姐。」

  再過了片刻。

  「楚小姐!楚小姐!」大呼小叫的聲音,老遠就傳來了。楚珠玉頭痛地放下了手中正在研究的花茶,起身主動地走到了房門口。

  果然,一個胖胖的身影一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下起,楚珠玉認得這人,是這府裡的李嬤嬤。

  「楚小姐,快和我走!」李嬤嬤一見到楚珠玉,不由分說地就拉起了她。

  「走?去哪兒?」她莫名其妙。

  「去救人。」

  啥米,救人?「你確定我能救得了人?」

  「確定,確定,要是你都救不了,那可沒人救得了了。」李嬤嬤一邊拖著楚珠玉急急地走著,一邊說道:「我家少爺沒聽將軍的指揮,擅自帶著兵去追擊那流寇,現在被困住了,大人求將軍施以援手,將軍沒答應。」

  「這是軍事上的事兒,我不懂啊。」

  「你不懂不要緊,你只要求著將軍帶兵去救少爺就行!」李嬤嬤說得悲涼,「少爺可是老爺唯一的命根子,老爺只求能保住少爺性命,為家裡續著香火,至於救下來後如何懲罰,都可以由將軍來辦。」

  「可是我去求,行嗎?」楚珠玉猶豫著道。來到崇州後,知府一家對她倒確實不錯。

  「行,將軍可是最聽楚小姐你的話了。現在老爺夫人們都急得六神無主了,只指望著您了。」

  聽話嗎?楚珠玉眼前閃過了蕭治之的臉。好吧,她承認,大多時候,他倒是真的挺聽她話的。

  兩人一路急走著,渾然未察覺到這一路,都有人跟著。

  才走出這院落,楚珠玉便聽到「咚」的一聲,李嬤嬤那胖大的身軀已然重重地倒地。

  「李嬤嬤!」她驚叫道,卻看到一個穿著黑衣,蒙著臉的人站在她的面前。

  「你就是蕭治之在意的那個女人?」對方如是問道。

  「如果我說我不是,你會信嗎?」她警覺地四下張望,卻驀地發現本來應該守衛在府裡的侍衛們都已經躺在了地上。

  「自然不會。」黑衣人道,「我只是奉了我家主子的命令,把你帶回去而已。」

  「你家主子是誰?」

  「那得看你有沒有機會活著了!」黑衣人一記手刀朝著楚珠玉劈去。

  她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便軟綿綿地倒下了,腦中最後的念頭,則是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向蕭治之學上一兩手逃命的功夫,至少打不過,她還可以逃。

第十六章 大開殺戮,為救珠玉  

  寂靜的堂內,無一人敢發出聲音。而堂外,則早已有軍隊整整齊齊地候著,只等待命令一下,便開始行動。

  地上跪著的是已經清醒過來的李嬤嬤,肥胖的身軀不停地打著哆嗦。

  「把你知道的,給我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修長的手指捏著那串碧玉佛珠,蕭治之垂著眼瞼,臉上是風雨欲來的平靜。

  「回……回將軍,小的是奉了知府大人的命令,去找楚小姐,本來好好的,可誰知一出了院落,就暈了過去。」

  一旁的知府聽到李嬤嬤這話中有他,身子也抖得如李嬤嬤一般無二。

  「可有看清那人?」那佛珠與佛珠摩擦產生的輕微脆響,只聽得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沒……沒有。」李嬤嬤只恨不得自己再昏過去一次,也好過現在這樣。

  「報!」劉山疾奔進堂,抱拳跪下,「屬下根據聞香蟲的追蹤,已經探知楚小姐是被囚在了三院別莊內。」

  這話一出口,知府大大地倒抽了一口氣,「三院……三院別莊,那、那可是三皇子在崇州的住所啊,劉校尉可別探錯了消息。」

  「難道知府大人是懷疑這聞香蟲嗎?」劉山嘲諷地回道。聞香蟲,全身金色,在吸食了一個人的血液後,無論那人在哪裡,都可以找到。當然,前提是那人沒有用其他濃烈的香氣遮蓋住自身。

  「不敢。」知府只覺得手心的冷汗更多了。

  捏動著佛珠的手停了下來,蕭治之抬眼對著劉山道:「馬上準備一萬兵馬,包圍三院別莊!」

  「是!」劉山領命下去。

  「蕭……蕭將軍,包圍三皇子的別莊這事兒可非同小可啊,要是皇上怪罪下來的話……」那他可保不住腦袋上的烏紗帽了。

  知府的話還未說完,蕭治之已經一聲清嘯,不見了人影。

  三院別莊內,三皇子看著昏迷著被捆成一團的楚珠玉,懷疑地問道:「這就是你們查出來的那個女子?」

  「正是。」手下回答道。

  「那她到底有何吸引蕭治之的地方?」

  「屬下不知,只是這知府府內的人都說,蕭治之極為寵愛這個女子。」

  三皇子暗自詫異,本以為找出來的女子,容貌身段應該都勝於自己的皇妹,卻沒想到只是……

  「你把她帶來這裡,可有人跟蹤?」三皇子還是警惕地問道。

  「無人跟蹤。」原本守衛著這個女人的那些侍衛包括暗衛,都已經被他用迷香撂倒了。

  「很好。」三皇子大喜,不過卻也有些懷疑,一個女人,真的能制住蕭治之?

  「不好了,不好了!」跌跌撞撞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主……主子,屬下有事回報。」

  「什麼事大驚小怪的?」三皇子面色不悅。

  「蕭將軍帶兵把、把別莊給包圍了!」門外的下人斷斷續續地說道。

  「什麼?!這怎麼可能,蕭治之怎麼會來這裡?」三皇子身子猛然一震,他這次是偷偷潛來崇州,洛陽那邊除了幾個心腹之外無人知道此事。要是蕭治之把這別莊包圍住的話,那他來到崇州之事也隨之暴露,「是不是你,把他引來這裡?」他目光凶狠地盯著之前把楚珠玉擄來的黑衣人。

  「屬下絕對沒有讓人跟蹤。」那黑衣人慌忙辯解道。

  「那怎麼——」三皇子的目光盯著那昏迷中的楚珠玉,突然瞥見一隻金色的小飛蟲正停在了她的髮簪上,「該死的,是聞香蟲!蕭治之竟然對這女人用了聞香蟲!」

  聞香蟲數量極少,因此價格也是極高,一隻聞香蟲要上萬金,就連皇宮之中,也只不過是養了十隻還未喝過人血的聞香蟲而已。

  三皇子又驚又怒,只覺得渾身的骨頭咯咯作響,反手就打了還在昏迷中的楚珠玉一巴掌。

  楚珠玉悶悶地哼了一聲,被打醒了過來,只感覺到嘴角有溫熱的血液流了下來。

  「醒了?」三皇子陰陰道,繼續又打了楚珠玉一巴掌,「真沒想到蕭治之竟然捨得對你用聞香蟲!」

  聞香蟲?楚珠玉茫然著,眼前的情況,應該稱之為什麼呢?被擄劫?

  「你是誰?」她問道,看見一隻金色的小蟲被捏在了三皇子的手中。這金色的蟲子她見過,是在剛來崇州的時候,蕭治之曾經讓她餵著蟲子吃了一滴血。

  「這蟲子為什麼是喝血的?」當時她還曾奇怪地問道。

  「只要喝過那人的血,這蟲子便對那人的氣味極其敏感,即使到了天涯海角,它也能找得到。」他輕輕地撫著這金色的蟲子,「珠玉,如此,無論你在哪兒,我都能找到你。」

  找到她……找到她……

  臉上的疼痛感竟然不再那麼明顯,她滿腦子只想著他會不會找到她。

  「你還不配知道我是誰!」三皇子命人架起了楚珠玉,「既然蕭治之為了你敢包圍我的別莊,那麼我倒要看看,你對他究竟有多大的影響!」

  外面,人聲鼎沸,士兵們的咆哮吶喊聲音,兵器與兵器撞擊的聲音,還有那兵器刺穿血肉的聲音,聽得讓人渾身都起著顫慄。

  「把兵力都集中起來,既然蕭治之敢派兵包圍了我的地方,那麼我就讓他有去無回!」至於答應皇妹的事情,只能事後賠個禮。

  楚珠玉這才感覺到,這似乎不是一個普通的擄劫,而且面前這個為首的男人,衣著華麗,剛才更加是提到了兵力二字。

  這人是打算用她來對蕭治之不利嗎?那個在乎她,寵她的男人會怎麼樣呢?一想到他可能因為她而陷入不利局面,可能會受傷,她的心便不由得揪起。

  楚珠玉被人拖著往前走,然後,她的眼前看到了那漫天的血。

  好多血,地上橫躺著無數的屍體。

  「這……這是人嗎?」

  「太可怕了,不!不!天啊,誰來攔住他!」

  「蕭……蕭將軍,這裡是三皇子的別莊,你真以為你在這裡大開殺戮,皇上不會怪罪嗎……啊!」

  一隻手,已經穿透了那人的胸膛,隨著一聲驚叫,便沒了聲息。

  兩邊的士兵在不停地交鋒中,而在這片混戰之中,最顯眼的,便是那穿著一身黑袍的人。沒有如同其他士兵將領那樣穿上盔甲,他依舊是那黑衣玉冠,一手捏著那串原本該是碧玉色,如今已經被血染成了紅色的佛珠,而他的另一隻手,卻沒有如傳聞那般地握著經書,而是……成了他的武器。

  修長的手指,本該溫潤如玉,可是此刻卻是最鋒利的冰冷武器,直接刺穿著人的胸膛,一擊,只要一擊,就可以置人於死地。

  一個個的屍體,躺在了他的腳邊,飛濺而出的血,把他的左手染得通紅,他的身上、腳上、甚至於臉上,都被血濺上。是戰神,抑或是殺神,又或者是惡魔?

  嘔!

  三皇子一行人見到此情景,繞是見過大風大浪,都有嘔吐之感。只有楚珠玉怔怔地望著蕭治之。這是她所認識、所瞭解的他嗎?

  那麼的熟悉……卻又是那麼的陌生。明明是同樣的臉龐,但是她卻從來不曾在他的臉上見到過這樣的神情,那種被殺戮所籠罩的樣子,甚至於連他的眼,彷彿都是紅的。

  是戾氣!他渾身上下所散發的那股戾氣,讓人甚至未靠近,就已經心生膽怯。

  像是感應到了她的視線,他突然朝著她的方向望過來。

  「珠玉……」蕭治之的口中喃喃地念出二字。終於見到她了,僅僅只是看到了她,那慌亂不已的心便漸漸的安定了下來。

  三皇子驀然回過神來,趕緊吼道:「蕭治之,若是你還想她活命的話,就束手就擒。」

  「我若是讓你抓了,你真的會放了她?」蕭治之一步一步地朝著三皇子走來,而周圍竟無人敢阻攔,甚至不自覺地讓出一條道。

  「當然,本皇子是何等的身份,說出的話自然是一諾千金。」

  「可惜。」他淡淡道,「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相信。」

  「你就不怕我殺了她?」三皇子威脅道,卻只聽得砰砰兩聲,原本架住楚珠玉的兩人已經倒在了地上,而他們的眉心處,都嵌著一粒碧玉佛珠。

  他……竟然把那串碧玉佛珠給當成暗器來使?!三皇子只覺得喉嚨像是哽著什麼似的。瘋子!這個男人根本是個瘋子。這碧玉佛珠,乃是由慧悟禪師傳給蕭治之,據說一代傳一代,已有上百年歷史,甚至稱之為國寶都未嘗不可,而他現在竟然只為了救這個女子而……

  蕭治之一個起落,已然到了楚珠玉的身旁,手指一揮,切斷了綁著她的那些繩子。

  「你沒事吧!」楚珠玉第一反應是拉起了蕭治之的袖子,仔細地檢查著他的手有無受傷。

  「你被打了?」陰冷的聲音,有著無法言喻的怒氣。

  她愣了愣,直到他抬起手指,撫過她的唇角,楚珠玉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她臉上的傷,「只是小傷。」比起這裡的成片屍體,她的傷,就真的只是「小傷」。

  「痛嗎?」他低低地問道。

  「之前很痛,不過現在已經好些了。」她檢查完一隻手臂,再撩起他的另一隻手檢查了起來。

  「珠玉,我還要再辦一些事情,等我片刻,可好?」

  「哎?」沒等楚珠玉回答,蕭治之抱起她,幾個起落,到了劉山的面前,吩咐道:「保護好她。」

  「是。」劉山領命道。

  下一刻,蕭治之重新回到了三皇子的面前,那股自他身上散發的戾氣,比起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而看著對方的目光,更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是你打傷她的?」蕭治之平靜的眼神中一片無波,與那環繞在週身的戾氣全然相反。

  「是又怎麼樣?」反正也撕破臉了,更何況,他已經調派了明面上他所能支配的八九千士兵,真要和蕭治之對打起來,他也未必就是輸,「我堂堂一個皇子,難道還不能懲戒一個賤民嗎?」

  蕭治之不語,只是冷冷地盯著三皇子,一步步地朝他移近。

  「蕭治之,你、你要造反不成?」三皇子急急地吼道。

  「造反?蕭某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只不過我很好奇,三皇子現在應該在洛陽,為何反到了崇州。」

  「本皇子要在哪兒,不關你的事吧?」

  「本來我還想再過些時日和你掀底牌,既然你動了她,那麼就現在掀這底牌吧。三皇子,或者該說是流寇之首?」

  三皇子心一驚,無論如何也不明白,對方怎麼會知道這事,「放肆,你在胡說什麼?」

  「胡說嗎?不過那些無所謂了!」蕭治之伸出手,朝著三皇子抓去。

  「快,快攔住他!」三皇子叫道,拚命地躲在那些手下的身後。

  砰!砰!砰!

  不斷地有人倒在了蕭治之的腳邊,他的手,如同之前一樣,瘋狂地奪走人的性命,甚至更為殘忍,像是在洩憤一般。

  血的飛濺,讓三皇子看得又想作嘔。

  「你……你當真敢動我,就不怕皇上降罪於你?」三皇子開始害怕了。以前只是聽聞他的殘忍,今天見到了,才知道殺人原來可以如此之快的。

  「我自會和皇上說明。」他說得雲淡風輕,渾不在意他即將下手的對象是個皇子。

  而在另一邊的楚珠玉,則愣愣地看著蕭治之。這就是他說的還有些事要辦嗎?只因為她被眾人口中的三皇子打了?

  「他……要一直這樣殺人殺下去嗎?」吞嚥了喉中的口水,楚珠玉不安地問道。

  「是吧。」一旁的劉山答道。

  「那個三皇子,是當今天子的三皇子?」

  「正是。」

  「那他為什麼一直逼近那三皇子?」

  「將軍應該是打算要殺了三皇子吧。」看得出,將軍現在是極度的生氣,否則絕對不會殺人殺得如此……之快。

  嗄?「他真的敢殺三皇子?」她覺得自己快被口水給嗆住了。

  「敢。」基本上,除了謀朝篡位之外,劉山還真不知道,有什麼事情是自家將軍不敢的。

  「那殺皇子是什麼罪名?」楚珠玉顫顫地問道。

  「應該是受凌遲之刑吧,當然,也可能會是五馬分屍,好一點的話會砍頭,若是皇上震怒的話,可能很會……」劉山的話每多說一點,楚珠玉的臉色便白上一分。

  「當然了,即便將軍真的殺了三皇子,皇上也不可能這樣對將軍的。」將軍已經掌握了三皇子乃是崇州流寇之亂的主因,三皇子失勢是遲早的事情。

  不過,沒等聽到劉山的這句話,楚珠玉已經整個人衝了出去。

  「天!」劉山哀嚎道,將軍剛才可是讓他看好楚姑娘的啊。

  楚珠玉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有勇氣踩在那成堆的屍體上,是怎麼有勇氣穿過那刀光劍影,她腦子裡所有的念頭,都是——她不要他死!

  一想到蕭治之可能會死,她就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體,甚至在她還沒來得及想清楚前,身體便已經先一步地做出了反應,朝著他跑去。

  她踉蹌地奔跑著,用著她生平最快的速度,只想著接近他,更接近他一些……

  啪!

  楚珠玉撲向了蕭治之,雙臂牢牢地保住了他的腰。

  「怎麼了?」蕭治之一怔,低頭看著保住自己的人兒,「這兒危險,劉校尉沒有守著你嗎?」他一邊說著,一邊把她護在了懷中。

  「不關劉校尉的事情,是我有事要和你說。」她急急道。

  「哦?什麼事?」他一邊殺著人,一邊游刃有餘地和她說著話。

  「那個……那個……」她心慌意亂,最後迸出口的竟然是——「知府的兒子據說被流寇困住了,你真的不可以去救他嗎?」

  「你希望我救?」

  「希望。」

  「那好,我便派人去救。」

  「還……還有,幫我們打掃院落的那僕人已經兩個月沒回過家了,能放他休息半日嗎?」不對,她最該說的不是這個!楚珠玉心裡犯愁,但是嘴裡說出的話卻和真正想說的截然不同。

  「好。」

  「那王二不小心踩了你的衣服,你能饒了他的性命嗎?」她應該對他說的不是這個!

  「好。」

  拜託!這是什麼對話啊!周圍的那些士兵和三皇子的護衛們,全聽得一愣一愣的。

  「蕭治之,你不要太囂張了,你真以為你和這女人今天可以全身而退嗎?」那被守衛們團團護住的三皇子見此情景,面色從青變紫,再從紫變紅。

  蕭治之冷眼掃了三皇子一眼,隨即溫柔地對楚珠玉道:「珠玉,等我會兒,馬上我就可以解決了。」

  身形躍動,他一手摟著她的腰,另一隻手掌翻飛,只看得人眼花繚亂,三皇子的守衛倒了一批又一批。

  三皇子神色焦急,他想要撤離,但是這莊子裡面都被蕭治之的軍隊包圍著。

  生平第一次,他後悔聽了皇妹的提議,惹惱了這個命中的魔煞。那五根修長的手指,本該看著讓人賞心悅目,只是此刻,卻像是催命符。

  當蕭治之劈開了最後一個擋在三皇子跟在的守衛時,三皇子已經喊不出聲來了。

  那如玉似的五指,眼看著就要穿透三皇子的胸膛……

  「不要!」楚珠玉的手死命地抓著蕭治之的衣擺,「你……你不可以殺三皇子的。」

  「為什麼?他傷了你。」他身子一頓,左右停在了半空中。凡是傷害她的,他一個都不想放過。他的眼瞥過她臉上的淤紅以及破裂的嘴角,目光更沉了幾分。

  「我這只是小傷,你不可以殺他,他是皇子,你會有事的!」

  「我並不在乎這個。」

  「可是我會在乎!」她不想他有事,不想他被判罪,不想以後再也看不到他!這份心急,她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只能死死地抓著他的衣角,彷彿這樣便能阻止他。

  「你在乎我?」他的目光突然變得灼熱。

  「對!」她回答得很是肯定。

  「若是我不殺他,你會更在乎我一些嗎?」

  「應該……會吧。」

  「那好,我不殺他。」蕭治之收回了左手,雙眼只是亮晶晶地盯著楚珠玉。

  啥?她眨眨眼,有點回不過神。這樣……也行?

第十七章 交易  

  洛陽城的賭坊內,人聲鼎沸,篩子聲,吆喝聲,銀子銅錢下注的聲音,不斷地充斥在不算寬敞的房內。

  而在賭坊的後巷內,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不斷地被人拳打腳踢著。每一拳,每一腳都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身上,打得他哀嚎連連。

  「別……別打了,我欠賭坊的錢一定會還的!」中年男子嗆出了一口血,拚命地說道。

  「還?你拿什麼還?阿保,給他算算,他一共欠了我們賭坊多少銀子!」為首的男人一腳重重地踏在了中年男子的胸口上,引得對方一陣痛呼。

  「是。」被喚作阿保的男子拿出了一疊按著指印的借據,「發叔一共欠了我們賭坊一千三百四十五兩銀子。」

  「發叔,你可都聽清楚了。」為首的男子拿著借據抽著發叔的臉。

  「胡……胡說。」發叔一臉的不敢置信,「我明明只欠了你們五十兩銀子!」

  「發叔,利滾利這個道理,你難道不知道嗎?要是你再遲些日子還錢,只怕欠的錢還不止這個數字。」

  「我……我哪有這麼多錢還你們!」儘管他明知道在賭坊裡借錢沒有好下場,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賭癮,總想著也許下一次可以翻本。

  「錢,我們當然也知道你沒有那麼多,你不是還有個女兒嗎,把你女兒賣去青樓,還怕還不起這些銀子嗎?」

  「我怎麼可以把女兒賣去青樓?」

  「不肯賣?那行!繼續打!」為首的男人手一揮,那些手下繼續對著發叔狠打。

  「啊……啊!別、別打了,錢我會還,可是我那閨女還要嫁人啊,怎麼可以賣去青樓!」

  「既然不想賣女兒,那麼就只好打掉你這條老命了!」又一拳,把這發叔打得鼻血直流。

  「哎唷,饒、饒了我吧!」

  「那你這女兒是賣還是不賣?」

  「我……我……」發叔雙唇哆嗦,終還是有些捨不得自己的老命,正待答應,這巷子裡卻突然傳來了女人的聲音。

  「他欠你們的錢,我來還。」

  「姑娘,你沒搞錯吧,你可知這老傢伙欠了我們多少銀子?」

  「這些夠嗎?」那女子扔下一包銀子。

  為首的男人一看,連連道:「夠了夠了!既然姑娘把這老傢伙還債,那這些借據就是姑娘的了!」說著,便把那些借據交給了對方。

  那女子穿著一身素衣,戴著斗笠,明顯是不想讓人見到真面目。也不廢話,只是接過了借據。

  不多久,後巷中只剩下了那名女子和發叔。

  「你是發叔?」女子開口問道,那聲音發叔聽著全然陌生。

  「……是。」發叔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不知道姑娘是哪位,為什麼要幫我還這錢?」

  「幫你還債,只是想和你做個交易,一旦交易成功後,你所得到的,就遠遠不是剛才那個數目。可是——」女子語音一頓,原本淡淡的語氣變得狠厲,「要是你不肯做這筆交易的話,那麼不止剛才的賭債,你的女兒還會被賣做軍妓,做那最下賤的勾當。」

  「什麼?」發叔傻眼了,「你……你究竟是誰,要和我做什麼交易?」

  「總之,和你做的交易,你一定能夠完得成,至於我是誰,這就不是你該問的了!」女子如是說道。

  當夜,十公主身邊的侍女匆匆回宮,進了公主的閨閣。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十公主戴瑞倩冷聲問道。

  「一切都辦妥了,那人已經答應了。」那宮女答道。

  戴瑞倩眼中閃過狠辣的光芒,幽幽道:「沒想到三皇兄如此不頂用,這一次我親自來,倒要看看那蕭治之,如何救得了那女人!」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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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9-9 15:37:55

第十八章 不許離開  

  三皇子最終是保下了一命,隨著蕭治之急報回洛陽,三皇子被押解回去,這下他可以說是徹底地失勢了。

  在失去了三皇子的指揮後,崇州的流寇更加混亂,而蕭治之採取了各個擊破的策略,只一個多月的時間,便把那些流寇消滅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一些,也不足以為患,全滅只是遲早的事情。

  而在楚珠玉勸說蕭治之出兵救下知府的兒子後,知府一家簡直把楚珠玉當成了救命恩人。

  只不過此刻的恩人,卻在和某將軍討價還價中……

  「我要出去!」女人強烈地要求著。

  「不行。」男人沒得商量地拒絕道。

  「為什麼不行?」

  「你的傷還沒好。」

  「胡說,大夫早說我的傷好了。」

  「外面太亂。」

  「哪有,大家都說你平定了流寇,現在外面治安好了許多。」

  某將軍歎了口氣,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經書,「我不放心。」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楚珠玉咕噥著道。

  「總之,我不能放過任何一絲一毫的可能。」蕭治之的手指,習慣性地撫過楚珠玉的嘴角,自從她嘴角受傷裂開後,他常常都會輕撫她的嘴角,像是在不斷地自我提醒,因為他的大意,而害得她被擄走,甚至受傷。

  楚珠玉癟癟嘴。

  雖然明白他這樣是擔心她,怕她受傷,但是楚珠玉還是有些受不了,總覺得現在這樣,走到哪裡都人前人後的,還沒以前在將軍府做丫鬟自在。更何況她自從來了崇州後,一直就想去這一帶的茶行看看,「你要是老這樣管著我的話,當心我一個不開心,真的離開你!」

  楚珠玉原本只是隨口說一下,卻沒想到這句話一出口,蕭治之的臉色驟然變得蒼白,「你說什麼?」

  「啊?」她怔怔地看著他蒼白的臉。

  「你要離開嗎?珠玉。」他直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空氣一下子變得沉悶,似乎無形之中充斥著一股壓力。

  「我……」她張了張口,卻覺得唇也乾澀無比。他的臉色煞白如紙,但是他的眼神卻極其的凌厲,像是要燃燒似的,充斥著一種危險的氣息。

  「告訴我,是還是不是?」他的手指又在撫著她的唇瓣,卻不是撫著那曾經有過傷的嘴角,而是沿著她的唇形,由左至右,再由右到左地撫弄著。

  她的唇開始有些發燙,而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更加濃烈了。

  「絕清,你聽我說,我只是……」

  「不許說!」他的大掌猛然地摀住了她的嘴。不想從她的口中聽到任何的聲音,他怕她說出口的話,會讓他無法承受。

  「我不許,不許你離開我!」蕭治之一把抱住了楚珠玉,雙唇移近她的耳畔不停地道,心中的那種恐慌是什麼?那種驚慌,那種肉被絞著的疼痛,讓他無法去承受。

  他的手指在顫,身體在顫,甚至連他的聲音都在顫抖著。她沒有想到自己簡單的一句話,卻可以引起他如此強烈的反應。

  「你答應過不會離開我的。」直到鼻尖全是她身上的香味,「珠玉,為什麼要離開我?是我做得還不夠好嗎?還是愛你愛得還不夠多?」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她在心中吶喊道。

  「真是奇怪,你一說離開,我胸口就痛得好厲害。」痛到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楚珠玉無比的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說那句話,「唔……唔……」她想要說話,但是因為唇被捂著,她只能發出嗚嗚的吟聲。

  他的吻不停地灑在她的發上,她的眼上,她的額上,她的脖子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證明她是在他的身邊的。

  老天!該怎麼樣才能告訴他,她剛才只是一句玩笑話,該怎麼樣才能讓他知道?

  她的身體被他死死地抱住,嘴被他摀住,而能動的,只有那雙手而已……

  心念一動,楚珠玉抬起雙手,攀住了蕭治之的後背。

  他身子一震,動作停了下來。

  「珠玉,你不會離開我的,是不是?」他問。

  她很用力地點了點頭,同時又晃了晃腦袋,示意他把手移開。

  蕭治之猶豫了片刻後,移開了那一直捂著楚珠玉的手掌。

  「絕清,對不起,我剛才只是和你說玩笑話,不是真的!」她歉然道,「我沒想到你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她從來不知道,她無心的一句話,可以讓他變成這般。

  「你只是在和我開玩笑?」他臉上的血色在一點一點地恢復。

  「嗯。」她抱著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閉上眼,「如果你生氣的話,可以狠狠地揍我……」

  迎來的,卻是一個溫暖的懷抱,「珠玉,以後別再這樣嚇我了。」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竟然膽小到了這種程度。

  在崇州想要外出,看來從蕭治之這裡下手是沒指望了。楚珠玉長歎一氣,只差沒有蹲在牆角數圈圈了。

  蕭治之這幾日很忙,幾乎天天都在忙著清除城裡最後殘餘的流寇。而楚珠玉則和知府老爺的那幾個夫人天天輪流喝著各種茶水。

  而其中的三夫人,更是好茶之人

  「楚小姐,你沏茶的功夫真的很好。」幾位夫人,但凡是喝過楚珠玉沏的茶,沒有人不稱讚的。

  「我也只會沏茶而已。」每次都被這樣稱讚,倒弄得楚珠玉不好意思了。

  「沏茶雖然很多人會,可是要沏得好喝,會的人可不多,我在這崇州城裡喝過的茶館也算不少,幾乎沒什麼人的沏茶功夫比得上楚小姐!」知府夫人笑語道。

  「那是,那是!」幾位夫人附和道。

  「要不是楚小姐精通沏茶,老爺那些上好的茶葉,還不是讓咱們白白糟蹋了!」

  「以後可得讓那些丫鬟都好好學學這沏茶的功夫,省得把好茶葉都沏得那麼難喝。」

  「楚小姐,要是你有空的話,不如就教教這些丫鬟如何沏茶吧。」

  「好啊。」楚珠玉答道,正好讓她打發無聊的時間。

  這些夫人中,反倒是最好茶的三夫人,自始至終都沒開口,像是在想著什麼事。

  「三夫人?這茶不好喝嗎?」四夫人問道。

  三夫人連忙搖頭,「這茶很好喝,香馥濃烈,滋味鮮爽。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我聽說最近崇州城裡來了個煮茶師傅,用的茶葉很特別,但凡是喝過的人,都讚不絕口,不知道和楚小姐沏的茶,孰優孰劣。」三夫人的語氣,聽得出很是嚮往那煮茶師傅的茶。

  「當然是楚小姐沏的好了。」

  「這根本不用比。」

  未等楚珠玉開口,幾位夫人已經先開口說。

  「是我說錯了。」三夫人歉然道。

  不過楚珠玉倒是對三夫人說的話很感興趣。等到幾位夫人離去後,她叫住了三夫人:「三夫人,請留步!」

  「楚小姐有什麼事嗎?」

  「那煮茶師傅的茶真的很特別嗎?」楚珠玉拉近三夫人問道。

  一提到這事兒,三夫人立刻來了精神,「是啊,聽說很不錯呢,選的茶葉很特別,泡茶的手法也好。聽說那煮茶師傅來了沒多久,那茶館的生意便好了許多。」

  楚珠玉聽得興致勃勃,「那你知道選的是什麼茶葉嗎?」

  「這倒不知。」三夫人搖搖頭,隨即又問:「楚姑娘有興趣?」

  「是啊?」她點頭。

  「那不如讓老爺把那煮茶師傅請到府裡?」

  「這倒不必了。」她更想去那茶館裡喝茶,順便也看看崇州的茶館和洛陽的茶館有什麼不一樣。也許她還可以借鑒一些經驗,回洛陽後用於她家的茶館。

  一思及此,楚珠玉便不由自主地興奮了起來。既然蕭治之不許她光明正大地出府,那偷偷溜出去的話,應該可以吧,只要不讓他知道的話……

  就沒問題了!

第十九章 封城  

  清晨,天還濛濛亮,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穿著一身丫鬟的衣裳,手中捧著一隻高大的花瓶,幾乎遮住了整張臉。

  在路過門口的守衛時,守衛好奇地問道:「小梅,楚小姐不喜歡這花瓶嗎?」

  「是……是啊,小姐讓我去那鋪子裡再換一個。」那小丫鬟含含糊糊地說道,快步走出了知府府。

  一直到出了府,登上了一輛馬車,那小丫鬟才長長地喘出了一口氣,從花瓶後露出的那張臉,赫然是楚珠玉。

  「小丫鬟,去哪兒啊?」車伕問道。楚珠玉雖然在知府府住了好一段時間,不過因為一直在內院裡住,所以府裡的下人,認識她的並不多。

  「聽說這城裡新來個手藝不錯的煮茶師父,你知道是哪家茶館嗎?」

  「哦,你說的是興源茶館吧。」

  「就去那家茶館!」

  「咦,小丫鬟,你去茶館做什麼?」車伕奇怪地問道。

  「呃……楚小姐讓我去那茶館看看煮茶師傅用的都是哪些茶葉。」楚珠玉編著理由。

  馬車一路駛到了茶館。楚珠玉跳下馬車,走進了茶館。

  「哎,客人是第一次來嗎?」小二迎了上來。

  「是啊。聽說你們這裡新來了個煮茶師傅,我想喝一下你們這裡的茶和別處有什麼不同。」她那雙好奇的眼睛四處張望著。難得蕭治之要幾天之後才回知府府,她當然要趁這個機會好好來這家茶館取取經。

  「好嘞,姑娘可以先選茶,看你喝哪種茶!」小二拿著一疊茶單給了楚珠玉。

  這邊,楚珠玉忙著選茶,渾然未覺知府府中,掀起了怎樣的風暴。

  跪在地上的丫鬟小梅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道:「楚……楚小姐一定要我和她換了衣裳,還……還有,花瓶是楚小姐在將軍前天離開府的時候,讓我去鋪子裡買回來的。小姐還說……」

  「還說什麼啊?」一旁的知府大人急了。這才沒安靜多久的日子呢,怎麼又出狀況了!

  「小姐還說……將軍要幾天後才回來,不會有問題的……」小梅膽怯怯地看著那坐在主位上,一臉陰沉的將軍。好可怕!那模樣簡直像是要殺人一般。她懷疑自己等會兒會不會被將軍活活打死。

  轟!

  蕭治之原本左手搭著的那張几子,瞬間變得粉碎。

  身體中的那股憤怒,像是需要一個宣洩的渠道。

  當他回到房裡的時候,看到的卻不是她,那種失落,那種心慌,那種怒氣,他甚至不知道該怎樣來形容。她居然偷偷地離開了,她答應的話還在他的耳邊,但是為什麼她卻還是要離開他?

  還是說,她對他所說的一切,只是謊言?

  碎木扎進了蕭治之的手掌,鮮血一滴滴地順著掌心、手指淌到了地上。

  小梅嚇得癱軟在了地上,而其他在場的一些人,也都嚇得面色一變。

  「將軍,你的手!」劉山驚道。他跟隨蕭治之多年,即使上戰場都極少看到他流血,可是現在卻……情之一字,最是傷人,連將軍這般的人物也逃不過。

  渾然沒有在意手心的流血,蕭治之只是繼續問道:「在府外載過她的車伕找到了嗎?」

  「還沒找到。」劉山回稟道。

  「那知道她會去哪兒嗎?」

  「已問過所有的人,沒人知道楚小姐出府究竟是去什麼地方。」

  蕭治之垂下眼簾,抿著唇,像是在思考著什麼。所有人,幾乎都在屏息等待著。

  終於,他的唇緩緩開啟,吐出了兩個讓所有人心驚的字眼:「封城!」

  「什麼?」

  「將軍要封城?」

  「封城一事非同小可啊,可能會引起百姓恐慌!」

  一時之間,沒有人不為那兩個字感到震驚。

  蕭治之卻沒有任何的轉圜餘地,「馬上封鎖城門,然後一條街一條街地搜,直到把她搜出來為止!」他要把她逮出來,無論如何也不讓她離開。

  「蕭將軍,只是為了找一個女子,就封城搜街的話……」知府猶豫地道,卻在說到一半的時候,驟然收住了聲。

  那雙深邃的眼眸,像是染上了一層濃濃的黑色,幾乎要把人的思緒全部都吞噬一般。而他的嘴角,卻反而掀起了一抹弧度,「若是能找到她的話,即使是屠城又何妨。」

  清冷的聲音,重重地敲擊進人的耳內。

  而那笑容,或許該稱之為——怒極反笑。

第二十章 深愛  

  興源茶樓內,楚珠玉一杯接一杯地喝著茶,不過卻總覺得這茶味,她似乎曾經喝過,而且這茶館內所具有特色的茶,竟然和她在自家茶館所推出過的花茶一樣,老讓她覺得怪怪的。

  雖然不能說只她一家可以推出花茶,但是就連花茶的種類也一樣,就未免太巧合了。

  「小二,你們家這煮茶師傅去過洛陽嗎?」楚珠玉好奇地問著那店小二。

  「嘿,姑娘,你可真有眼光,我們這煮茶師傅啊,就是從洛陽來崇州的。洛陽可是天子腳下啊,那兒的茶館,可比崇州好多了。在這崇州,想嘗洛陽口味的茶,那可只有咱們這家茶館。」

  也許是洛陽的某位煮茶師傅在她家的茶館偷了師,又來到這崇州謀生,楚珠玉暗自想著,「那能我見一下這位煮茶師傅嗎?我也是洛陽來的。」

  「這……」小二面有難色,「我們這師傅為人古怪得很,從來不見外人的,就連煮茶,都會戴著斗笠。」

  「戴著斗笠?」

  「我家老闆說了,但凡有點本事的人,可能總有些怪癖。」小二壓低著聲音道。

  突然,這茶樓外的街道上揚起一陣陣的喧嘩吵鬧聲。喝茶的人,最忌諱的便是這些喧嘩吵鬧。

  「姑娘,我去看看出了什麼事!」小二急急地朝著茶館外奔去。

  楚珠玉拿起了剛端上桌的一杯花茶,喝了一口,雖然選料和她家的茶館是一樣的,但是因為沖泡手法的不同,所以入口的感覺也不同。

  而且這茶裡,總覺得除了花茶的味道,似乎還多了一些其他的……

  「不好了,不好了!官兵封城搜街了!」茶館裡已經有人叫嚷了起來。

  「什麼?」

  「難道流寇又開始作亂了?」

  「這命令可知是誰下的?」

  一時之間,茶館中議論紛紛。

  「聽說是蕭將軍下的,為了尋找一名女子。」有剛才出去過的書生模樣的人喊道。

  砰!

  楚珠玉握著茶杯的手一鬆,手中的茶水已灑了一桌。引得茶館內的眾人又朝她望來。

  她趕忙低下頭,把茶杯扶正了。是蕭治之下令封城搜街的?那他要找的女子,該不會是——

  「那女子難道是什麼重犯?」茶館內又有人問道。

  「倒也不像,我剛才看過官兵手中那女子的畫像,看上去倒不像是窮兇惡極之人。」剛出去過的那書生說道。

  「哦,那畫像中的女子長得什麼模樣?」眾人好奇。

  書生想了想後道:「那女子乃是圓臉,長眉,雙眸微圓,天庭飽滿,翹鼻,櫻唇,頭戴著一支黃木小簪,聽官兵說那女子身材嬌小,約莫只有五尺一寸左右……」

  隨著書生的細細描述,那茶館內的眾人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了楚珠玉的身上,最後,甚至那本在描述的書生也望向了楚珠玉。

  「哎,她不就是……」

  「天哪!她就是官兵要找的人!」

  「快,快抓住她,把她送交官府!」

  茶館內亂成一團,眾人正準備動手時,突然外面的官兵們在小二的帶領下進入了茶館。

  小二正邊走邊恭敬地道:「小的絕對沒有看錯,這位姑娘正是在茶館內喝茶的客人。」

  不多時,那些官兵已經走到了楚珠玉的面前。為首的官兵在她的跟前拿出了一張畫像,比對了一下後問道:「請問小姐是否名喚楚珠玉?」

  楚珠玉早在官兵拿出畫像的時候已經呆住了。根本沒有想到自己小小的一次偷溜,卻會引得如此大的動靜。

  「小姐?」官兵喊道。

  楚珠玉回過神來,手指侷促不安地抓了抓衣襟,「……是。」

  得到了她肯定的答覆後,官兵們齊齊跪下,「請楚小姐在此稍等片刻。」

  「啊?」她一愣神,便看到那為首的士兵已經到了茶館的樓前,當空放出了一枚信號彈。

  紫色的煙花劃過了天際。時間一點點地過去,直到她看見了那抹黑色的身影,一步步地走進了茶樓。

  他——一身黑袍,紫金的腰帶繫在腰間,儒雅得像是那些舞文潑墨的文人,紫玉色的簪插在他的發間,與那腰帶混成一體;墨黑的發一縷一縷地垂落在他的頰邊、肩上,與那黑衣、黑眸,幾乎融在了一塊兒。他一步一步地朝著她走來,臉上的神色卻並非她想像中的暴怒,而是帶著慵懶的微笑。

  可是這笑容,卻讓她沒由來地寒毛豎起,感覺到危險無比。甚至覺得,這比他暴怒的樣子還要可怕。

  楚珠玉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退著,直到退到了牆邊,脊背頂著牆壁。

  他站定在她的跟前,居高臨下地盯著她,那雙漆黑的眸子,讓她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終於,他停在了她的面前,看很溫柔地抓起了她的手腕,只是那五指,卻捏得死緊,幾乎嵌入了她的皮肉之中。

  好痛!楚珠玉蹙起了柳眉,卻看到蕭治之笑語盈盈地道:「珠玉,玩累了嗎?該回去了。」

  「我……絕清,我……」她嚅了嚅唇,想要解釋。

  「不過,就算你不想回去,也來不及了。」他笑顏更甚,猛地把她抗上了肩頭,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茶館。

  ……

  沒人注意到,在茶館的角落裡,縮著一個女子,自始至終看著這一幕,手心中早已是一層冷汗。

  肚子被肩膀的骨頭頂著,楚珠玉整個腦袋朝下,像沙包似的被蕭治之一路抗回了知府府邸的院落。

  「絕清,你先放我下來!」她嚷道,只覺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倒流到了頭頂。

  蕭治之不語,只是繼續往前走著。

  「好啦,我知道我的確是不應該瞞著你偷偷溜出去,不過我實在是很想去那茶館看看。」她努力地檢討這錯誤,只希望能夠擺脫沙包的命運。

  他依舊不語。

  倒是知府大人抖抖索索地迎了上來,「恭喜將軍找到了楚小姐啊……」

  「知府老爺,請你和絕清說一下,讓他快把我放下來!」楚珠玉求救道。

  說?他怎麼敢和將軍說哦!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蕭治之現在是處於極怒狀態。知府老爺扔了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給楚珠玉。

  啪!

  蕭治之一掌推開了寢臥的門,「沒有我的吩咐,不管裡面發出什麼聲音,都不許闖進來!」

  「是!」眾侍衛領命。

  蕭治之扛著楚珠玉進了房,關上門。下一刻,楚珠玉便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自己已經被他扔在了床上。

  痛、痛、痛、痛啊!雖然床上有著柔軟的被子鋪著,但是楚珠玉的脊背還是因為衝撞力而被摔得好痛。

  「我知道我這次偷偷溜出去是我不對,但是你也不能這樣對我啊!」她掙扎著起身,揉著摔疼的脊背。

  「或許就是因為我對你太好,太縱容了,所以你總是忘了答應我的事。」蕭治之站在床邊,俯下身子盯著楚珠玉。

  「哪……哪有啊。」她回答得心虛。

  「崇州這裡的流寇並沒有完全清除,你這樣出門,可知會遇到什麼危險?」他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她的秀髮。

  修長的手指,在撥著她秀髮的時候,那冰涼的指尖,會不時地碰觸到她面頰的肌膚。那涼涼的觸意,像是無心,又像是有意。那手指,更像是在散發著一種誘惑,讓人無法不被吸引。

  倏然,他的手拔掉了她插在頭上的木頭簪子。

  「啊!」她驚呼一聲,一頭長髮隨之披落下來。

  他卻平靜地繼續整理著她的髮絲,淺笑著道:「如果你不知道被流寇抓住了,會有什麼下場的話,那麼我來告訴你。可能會被毒打,或者會被一刀砍死,更有可能會被充當無數男人的玩偶,你可知道軍妓一詞是何含義……」

  隨著他的聲音輕輕柔柔地散在房內,他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濃,但是她卻聽得膽戰心驚。

  「我不知道會這樣。」她訥訥地答道。

  「也許,我早該讓你成為我的人,或許只有這樣,才可以真正地留住你。」絲竹般美妙的聲音,就像輕柔的羽毛,在耳蝸輕輕搖曳著,足以勾起人內心所有的遐想。

  他的左手不知何時環住了她的腰,而右手則在扯著她的腰帶。

  「不要!」楚珠玉沒由來地慌了,用力地推開了蕭治之,拚命地想要爬下床。

  他難道是想要把她……不!不!雖然她是喜歡他的,可是卻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被佔有。

  但是他的手卻抓住了她的腳踝,把她抓回到了床上。

  「你放手!我要出去!」她掙扎著,但是卻敵不過他的力氣,他寬闊的胸膛壓在了她的身上,她身上的衣衫更是凌亂地散開著。

  「別抗拒我,珠玉。」他俯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著,呼出的熱氣卻讓她的身子不住地顫抖著,他的吻輕輕地灑落在她的頸子上,把她完全禁錮在自己的懷中,「可是只有這樣,才可以讓你留在我身邊,心甘情願。」

  「不是的,絕清,你不必這樣做,我就會心甘情願的。」她急急地道,但是雙手卻怎麼也推不開他。

  「是嗎?」他低低地笑著。

  她抬頭,卻在他的眼中看不到絲毫的笑意,「絕清,你聽我說,我是偷溜出去,可是我並不是想離開你!」

  「你以為你如今說的話,我還會相信嗎?」他扯下了她的衣衫,在她的身上印下了一個又一個細碎的吻。

  空氣接觸著柔嫩的肌膚,她不禁戰慄著,卻激起了他更大的慾望。

  「不……」她想要避開他,卻惹得他的慾望更加強烈。

  漆黑的雙眸染上濃濃的情慾,他的唇舌慢慢地上移,移到了她的耳垂邊。他的舌尖反覆地舔弄著她小巧的耳肉,沙啞的語音在她的耳邊低喃著:「珠玉,你可知道我有多愛你嗎?我離不開你,而你,也該離不開我才是。」

  她知道,她從來都是知道他愛她的,可是她不要他這般對她!楚珠玉拚命地推拒著蕭治之那堅硬的胸膛,即使隔著那衣衫,她也能感受到他不斷升高的體溫以及……狂跳的心臟。

  好燙!手心好燙!

  她的小手一縮,他卻趁勢壓得她更緊。他的唇壓上了她的,舌尖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量撬開了她的貝齒,如驟雨般狂捲著她的檀口。

  來不及嚥下的唾液,隨著他舌尖的攪動而一點點地流出了口腔,順著她的嘴角往下流淌,宛若那耀目銀絲。

  「唔……」她呻吟著,只能被動地接受著他的吻。

  那麼的強烈,強烈到像是要把她整個人給吞噬了一般。

  直到她臉漲得通紅,幾近窒息了,他才終於鬆開了口,舌尖退出了她的檀口,可是仍然捨不得她的唇。她渾身無力,只能任由他的舌尖一遍一遍地刷過她的唇瓣。

  「說,你是我的!」他呢喃著。

  她卻只是微微地喘著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說啊,說你是我的!」他堅持著,大手向下移,眼看著就要扯掉她的裙子。

  楚珠玉猛然地大大倒抽了一口氣,雙眸祈求地看著蕭治之,「不要!不要逼我恨你好不好?」

  「你會恨我嗎?」她口中的恨字,像是一根鋒利的長矛,重重地扎進了他的心窩。心驀然地開始發疼,疼得他不知道該如何遏制!

  「我不知道!可是我不喜歡在這樣的情況下被你佔有。即使你以愛我為名,也不可以!」她不希望他是以憤怒的表情佔有著她,她所想要看到的是他發自內心的笑……

  「不喜歡嗎?」他喃喃著。

  楚珠玉繼續道:「也許我永遠也體會不到你現在的心情。可是我真的不會離開你的!在你那天用著那樣蒼白的臉色,顫抖著抱著我的時候,我就對自己說,不會離開你了!」

  是的,不會離開他了!僅僅只是她一句玩笑似的話,就可以讓他有那麼大的反應,她楚珠玉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這樣的愛呢?

  「絕清,我不是傻子,你對我的愛,對我的寵,我都明白!全都放在心中。也許一開始,我只是同情你無法入睡,可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竟然愛上了你。甚至我很開心,你抱著我,可以安然入眠。」

  「你……愛我?」他的眼中迸發出了震驚與狂喜。

  「是的,我愛你。」她很肯定地說著,「所以,你根本不需要用這種強迫的手段,我也會心甘情願地留在你身邊,一生一世!」

  她許下了承諾,安慰著他不安的心。

  他定定地凝視著她,用著無比莊重的聲音一字一句地道:「縱然經過了一百大劫,所作的業力永不銷亡,等到那因緣際會之時,應得的果報仍自承當。珠玉,即使愛你,會讓我遭遇到任何的劫難報應,我也會甘之如飴。」

  她怔然著,這個男人愛她究竟有多深呢?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9-9 15:41:17

第二十一章 解毒  

  一場外出的風波,總算有驚無險地度過。不過楚珠玉依然不甘心地和蕭治之討價還價。

  「如果等到流寇都平定了,你可不能再像關押犯人一樣老把我關著,哪兒都不讓我去。」

  「這……」蕭治之猶豫了。

  「哪,我是很愛你啦,如果你不那麼限制我自由的話,我就會更愛你。」

  「……」某將軍開始左右掙扎,過了良久後,終於艱難地點了一下頭。

  楚珠玉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嘻嘻,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不過……呃,絕清,我還有一件事要對你說。」

  「什麼事?」

  「我……我……」她「我」了幾聲,終於發現原來說實話還是需要莫大的勇氣的。

  「嗯?」他氣定神閒地等著她接下去的話。

  楚珠玉閉上雙眼,把心一橫,「我其實當初進將軍府是別有目的的。」這件事他遲早會知道,倒不如由她早點坦白地告訴他。

  「我知道!」蕭治之的聲音波瀾不驚。

  什麼?她猛然地睜開眼睛,「你知道?」

  他頷首。

  「你怎麼會知道?」她還一直以為自己瞞得天衣無縫呢。

  「你和我去觀音廟的時候,我發現你可能認識楚慕才,於是就派人調查了一下,才知道你原來是楚慕才的表妹,悅沁茶館老闆的女兒。」他彷彿在說著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楚珠玉訥訥地張大了嘴巴,天!那時候,他……他居然發現了!

  「那你知道我進府是什麼目的?」她問。

  「不知。」他搖頭。

  「不知道你還敢把我留在府裡?你難道不怕我是別人派來的殺手嗎?或者是要找你報仇什麼的?」楚珠玉哇哇大叫道,這天下間,要他蕭將軍命的人,有很多。

  「可是你不是。」

  「……」她被噎得無語,「你難道不好奇我進府裡的目的嗎?」

  「不好奇。」

  簡單的三個字,讓她的頭重重地垂下,就連想進一步坦白解釋她那不良「目的」的決心都沒了,「你確定你真的愛我?」

  「自然。」他伸手,把她拉近自己的身邊,「無論你有什麼目的,我都不在乎,若是你需要我來幫你達成的話,那麼我便幫你。」

  他聲音刷過她的耳際,那烏黑的髮絲因為風的吹拂,而時不時地碰到了她的臉頰。楚珠玉的臉驀地一紅。

  好吧,儘管兩人已經相處挺長時間了,但是對著他,她還是容易臉紅心跳。

  「別……別靠我那麼近啦!」她忍不住地抗議道。怪只能怪他長得太好看,而她對美人的抵抗力有限。

  「若是我非要靠近呢?」他的臉更加貼近著她的臉,鼻尖幾乎碰上了她的鼻尖。

  轟!

  楚珠玉只覺得臉上燙得要命,鼻尖只纏繞著他的氣息,他黑墨般的眼,光滑的皮膚,挺直的鼻樑,淡淡的唇色,全都讓她……

  鼻間,突然湧出了兩股熱流,滴答滴答地往下躺著。

  楚珠玉只看到蕭治之臉色一變,她馬上伸手朝著鼻子摸去。手指上,沾染著溫熱的血液。

  老天,不是吧,她居然看著他看到流鼻血?!

  「把頭仰起來。」蕭治之急忙道。

  「哦……好。」楚珠玉趕緊把頭仰起,隨即解釋道:「人其實很容易流鼻血的,我絕對不是因為你太美,看呆了才流鼻血的……」

  話一出口,她隨即想要咬掉自己的舌頭,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我知道。」他的手搭上了她的脈搏。

  「你真的知道?」

  「對。」

  「呃……那就好。」她心虛地道。頭開始有些昏昏沉沉的了,是因為流血的關係嗎?眼皮也彷彿變得越來越沉重。

  身體像是變得很累似的,她忍不住合上了眼睛。

  好想睡……

  這崇州最有名的大夫此刻正滿頭大汗給躺在這床上昏迷不醒的楚小姐把著脈。

  這把脈得越久,大夫的面色便越難看,流的汗也越多。

  脈號完了,大夫跪在蕭治之的跟前,惶恐道:「小民只診斷出楚姑娘是中了毒,但是所中何毒,小民見識淺薄,無法診出。」

  蕭治之的臉色陰暗,走到床邊,看著昏迷中的楚珠玉。

  她的眼角、耳朵都已經開始滲出了血。中毒!到底是何時中的毒?在這將軍府中,她所吃的任何食物,喝的水都有專人驗毒,只除了……

  蕭治之的腦海中驀然想起昨日楚珠玉所呆的茶樓,「來人!」

  「在!」有侍衛應道。

  「馬上派人,把昨日出入興源茶樓的所有人都找出來!」

  「是!」侍衛領命下去了。

  蕭治之抬起手,微微地探著楚珠玉的鼻息,儘管微弱,但至少有。彷彿只有這樣,他才能確定她還活著。

  片刻之前,她甚至還和他有說有笑,僅僅只是過了那麼些時間,她卻一臉蒼白地躺著。若是昨日,他把她從茶館帶回來的時候便檢查過她的身體的話……

  「珠玉……」他彎下腰,手指眷戀地劃過她的眉眼,「相信我,不會讓你等待太久,便讓你醒過來!」而那害她的人,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慘叫的聲音,不斷響起在這間刑房內。各種刑具不斷地往身上招呼著,如果可以,發叔甚至想直接死了算了!

  「那你現在願意招供了?」蕭治之坐在一張大椅上,至始至終,眼睛都未看發叔一眼。

  「是、是!小的招……招!」發叔忙不迭地道,「小的本來只是洛陽城中悅沁茶館的一個泡茶師傅,因為豪賭,所以欠了一屁股的債,那天……那天賭坊逼債,有個女人幫我還了債,讓我來崇州的茶館,只說一旦我在崇州出名後,我以前所呆的那家悅沁茶館老闆的女兒楚珠玉就一定會上茶館來喝茶。那女人讓我到時候就把一小瓶藥水倒入那茶中。」儘管其中有許多讓他費解之處,他心中也隱隱感覺到那藥水恐怕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一想到能還清債,還能拿一大筆錢,他便也就狠下心來。

  「你和楚珠玉有仇怨?」蕭治之問道。

  「沒……沒有。」當初他在悅沁茶館的時候,那楚家父女對他也算是不錯了。

  「那你倒是夠狠得下心!」蕭治之眸中神色又冷了幾分。

  「小……小的只是受威脅,都是那女人的錯!」發叔只把全部的錯都推到了那個自始至終他都不知道名字的陌生女人身上。

  「那女人?是她嗎?」蕭治之手指一彈,一旁的手下便把一個渾身鮮血淋漓的女子拖了上來。

  發叔看得一陣陣後怕,只顫顫地道:「看這身形……有、有點像!只是小的從來沒見過那女人的面貌,她一直是戴著斗笠的。」

  「你們不要……抓、抓錯良民。」那女子趴在地上,艱難地張著口道。

  「良民嗎?」蕭治之盯著那女子,「若是良民,怎麼會匆匆出城,讓我的騎兵追了兩日才追到。」

  「我出……出城,並不犯法……」

  「可是你要回的地方,卻是洛陽。」蕭治之盯著那女子,聲音分外清晰地道,「如果你真的嘴硬什麼也不肯招的話,相信我,我有很多的辦法從你的嘴裡挖出我想要的東西。」

  那女子眼中閃過一抹恐懼,猛地一張嘴,想要咬舌自盡,但是下頜卻被一直看著她的侍衛快速地捏住。

  「卸了她的下頜。」蕭治之命令道。

  「是!」只聽得喀嚓一聲,那女子的下頜就被卸下,再也不能合上口,就連自盡也不能。

  「如果你不肯招出誰是幕後黑手的話,即使是死,都會成為你的一種奢望!」蕭治之的手輕輕地揮下,那刑房中只能聽到刑具的聲音以及痛苦嗚咽的聲音。

  崇州前往洛陽的近道上,一行人騎著快馬,向前疾行。

  沒有人會知道,這一行人中,竟然會有輔國大將軍蕭治之。留下了五萬大軍在崇州,他只帶著劉山校尉和幾個貼身侍衛,秘密返京。

  他的懷中,用厚實的裘皮披風小心地包裹著昏迷的人兒,即使是在昏迷中,那兩道柳眉也因痛苦而皺了起來。

  蕭治之低頭看了眼懷中的楚珠玉,小心地用身子為她擋住疾行時的風,「珠玉,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再忍一忍,可好?」

  然後昏迷中的楚珠玉卻不能回答他任何的話。七竅之中,已經有五竅開始流血。

  每一處的流血,便讓他的心一顫。她的生命跡像在一點一點地消失,而他只能從她微弱的脈搏和呼吸中,知道她還活著。

  胯下的馬兒已經有部分開始口吐白沫。

  「將軍,馬快支持不下去了。」劉山喊道。

  「堅持到前方的驛站,換馬!」蕭治之冷靜道。

  「是!」

  三天三夜的疾奔,累死了數匹好馬,只是為了懷中女子……

  錦繡宮中,十公主戴瑞倩儘管已經躺在了榻上,卻遲遲無法入睡。那為她出宮辦事的宮女已經走了好些日子,最後那依靠信鴿傳回來的信中,寫著事情已經辦成,她動身回洛陽了。算算時間,也該到了,可是……

  不知道為什麼,戴瑞倩心神不寧,今晚的月,特別的昏暗,總像是在預示著會發生什麼事。

  「來人!」她起身喊道。

  「公主有何吩咐?」守夜的宮女上前問道。

  「去把燈點起來。」

  宮女依著吩咐下去拿蠟燭來點燈,卻久久沒有回來。

  「來人,快來人!」她不耐煩地喊道。

  無聲的腳步接近了她,一支紅色的蠟燭扔在了她的腳邊。

  「啊!」戴瑞倩一驚,抬頭卻望見那一張冷冽如冰山的臉,「你……你怎麼闖進來的?」

  蕭治之——這個她曾經有著無數期盼的男人,甚至於之前,她曾派過無數次,讓宮女請他來這錦繡宮,都被他所拒絕。但是現在,他卻就這樣無聲息地……闖了進來。

  一時之間,心思百轉。戴瑞倩努力地讓自己鎮定下來。原本應該在崇州的將軍,卻深夜來到了洛陽的宮中。難道是他知道了……

  壓下驚慌,她巧然一笑,展現著身為女人的柔美,「不知道蕭將軍深夜駕臨有何事?」

  「解藥。」蕭治之只簡單地說了兩個字。

  戴瑞倩心中慌亂,臉上卻依然掛著笑,「我不明白這話的意思,什麼解藥?」

  「我既然闖進你的錦繡宮要解藥,自然是一切都查清楚了。」蕭治之冷然道。

  她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地消失,「要是我現在大喊,你猜那些宮人見到了蕭將軍你深夜在此的話,會作何感想?」更甚至,他會連皇宮都出不去。

  「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他的眸中有著嗜血的光芒,那眼神彷彿只為了達到目的,即使不擇手段也在所不惜。遇人殺人,遇佛殺佛。

  「你難道……真的敢……」剩下的半句話,她竟然說不出口。堂堂的輔國大將軍,難道真的會在這宮中大開殺戒?

  「你不妨一試。」他的表情依舊冷然,沒有任何的變化。

  她恨恨地看著那張臉,這張讓她想愛卻又得不到的面孔,讓她嘗到了生平最大的挫折。她甚至惡毒地想要摧毀他的平靜,想要看到他什麼時候才會瘋狂!

  「你為什麼那麼肯定我有解藥?」

  「你主使的那位宮女已經把一切都招了。」

  「可是她卻不知道一件事。」戴瑞倩突然發出了笑聲,「這藥,根本就沒有解藥,哈哈哈——」

  笑聲突然噶然而止,蕭治之的手指已經掐上了戴瑞倩的脖子,「你說什麼?」

  「這藥是沒有解藥的,天下間,無藥可解!」她成功地看到了他臉色的巨變,但是卻只讓她的嫉妒更加加深,為什麼,那女人難道在他心中的份量就如此之重嗎?

  「只要是毒藥,都有解毒的方法,你一定知道方法!」他施加手指上的力道,使得她呼吸漸漸不順,臉憋得發紫。

  「你……咳咳,要是你掐死我,就什麼都知道不了了。」

  他睨了她一眼,鬆開了手指。

  戴瑞倩整個身子軟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良久,才道:「這藥,的確是有解的方法,不過這方法是——一命抵一命!」

  「什麼意思?」他瞇起了眸子。

  「蕭治之,你不是說你愛這個女人嗎?那麼就用你的命去救她的命啊!哈哈哈!你要救她,唯一的方法就是讓一個武功絕頂的人,把她身上的毒完全地渡到自己的身上,若是毒沒有完全渡乾淨的話,則兩者皆亡。天下間,武功絕頂的沒有幾個,你正好是其中之一。而渡毒的唯一方法是——交合!」戴瑞倩狂笑著瞪著蕭治之,「哈哈哈,到時候就算她得救了,可是卻也丟了清白的身子,而你救了他,你卻會沒命。你與那女人,終不可能在一起,而她將來更會因為你,而要活活守寡!」

  兩個人只能活一個嗎?蕭治之垂下眼瞼,彷彿在沉思著什麼。

  「蕭治之,你捨得用自己的性命去救一個女人嗎?」戴瑞倩嘲諷地道。就算一個男人再如何愛一個女人,但是真的論及性命的話,卻還是猶豫了……而她,就算會被殺,卻也要找個墊背的。

  蕭治之不語,掃了眼戴瑞倩,修長的五指捏緊、鬆開,直到平復了全身的怒氣後,才轉身朝著宮外走去。

  她詫異,「你要走?你不殺我?」她甚至以為他絕對不可能放過她。

  「珠玉不喜歡我殺皇家的人,那麼我便不殺,只是……你卻也要為此事付出代價,聽說最近需要有公主去和親,也許你適合。」他未曾回頭地道。

  和親?!戴瑞倩只覺得身子一陣發涼,已經跌坐在了地上。通常去和親的公主,十個有九個都沒有什麼好下場。這就是她要為此付出的代價嗎?

  而一直守在宮殿外探風的劉山,此刻屈膝跪在了蕭治之的腳邊。

  「將軍,你莫不是真的打算為楚姑娘解毒?」剛才殿內的對話,他也聽到了。

  「是!」一個縱身,蕭治之已經飛身躍起,身形隱沒在那黑暗之中。

  情劫,情劫!這是她的劫,卻也是他的劫。他終是明白,師父所說的情劫,是什麼了!

  嘎吱!

  沉沉的夜色中,寂靜無聲,房門被推開的聲音顯得尤為刺耳。

  蕭治之靜靜的,無聲地走進了房內,一步步地朝著那床邊走去。

  她——依舊是那般地躺著,蒼白的臉色,滲著血絲的五竅,額頭沁著薄薄的汗珠。

  「珠玉。」蕭治之抬起手,拿著一塊薄薄的絹布,慢慢地擦拭著她的薄汗和滲出的血絲,「你聽不到我的聲音吧,我明知道,你現在五感漸失,又昏迷數日,根本什麼都聽不見,可是……」

  蕭治之放下了絹布,摘下了頭上的玉冠,解開腰帶,把身上的衣物一件件地褪去。精瘦的身體慢慢地覆上了那虛弱蒼白的嬌軀,他愛憐地撫著她的臉,彷彿就想這樣看上一生一世。

  「珠玉,若是你醒了後,知道是這般失身於我,會生我的氣嗎?」他喃喃地自語著,大手解開她的衣衫。

  她的肌膚漸漸地露在他的眼前,與他的肌膚密密實實地貼在一起。

  他低頭,吻著她的眉眼,吻著她的唇,手掌不斷地摩擦著她的肌膚,讓她的身體一點點地溫熱起來。

  渴望著這副嬌軀,即使是在昏迷中,他卻依然無比地渴望著她!他的吻越來越深,逐漸移到了她形狀優美的頸項,不斷地吸吮著,留下一個個紅色的吻痕。

  他的喘息越來越粗,那雙黑冷的眸子中早已浸透著情慾。

  她被他摟著,手無力地垂在床沿邊。

  兩人的散發糾結在一起,猶如那理不清的情與欲。

  她在他的舔吻下,身體開始慢慢地發燙,蒼白的面頰上,出現了一抹潮紅。

  他的眼神幾近貪婪地看著她臉上的緋紅,「珠玉,你知道嗎?從來我都只知道自己而已,師父、皇上、百姓對我而言,只不過是一種稱謂。師父說過,我的性子太過清冷,若這清冷可以一生一世,未必不是一種福氣。但是我卻遇到了你,遇到了我這一生唯一的情劫。劫嗎?卻原來這劫,可以讓我來選擇。我不救你,你便不會是我的劫。但是我卻想讓你成為我的劫。」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為了另一個人,他居然可以連自己的性命都捨棄。憐惜地舔弄著她的唇瓣,他的大手撫上了她的翹臀,「會有些痛,你便忍一忍吧。」

  「唔……」

  蕭治之溫柔地把楚珠玉的呻吟吞入了口中,體內的內力急轉,逼到一點,把她體內的毒素盡數地吸到了自己的身上。

  慾望,在生死邊緣中反覆地掙扎,沉淪,那一夜,房裡不停地傳出男人的粗喘和女人低低的吟聲。

  直到天明,蕭治之才步履蹣跚地踱出了房間。

  「將軍!」劉山跪在門邊,那模樣似是守了一夜。

  「你找人好生伺候著珠玉。」蕭治之面色煞白,唇色都已變成了青色。

  「是!」劉山領命道,卻看到那地上有血滴落了下來。順著那血滴抬頭望去,才發現蕭治之的眼角正滲著汩汩鮮血,如同兩道淚痕,「將軍,你的眼……」

  「無妨。」他揮揮手,「不要告訴珠玉,是我替她解的毒。」

  若是她知道的話,一定會哭吧,他不想見到她落淚,那會讓他比起現在,更加的疼痛。

第二十二章 尾聲  

  好累!累得她幾乎不想睜開眼睛,只想一直這樣沉沉地睡著。

  可是卻似乎又有些疼痛,痛得她好想喊出來,但出了口的聲音卻如同呻吟。

  耳邊,依稀聽到了絕清的聲音,他在說著劫……在說著其他什麼。她想要聽清楚些,卻怎麼也聽不清……

  直到那疼痛慢慢地散去,她能聽到的聲音也越來越多。可是卻不再有絕清的聲音。

  「大夫,你看,楚小姐的眼皮好像在動了!」

  「莫不是小姐恢復了知覺?」

  「大夫,快檢查一下!」

  不停地有聲音在響著,吵得她頭快要裂了。

  「唔……」乾澀的唇發出了吟聲,楚珠玉費力地睜開了眼睛。

  入目的熟悉的雕樑刻柱,這房間……是將軍府!她什麼時候回洛陽了,不是應該在崇州嗎?「我怎麼會在這裡?」

  「楚小姐,你可醒啦!你在這裡已經好些天了!」一個丫鬟上前道。

  大夫幫楚珠玉把了脈,開了方子讓丫鬟跟著去抓藥了。

  楚珠玉只覺得連下個床,都需要花費許多時間,「我是怎麼了?好像很累似的,我睡了很多天嗎?」

  「聽大夫說,楚小姐是中了毒,現在毒解了,再喝些藥,就能恢復了。」

  「中毒?」她什麼時候中毒的?她只記得自己看絕清看得流鼻血而已。

  「小姐現在已經醒了,就不必擔心了。」丫鬟以為楚珠玉是擔心餘毒不清。

  「對了,將軍呢?」她問道。

  「將軍一直呆在內院禁地,除了慧悟禪師,沒人可以進去。」

  「內院禁地?」  將軍府有這地方?她怎麼沒有印象。

  「是將軍前些日子回來的時候,把內院的園子列為了禁地,不准任何人進入呢。」丫鬟道。

  怎麼回事?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園子會變成了禁地?絕清為什麼不來看她呢?她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卻不知道先問哪個!

  當楚珠玉真正地站在了那禁地前的時候,只看到了那一片圍牆以及守在園子入口處那些穿著盔甲的侍衛。

  「楚小姐,將軍吩咐過,如果沒有他的吩咐,誰都不能入內。」鋒利的兵器,把她攔在了園外。

  「我也不行嗎?」曾經她以為,當她到了這裡,就一定能見到他。

  「是,即使是楚小姐也不例外。」

  她一窒,「那慧悟禪師呢?」記得丫鬟說過,慧悟禪師可以進入這園子。

  「禪師正在和將軍講述佛法,恐怕還要過好些時辰才能出來。」侍衛答道。

  「楚小姐,這裡風大,不如回去先休息著。」攙著她過來的丫鬟提議道。

  楚珠玉搖搖頭,心中的不安在越來越擴大著,她想要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醒來的時候,有些事情都不同了呢?

  「楚小姐!」丫鬟急了,「要是你再受風寒的話,那……」

  「我要在這裡等,即使等不到將軍出來,也要等到劉校尉出來!」孱弱的身子就這樣站在風中,她的臉被風吹得死白。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著,楚珠玉只覺得身體也在一點點地僵硬著,身上的血液似乎在漸漸地停止流動,直到她看到了那花白鬍子的禪師,穿著藏藍色的僧袍出了園子。

  「禪師。」她叫道。

  移動的腳步停了下來,那雙彷彿能看透一切事事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楚珠玉用盡所有的力氣,不讓自己昏過去。也許現在昏了,她的身體反倒會舒服些,可是……她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問,她有太多的不明白。

  雙眸的對視,楚珠玉眼中滿是疑惑,而慧悟的眼中卻是一片瞭然。

  良久,慧悟禪師終於幽幽一聲歎息:「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小女子不明白,但求禪師指點!」她雙膝跪下,視線卻依舊盯著慧悟禪師。

  「你是他的劫,他卻是你的貴人,你現在已經無須明白什麼。」慧悟淡淡地道。

  劫?貴人?這些話又是什麼意思呢?「我想見絕清,求禪師帶我去見他!」

  「既然他不想見你,你也不必強求去見他。」言罷,慧悟禪師不再看楚珠玉,轉身離去。

  強求?這便是強求嗎?楚珠玉怔怔地望著自己那跪下的雙膝。當初……那個口口聲聲不許她離開他的男人,現在卻對著她避而不見。

  心為什麼如此的空落呢?那怎麼也說不清的悲傷,又是從何而來?

  對她來說,只是睜眼與閉眼的瞬間,為什麼……天與地都變了色呢?

  眼睛好燙,彷彿有什麼東西要流出來般。耳邊,只聽到丫鬟的驚呼聲:「小姐,你怎麼哭了!」

  哭了嗎?她哭了?!

  原來,僅僅是他不見她,便可以輕易地讓她落淚。

  嬌小的身子,就這樣站在了園外,不曾移動一分。

  一旁的丫鬟面上滿是擔憂,卻也知道自己無力勸阻。而劉山和蕭管家更是早就奔了過來,只恨不得能架著楚珠玉回房休息。

  「楚小姐,你這樣不利於養病!」劉山道。雖然心中萬分的想把實情告訴楚珠玉,但是想到將軍那夜的話,話到了嘴邊,又嚥了回去。

  「是啊,要是將軍見到你這樣,會擔心的。」管家蕭仁也接口道。

  楚珠玉只是怔怔地望著那園子的入口,「他一日不見我,我就站一日,他十日不見我,我就站十日,直到他見我為止。」她想要一個答案,而那個答案只有他可以告訴她。

  「楚小姐,你這又是何苦呢……就當是將軍負了你吧。」劉山歎了口氣道。

  「那麼便讓他親自來對我說這話吧……」頭越來越昏,疲憊的身子,早已不堪重負,麻木得隨時會倒下。楚珠玉死命地用指甲掐著自己的掌心,似乎只有用這樣的疼痛,才能刺激自己清醒些。

  指甲掐破了掌心,血順著指尖,慢慢地蔓延到了整隻手掌。

  「小姐,你的手!」一旁的丫鬟最先發現這一狀況,驚叫了起來。

  蕭仁和劉山一見這滿手的血,皆是嚇了一跳,趕緊讓人取了棉花紗布,順便把大夫找來。

  「不用包紮!我還想更痛一些,否則,我怕我會睡過去。」楚珠玉靜靜地道。

  「這怎麼可以?若是將軍知道了,會怪罪我們的!」

  「他如果真的負了我的話,又怎麼會怪罪你們呢?」不行了,即使手心被掐破,但是頭腦的昏沉卻還在加劇著。楚珠玉搖晃了一下身子,晃了晃頭,努力地不想把雙眼合上。是痛得還不夠嗎?若是再痛一些的話,是不是就可以清醒了?

  「對了,我怎麼沒有想到呢?」她喃喃著,在眾人的目光下,拔下了插在發中的簪子,朝著自己的手腕狠狠地戳去……

  修長的五指,牢牢地捏住了她下墜的手,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邊,低低的聲音中,充滿著一些無奈:「為何要這般傷害自己?」

  「將軍!」周圍的人齊齊跪下。

  楚珠玉抬頭,那一頭黑髮印入了她的眼簾,他依舊穿著一身黑衣,卻更加清瘦了,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而眼底的青痕卻比她昏睡前,深了不知多少。

  他的氣息環繞在她的鼻尖,那種熟悉的味道,一下子讓她不由得放鬆了。

  「絕清?」這吐出的二字,竟是不確定的。

  「是我。」蕭治之垂眼,看著那幾乎要倒下的人兒,滿是血的手,還有那紅腫的眼,他終究還是讓她難受了。

  她怔怔地看著他,看得很仔細,甚至連他眉宇間那疲憊都看得一清二楚。

  絕清,可否告訴她答案?

  絕清,為什麼不見她呢?

  絕清,若是真的負了她,為什麼最後又出來了呢?

  在她昏迷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不見我?」她喃喃地問著。

  「只是不想見罷了。」他垂下眼瞼,強迫自己不去看她的臉。只怕這一看,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便會隨之瓦解。

  「又為什麼不想見?」

  「因為我對你已經膩了,乏了。」他的聲音平淡得沒有起伏,像是對著一個陌生人說一般。

  明明知道他說的不是真的,可是她的眼淚卻又不自覺地淌出了眼眶。一滴……一滴,滴落在了她染血的手上,也滴落在了他抓著她手腕的五指上。心,像是被無數的針蟄了一般,密密麻麻地痛著,痛得她的淚模糊了視線。

  像是被她的淚水燙著了一般,他猛然地縮回了手。

  她的耳邊只響起他淡淡的聲音——「若是明白了,以後便不要再來這裡。」

  明白嗎?是啊,她明白的,她從來都是明白的!楚珠玉盯著蕭治之,緩緩地張口,一字一句地道:「縱經過了一百大劫,所作的業力永不銷亡,等到那因緣際會之時,應得的果報仍自承當。」

  他高大的身軀猛然一震,雙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

  楚珠玉繼續道:「你是修佛的人,這四句話的意思,你自然該明白。」是啊,這四句話,本就是那時候他說給她聽的,「一切的命運,都有前因後果,今生的遭遇,不論幸與不幸,都是種因於往事,今生的行為,不論善與不善,都將受報於來世!慧悟禪師說,我是你的劫,而你是我的貴人,那麼這因果,是因前世而來,可是我卻不希望我們之間的因果,就這樣在今世銷亡。我還想要繼續下去,還想要那份因果纏著生生世世。你不正也是因為這樣,才會對我說這四句話的嗎?」

  她的淚滴落得更凶,「我只相信你那時候對我說的話,因為那時候,你看著我的眼,所以我知道你沒有說謊。」

  他的身子踉蹌了一下,像是在隱忍著什麼,又像是在壓抑著什麼,「那麼,只要我再看著你的眼,對你說話,你便會信了吧!」

  楚珠玉愣愣地看著蕭治之,他輕輕地抬起眼簾,那如墨玉般的眸子就這樣直直地望著她。可是——卻也只是望著,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沒有絲毫的感情。

  「我對你,已經厭倦了,所以你也不必再來找我。」清晰的語音,卻像是寒冰般凍人。

  「那麼你再告訴我,你已經不愛我了。」她的身子雖然孱弱,但是此刻脊樑卻挺得筆直。

  他握拳的手青筋爆出,瞪著她良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甚至咬破了嘴角。

  「說不出來了嗎?」她同樣瞪著他,目光沒有一絲退卻。

  「我蕭治之——」他深吸一口氣,明知道這是最後的一步;明知道他應該徹底地斬斷那曾經讓他無比奢望想要獲得的東西;明知道以他的能力,只能再把毒壓制住一個月,一個月後,他便會七竅流血而亡。所以,他要斬了這份情,也許只有這樣,以後她才可以活得好。可是……在她的眼神下,他卻發現,原來要說不愛,是如此之難。

  她的唇緊緊地抿著,表情倔強而悲傷。

  「今生不再愛……」他的聲音一點一滴地擴散在了那風中。蕭治之用盡全部的力氣,努力地想要說出這最後的三個字,「楚……」胸口的氣血在不停地翻湧著,即使用那內力,也壓制不住了。

  噗!

  一口鮮血從蕭治之的嘴裡噴出,直直地噴到了楚珠玉的臉上。

  血腥的氣味,籠罩在了全身,她的臉上,脖子上,全都是他的血!

  然後,她只看到他那高大的身軀向著她倒來。可即使在貼著她一起倒下的時候,他卻還是硬生生地折過身子,把她護在了懷中。

  他倒在了地上,而她,卻倒在了他的懷中。

  她知道,他愛著她,從來沒有變過。即使說了再多的謊言,依舊還是愛著的。

  她和他的因果,今生沒有銷亡,來生也將繼續。

  她看到他噴著血,眼角而耳朵開始在一點點地滲出血來。

  她看到他虛弱地躺在床上,儘管疲憊卻始終無法睡去。

  她看到劉校尉跪在她面前,一個七尺男兒,眼中有淚地對她說出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她看到慧悟禪師為她搭了脈搏,那看透世事的面容上難得露出了一絲驚喜。

  「你真的想要救絕清?」慧悟禪師那如同洪鐘般的聲音響起在她的耳邊。

  「無論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她很肯定地回答著。

  「可是救了他,你和你的孩子卻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孩子?」

  「你已經有月餘的身孕,想來是絕清為你渡毒的時候,令得你懷上了孩子。可是正也因為你懷上了他的孩子,有了他的血脈,所以只有你,才能救他。」慧悟禪師說道。一切因果皆注定,也許絕清,本就命不該絕。

  楚珠玉的手撫上了自己的小腹。她……懷了絕清的孩子?!

  慧悟禪師繼續道:「本來,這毒只能渡一次。可是你有了他的骨肉,因此你便能透過血蠱,把毒渡回到你身上。而這毒,可一分為二,一半由你承擔,一半由你肚子裡的孩子承擔。」

  「不能全部都由我來承擔嗎?」她急急地問道。

  他搖首,「若是你一個人擔了這毒,那便是死!可是即使一分為二,將來你也需要長年服用藥物,身體虛弱,易染病。而這孩子,胎內帶毒,只怕將來的成長,會遠比其他人更加艱辛,即使這樣,你也願意?」

  楚珠玉貝齒咬著下唇,手按在了腹部。這裡有著一個小生命,還未出生,卻會比別人活得更坎坷,「是的,我願意。而這個孩子……我和絕清也會傾盡全力,即使他(她)出生便帶著毒,也要讓他(她)和常人一般幸福快樂!」

  堅定的語氣,沒有絲毫的退縮。慧悟禪師看著楚珠玉,心下感慨。看來徒弟並沒有選錯人,這個女子儘管看起來柔弱,但是內心的堅強,遠超出他的想像,「既然如此,那麼我便告訴你救絕清的法子吧。」

  「我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楚珠玉走到床邊,看著蕭治之因無法入睡而睜大的眼睛。

  他沉默著,而她瞪著他。良久,他才歎了一氣,「劉校尉對你說了?」

  「是!」

  「那是我心甘情願的。」他別開頭,不再去看她。

  「你心甘情願為我解毒,但是你卻想過沒有,我是不是心甘情願地願意讓你解!」楚珠玉雙手夾住蕭治之的臉龐,強迫他再度看向她,「我告訴你,我一點也不心甘情願,一點也不開心!」

  「你可是怪我強佔了你的身子?」他恍然大悟地問道。

  哇咧!誰在怪這個了!楚珠玉氣得磨牙霍霍,「你以為你死了,我就真的能心安理得地活著?」

  「難道你想……」他的眼中霍然閃過驚慌。

  「你害怕了?」她聳聳鼻子,惡狠狠地道,「姓蕭的,你知道你最最可惡的是什麼嗎?就是你在給我解了毒之後,還拚命地瞞著我,甚至不讓我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

  「我什麼我!是你說過你離不開我的,結果你現在卻拚命地想和我撇清關係!」

  「我只是……」

  「你是希望我做寡婦,還是希望我帶著我們的孩子嫁給別的男人?」她沒好氣地使勁瞪他。

  「孩子?」他當場呆愣成了木頭狀。

  「是啊,慧悟禪師幫我把過脈,說我肚子裡已經有了孩子。」可見她昏睡了有多久。

  他的臉上繼呆愣之後迸出了狂喜,隨之又是震怒,「該死的大夫,一直給你調理身子,居然沒診出你懷有身孕!」

  「我懷孕的日子短,也只有你師父這樣有高超醫術的,才能診出吧。」她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刮著他眼底的青痕,「你幾日沒睡了?」

  「記不清了。」他的眉宇間儘是疲憊與虛弱。

  她脫下鞋子,爬上了床,把自己埋在了他的懷中,「那好,你現在就乖乖地睡覺!」

  懷中的柔軟嬌軀,他又有多久未曾碰觸過了呢?蕭治之呆愣地看著那倚進他懷裡的可人兒,他用盡生命在呵護的人兒。

  情不自禁地,他的雙手環抱著她,習慣性地把頭埋在了她的肩窩處,聞著他所熟悉的體香。

  清清的,淡淡的,不濃烈,卻可以讓他感覺安心。

  「珠玉……即使沒有我,你也可以好好地活著吧……」他合上眼眸,近乎呢喃地道。

  怎麼可能!楚珠玉翻翻白眼,看著已經漸漸入睡的蕭治之。

  睡著的他,不像是清醒時候的清冷模樣,反倒是多了一絲稚氣。她的手指細細地劃過他的眉眼,他的鼻子,他的唇角……將來他們的孩子,會有幾分像他,又會有幾分像她呢?

  孩子……楚珠玉的手又漸漸地移到了自己的腹部。她有千萬個對不起想對這個孩子說。將來,她會千倍萬倍地補償這個孩子。

  但是現在她卻必須做一件事,只有做了這件事,才會……

  楚珠玉小心翼翼地把蕭治之的手從身上移開,掏出了身上帶著的盒子和匕首,那盒子裡,是禪師給她的血蠱。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用匕首劃開了自己的手心,把血蠱放到手心中。蠱吸食著她的血,慢慢地鑽入了她的皮膚中。

  微微刺痛的感覺從手心蔓延至全身,卻沒有她想像中的那般疼痛。

  手中的匕首再慢慢地移到了他的左手心上,她迅速地劃上了一刀。

  蕭治之猛然驚醒,手心中的鮮血汩汩地流著,「珠玉,你怎麼……」

  未等到他把話說完,她已經手心對手心地貼上了他的手。兩人的手心頃刻間像是有吸引力一般牢牢地吸附在了一起。

  「你這是做什麼?」蕭治之皺眉,手心中的吸附力以及那種刺痛感,讓他驀然明白了什麼,「是血蠱?」

  「猜對了,是禪師給我的血蠱,用來救你命的。」她的五指扣著他的手指,交叉相握。

  他的面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你知不知道這樣你會死的?」

  他不要她死!他好不容易才救活了她,絕對不是為了看到她死!蕭治之只想著把自己全部的內力匯聚到掌心,以抵抗自己體內的毒通過血蠱渡到楚珠玉的身上。

  「不會的!只有這樣做,我們才可以都活下來!」她用力地握著他的手,任由他身上的毒,一點一點地流回到她的身上,「你可以活,我和孩子也可以活下來。如果我沒有懷上你的孩子,我就救不了你。可彷彿就像是命中注定似的,我有了孩子,所以我能夠救你!雖然沒有辦法把這毒清掉,雖然我和孩子可能此生都會帶著這毒,會比常人更加虛弱。可是……我想救你,無論如何都想救你!」

  「你知道你做的是什麼樣的決定嗎?」手心中濕熱而黏膩的觸感,像在不斷地提醒著他——她是他的劫,卻也在救著他。

  「我知道。」她緩緩一笑,「縱然經過了一百大劫,所作的業力永不銷亡。」

  一個眼神,一個笑語,瞬間便能明瞭。他怔怔地凝視著她,慢慢地把那交握的手移到了自己的唇邊,輕輕地吻著,「等到那因緣際會之時,應得的果報仍自承當。來世,我定當再來償還今世和你的因果報應。直至糾纏生生世世……」

尾聲

  她真的……很久很久沒有回到茶館了。發生了那麼多事情,等到她把身體調理好了,已經又是幾個月後了。

  楚珠玉挺著懷孕六個月的肚子,回到了楚家。

  「楚珠玉,你居然敗壞我們楚家的門風!」

  敗壞門風?她有嗎?唔……好像本來是打算有的,不過最終還是無疾而終。

  「雖然你是我堂妹,但是你這等淫女,未婚便已懷孕,即便是被拉去浸了那豬籠,我也不會幫你說上半句好話。」

  哎,他們當然不會幫她說好話了,他們的目的只是要侵佔茶樓而已嘛。楚珠玉雙手搭著下頜,努力地看著那對楚家父子在她面前一唱一和。

  「呃……可是,我馬上就要成婚了哎!」今兒個早上,絕清據說是去皇宮請旨賜婚了。

  「成婚?你和誰?」楚家大伯道。

  「你挺了個大肚子,還會有人娶你?」楚家堂哥道。

  「和孩子的父親成婚。」她如實地回答道。

  楚家父子一聽,對視一眼。楚大伯隨即道:「珠玉,當初你可是和我們說好的,你得找男人入贅,不然的話,這茶樓就得一千兩賣給我們,省得讓楚家的家業落到了別人的手中。」

  一旁的楚父把女兒拉到身邊,小聲地道:「阿玉,既然你已經找到了婆家,孩子也有了,這茶樓他們要便給了他們吧,為父只求你日子過得好就行。」

  「父親,沒事的。」楚珠玉安撫著父親,轉頭對著楚家父子,「入贅的事情嘛,我得和孩子的父親商量一下。」

  「那人難道肯入贅?」兩人急了。

  「不知道,還沒問過他這事……」楚珠玉才說著,便聽到家門口響起了馬蹄聲。

  不多時,一道身影已經大咧咧地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干將領。

  這……這不是蕭大將軍嗎?楚家父子和楚父瞬間瞪大了眼睛。

  這廂,三個人還想不明白怎麼蕭大將軍來到了這裡,那廂,大肚婆已經做出了飛奔的姿勢。

  「絕清!」楚珠玉挺著大肚子撲進了對方的懷中,「和你商量個事兒怎麼樣?」

  「說說看。」蕭治之小心翼翼地摟著楚珠玉,生怕她磕著碰著。

  「你入贅我家如何?」一句話說出,在場的所有人,除了那說話的人和被問話的人,所有人都一臉下巴掉地的模樣。

  「入贅?」

  「要是你不入贅的話,我家的茶樓可能保不住。」她非常非常「哀怨」地說著。

  「那明日早朝的時候,我去請示皇上,讓他把賜婚的聖旨略微改動一下。」蕭治之本人倒是對入贅與否不甚在意。

  一旁的楚家父子反而是連連大叫:「入贅不得!」

  要是讓當今聖上知道堂堂輔國大將軍入贅民間女子的原因是因為他們的話……那、那、那還焉有命在!

  至於那茶樓嗎……這會兒已經是燙手山芋了,當然是要不得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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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50134
鄉紳 | 2011-5-7 00:5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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