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熾熱陽光，穿透了迷惘，
　　璀璨夢想，指引著方向，
　　告別彷徨，忘卻感傷，
　　請記住我的美麗與堅強。
　　用不著猶豫，個性應該張揚，
　　不需要翅膀，青春正在飛翔，
　　輕狂一下又何妨？
　　前路漫漫，讓我們超越夢想！
　　夏天裡的理科班女生，
　　正織彩飛揚！


第1章(1)  

　　吊扇拗足了勁，拚命地旋轉著，窗簾被揚了起來，一縷陽光灑在了韓雨若的桌面上。她推開了習題雜錦，向窗外望去。不知何時開始，校園裡的木棉樹靜靜地告別了鮮紅璀璨，長出了密密匝匝的葉子，遠遠望去，那一樹的鮮綠，嬌嫩欲滴。韓雨若塞滿了數學習題的腦袋瓜頓時輕鬆了不少，她舒了口氣，懶洋洋地抹了抹鼻尖細細的汗珠。  

　　今年的天氣很反常，剛到三月底，潮濕的空氣就被陽光霸道地趕跑了，本來就擁擠的教室加倍地熱了起來。班裡的男生早已換上了夏季的校服，絕大多數女生們卻還是矜持地穿著春季的長袖外套。  

　　隔壁文科班的女生就大大不同了，還是春寒料峭的時節，就有人穿起了單薄的夏季校裙，在走廊上，女孩們連衣裙天藍色的荷葉邊輕盈地拂動著，形成一道亮麗的風景。  

　　「改天也穿穿裙子吧，那麼漂亮的校服裙子只穿過有限的幾次，太可惜了……」韓雨若正沒頭沒腦地想著，一陣音樂聲響了起來。  

　　不用回頭，她就知道，馮湛又抱著木吉他，陷入了自我陶醉中。  

　　馮湛是一個很搶眼的男生。這並不是說他有著「校草」般的臉蛋，實際上，馮湛嚴格來說，並不能算是帥哥。他的鼻子不夠挺，眼睛的電力不夠足，可他結實勻稱的身材和閒散輕鬆的舉止，卻自有一番特立獨行的味道。馮湛以前是田徑隊的，至今仍保持著400米跑的全市記錄，如果不是他後來韌帶受了傷，說不定將來會以體育特招生的身份參加高考呢。很多人都替他感到惋惜，不過馮湛天生一副無所謂的性子，大大咧咧地沒當一回事，照樣玩玩籃球、跳跳街舞，無論什麼運動對於他來說，隨便學學就能玩得像模像樣。  

　　最近，向來是運動小子的他居然迷上了吉他，偷偷買來一把吉他放在教室裡，一到體鍛課就拿出來，照著一本吉他傻瓜速成手冊練習了起來。別看他運動神經一流，音樂細胞卻欠缺得可以，快一個月了，連簡單的音符都彈得別彆扭扭的。不過，擺弄吉他的男生總顯得很帥氣，每到體鍛課，總有些低年級、甚至初中的女生聞風而至，趴在窗口看他，興奮地小聲說著什麼……  

　　就像現在。  

　　韓雨若望著窗外開心中帶著羞澀的小師妹們，暗自納悶：馮湛有那麼迷人嗎？他把一首歌割裂成一個個音符來彈耶，而且每十個音還有4個走了音！  

　　不過最近他的確太張揚了點。  

　　韓雨若猶豫了好一會兒，站起身來，走到教室後面，低聲說道：「馮湛，我有話跟你說。」  

　　「哦，好，班長有何賜教？」馮湛放下手中的吉他，嘴角現出一抹淘氣的笑意。  

　　看見他的笑，韓雨若突然覺得後悔了，我會不會太雞婆了？她微微一皺眉，驅散腦中的想法，板起面孔說：「你最好別再彈吉他了。」  

　　「為什麼？」馮湛詫異地問，「我只是課間或者體鍛課才彈，沒有騷擾到別人啊。」  

　　「也許老師們不會這麼想，現在畢竟是高考前的非常時期，」韓雨若撇了撇嘴，認真地說，「我覺得如果讓老師知道你帶吉他回來彈，說不定會沒收你的吉他……」  

　　「班長，你不說，老師怎麼會知道？」馮湛斂去了頑皮的笑容，冷冷地說。  

　　什麼意思？是說我是老師的眼線、同學中的叛徒嗎？你自己這麼張揚，每天引來一大堆小女生，遲早會惹麻煩的！

　　韓雨若生氣了，秀氣的眼睛一瞪，「反正我是提醒過你了，愛聽不聽，隨便你！」說完，她轉身就走了。在玻璃窗上，她依稀可以看見，馮湛朝她的背影吐了吐舌頭。  

　　「你……」韓雨若氣得牙癢，重重地坐在椅子上。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不、不，狗那麼可愛，叫他是狗都抬舉了他。  

　　「雨若，衛老師叫你。」唐縈氣喘吁吁地跑進教室，衝著韓雨若喊。她的手裡拿著一副羽毛球拍，短短的劉海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看上去精神奕奕。  

　　「哦，知道了。」韓雨若歎了口氣，班長真是吃力又不討好的差使。  

　　「雨若，臉色怎麼有點發青？你不應該總是坐著，應該多運動運動。」唐縈憨厚地拍了拍韓雨若的肩膀。她的長相很卡通，明明很苗條，臉蛋卻圓呼呼的，笑起來，有點像多啦A夢。  

　　一口怨氣無處發洩，只好往肚子裡咽，這樣臉色能不發青嗎？韓雨若偷偷白了兀自彈著吉他的馮湛一眼，站起身來，與唐縈一起走到外面。她斜眼瞄了瞄唐縈，她的多啦A夢臉紅撲撲的，汗珠一個勁地往下淌，「你打球打這麼猛幹嗎，發洩啊？」她打趣了一句。  

　　唐縈怔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僵硬了兩秒。她馬上樂呵呵地說：「成天坐著，你的腰不酸嗎？當然要運動運動啦。我走了，你去找老師吧。」她揮了揮球拍，跑遠了。  

　　為什麼要這麼生分啊……韓雨若忽然有點惆悵。唐縈和她是班裡女生成績最好的，隨著測驗、考試的一次次增加，有意無意間，兩人私下會暗暗較勁，虎視眈眈地看著對方成績的起落。所以，她們雖然表面上很親熱，但彼此之間總有著一層淡淡的隔閡。  

　　清風拂面而過，韓雨若的心卻煩躁了起來，「還有三個月，忍耐一下，就快結束了。」她在心裡對自己說。

　　她推開教師辦公室的門，逕直走到一位埋頭批改試卷的男老師跟前，輕輕叫了一聲：「衛老師！」

　　男老師抬起頭，露出一張斯文年輕的臉。他習慣性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微微一笑，「來了。」這就是他們的班主任，同時也是數學老師：衛東文。  

　　「韓雨若，你過來看看這次測驗你做的立體幾何題，」衛東文招呼韓雨若在身邊坐下，攤開試卷，翻到她的那一張，仔細地講解了起來，「你做是做得沒錯，但一個證明過程花了太多的時間，其實這道題方向正確的話，只需要幾步就可以了。你的思路很清晰，但是有時會鑽牛角尖，這可不好……」  

　　韓雨若誠惶誠恐地聽著班主任老師的指點。心裡有點沮喪：我這次測驗居然差到要老師單獨開小灶的地步。

　　「……明白了嗎？」終於，衛東文以慣常的口頭禪結束了詳細的習題分析。  

　　「明白了，謝謝老師。」韓雨若輕輕鞠了個躬，轉身要走。  

　　「唉，別急著走，事情還沒說清楚呢！」衛東文趕忙喊。  

　　啊？不會吧，莫非我別的題目做得更差？！韓雨若回過身，臉上的表情雖然很平靜，可眼神卻有點不安。

　　「學校有個通知……」衛東文毛手毛腳地在桌面的備忘紙條中摸索著，翻了半天，才找到目標，他照著念了出來，「擬於5月上旬舉辦全校排球賽，分為高中組和初中組兩個級別，以淘汰賽的方式進行……下面的規則我就不念了，你自己看吧。」他把通知遞給了韓雨若。  

　　「可是衛老師，高三學生一般不是不參加這類型的活動嗎？我們去年年底的時候，連一年一度的音樂節都沒能參加！」韓雨若理直氣壯地說。上次音樂節的時候，班裡幾個「天王」級人物沒能一展所長，連續幾天鬱悶不堪，缺席自修，做無聲的抗議。這可苦了韓雨若，不登記他們缺席，職責上說不過去；登記吧，她自己心裡也為校方剝奪高三學生參加校園活動的權利而憤憤不平……後來費了不少口舌，才讓那幾個男生不再搞對抗了。漸漸地，大家已經對學校的活動麻木了，彼此間達成了一個共識，反正不會輪到自己參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浪費精力和時間。  

　　如果是音樂會，還有趨之若鶩的可能，可這排球賽嘛……他們學校的排球氛圍向來不濃，籃球賽還差不多。平白無事，辦什麼排球賽嘛，典型的沒事找事。韓雨若暗地裡吐了吐舌頭。  

　　「你們不是常提意見說學校讓高三學生參與的活動太少嗎？」衛東文樂呵呵地說著，笑容很天真。

　　「老師，你看，球賽是五月上旬舉辦啊，離高考也就一個月的時間，我們怎麼能抽出時間來參賽啊！」韓雨若振振有辭。「高考又不會讓天塌下來，試卷照做，排球照打，怎麼不可以？」衛東文聳了聳肩，「不過對於我們高三的同學，還有個竅門。」  

　　「竅門？」韓雨若睜大了眼睛。  

　　「這次比賽是整個高中部的大淘汰賽，反正大家對排球不怎麼熱衷，隨便打打就好了。旨在參與，明白了嗎？」眼鏡片下，衛東文的眼睛閃著狡黠的光。  

　　「哦……」韓雨若豁然開朗。學校也真是的，既不想讓高三同學不滿，又不想讓他們過分參與。這不是撐撐場面，裝裝樣子的球賽嗎？算了，這樣也好，省事！  

　　「我明白了！」她大聲回答，「那麼衛老師，我現在就去找體育委員，我會告訴他的。」  

　　「好的，不過你也要負責起來。」衛東文鄭重地說。  

　　「我？」韓雨若又不明白了。  

　　「體育委員的成績不好，我不想過分打擾他這幾個月的衝刺，他一個人組織兩支排球隊太吃力了，你就分擔一下吧。」  

　　「兩支排球隊？」韓雨若趕緊看手裡的通知，上面赫然寫著，「男/女排球賽」！  

　　「老師，我們班只有6個女生！」韓雨若驚呼出聲。  

　　「沒關係，6個女生不是剛好夠一支排球隊嗎？就當鍛煉鍛煉身體，旨在參與嘛！」年輕的數學老師衛東文笑得像一隻老狐狸。  

　　韓雨若拖拉著腳步向教室走去。煩死人了！雖說旨在參與，可旨在參與就可以雙手一甩，什麼事都不用幹了嗎？事先怎麼也要組織大家練一下吧，不然連幾號位都搞不清，也太遜了點；到比賽那天，還要買飲料……好多東西要做啊！

　　煩！煩！煩！煩！煩！  

　　她用力跺著腳。  

　　「韓雨若，挺有精神的嘛！」衛東文的聲音在她背後傳來，嚇得韓雨若打了個哆嗦。幸虧剛才沒自言自語什麼關於老師的壞話。  

　　「衛老師……」她僵硬地轉過頭去，「還有什麼吩咐嗎？」  

　　「沒什麼，我只是心血來潮想到教室裡去看看，把那些成天龜縮在教室不動的同學趕到操場上運動運動。年輕人嘛！哈哈……」他大笑了起來，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真夠心血來潮的……韓雨若沒好氣地想。  

　　「咦，我們教室的走廊怎麼多了這麼多低年級的女生？」  

　　「啊！這……」衛東文的驚天一問把韓雨若弄了個啞口無言。看，被我說中了吧？馮湛，你自求多福吧。她頗有點幸災樂禍地揚起了眉毛。  

　　馮湛那斷斷續續的吉他聲遠遠傳來，韓雨若眼看著衛東文的眉頭一點一點地擰了起來，嘿，火山準備爆發了！她咧了咧嘴，擺出一副觀望的姿態。  

　　白淨小生型的班主任衛東文三步並作兩步，走進教室裡，威風凜凜地大喝一聲：「誰在彈琴！」  

　　「撲……」吉他的聲音突然啞火了。馮湛目瞪口呆地望著衛東文，窗外的小師妹們「刷」的一下四散而去。

　　「又是你呀，馮湛！」衛東文雙手叉腰，腮幫子不由自主地鼓了起來，一臉嚴肅，目露凶光，愣是把頎長斯文的形象幻化成了李逵。  

　　「老師，我……我……現在是體鍛課，我沒做錯什麼呀。」不管馮湛多灑脫，面對變身之後的衛老師，他也心裡發毛了。「……」衛東文一時語塞。好像他是沒做錯什麼，體鍛課本來就是自由活動的，沒有明文規定，不能彈吉他啊。

　　他深深地吸了兩口氣，努力恢復為人師表的儒雅風度，「馮湛，」他推了推眼鏡，拉長了聲音說道，「玩物喪志，你明白嗎？」  

　　「明、明……白。」馮湛沮喪地點了點頭。衛東文又在說他的口頭禪了，他能答不明白嗎？  

　　「老師也是為你好，老師只想看到你們50個人都高高興興地進入大學課堂。你這吉他暫時別玩了，還剩下三個月而已，堅持一下，考上了，你要怎麼玩就怎麼玩。明白嗎？」  

　　「明白。」馮湛低聲應道。  

第1章(2)  

　　「好。」終歸是個聽話的孩子。衛東文滿意地點了點頭，孺子可教也。這孩子成績不差，應該能考上本科的，可不能讓他墮落了。他想了想，伸出手來，「把吉他給我。」  

　　「啊？」馮湛一臉愕然。  

　　「我替你保管著，等你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就還給你，還附送一本吉他教材，如何？」衛東文溫和地笑了。

　　老師說的話雖然不等同於聖旨，但也不能輕易違抗，況且，說到底，老師還是為了學生好。馮湛垂著頭，心不甘、情不願地把吉他交了出來。  

　　「這就對了。」衛東文拿著吉他，躊躇滿志地昂起了頭。  

　　馮湛滿心的挫敗感，不能對老師發脾氣，遷怒旁人總可以吧？他看見站在衛東文身邊神情自若的韓雨若，氣就不打一處來。看你大大方方、文文靜靜的，還以為你是個君子，誰知道竟然是個不折不扣的「二五仔」。他冷冷地哼了一聲，小聲嘟囔著：「班長，真是多謝了。」  

　　嗯？這話裡好像有刺哦。韓雨若靈活的大腦馬上就反應過來了，這傢伙該不會以為我給老師通風報信吧？真是豈有此理……可是自己現在確實和老師站在一起，唉，有理說不清啊。忽然間，她似乎感到周圍注視她的目光有點變味了。韓雨若的臉微微有點發紅，她暗自罵自己：「幹嗎理虧？你確實沒有做奸細啊！」她挺直了腰桿，凶巴巴地瞪著馮湛。

　　唉？居然仗勢欺人？！馮湛愣住了。  

　　不出韓雨若所料，下一節自習課時，她把排球比賽的事在班裡宣佈之後，同學們的熱情果然不高，大家心照不宣：旨在參與，馬虎了事。  

　　看見大家愛理不理的態度，韓雨若猶豫了一下，也就不打算找女生們熟悉一下排球規則了。她翻開英文單詞，潛心背了起來。  

　　「韓雨若。」坐在她旁邊的男生遞給她一張紙條。  

　　在背單詞途中被人打擾，韓雨若的臉不由自主地拉長了，她打開紙條一看，上面只有幾個字，「雨若：我手勁不夠，不發球行嗎？」紙條末尾畫了一顆心。  

　　別開玩笑了……  

　　韓雨若向尹可心的方向望去。以心形圖案作為自己的簽名，是她的招牌標誌。理科班裡的女生鳳毛麟角，卻一直背著個乏味保守的名聲。尹可心就很保守，可她在男生心目中卻一點也稱不上乏味。她身材高挑，1米73的身高足以讓她在整個高三級俯視其他女孩，偏生她的身材纖細柔弱，面孔細膩嫵媚，性格天真單純，是楚楚可憐的現代林妹妹。她成績很不好，可家境富裕，實際上她只要過了會考，拿到高中畢業證就萬事大吉了，因為她家裡正準備送她出國念預科，不參加高考。她現在待在班裡陪太子唸書純屬一個人在家裡太無聊了。  

　　韓雨若想了想，在紙條後面加上了一句，「可心：我們班裡女生只有6個人，每個人都要參賽，你當然得發球。」寫完之後，她把紙條傳了回去。韓雨若看著尹可心打開了紙條，一副疑惑的樣子。她甚至向韓雨若轉過頭來，做了個不瞭解的姿勢。  

　　我寫的話有歧義嗎？連一句話都成問題，那我的作文豈不是……韓雨若陷入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狀態中。

　　下課鈴終於響了，她站起來，走到尹可心的身邊，「有什麼問題嗎？」  

　　「雨若，我當然知道我們每個女生都要上場。衛老師都說過了，我們不能棄權嘛。可為什麼我要發球？排球不是只有後排隊員才發球的嗎？」她一臉無辜地望著韓雨若。  

　　昏倒……  

　　韓雨若只感到全身乏力。這個人到底是不是中國人啊，她沒看過我們最引以為傲的女排比賽嗎？  

　　「哈哈，可心，你好菜啊，你不知道排球比賽要輪換位置的嗎？每個人都會轉到後排，在一號位的球員要負責發球！」剛轉進他們理科重點班沒多久的廖靜儀拍著桌子大笑不止。  

　　還好，總算有個內行的。韓雨若心中安慰了不少。  

　　「嗯，那麼一號位是在什麼位置？」兔子一樣溫馴的杜卓君怯生生地問。  

　　韓雨若發現自己的腿就像棉花糖。不是因為杜卓君的問題有多麼幼稚，是連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一號位到底在哪裡。她絞盡腦汁地回想初中時上排球課的基礎理論，隨手拿起尹可心的筆在草稿紙上畫了起來。班裡的其他女生聽見她們的對話都湊了過來。韓雨若把草稿紙半舉著，指著上面的排球站位，問道：「是這樣嗎？」  

　　杜卓君連連搖頭，尹可心迷惑地瞇縫起眼睛，快人快語的廖靜儀遇到了尷尬無語的時候，一貫沉默寡言的陶桃繼續她的本色，只有唐縈乾脆地應了一聲：「是這樣。」  

　　「真的嗎？」韓雨若疑惑地問了一句。居然能被她蒙對，連她自己也難以相信。  

　　「我是排球迷，錯不了的。」唐縈爽朗地笑了，多啦A夢般的圓臉劃出可愛的曲線。  

　　「排球還真不簡單哪……」廖靜儀唏噓不已。  

　　「雨若，我實在是不懂排球規則哦。」杜卓君咧著嘴說。  

　　怎麼辦？韓雨若望著唐縈。  

　　唐縈眨巴眨巴眼睛，「要不，我們現在到球場上練習一下？」她試探著問。  

　　「快點啊，肚子好餓！」廖靜儀不耐煩地吆喝。此時此刻，正是吃晚飯的時間，偌大的排球場只有幾個低年級的男生在打，從動作可以看出，他們稱得上是排球發燒友。  

　　韓雨若出神地盯著他們的動作，禁不住說：「原來扣球的步法好難啊。」  

　　「光看有什麼用？要實際打才行。這樣觀摩下去，上晚自習的時候，我們的肚子都學會唱歌了！」廖靜儀誇張地拍了拍肚子。  

　　「好吧，來來來，大家按位置站好。」韓雨若指揮了起來。她心裡有點不高興，廖靜儀的話裡似乎有諷刺她的意味。

　　廖靜儀是高三開學兩個月後才轉到他們理科重點班的。她的成績在班裡不算拔尖，中規中矩，同學們紛紛猜測她能突然轉到重點班的原因，傳得最真的謠言是她爸爸是某某局長。一晃半年多過去了，廖靜儀的身世依然成謎，不過她的家境不錯卻是不爭的事實。她用的、吃的、穿的都是名牌，空閒的時候，總喜歡捧著本流行雜誌研究，聒噪地發表著她對新一季流行服裝的見解。理科班裡的女生向來樸素，就連多金女尹可心也很低調，一下來了這麼個張揚的人物，大家都有點措手不及；而且廖靜儀成天和男生嘻嘻哈哈的，不怎麼搭理其他女孩，似乎沒有把班裡寥寥可數的女生看在眼裡，因此，女生們都感到和廖靜儀之間有距離。  

　　唐縈和杜卓君一人抱著三個球跑了過來，「好，我們現在來練習一下上手、下手兩個基本動作吧。」韓雨若一邊幫忙把球分給其他女生一邊說道。  

　　於是，大家按照腦海裡殘留的排球技巧，墊起球來。空曠的排球場瞬間熱鬧了起來，六個排球有三四個飛到了十萬八千里，有一個還重重地砸到了正在旁邊打球的低年級男生腦袋上。  

　　「好疼啊！」尹可心揉著手腕，哭喪著臉。  

　　「師姐，拜託！我還沒叫疼呢！」被砸了腦袋的男生把她們的排球踢了回來，不滿地嘟囔。  

　　「對不起……」尹可心可憐兮兮地彎了彎腰。  

　　韓雨若對自己的排球水準有自知之明，她看到唐縈剛才墊的幾個球的確是乾淨利落，就說：「唐縈，不如你來教教我們吧，排球課教的都快忘光了。」  

　　「好啊。」唐縈爽快地答應了。她手裡掂著一個排球，一邊示範一邊說，「其實也沒有什麼竅門，保持好手形，還有動作要柔，多練一下就好。尤其是可心，你注意看我的手形，別使蠻力將胳膊往排球上碰，你瘦骨嶙峋的，這種打法，當然疼啦。」  

　　「哈哈……」大家哄堂大笑，同時心悅誠服地看著唐縈嫻熟地墊著球，排球就好像在她的手上生根了，無論是上手還是下手，唐縈同樣出色。  

　　「好棒啊！」廖靜儀喝彩連連，「唐縈，扣球！扣球，唐縈！」她開始不安分地起哄了。  

　　「這個啊，其實我扣球的技術不怎麼樣啦，關鍵是太矮……」唐縈憨憨地笑著。  

　　「你小子就別推搪了，有什麼好謙虛的。你是我們理所當然的排球老大！」廖靜儀忙不迭地給唐縈戴高帽子。

　　「是啊，唐縈，示範加講解一下扣球的動作吧，我也不懂。」饒是韓雨若，望著唐縈的眼神也帶著崇拜。

　　唐縈抿了抿嘴，臉蛋顯得更加圓了，「好吧……」她勉為其難地說道，「我以前聽過人說，扣球的時候要注意，不要像打人耳光那樣用手前掌狠狠地拍下去，特別是不能只用手指的力道，否則打出去的球非但會軟綿綿的，而且人的手掌也會疼。應該用掌心的力道，而且擊球點應該在排球的下半部……」  

　　「哦，原來是這樣……」女生們異口同聲。  

　　「唐縈，唐縈，來一個！」廖靜儀興奮地尖叫著，「我幫你拋球。」她樂癲癲地搶過唐縈手中的球，嚴陣以待。

　　眾望所歸，唐縈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靜儀，你拋吧。」  

　　廖靜儀聞言高高地把排球拋起，排球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只見唐縈眼睛緊盯來球，助跑、跳起、揮臂，這三個動作一氣呵成、乾脆利落，所有女生的瞳孔都放大了，大家緊盯著唐縈的動作……

第2章(1)

　　「啪！」很響亮的聲音。  

　　與唐縈飛揚的揮臂不相稱的是：排球蔫蔫地彈在了地上。  

　　女生們嘴巴半張，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是……是我的球拋得不好嗎？」廖靜儀率先打破了沉默。  

　　「呵呵……你的球拋得挺好。」唐縈尷尬地笑著。  

　　「那你這一定是錯誤示範！」廖靜儀展露出一個靚麗的笑容。  

　　唐縈狐疑地打量著她的笑臉，心中直嘀咕：「她是真的反應遲鈍，還是落井下石？」  

　　杜卓君向廖靜儀走近兩步，用力拉了拉她的袖子。廖靜儀愣了一下，不敢吭聲了。  

　　唐縈清了清嗓子，訕笑著說：「看，我的排球斤兩就這麼多，雖然我的基本功還算好，但我頂多只能做個二傳，我不夠高，扣球動作只能停留在說的層面上，要想得分還差了點……」  

　　「沒關係，你已經好棒了，其他班級的女生三個頂不住你一個！」杜卓君誠懇地說。  

　　「對，別人也不懂扣球的。」韓雨若微笑著附和。  

　　「砰！」一個厚重的聲音響起。一隻排球乾脆地落在她們旁邊的空地上，快速彈開，差點擦到了尹可心。

　　「哇呀！」尹可心花容失色，尖叫了起來。  

　　「對不起，師姐，我們在練排球！」旁邊的排球場，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幾個高二的師妹。  

　　「哦，沒關係。」尹可心努力驅散臉上驚魂未定的神色，靦腆地笑了。  

　　「師姐，能幫我們把排球撿過來嗎？」一個個子高大的女生在喊。  

　　離排球最近的陶桃冷著臉，把排球扔了過去。  

　　「謝謝師姐！順便說一句，你們能挪過去一點嗎？我擔心我們的斜線扣球殺傷力太大了，真的弄傷了師姐們就不好啦！大家都知道，師姐很快就要高考了嘛，是重點保護對象！」高二女生中爆發出一陣放肆的笑聲。  

　　「嗯？」韓雨若她們彼此對望一眼：這群師妹是找碴的！  

　　學校每個年級都分別增設了理科和文科重點班，恨不得把這兩個班的學生呵護在掌心裡，軟件、硬件都給他們最好的。其他普通班的學生要獲得同等待遇只能靠每學期的期末排名，如果能擊敗重點班的學生的話，就有可能優勝劣汰。所以，一些學生對這種因成績而來的不公平待遇深惡痛絕，他們鄙視重點班的學生，以在其他方面（通常是體育方面）擊倒重點班的學生為榮。  

　　「真是可惡……」廖靜儀嘴巴裡唸唸叨叨的。  

　　「別和師妹們一般見識。」韓雨若攬住了她的肩膀，「我們練我們的。」  

　　「師姐，要不要我們派一個人當你們的教練？放心，我們不會不好意思的！」一個女生放肆地喊著。

　　「不發火就當我們是病貓！」廖靜儀的大眼睛瞪得溜圓，一副要挽起袖子跟人動手的架勢。  

　　「喂！」韓雨若眼明手快，攔在她面前，誰知廖靜儀卻轉過身子，向教室的方向走去。  

　　「靜儀，你幹什麼呀？」尹可心費解地問。  

　　「還問？當然是找我們班的男生來幫忙洩憤啊！」廖靜儀氣沖沖地說。  

　　「哈？」韓雨若眼前一黑，她怎麼像個黑社會的不良少女啊！十足的麻煩蛋，「廖靜儀，你給我站住！」韓雨若黑著臉吼了一聲。  

　　大家嚇了一跳，一貫沉穩的韓雨若居然大吼大叫。廖靜儀乖乖地站住了腳，那些高二的女生也沒有再說什麼了。

　　「你成熟一點吧，都幾歲了？」韓雨若餘怒未消，不高興地瞪著廖靜儀。真是的，她不是幼兒園的保姆！高三當班長居然會麻煩到這種程度！  

　　「雨若，我突然覺得你很像老師耶。」廖靜儀不服氣地小聲嘟囔。  

　　韓雨若心裡煩躁至極，自從當上班長以來，她最討厭別人把她歸納入老師那一派。坦白說，她不覺得自己勝任班長的職責，因為在老師和同學之間，她不知道該怎麼拿捏平衡。  

　　「好了好了，別說了，」唐縈看了看表，「都快6點半了，我們飯還沒吃，晚自習要遲到了。」  

　　大家沉默地收拾起地上的排球，人人心中都窩著一團火。  

　　「我們不能就這樣被她們欺負！」廖靜儀依然無法放棄報仇的念頭，「不如，我們找個教練來，練習一下，比賽的時候名正言順地打她們！」  

　　「你別心血來潮了，練習很累的。」韓雨若趕緊打斷她的話頭，這傢伙總是會弄些出人意料的提議。練習？少來了，多浪費時間和精力啊。  

　　「可我們也不能這麼窩囊，任人欺負啊！」廖靜儀憤憤地說。  

　　「小姐，別那麼不切實際了。練習很花時間的！」韓雨若不耐煩地說。  

　　「只要仔細計劃一下就沒關係。下午下課到晚自習開始，有一個半小時多一點的時間，如果每天我們推遲吃晚飯的時間用來練習就沒問題，何況還有體鍛課，權當做運動鍛煉身體嘛！」唐縈認真地說。  

　　唉？看來唐縈不是站在她這一邊的。韓雨若趕緊問：「大家有什麼意見？」她環視了一下其他女生們臉上的表情，一心希望至少有三票反對，「沒關係，不想的話就照直說！」為了達到目的，她又加上了這麼一句。  

　　「嗯……我覺得被高二女生鄙視好丟臉耶！」杜卓君吞吞吐吐地說。  

　　完了，如意算盤落空。韓雨若望著尹可心和陶桃，「你們呢？」  

　　「我跟大隊！」尹可心甜甜地傻笑。  

　　陶桃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天哪……  

　　韓雨若徒呼奈何，「那麼……」她垂頭喪氣地說，「我們找誰當教練？」  

　　晚自習結束的鈴聲響了。廖靜儀蹦蹦跳跳地走到韓雨若桌子旁，一個勁地催促：「快點說啦，他要走了！」

　　「你們真的要找他？」韓雨若猶豫不決。  

　　「不找他找誰？」廖靜儀雙手一攤。  

　　「你去跟他說也一樣。」韓雨若臨陣退縮。  

　　「你是班長啊！」廖靜儀拋出一個讓人無法拒絕的詞。  

　　班長……班長就要什麼都管嗎？韓雨若鬱悶不已。她站了起來，椅子摩擦著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音。

　　「等等，馮湛！」她放開嗓門喊了起來。  

　　把書包甩在肩上，正準備走的馮湛轉過頭來，陰沉著臉問：「又有何賜教？」  

　　看樣子他還在為吉他被沒收的事耿耿於懷。關我×事！韓雨若在心裡罵了句髒話，抿了抿嘴，對他說：「我們班女生想請你當排球教練。」  

　　「臨急抱佛腳可沒什麼用哦！」馮湛似笑非笑地眨了眨眼。  

　　一看到他那樣子，韓雨若心裡就來氣。你以為你是救世主哇！她憤憤地想，「那算了，無所謂。」她聳了聳肩。

　　「喂，班長，我可沒說不教啊！」馮湛咧嘴一笑，「你們準備什麼時候開始訓練？」  

　　「手形！韓雨若，注意你的手形！持球啦！」馮湛吼著。  

　　韓雨若瞪著馮湛，她已經連續練習了半個小時的上手傳球了。以前上體育課的時候，連老師都沒說她持球。

　　「我不覺得我持球了。」她冷冷地說。  

　　「這更說明你上手傳球的水平有待提高。」馮湛不緊不慢地說。  

　　韓雨若向前邁了一小步，靠近馮湛，壓低了聲音：「你有什麼不滿儘管跟我說，犯不著這樣。」  

　　馮湛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地說：「原來女孩子真的比較小氣，班長，看來你也一樣哦。」  

　　「你……」韓雨若的眉毛豎了起來。  

　　馮湛果斷地打斷了她：「現階段，我只對你的上手技術很不滿，以後就很難說了。畢竟你還沒練下手、發球和扣球。繼續，再用上手墊100個球！」  

　　韓雨若筆挺地站著，根本沒打算動。  

　　「想贏就動手練！」馮湛大吼。  

　　想贏個鬼，我們參賽根本就是衝著「輸」字去的。韓雨若不理他。  

　　「那好，你們就繼續被別人取笑吧！反正理科重點班高三一班的女生就跟傳言的一模一樣，高分低能！」馮湛滑稽地噘了噘嘴。  

　　這下不止韓雨若了，六道殺人的目光盯在了馮湛身上。  

　　馮湛不慌不忙，撿起一隻排球，「有空發小姐脾氣，不如多練幾分鐘球。」「啪！」他揮臂擊球，排球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向唐縈飛了過去。  

　　唐縈本能地向前跨步，穩穩當當地把球接了起來。  

　　「好，動作很規範，不過移動得稍微慢了一點。杜卓君，你和唐縈互相練習傳球！」他大聲指揮。

　　乖乖女杜卓君聽話地和唐縈練了起來。一場看似必然的衝突隨著排球的傳遞消失於無形中。  

　　「尹可心，你還可以跳得更高一點！陶桃，重心不夠低……」馮湛全神貫注地指點著，很技巧地離開了韓雨若。

　　「小人，你以為你是魔鬼教練啊！」韓雨若恨恨地罵了一句。  

　　「好累啊！」沒幾個人的飯堂裡，尹可心帶著哭腔呻吟著。她撥拉了一下盤子裡的菜，由於來得太晚了，都是一些東拼西湊的剩菜，一看就沒胃口，「不想吃了！」她噁心地皺起了眉頭，把餐盤推開。  

　　「多少吃一點吧，剛才劇烈運動消耗太大。」杜卓君溫柔地說。  

　　「嗚，手疼、腳疼，哪裡都疼！身上一股汗味，討厭死了！」尹可心一臉陰鬱，使起了小性子。  

　　「別這樣啦，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廖靜儀微微一笑。  

　　還「人上人」呢，分明是自討苦吃嘛！韓雨若「哼」了一聲。她以前一直不太喜歡廖靜儀，現在這種不喜歡更上升到了頂點。  

　　如果不是她煽風點火，說些不負責任的話，亂出主意，我們現在會落到這田地嗎？她憤懣地想。  

　　看見大家都冷著臉，沉默不語，廖靜儀就算再遲鈍，也能察覺到大家對她的不滿。她沒再說什麼，大口大口地把飯吃完。當她放下勺子的時候，大多數女生的餐盤裡還有一半以上的飯菜。  

　　不等她們自己先回教室好像不太好吧？她遲疑了一下，落寞地歎了口氣，「為什麼我的同性緣總是這麼差？」她暗自尋味。  

　　不�鋼勺子敲擊著餐盤的聲音是那麼的單調乏味。廖靜儀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紅又紫的，的確練猛了。也難怪她們會不高興，可就這樣讓別的女生鄙視，也太消極了吧？  

　　她無精打采地從書包裡掏出一個小瓶子，擠了一點在手上，慢慢揉了起來。  

　　「靜儀，那是按摩膏嗎？」天生不曉得如何恨一個人的杜卓君瞇縫著一雙近視眼，好奇地問。  

　　「嗯？」廖靜儀沒想到氣頭上居然有人會友好地跟自己說話，以至愣了一下，「哦，不是，這是潤膚乳液，不過也可以拿來按摩的。要不要試一下？」她把瓶子遞給杜卓君。  

　　「可以嗎？」  

　　「當然啦！」  

　　杜卓君一邊樂呵呵地接了過來一邊自言自語：「我從來沒用過什麼護膚品，除了冬天防乾燥的雪花膏，呵呵，我連洗臉都是用肥皂的……」  

　　「肥皂？」廖靜儀尖叫，「你怎麼可以用肥皂？！」  

　　「有、有問題嗎？這樣……很、很方便耶。」杜卓君被她的態度嚇了一大跳，結結巴巴地說。  

　　「是啊，我們才18歲，不用刻意去打扮吧？」唐縈傻乎乎地插了一句。  

　　「唉，這是一個最常見的誤區……」廖靜儀搖頭晃腦地說著，儼然是一個專家，「沒錯，我們的確不用刻意打扮，如果弄巧成拙的話，反而會脂粉污顏色，我們要的是護理，讓自己的皮膚減少受刺激，保持活力。肥皂對皮膚會造成很大的損耗，用溫和一點的洗面奶會好很多。還有，平時睡覺前用乳液按摩一下臉部和四肢，第二天精神也會好一點。」

　　「哇，那樣的話，投資會很貴的哦！」唐縈咋舌，「我可沒那麼多零花錢。」  

　　「不會啊，不一定貴的東西就是好的。只要找到適合你皮膚的產品就好。你少吃幾次可愛多，少喝兩杯可樂就行。」

　　杜卓君和唐縈以近似崇拜的眼神望著廖靜儀。連一向簡約中性打扮的陶桃也禁不住豎起了耳朵。  

第2章(2)  

　　「靜儀，你的乳液香味好特別啊！」尹可心用力嗅著，「我能試試嗎？」  

　　「當然可以啊，別那麼客氣！」廖靜儀笑嘻嘻地說，「這是葡萄柚和迷迭香的混合香味。迷迭香能活化腦細胞，使得頭腦清楚，增強記憶力，怎麼樣，適合我們高三學生吧？而葡萄柚對中樞神經有平衡作用，可以穩定沮喪的情緒，也可消除肌肉疲勞，我們現在用剛剛好！哈哈……」  

　　「真的假的？」連韓雨若也忍不住開口了。一分鐘之前，她還為廖靜儀用化妝品來拉攏女生們而不屑，但現在也耐不住好奇心了。  

　　「物理習題我不敢擔保，這個我就可以擔保，不信你上網查查！」廖靜儀自信十足地說。  

　　「哇，靜儀，你一定花好多時間在這方面。」杜卓君佩服至極。  

　　「呵呵，這是我個人的一點堅持。」廖靜儀露齒一笑。  

　　「靜儀，現在流行短外套，我想買一件穿穿看，可會不會太招搖了？我不知道買了敢不敢穿……你說我適合什麼樣的顏色？好像今天流行綠色、黃色是吧？」尹可心興致勃勃地問。  

　　「招搖倒不會，只要你自己喜歡，大膽地穿出來就好。」廖靜儀越說越興奮，索性把桌面上的餐盤拿開，湊近尹可心，面授機宜，「不過你穿短裝可能不太適合，你的腿長，個子又高，穿上短外套就顯得更高更瘦了。至於顏色，你膚色偏黃，黃、綠色不太適合，試試淡紫色吧，會顯得白皙，最重要的是襯出你的氣質！」  

　　「哇，你都可以當形象指導了！」寡言少語的陶桃撇撇嘴。  

　　「哈哈，換個角度，你們也可以說我八卦。」  

　　「怎麼會？」唐縈急忙打斷廖靜儀，問，「我倒是真的想八卦一下……那你喜歡什麼樣的打扮？說來聽聽啦，讓我們參考一下。」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化個大濃妝，穿Miu  Miu的奢華裙子招搖過市。」  

　　「哇，你好『潮』啊，你說的東東我一點都沒聽過！是什麼來的？」尹可心兩眼發直。  

　　「Miu  Miu是意大利品牌Prada的副線。」  

　　「天，我日韓的潮流都不曉得，更別說是歐美的了！」杜卓君崇拜得五體投地，「你怎麼會知道這些東西啊？那你追星嗎？我覺得你不會像我一樣迷戀Twins咯。」  

　　「哈哈，我也聽Twins的歌啊，不過我最近狂迷Johnny  Depp！」  

　　「Johnny  Depp？」韓雨若忍不住接了上來，「是演《加勒比海盜》和《剪刀手愛德華》的那個另類演員吧？我也很喜歡他。不過我最喜歡他在《情迷巧克力》裡的扮相，還有他和賴昂納多·狄卡比奧一起演出的那部《戀戀情深》。」  

　　「哇，知音！」廖靜儀抓著韓雨若的手用力搖了起來，「他早期有一部叫《邦尼和瓊》的電影，是愛情劇來的，還是那麼另類，不過很感人。我有DVD，明天借給你！」  

　　韓雨若愣了一下，升入高三，她好久好久沒看過DVD了。現在，抱著一堆零食，和同學看喜歡的片子，已經成為了奢侈的享受。可廖靜儀不同，她照樣趕著潮流，活得有色彩。雖然她成績與韓雨若相差一大截，但還是很讓她羨慕。

　　「靜儀，真想不到，原來你很容易溝通啊！」杜卓君傻乎乎地驚歎，「我以前還以為你嫌棄我們老土，不願搭理我們呢！」「啊？」廖靜儀臉上眉飛色舞的表情瞬間僵硬了。  

　　「胡說些什麼呀！」唐縈用胳膊肘撞了撞杜卓君的腰眼，低聲訓斥著。  

　　「哎喲……」杜卓君吐了吐舌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  

　　「我真的給你們這樣的感覺嗎？」廖靜儀怯怯地問。  

　　「哪有。」唐縈說著善意的謊言。  

　　「唉……其實，我不太曉得應該怎麼樣跟人相處，尤其是同性。」廖靜儀無奈地聳聳肩，「我從初中開始就不怎麼受班裡的女生歡迎，久而久之，我都不知道該和女同學說些什麼話好了。其實，我一直很想跟你們這樣聊天的。」她甜甜地笑了。大家被她的坦誠嚇了一大跳。她太坦誠了，坦誠得讓人尊重，也讓人自慚。  

　　韓雨若不禁回想起以前自己對廖靜儀的種種嫌惡，現在看來，當時自己實在是小家子氣，把剛才訓練時受的怨氣都發洩在她身上更是幼稚。其實廖靜儀也很累，但她沒有抱怨。  

　　廖靜儀在她們理科重點班絕對是個特立獨行的人物，她總是勇敢地把喜惡表現出來，一直堅持著自己的生活方式——她是一個坦率直爽的女孩。  

　　韓雨若還談不上喜歡她，但是，她覺得自己重新認識了廖靜儀。  

　　「靜儀，明天記得帶你的DVD給我哦，不過，我可能要過一段時間才能還給你。因為我要等到星期天才能看。」韓雨若輕輕說道。  

　　廖靜儀的臉頰染上了快樂的紅暈，「沒關係，你高考後還給我都成。不過不能不還啊，這可是我的珍藏！」她張大了嘴，哈哈笑了起來。  

　　「知道啦……」看見她暢快淋漓的笑容，韓雨若也莫名其妙地跟著笑了起來。  

　　第二天早上——  

　　韓雨若幾乎遲到。起床的時候倒還好，可在上學的路上多走兩步路，四肢就覺得不對勁，軟綿綿的，前一天手腕上的紅腫變成了青紫，煞是明顯。  

　　「哈哈，每個女孩都多了一對豬蹄子！」最後一個走進教室、遲到15分鐘的廖靜儀望著其他女生的手腕，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  

　　「承讓了，你那雙才是正宗的！我們不過是小打小鬧。」唐縈笑嘻嘻地跟她耍起了嘴皮子。  

　　「我們今天的訓練是不是該停一停，等手腕上的淤血散了再說？」韓雨若試探著問。  

　　大家不吱聲了。停了訓練吧，她們只練了一天就放棄，好沒志氣；不停，用青紫的手腕去打球，實在是太恐怖了。

　　「不會吧，你們女生就這麼裸著手腕打球？」一個男生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  

　　說得真難聽，什麼叫裸著手腕？女生們都不高興了，紛紛給臉色給那個男生看。  

　　男生不以為意，自顧自地說道：「你們沒經驗就是沒經驗，用運動繃帶纏著手不就行了？打球要做好保護措施！」

　　六個女生面面相覷，鬱悶不已：咱們怎麼這麼鈍？  

　　「你們要不要繃帶？我們男生準備今天中午去買。」體育委員黃嘉樂說話了。  

　　「要！」女生們異口同聲。  

　　「班長，那麻煩你中午跟馮湛一起走一趟，我們就在××區的那家體育用品店買，很近，就三站公交車的路程。」黃嘉樂笑了笑。  

　　「我？」為什麼又是我？還要和馮湛那小子！韓雨若莫名其妙。  

　　「班長，你管著班會費啊！」黃嘉樂不能理解為什麼韓雨若會流露出吃人的神情。  

　　「哦，那我把錢給你們就行了，反正我也不太懂什麼運動繃帶。」這些純粹浪費時間的事情能推就推！韓雨若對此深信不疑。  

　　「你們女生還是派個代表吧，不然我們買的你們不合適怎麼辦？」  

　　「這樣啊……」  

　　韓雨若正斟酌著如何把差使推給其他的女生的時候，廖靜儀雀躍地說話了，「雨若，去看看有沒有粉紅色的繃帶，纏起來夠可愛，打起球來勁頭也足一些！」  

　　這個傢伙！韓雨若昨晚對她產生的一點點愧疚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雖然她挺率真的，但說話卻不會察言觀色，總在不恰當的場合說不恰當的話。  

　　「中午是吧？」眾望所歸、騎虎難下的韓雨若認命地低下了頭。  

　　「班長，別磨蹭，早去早回還能回來睡個午覺！」馮湛不耐煩地喊。  

　　韓雨若白了他一眼，惡狠狠地啃了一口手裡的麵包。她又不像馮湛那樣有個伸縮自如的食道，乾巴巴地嚼麵包，沒噎著就算不錯了，怎麼還能大口大口地吃？  

　　「喂，公交車站在這邊！」韓雨若指了指左邊。  

　　「還坐公交車？我們騎自行車去要快得多！」馮湛三步並作兩步，到自行車棚去取車。  

　　「可我沒有自行車啊。」  

　　「我載你呀，幸虧你不胖，快快快！」馮湛風風火火地喊著，他習慣了睡午覺。  

　　「哦……」雖然不太想坐他的自行車後座，可沒辦法，就三站路，而且馮湛的速度是比較有保障的，「慢著！」她猛地大叫一聲。  

　　從車棚裡推出一輛明黃色的漂亮賽車的馮湛被她嚇了一跳，「又怎麼了？」  

　　「你的自行車沒有後座啊，我坐哪裡？」韓雨若望著那輛招搖的自行車，迷惘地問。  

　　「前面啊！」馮湛拍了拍自行車的橫桿。  

　　坐那裡？！別開玩笑了……一點都不舒服、晃來晃去坐得提心吊膽不說，這樣子和男生靠得那麼近，太親密了！如果和男朋友一起也就罷了（雖然韓雨若沒有男朋友），可是和馮湛？  

　　「你載著一個人騎車慢死了，我還是坐公交車。我打賭我比你早到！」韓雨若急急忙忙地說。  

　　「喂……」  

　　「啊，我好像看見有公交車來了，我走了，拜拜，一會兒見！」韓雨若不等馮湛說什麼，就兔子一樣向車站跑了過去。  

　　「搞什麼？」被撂下的馮湛一臉茫然，又好氣又好笑。

第3章(1)  

　　「呼……」馮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他看了看表，現在騎車回教室，還能趴在桌子上睡20分鐘。都怨韓雨若，剛才在體育用品店門口足足等了她15分鐘！他惱火地看了韓雨若一眼。  

　　「我坐車回去了，繃帶我拿著就好。」罪魁禍首韓雨若向他招了招手。  

　　「好，Bye！」馮湛跨上了自行車，騎遠了。  

　　真是困哪，他用手拍了拍臉蛋，讓自己保持清醒。  

　　「馮湛！馮湛！」後面有一個女聲在聲嘶力竭地叫著他的名字。  

　　馮湛反射性地煞住了車，回頭一看，樂了。韓雨若提著裝繃帶的帶子，頭髮散亂，一顛一顛地向他跑來。

　　「怎麼了？」他問。  

　　韓雨若氣喘吁吁地在他身邊站定，「你……你有沒有零錢？」剛才買繃帶的時候順便買了一些療傷噴霧器，結果嚴重超支，韓雨若把自己的錢都墊上了，還借了馮湛的一些錢。  

　　「我看看……」馮湛摸出了錢包，裡面有一張20元和8角錢。  

　　「沒有一元或者兩元的零錢啊。」韓雨若有點沮喪。  

　　「沒關係的，你把這8角錢團成一團，扔起票箱裡，司機也不會去一角兩角地替你數。」  

　　「這怎麼行，都18歲了，好意思坐霸王車嗎？」韓雨若眉毛豎了起來，清秀的臉龐泛起鄙夷的神色。

　　「那你把20塊錢扔進去充富翁好了。」馮湛抽出那張紙幣，在韓雨若眼前晃動。  

　　「這附近有沒有賣汽水的？我去買一瓶，讓人家找零錢不就行了？」韓雨若自鳴得意地說，「你喝不喝，看在你借錢給我的分上，我請你。」  

　　「班長大人，你想用我的錢來請我喝汽水嗎？」看著韓雨若婆婆媽媽的樣子，馮湛無名火起，他大聲說，「別搞那麼多花樣了，坐我的車，10分鐘就到學校！」  

　　「要我坐自行車橫桿？怎麼坐！」韓雨若連連Say  NO。  

　　「什麼怎麼坐？放心啦，我的技術很好的，是你不夠膽量還是平衡能力不夠？5歲小孩都能坐！」馮湛又看了看表，好，又過了一分鐘，午睡時間又被濃縮了。這是什麼班長，這麼愛理論，坐個自行車都要說個不停，早知道錢也不借給她，把她扔在這裡自生自滅。他陰沉著臉，瞅著韓雨若，「乾脆點，抓緊時間！」  

　　韓雨若看著那條細細的橫桿，心裡盤算：時間不早了，如果再花時間兌換零錢，說不定下午回去上課都要遲到了。

　　橫桿就橫桿！有什麼大不了的，難道我還怕了他不成？韓雨若把心一橫，低聲說：「讓開一點，我要坐。」

　　「快、快、快！」馮湛一迭聲地催促。  

　　韓雨若斜坐在自行車前面的橫桿上，調整了一下位置，拿捏著平衡。  

　　「好了嗎？」馮湛腳一蹬，就輕巧地騎了起來。  

　　男生就是不同。韓雨若不禁感慨：上一次陶桃也用自行車載過她，陶桃高挑結實，氣質有點像男生，不過遇到上坡路，聽見她呼哧呼哧的喘氣聲，韓雨若哪有臉皮繼續賴在後座上，趕緊一個箭步跳下車來。現在，馮湛載著她，上坡下坡都輕描淡寫。  

　　不過嘛，男生還是男生。  

　　馮湛呼出的氣息拂動著韓雨若的髮絲，她覺得很尷尬，直著身子坐著，大氣都不好意思出。  

　　幸好，10分鐘多一點點，韓雨若就看到學校大門了，她僵硬的身體解放在望，心情大好，不禁稱讚起馮湛來：「你的速度真不賴。」  

　　「呵呵……」馮湛皮笑肉不笑地做了個鬼臉，都怨這個韓雨若，他的午睡時間只剩下可憐的10分鐘，能睡著嗎？別開玩笑了……鬱悶之下，他猛蹬了兩下踏板，自行車飛快地掠過校門。  

　　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他們旁邊一閃而過。  

　　一開始，韓雨若根本就沒留意，但冥冥中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讓她扭頭看了一眼。  

　　「糟糕！倒霉！要命！」她在心裡叫苦連天。後面的那個男人有著利落的短髮，戴著一副眼鏡，身量適中……分明就是她的班主任衛東文！  

　　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韓雨若覺得衛東文望著她和馮湛的眼神很古怪。她腦中警鐘大響：衛老師該不會以為我們兩個在拍拖吧？我不過是搭搭馮湛的順風車而已，又沒有和他有什麼親密舉止。慢著，剛才我經過衛老師身邊的時候，剛好在笑耶！糟了糟了，似乎連坐姿都有點曖昧！衛老師不會誤會了吧……  

　　「班長，到了！」馮湛呆呆地看著已經停了車卻仍然坐著不動的韓雨若。  

　　「嗯？哇啊！」心神不寧的韓雨若總算反應過來了，她火燒屁股一般跳下了自行車，逃也似的跑開了。

　　「喂，這是什麼態度！」無端被人當成是食人獸的馮湛「啪」的一聲把自行車推到牆角。  

　　「雨若，你現在的上手球很棒啊！」唐縈邊傳球邊喊，多啦A夢般的小圓臉上喜氣洋洋。  

　　「別客氣了，是你傳過來的球好，穩穩當當地飛到我頭頂上，我還傳不好，就沒臉見人咧。」韓雨若慢悠悠地說著，手上卻不含糊，排球在她手中發出短促的碰撞聲，又向唐縈飛去。  

　　「哇！」不遠處，廖靜儀一聲慘叫，「可心，你當我是靶子啊，怎麼衝著我的臉扣球？！我們現在是在練傳球！」

　　「對不起、對不起，那個球的高度剛好適合，我一時順手……」尹可心連連道歉。  

　　尹可心既慌張又委屈，在廖靜儀虎虎生威的形象襯托下，好像她才是受害者。韓雨若「撲哧」一聲笑了，她揮揮手，示意對面的唐縈停下來，「看來最近大家的球技都有了好大的進步。」她對唐縈說。  

　　唐縈指了指另外一對悶著頭專心練球的杜卓君和陶桃，搖頭晃腦地說：「那一對才叫做棒呢。」  

　　「還好，總算有點成果了，不至於丟人現眼。」韓雨若長長地歎了口氣。  

　　「這就算有成果？你們的目標也太低了點吧。」馮湛說這話時的口氣又像認真又像是打趣，他兩隻手各拿著三瓶汽水，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一一分到六個女生手上。  

　　一看見他那張滿不在乎、懶散帶笑的臉，韓雨若的心情就陰沉了起來，「保持距離！以免老師再次誤會！」她暗暗告誡自己，很技巧地後退了一小步，讓唐縈擋在她和馮湛之間。  

　　「嘿，馮湛，怎麼突然間大方起來了？居然請我們喝汽水！」廖靜儀大呼小叫。  

　　「那是對待教練應該有的態度嗎？把你的汽水還給我！」馮湛作勢要搶廖靜儀手裡的汽水。  

　　廖靜儀小兔子一般跳開了，嘴裡依舊不依不饒地說：「敢情你是為自己之前的粗暴而愧疚，現在想用六瓶汽水來賄賂我們哪！」  

　　「你這傢伙，信不信我把你編在後排負責救球，讓你每次比賽都挨打？」馮湛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咦？廖靜儀機警地打量著馮湛。  

　　馮湛頗為自己的教練權威而驕傲，他不緊不慢地說：「一般排球比賽，每個參賽者都有自己的位置，好像主攻、副攻、二傳、接應二傳等。但是如果要讓你們也學人家在按比賽規則換位的同時，發球後迅速回到自己所屬的位置，反而可能會很亂，你們就不用理什麼4號位、2號位什麼的了，比賽的時候就老老實實地按照規則，得到發球權，按順時針輪換一個位置就好了。」  

　　「這有什麼難的，我們本來就打算這樣！」廖靜儀不服氣地嘀咕。  

　　「難就難在怎麼編排一個出場次序，讓你們取長補短！」馮湛白了她一眼，繼續說了下去，「唐縈的基本功最紮實，傳的球很穩，調整球的能力很強，而且對排球知識瞭如指掌，不用擔心她出現站位出錯的問題，就由她來當二傳。唐縈，你開球後如果在後排的話就向前移一點，其他人接到球後，只要可能，都往她的位置傳，明白了嗎？」  

　　「喂，別用衛老師的口頭禪！聽得讓人渾身不自然！」廖靜儀插嘴。  

　　她今天成心跟我過不去嗎？「明、白、了、嗎？」馮湛毫不示弱，一字一頓地又重複了一遍。  

　　「我不明白！」在廖靜儀開口之前，唐縈趕緊說話，「我該把球傳給誰？」  

　　「哈哈，這就是重點了，」馮湛自鳴得意地環住雙臂，「我在你們裡面找到了兩個主攻手：陶桃和尹可心。你們接唐縈的球後扣球進攻，其他的女生也不能鬆懈，你們要接好一傳，也不能完全倚賴兩位主攻手，有機會時，同樣要進攻！明白了嗎？」他一邊故意加重了最後四個字的語氣一邊挑釁地掃了廖靜儀一眼。  

　　「我？」尹可心張大了嘴巴，不知所措地站著。  

　　陶桃倒是處變不驚，只是微微地挑起了眉毛。  

　　「不是你是誰？看你的身高！」廖靜儀踮起腳尖，勉強讓自己的眼睛接近尹可心的視平線。  

　　「可我只是空有身高而已！」尹可心叫苦連天，「我不像陶桃體育那麼好，我只是中下下的那一種！」

　　「你的球感很好，其他不足，可以彌補。」馮湛惡作劇般地眨了眨眼。  

　　「怎麼彌補？」尹可心心知不妙，艱難地嚥了口唾沫。  

　　「當然是特訓啦！」馮湛抱著球，笑得有點邪惡，「放心，大家都一起陪你。」  

　　「我……」  

　　「尹可心和陶桃站對角線，唐縈先站前排，其他人按照喜好，隨便站位！」馮湛跑到球網的另一邊，手裡掂著一隻排球，朗聲說，「好，位置都站好了，現在準備，接我的發球！」  

　　他手臂一揮，隨隨便便就來了個瀟灑的上手飄球。女生們都看呆了，一片錯愕中，球徑直朝韓雨若飛了過來。她本能地抬起手，把球墊向唐縈。  

　　「好，班長，動作有進步！」球場那頭，馮湛隨著韓雨若的動作而大聲稱讚著。  

　　吵什麼！韓雨若現在聽見馮湛的聲音就煩躁，她巴不得能用膠布把馮湛的嘴貼起來，順便用一個大紙袋套住他的腦袋——眼不見為淨。  

　　唐縈像往常一樣，穩定地把球托給了身邊的陶桃。  

　　陶桃起跳的時間掌握得很好，她盯準了球，用力地扣了下去——  

　　「撲！」擊球的聲音很不清脆，排球沒能過網，有氣無力地落在了她們的場區。  

　　「呀！」陶桃再酷，也禁不住齜牙咧嘴地做了個鬼臉。  

　　「陶桃，你要注意：扣球的時候，應該通過迅速的轉體、收腹動作來發力，帶動肩、肘、腕各部分關節，像甩鞭子一樣向前上方揮動。你再試一次！」馮湛細心地講解著。  

　　陶桃又扣了一次，還是不行。  

　　「你擊球的方式不對，不應該用手指部位來擊球……這樣吧，你試試握著拳頭，再用靠近手腕的部位擊球。雖然這樣不夠規範，但應該比較奏效。來，再試一次！」馮湛重新發了個球。  

　　這一次，陶桃的扣球乾脆利落，落地有聲。  

　　「Yeah！」女生們尖叫起來，不約而同地鼓起了掌。  

　　馮湛也禁不住微笑了起來，「好，尹可心，到你了！準備！」他重新發了一個球。  

　　排球再次衝著韓雨若飛來，這一次她沒反應過來，勉強伸手一墊，球斜斜地飛了出去，幸虧杜卓君機敏地把球調整到尹可心的頭頂。  

　　「好！實際比賽的時候就要這樣！尹可心，助跑啊！」馮湛大喊。  

　　尹可心懵懵懂懂地跳了起來，怯怯地揮動手臂，扣了下去——結果扣到了空氣。排球擦著她的手掌飛走了。

　　「呃……」尹可心窘迫地吐了吐舌頭，「看，我不行的。」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馮湛從對面的場區跑了過去，問尹可心：「你以前有看過關於排球技巧的文章嗎？」  

　　「沒有。可這不能怪我啊！我的體育那麼差，充其量只是上排球課的時候學了一點點，不過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所以說，你還是換人吧！」她沖馮湛笑了笑。  

　　馮湛後退了幾步，冷不丁拋了個球給唐縈，同時喊：「直接把球傳起來給尹可心，傳高一點！」  

　　這一次，尹可心碰到了球，可卻沒把球扣過網，「我說過我不行的！」她苦惱地搖了搖頭。  

　　馮湛不肯放過她，他重新發了個球過來，「再試一次！」  

　　不知不覺，尹可心一連扣了十幾個球，除了二傳唐縈，其他的女孩都坐到了場邊，呆呆地看著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第3章(2)  

　　「我說過我不行的！」在第十五個球的時候，溫柔的尹可心再也按捺不住了，她放開嗓門吼了一聲，發洩般地向排球扣了下去！  

　　排球徑直向馮湛的面門飛了過去，又快又狠——  

　　「啊……唉……」女生們的驚呼聲馬上變成了失望的歎息。運動神經超一流的馮湛冷靜地伸出雙手，把排球抱在了胸前。  

　　「很好！」他向尹可心眨眨眼，「再來一個怎麼樣？」話音剛落，他又把手裡的排球拋過來，唐縈傳給了尹可心，尹可心慌亂間又把球打飛了。  

　　馮湛搖搖頭，向唐縈說道：「你不用傳球了，下去歇歇。」  

　　萬歲，終於結束了！尹可心在心裡歡呼，她跟著唐縈歪歪扭扭地走了下去。  

　　「尹可心，我沒有叫你！」馮湛嚴厲地說，「你繼續，我傳球給你！」他從網下鑽了過去，站在尹可心的旁邊，穩健地把球拋了過來。  

　　尹可心萬般不情願，應付式地揮了揮手，球照樣是軟綿綿的。  

　　「跳高一點！」馮湛厲聲說道。  

　　如此這般又來回了幾遍，尹可心美麗的小臉陰沉著，眼淚似乎隨時都會掉下來。  

　　看著她楚楚可憐的表情，韓雨若終於忍不住了，她大聲說：「馮湛，別再練了，她確實不適合當主攻，你要明白，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勉強的。」  

　　「不明白的人是你，」馮湛冷冷地說，「她很有潛質的！她的助跑、起跳、揮臂動作流暢舒展，而且扣球的手形非常棒！你看，沒人教過她，她的五指就自然地微張成勺形並保持緊張，扣的時候用手掌包滿球，以掌心為擊球中心，對準排球的後中部，同時她主動用力屈腕向前推壓，這樣扣出來的球會加速上旋。更重要的是，她跳躍的高度比一般人高很多，再加上她本身的身高，球網對她來說根本就不是一個障礙！先天條件這麼好，卻斷然浪費掉，太可惜了。好，尹可心，再來！」他又傳了個球過來。  

　　「我沒有你說的那些天分！」尹可心一邊喊一邊跳起扣球，這個球的質量卻比以前的那些好了一點。

　　「有進步，再來！」  

　　「不來了！」尹可心跺著腳，讓球從自己的頭頂飛過，「有沒有天分我自己最清楚！我完全不是你說的那個人！」

　　「沒有努力過，怎麼知道？你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尹可心，你乾脆叫尹可惜算了！你一輩子無憂無慮，從來沒有認真努力過，現在你已經18歲了，人生還有幾個18年？真是太可惜了！我不是你的保姆，我為什麼要受你的氣？要不要練，你自己決定！」馮湛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嘶吼，說完，他大步走開了，還重重地踹了旁邊的排球籃一腳，籃子倒了，裡面的排球滾了一地。  

　　女生們嚇了一大跳，沒想到馮湛會來個「惡人先告狀」。  

　　「太過分了，不但發女生脾氣，還要我們收拾排球！」韓雨若氣哼哼地說著，貓下腰來撿排球。  

　　尹可心垂下頭，低聲飲泣了起來。  

　　「別哭、別哭，」杜卓君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肩頭，「我知道你很難受……」  

　　「你不知道！」尹可心猛地推開了杜卓君的手。  

　　杜卓君溫和的面孔現出吃驚的神情，她怔怔地望著尹可心。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淚眼迷濛的尹可心聲嘶力竭地喊著，「我現在手也疼、腳也疼、全身都疼！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只會說我不用參加高考，沒有壓力，每天輕輕鬆鬆的，卻總愛發小姐脾氣！好，我現在就發給你們看！」她用力跺跺腳，哭著跑開了。  

　　其餘五個女生呆呆地站著，你眼看我眼，「都怨馮湛。」韓雨若總結性地說了一句。  

　　第二天是星期天。  

　　尹可心的心情持續不好中。由於不準備參加高考，她平時上課純屬玩票性質，沒有其他同學的壓力，星期天自然不像一般學生那樣怎麼睡都睡不夠。早上起來，家裡只有她一個人，當主治醫師的媽媽上班去了，爸爸到新加坡談生意，還沒回來。  

　　百無聊賴之下，尹可心跑到街上吃了一碗牛腩面，買了好幾件夏裝，她按照廖靜儀的推薦，試了淺紫色的衣服，穿起來果然清純窈窕，心情不禁好了許多。  

　　可就在回家的路上，她發現忘了帶鑰匙，只好到醫院去找媽媽。  

　　「最近真是諸事不順！」在醫院大門口，尹可心憤憤地說。她很討厭醫院那股濃烈的消毒水味。她媽媽是住院部的醫生，經過病房的時候，她禁不住摀住了鼻子。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迎面而來，尹可心敏捷地閃開了，可老人踉蹌著，眼看就要摔倒。尹可心趕緊攙住他，「老伯，你沒事吧？」她關切地問。  

　　「沒事、沒事……」老人明顯底氣不足，說話有氣無力的，但他很和藹，看著尹可心的眼神就像看著自己的小孫女。

　　「爺爺！」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尹可心看著快步跑向自己的杜卓君，一臉愕然。  

　　「Hi，可心，這是我爺爺。」杜卓君大方地介紹著，「爺爺，這是我的同學。」  

　　「原來是君君的同學呀……」老人滿是皺紋的臉上笑逐顏開，「進來坐坐吧？」  

　　「爺爺，你以為病房是你家啊！」杜卓君嗔怪著，「你先吃飯吧，早點睡個午覺。」她扶老人坐下，從背囊裡取出飯盒和保溫瓶，麻利地一一擺放開來。  

　　「今天我煲了湯，是西洋菜、無花果煲豬肺，好好喝的，要不要試試？」杜卓君沖尹可心眨了眨眼。

　　「你煲湯？！」尹可心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和自己同齡的杜卓君居然會煲這麼複雜的湯，她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典型。  

　　「何止，連這飯菜都是君君做的呢！」老人當仁不讓地讚美著自己的孫女，蠟黃的臉上滿是驕傲。

　　「爺爺，別自賣自誇了，快點吃吧！」杜卓君不好意思地把飯碗塞到爺爺手裡，沖尹可心羞赧地笑了笑，盛了一碗湯給她。  

　　尹可心將信將疑地喝了一口，一股清甜滋潤的味道停留在她齒間，久久不散，「太棒了！」她衝口而出。

　　「哪有那麼誇張……」杜卓君臉頰緋紅，忸怩地擺弄著衣角。  

　　「君君，手藝好怕什麼承認？」老人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久違了的豪氣，「小同學，好喝就多喝點！」

　　……  

　　一輪忙碌之後，杜卓君照顧爺爺睡下。她為難地望著尹可心，「真是不好意思，耽擱了你這麼久，爺爺他是個老小孩。」「怎麼會？我很開心啊！」尹可心大聲說。  

　　望著她真誠的眼睛，杜卓君反而更不好意思了。她低頭把桌面上的碗筷收拾好，指了指醫院外面，「如果你不趕時間的話，我請你吃冰激凌，今天幸虧你來了，我爺爺好久沒那麼開心的笑了。」  

　　「請吃冰激凌倒不必了，陪我出去走走吧，剛才吃你的飯菜吃得我好飽。」尹可心展顏一笑。  

　　杜卓君也笑了，兩人並肩走出病房，臨走前，杜卓君不忘幫她爺爺掖好被角。  

　　「你爺爺得的是什麼病？」尹可心耐不住好奇心，問道。  

　　「腎病。」杜卓君輕輕說了兩個字，接著是一片難堪的沉默。  

　　看樣子，她爺爺的病情真的不輕。尹可心瞥了一眼杜卓君黯淡的神色，深深後悔自己問了這樣一個問題，「你爸爸媽媽呢？」  

　　「嗯？」杜卓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爸爸拋棄了我們，媽媽去世了。」

　　糟糕，又問了一個蠢問題。尹可心恨不得時光能倒流，好讓她把剛才說的傻話一一收回，「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焦急地說著。  

　　「沒關係的。」杜卓君飛快地打斷了她。  

　　尹可心只感到自己渾身不自在，她突然想起昨天打排球的時候，杜卓君好心過來安慰她，她卻發脾氣吼她的情形。

　　天哪，我真幼稚！她空前地厭惡起自己來，「卓君，昨天我不是有心發你脾氣的，對不起。」  

　　杜卓君抬起眼睛，「可心，你今天怎麼這麼愛道歉？」  

　　「我……」尹可心啞口無言。  

　　「別用這樣的眼光看著我嘛，我還是以前的那個杜卓君。」  

　　以前的杜卓君？杜卓君給大家一貫的印象就是：平庸的好人。她長相一般，成績中下，絕對不愛出風頭，但別人要請她做什麼事，只要是力所能及的，她都不會拒絕——她就是這樣一個好人。  

　　「卓君，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我媽媽是這裡的醫生，說不定她可以幫上忙。」尹可心誠懇地說。

　　杜卓君擺了擺手，「謝謝你，其實，剛才你喝了我的湯，我已經很高興了。」  

　　我無意中又刺傷了她了嗎？尹可心惴惴不安，她結結巴巴地說：「我不是……我不是故意……唉，我……」

　　「哈哈……」杜卓君看著尹可心窘迫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笑我？」尹可心傻乎乎地問了一句。  

　　「不可以嗎？」杜卓君眨了眨眼睛，平庸的長相瞬間變得俏皮可愛了。  

　　「哈哈，可以！」尹可心放聲大笑，她說不清楚原因，只知道自己想笑，發自內心的笑。

第4章(1)  

　　杜卓君和尹可心傻傻地笑了好久才停下來，兩人不約而同地長出了口氣，並肩坐在醫院院子裡的長椅上。

　　尹可心揉了揉小腹，她連肚子都笑酸了。午後的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她看了一眼身邊的杜卓君，金色的陽光讓她的臉龐顯得更加柔和。  

　　「卓君，為什麼你不把家裡的事情告訴我們？」尹可心忍不住問。  

　　杜卓君扭頭面向尹可心，挑起了眉毛，「為什麼非要告訴別人呢？」  

　　「可這麼大的事情……」尹可心不知該怎麼表達。  

　　杜卓君靠著長椅，注視著遠方，臉上的表情很平和。她娓娓說道：「其實，我知道的。」  

　　「嗯？」尹可心不太明白。  

　　「你昨天說大家都不理解你，只是說你會發小姐脾氣，我可以理解你當時的心情。」  

　　尹可心張了張嘴，卻沒有吭聲。看來，杜卓君是想轉移話題了。  

　　杜卓君伸出食指，在尹可心面前晃了晃，「別以為我只是說說哦，我真的理解。就拿我家裡這件事來說吧，如果我像是開了喇叭一樣，到處找人去傾吐的話，說得多，人家會煩的。也許，有的人會說：杜卓君是個很可憐的女孩，讓我們幫幫她吧；可也有人會說：她是用家裡的不幸來扮可憐，博取大家的同情。初中的時候，我臉皮特別薄，不想別人可憐我，更不想別人討厭我。我對『你好慘』、『你好可憐』之類的字眼最敏感了，就好像你討厭聽到『小姐脾氣』這個字眼一樣。所以說啊，我完全可以理解你昨天的心情。」她嫣然一笑。  

　　這怎麼可能一樣？尹可心的臉發燙了，她感到自己渺小至極，不就是練個球嗎，有多辛苦？犯得著發小姐脾氣嗎？現在居然還要真正是身世可憐的杜卓君來安慰……  

　　風輕輕吹過，春天潮濕的氣息已經不見了，夏天熱烈的溫度在風中見了端倪。杜卓君望著遠處榕樹輕輕搖擺著的蒼翠葉子，繼續緩緩說道：「其實，時間長了，我漸漸發現，比起很多人，我還是很幸運的：我有疼愛我的爺爺，還有媽媽留給我的美好回憶，因為以前買了保險，爺爺的醫藥費還好應付……」杜卓君聳了聳肩，「如果一味地想尋求幫助，人會變得懶惰的。我很高興我可以照顧到爺爺，這讓我感到自己是個有用的人。如果連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都覺得難過的話，我就真的太可憐了。現在，我不介意別人用什麼眼光看待我的身世或者說我可憐了，可誰知道，我看開了，知道我身世的人反而越來越少了。」她費解地撓了撓後腦勺，望著尹可心，憨憨地笑著說，「所以說啊，你不用介意別人說你是嬌小姐。」

　　「卓君，和你比起來，我……我什麼都不是。」尹可心的眼睛濕潤了。活了18年，她惟恐因為自己富家女的身份而被排擠，因而處處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生怕讓人覺得她是嬌嬌女。可紙包不住火，她沒有杜卓君的豁達，越想隱瞞，富家女的身份就越容易暴露。現在，整個班的同學都知道她家境頗豐。當她被嫉妒、羨慕、不屑的目光所包圍的時候，她煩躁極了，甚至埋怨自己的爸爸媽媽為什麼這麼有錢。對比杜卓君，她要幼稚得多。  

　　「卓君，我好羨慕你。你好豁達、好勇敢。」尹可心幽幽地說。  

　　「你也可以啊！」杜卓君睜大了眼睛，不大不小的眼睛綻放出動人的神采。  

　　「我？可以嗎？」尹可狐疑地望著杜卓君。  

　　「又沒試過，你怎麼知道就不可以？」杜卓君說得理直氣壯。  

　　尹可心愣住了。從小到大，她都是靜靜走著父母為她安排好的路，為自己過分優越的環境而困擾。換個角度看，人生除了這些，還有很多值得去嘗試、去爭取、去堅持的東西。  

　　沒試過，怎麼知道我不可以呢？尹可心的心弦被觸動了。  

　　應該試一試。  

　　她掏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給馮湛，「明天早上有空嗎？我想在早讀前請你幫忙練練扣球。」  

　　沒等多久，她的手機有了一條回覆信息，很簡短，只有兩個字，「可以。」  

　　尹可心望著手機的液晶屏不出聲地笑了。杜卓君忍不住偷偷瞄了眼尹可心的手機，可惜什麼都沒看到。到底是什麼短信？杜卓君好奇心大起。  

　　「撲哧！」尹可心望著她抓耳撓腮的模樣，笑了出聲。  

　　「可心！」唐縈喊了一聲，排球在她手裡輕輕一彈，向網前飄了過去。  

　　「糟糕，太貼網了！」唐縈懊惱地皺起了眉頭。  

　　尹可心不慌不忙地向上一躍，纖細的身段在半空中舒展開來。她果斷地揮動手臂，靈巧地一拐腕，又高又貼網的排球落在了對方場區界內。這個直線扣球清脆利落，一氣呵成，大家的眼睛都看得發直了。  

　　「專業水平！」杜卓君目瞪口呆，機械般地鼓起掌。  

　　廖靜儀說得有點不一樣，「可心，你鬼上身了嗎？」  

　　她這句大煞風景的話換來四個大大的白眼。  

　　「怎麼這個表情嘛，那我說『美少女變身』好了吧？」廖靜儀抿著下唇，耷拉著眉毛，做了個比竇娥還冤的表情。

　　「哈哈……」尹可心被她的鬼臉逗樂了，雙手叉腰，爽朗地笑著。  

　　陽光下，她的肌膚散發出健康的小麥色，苗條的身體裡蘊含著一股活力，這是她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此刻的尹可心美得讓人無法直視。女生們的嬉鬧聲低了下來，大家凝視著尹可心的臉龐，不知不覺中已被她的魅力所吸引了。

　　「排球賽有救了！可心，你是我們班的趙蕊蕊！」廖靜儀石破天驚地又來了一句。  

　　馬上就要晚自習了，韓雨若忽然想起，今天語文老師囑托過她下午去拿一份基礎知識練習卷，自習的時候發給大家做，她居然忘了個一乾二淨！  

　　韓雨若跳了起來，飛快地向教師辦公室跑去。  

　　暮色漸濃，教師辦公室旁邊的排球場依稀有一個人影，正像練習跳發球一般自己練著扣球。從她跳躍的姿勢和齊耳的短髮來看，韓雨若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個人是唐縈。  

　　「唐縈，快晚自習了！」她大聲喊道。  

　　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唐縈一跳，韓雨若明顯地看到她打了個哆嗦。  

　　「哦，是你呀，雨若。我知道了！」模糊的夜色中，唐縈向韓雨若揮了揮手。  

　　韓雨若百米衝刺似的衝進教師辦公室，頂著語文老師責備的目光，把基礎知識練習卷抱了出來。當她回去的時候，「啪！」一個凌厲的響聲從排球場上傳來，韓雨若全身一震，這種感覺似乎是一隻排球重重地落在了她的心坎上。

　　「唐縈……」她迷茫地叫著正在練球的少女的名字。此時此刻，唐縈的背影看起來有點瘋狂。  

　　「我知道了。」唐縈把球放好，不緊不慢地走到韓雨若的身邊。韓雨若可以聽到她沉重的喘氣聲。

　　「幹嗎練得那麼猛？」她仔細端詳著唐縈汗津津的鬢角，問道。  

　　「呵呵……」唐縈笑了笑，多啦A夢般的臉蛋上現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你是不是也想當扣球手？」韓雨若小心翼翼地試探著。一直以來，她們班就數唐縈球技最好，現在尹可心異軍突起，成了班裡的主力。唐縈雖然看上去一副傻乎乎的老好人樣，可暗地裡會不會覺得不是滋味呢？  

　　「我？」唐縈愣住了，「啊，當然不，就我這身高，怎麼可能？」她聳了聳肩。  

　　「其實如果你想當扣球手的話，可以試一試啊，反正我們都是玩票性質，身高沒有問題的……」  

　　「你想到哪裡去了！」唐縈制止韓雨若繼續說下去，「我剛才扣球只是發洩而已。快點，要遲到了！」她含笑推著韓雨若的肩膀。  

　　承受著唐縈的推力，韓雨若只覺得一片茫然，她越來越不瞭解唐縈了。其實，她們很有緣分，小學的時候同校，初中、高中都是同班，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們都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可到了初三，這段友誼開始變質了。原因很簡單：競爭。

　　韓雨若和唐縈的成績不相伯仲，都很優秀，自然成了老師和同學們比較的對象，班裡有的同學甚至在大考前打賭誰會拿第一名，輸方要請勝方喝汽水。有意無意地，她們兩個開始暗暗地較上了勁，友情似乎沒那麼純粹了。  

　　初三有各種名目的學科競賽，韓雨若和唐縈都想參加全國物理競賽，如果獲勝，對考入重點高中大有幫助。全校選拔的時候，她倆一起複習。韓雨若的物理要比唐縈好一點，她腦筋靈活又有點虛榮心，一起討論時，常喜歡說出一些唐縈沒有想到的另類方法。然而，唐縈的優點是融會貫通的能力非常強，有一次，競賽輔導老師出了一道很難的題，只有唐縈用一個很巧妙的方法解決了，這讓老師讚許不已，也讓韓雨若暗自磨牙——唐縈用的解題方法根源於她。輔導老師讓唐縈直接代表學校參加比賽，而韓雨若卻在校選拔賽上表現失常，沒能獲得參賽資格。  

　　韓雨若覺得自己被背叛了，從那一刻開始，她對自己說：「唐縈不是我的朋友。」  

　　天意弄人，她們又進了同一所高中的同一個班，隨著時間的流逝，之前的芥蒂淡化了不少。表面看來，她們是感情不錯的朋友，可韓雨若心中總還是有一條刺。  

　　「鈴——」晚自習的鈴聲把韓雨若從回憶中拉了回來。唐縈從她身後越過，搶先跑向教室。  

　　「總是這樣……」一絲不悅在韓雨若心底泛起，別看唐縈平時憨厚得可以，到了關鍵時刻，卻總能出其不意，趕上前頭——她是個工於心計的人。  

　　「快啊，雨若！」唐縈在前面吆喝。  

　　望著她多啦A夢般可愛的臉，韓雨若擰起了眉心。  

　　第二天早晨——  

　　「韓雨若，我好愛你，我再不告訴你的話，我會憋死！如果你不接受我的話，我現在就跳下去！」

　　一個男生擋在韓雨若面前，靠著走廊的欄杆，壯烈地嘶吼。  

　　「別拿這些來開玩笑！」韓雨若板起了臉。  

　　「班長，別這麼嚴肅嘛，都不好玩……」男生悻悻地站直了身體。  

　　「無聊……」韓雨若厭惡地撇了撇嘴，走進教室。  

　　今天是4月1日，愚人節。  

　　早讀還沒開始，教室裡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尖叫聲、打鬧聲，大家都享受著愚人和被愚的快樂。韓雨若無意間向唐縈看了一眼，唐縈和這喧鬧的場面格格不入，正悶頭整理著自己的書桌。  

　　她以前很享受愚人節的呀，今天是怎麼了？韓雨若心裡打了個問號。  

　　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響起，教室裡頓時安靜了下來，有了2年多的經驗，人人都可以判斷出：這是班主任衛東文駕到。

　　衛東文跨進了教室，今天早上的他比平時嚴肅，「大家靜靜，我有事要宣佈！」他沉聲說道。  

　　望著老師凝重的臉色，大家的心裡都七上八下的：莫非剛才我們的打鬧太囂張了？  

　　「從今天起，我們班的唐縈同學會轉到文科班。」衛東文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啊……」大家的表情空前一致了起來。人人都張著嘴，啞口無言，驚訝至極。  

　　「愚人節嗎？」有一個聲音突然問道。大家又都收回了驚訝的表情，心裡既慚愧又佩服：老師就是老師，連開個愚人節玩笑都這麼有水準。看，把大家都唬住了吧？  

　　「這不是愚人節的笑話，唐縈真的要走了。」衛東文用刻板的聲音說道，「因為事出突然，我們沒時間給唐縈同學舉辦歡送會，讓我們現在祝願她一切順利。」他帶頭鼓起掌來。  

　　同學們沒有立刻跟上老師的節奏。  

　　「不用這麼逼真吧？」一個聲音困惑地說，「還要鼓掌啊！」  

　　「可衛老師說了不是愚人節玩笑的……」  

　　掌聲稀稀拉拉地響了起來，大家都無法相信衛東文的話。現在轉文科？離高考只有兩個月了！這簡直是發瘋！

　　「唐縈，祝你高考順利！」衛東文大聲說道。  

　　唐縈站了起來，低聲說道：「謝謝大家。」然後，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她要轉去文科班了！韓雨若咬緊了下唇。在她印象中工於心計的唐縈居然會有如此瘋狂的自毀舉動！  

　　當唐縈終於抬起頭時，韓雨若看清楚了她鐵青的臉色。  

　　「大家再見……啊，不，其實我們每天都可以見。」唐縈勉強笑了笑，把收拾好的東西連書桌一起搬出了教室。

第4章(2)  

　　教室裡鴉雀無聲。同學們是如此的震驚，連應該起身幫助唐縈都忘掉了，反而是衛東文走過去，幫著唐縈把桌子搬進了隔壁的文科班。  

　　唐縈原來的位子空了，在擁擠熱鬧的教室裡留下了一塊醜陋的疤痕。  

　　好了，這下我會是班裡成績最好的女生了……韓雨若這麼想。可馬上，她的臉就發燙了，「韓雨若，你怎麼可以這麼小家子氣，現在面臨的是高考！班裡成績最好又說明些什麼？和她比有什麼意義？你要和自己比！」她對自己說。

　　韓雨若翻開書，強迫自己不再去看唐縈留下的空洞，把注意力集中在課本上。可一絲淡淡的失落，卻總是縈繞在她心中。  

　　渾渾噩噩地，一個白天的課過去了。當下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結束後，平日總準時衝到排球場的理科班女生們都坐著沒動。  

　　「唉……」廖靜儀把書本重重地扔進抽屜，趴在了桌面上，「好無聊！好無聊！好無聊！」她一個勁地說。

　　「真那麼無聊嗎？你可以下去打打球啊！」杜卓君說。  

　　「又不能參加比賽，練排球有什麼意思？」廖靜儀噘起了嘴巴。現在唐縈走了，她們班裡一共只有5個女生，連排球比賽最基本的人數要求都達不到。  

　　尹可心悶悶不樂。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喜歡的運動，現在中途叫停，心情當然不會好。  

　　像男生一樣酷酷的陶桃沒說什麼，不過她臉上寫滿了無奈的表情。  

　　韓雨若同樣不想說話，她覺得很困惑。剛開始，她是最反感這個排球比賽的，一個多星期以來，付出了這麼多的心血和努力，她已經把排球納入了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可現在突然告訴她，之前做的都是無用功，這讓她無所適從。

　　「韓雨若，這不就是你一直盼望的嗎？」她對自己說。  

　　好煩、好亂……她像廖靜儀一樣趴在了桌面上。  

　　「你們怎麼不去訓練？」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教室裡響起。廖靜儀「嗖」的一下直起腰來。韓雨若望著門口，和其他四個女生一樣呆頭呆腦。  

　　唐縈靦腆地站在教室門口，衝她們傻傻地笑著。  

　　「怎……怎麼訓練？我們、我們……」廖靜儀結巴了，唐縈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因為她的離開，理科班只剩下五個女生了。  

　　「我們一起訓練啊！」唐縈的多啦A夢臉看上去可愛憨厚，「你們不要我啦？」  

　　是你不要我們了呀！韓雨若想這麼說，但她終究沒說出口。  

　　「我跟老師說過了，因為排球賽報名的日子在我轉班之前，我仍然可以代表高三一班出賽。」唐縈笑瞇瞇地說。

　　「真的？太好了！」廖靜儀跳了起來，一把摟住了唐縈的脖子。  

　　唐縈還沒來得及害臊，尹可心和杜卓君就接二連三地摟住了她。  

　　韓雨若看著她的圓臉盤，多年的同窗生涯，使她能察覺到唐縈笑容中蘊含的一絲彷徨。  

　　原來，她最近猛練排球真的是發洩。這個緊要的關頭，能作出轉班的決定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氣。  

　　韓雨若站了起來，猶豫著想要上前跟唐縈說些什麼，即使她不肯承認，但在她心裡，卻始終對唐縈有著一份友情；也許，唐縈也是如此。  

　　正在這節骨眼上，廖靜儀扯著嗓門沖坐在教室末尾的馮湛喊：「喂，教練先生，今天晚上我們炒你一天魷魚！今天我們不練球了，我們要給唐縈開一個慶祝會！」  

　　「哦……好。」馮湛點了點頭，收拾著自己的書桌。  

　　廖靜儀卻走到他身邊，雙手叉腰，「你怎麼還在這裡？」  

　　「啊？」馮湛莫名其妙。  

　　「你沒看見現在教室裡除了我們女生之外只有你一個人嗎？我們的慶祝會是只請女生參加的，要清場！請老兄你稍移玉步，一會兒自習課上課鈴響再回來吧。」  

　　「性別歧視嗎？」馮湛脫口而出。  

　　「說對了。」廖靜儀毫不含糊。  

　　「撲哧！」離他們最近的韓雨若忍不住笑了出聲。  

　　馮湛看了她一眼，無可奈何地擺了擺手，「好吧好吧，我知道我什麼時候不受歡迎……不過，明天訓練照舊！要把今天落下的補回來！」他凶巴巴地說。  

　　「快走吧，拜拜！」廖靜儀樂呵呵的。等他走遠了，她沖其他女孩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現在我們要抓緊時間，大家分頭去買東西，雨若和卓君去買零食；其他人去買點麵包什麼的，我負責飲料。快快快，一會兒見啊！」

　　15分鐘之後，女生們紛紛回到了教室。陶桃把四張桌子拼了起來，桌面上堆滿了吃的東西。韓雨若有點不放心，還把教室門掩上了。她著急地看著表，小聲嘟囔：「廖靜儀怎麼這麼慢，其他同學都快回來了！」  

　　「來了，來了！」廖靜儀提著一個大塑料袋，衝了進來，「好重！」她把袋子放在桌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什麼飲料來的？剛才忘了告訴你，我想喝雲呢拿味的可樂，有沒有買？」尹可心抖了抖塑料袋。

　　「哪有什麼過癮的！」廖靜儀不屑地撇了撇嘴，「我本來想買紅酒的，兌點雪碧，甜甜酸酸，又不怎麼上頭。」

　　「在教室裡喝酒？！」韓雨若眼睛瞪得溜圓，「你發什麼瘋啊，要是老師知道了……」  

　　「我知道、我知道！」廖靜儀打斷韓雨若的發火，「所以我買了這個啊。」她把塑料袋打開。  

　　「菠蘿啤？」  

　　「是啊，酒精含量只有0.8％，小孩子也能喝，沒問題了吧？」廖靜儀得意地笑了。  

　　「哈……」韓雨若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廖靜儀，總是喜歡弄得別人一驚一乍的。  

　　「快點開餐啦！」廖靜儀吆喝著。眾人興高采烈地打開了一罐罐菠蘿啤，誰也沒有留意到，廖靜儀正賊賊地搖動著手裡的菠蘿啤。  

　　「啪」的一聲，廖靜儀拉開了易拉罐拉環，「唐縈，祝你一切順利！」伴隨著她的聲音，菠蘿啤泡沫噴了唐縈一身。

　　「哇！」唐縈尖叫了起來，「哈哈……」大家都笑了，撲向剩下的菠蘿啤易拉罐，使勁地搖著，不懷好意地向唐縈奸笑。  

　　「哈哈，救命！」唐縈格格笑著，連躲帶藏。  

　　「Yeah！理科班女生必勝！」唐縈聲嘶力竭地大喊，讓人產生了一個錯覺：喝菠蘿啤也能喝醉人。

　　正鬧得不可開交之際，教室門響起了一陣輕扣的聲音。  

　　大家還沒回過神來，大門就被推開了，「大家好嗎？」衛東文溫文爾雅地笑著，走了進來。  

　　「啊，衛老師，我們……」韓雨若憑著當班長的本能，迎了上去，「您看，唐縈轉了班，我們正給她開歡送會呢！」不過是個歡送會，沒什麼吧？她這麼想。  

　　「我看得出來。」衛東文看了看狼藉的桌面。  

　　韓雨若暗自吐了吐舌頭。她現在十二萬分慶幸少根筋的廖靜儀沒買貨真價實的酒精飲料回來，喝菠蘿啤可沒什麼問題。  

　　「還有沒被你們浪費的菠蘿啤嗎？」衛東文問。  

　　「啊？呃……呵呵，衛老師，呃……」韓雨若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來。完了，連喝菠蘿啤都有罪！

　　「哈哈……」衛東文低聲笑了笑，在塑料袋裡掏出一罐菠蘿啤，「幸虧還剩下一罐！」他拉開拉環，「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哈，不錯。」他吁了一口氣。  

　　「咦？」女生們怔怔地看著老師媲美廣告的喝啤酒模樣。  

　　「怎麼，不歡迎我？」衛東文皺起了眉頭。  

　　「啊……哦，歡迎歡迎！」廖靜儀總算反應過來了，她興奮地伸出手中的易拉罐，和老師碰了一下。

　　「理科班女生必勝！」衛東文喊了一句。  

　　「Yeah！」廖靜儀起著哄。  

　　「Yeah！」其他女生鬆了口氣，都笑了。  

　　杜卓君把桌面上的零食抓了一把，遞給衛東文，「老師，這種巧克力好好吃的，裡面有曲奇碎！」

　　「我比較喜歡吃鹹的東西，巧克力會發胖！」衛東文裝模作樣地摸了摸肚子。  

　　「哈哈……」難得老師開玩笑，女生們不抓緊時間笑一笑才怪呢！  

　　韓雨若臉上帶著笑容，心裡卻有點疑惑。衛老師明明上次囑咐過她，排球賽隨隨便便參加一下就行了，他們高三一班是旨在參與，只要不影響高考複習，就萬事大吉。可現在，老師的態度居然轉變了！他不會是說說而已吧？

　　「唐縈，以後要加油啊！」衛東文遞給唐縈一隻榴蓮酥，說道，「還有你們大家，都要加油！」  

　　「A  za  a  za  fighting！」尹可心握拳、振臂。  

　　「咦？說的是什麼？」衛東文好奇地問。  

　　「哎，老師，你是不會理解的。」廖靜儀老氣橫秋地說。

第5章(1)  

　　排球落在了網帶上，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過去。  

　　「嘖！」韓雨若氣惱地咬住了下唇，「我怎麼總是發球不過網？」  

　　「你的手勁不夠，這不是一兩天可以改善的，慢慢來，別著急。」唐縈輕聲說道。  

　　「唉……」韓雨若很是洩氣。她偏瘦，上肢力量一直不足，如果是跑跑跳跳之類的體育運動還過得去，可到了講究手臂力量的運動就不行了。為此，她常吹噓自己是「技巧型」的。以前排球課的時候，網的高度調低了，她發的球倒也順利過網，有時還能打出好的落點，可現在排球比賽規定球網的高度是標準的兩點二四米，這個高度對於韓雨若的手勁來說，恰好是一道檻，她怎麼也不能過網。  

　　懊惱間，旁邊的尹可心輕巧地來了個上手飄球，排球劃出一道弧線，打在了對方場區。  

　　韓雨若眼睜睜地看著，鬱悶不已。人家尹可心同樣是纖細苗條型，如果從身高和體重的比例來作對比，說不定尹可心比韓雨若還瘦。可她居然能發這麼漂亮的球，還要是上手！韓雨若連下手球都不過網！  

　　這能不著急嗎？都成了排球隊的弱點了！韓雨若焦躁地抓起一隻排球，咬牙使勁，用力地發了過去，排球還是應聲落網。  

　　「可惡！」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她討厭這種落後於人的感覺。  

　　「雨若，歇會兒吧。看你的手！即使是纏著保護繃帶，也還看得出腫了。」唐縈關切地說。  

　　韓雨若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腕。整個前臂紅通通的，雖然裹著運動繃帶，可繃帶的四周還是紅了一圈。她撕開繃帶，看了看手腕：又青又腫。唐縈說得不錯，她應該休息一下了。  

　　「可我的球還是不能發過網……」韓雨若不甘心地說。  

　　「別太介意，不就是一兩個發球嗎？我們都不能常常發出好球啊！」唐縈微笑著，杜卓君和廖靜儀在旁邊附和性地點頭。  

　　可我自己介意，韓雨若在心裡說。她揉了揉手腕，重新把繃帶纏好。  

　　「別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了。」廖靜儀笑嘻嘻地走了過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乾脆，今天我們早點去吃飯，放鬆一下，順便讓你的手休息休息嘛。」  

　　「得了吧，是你自己想偷懶。」韓雨若一眼就看穿了她。  

　　「我可是好心啊！」廖靜儀誇張地噘起了嘴巴，「我是關心你咧。」  

　　「那多謝關心�。」韓雨若作了個揖。  

　　「你們練完了嗎？」馮湛的聲音打斷了她倆的繼續耍寶。他被英語老師叫去了，沒能參加今天的練習。

　　「你來得剛好，幫我們收拾排球。」廖靜儀宣佈。  

　　「呃？」馮湛臭著一張臉。剛才已經被英語老師批了一頓，現在任何笑話對他來說，都刺耳得很。

　　「行了行了，你們走吧。」他揮了揮手。  

　　「真的？那你來慢慢收拾吧！」廖靜儀平白撿了個便宜，剛才她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惟恐馮湛變卦，她催促起其他人來，「快點，快點，飯堂沒菜了！雨若，別磨蹭！」  

　　「你們先走，幫我霸個位子，我兩分鐘後到！」韓雨若說道。她還想再練幾個球。  

　　「快點啊！」女生們走遠了。韓雨若也沒有理正在撿球的馮湛，自顧自地發起球來。一如既往，球還是沒過網，她自己倒是真切地感受到手腕上的疼痛了。  

　　「班長！」馮湛在叫她。  

　　肯定又要為我的球技發表一通見解了。韓雨若歎了口氣，轉過身去，粗聲粗氣地問：「什麼事？」

　　「我發現你最近把我當成是透明人了。」馮湛的聲音很平板。  

　　「是嗎？」韓雨若心不在焉地反問。一想到衛老師到底有沒有誤會她和馮湛的關係，她就心煩。現在要煩高考、煩排球賽，哪有空餘時間煩這碼子事？！「你不要把球都撿走了，留兩個給我練發球，練完我會收拾好的。」她連眼睛都不看馮湛，冷冷地說。  

　　「韓雨若，我問你話呢！」馮湛提高了音量。  

　　此時此刻，韓雨若聽到馮湛的聲音就不耐煩，她猛地把手裡的排球向馮湛扔了過去。  

　　馮湛差一點就驚叫出聲，他本能地把排球抱在懷裡。班長居然會用排球打人？他呆住了。  

　　「你剛才問我為什麼是吧？」韓雨若冷冰冰地說。  

　　「啊，是……」馮湛的腦袋變得有點遲鈍了。  

　　「好，我也不妨照直說。」韓雨若雙臂環抱，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架勢，「上一次我坐你自行車後座碰見衛老師了，他可能會誤解我們之間的關係。現在還有兩個月就要高考了，我不想節外生枝，更不想花額外的精力做一些沒必要的解釋……所以，以後我們保持距離吧。」  

　　茫然的神情一點一點地消失了，馮湛臉上泛起了憤怒的紅潮，掩蓋了一貫的慵懶神態，使臉龐的輪廓分外鮮明。

　　「明白了嗎？」韓雨若以一個問句總結。  

　　「明白個……」馮湛按捺著沒讓自己「爆粗」，他黑著臉，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韓雨若。  

　　韓雨若被他看得心裡有點發毛了，「你可以先走了。」她僵直地轉過身，撿起一隻排球。  

　　「韓雨若，你覺不覺得你很虛偽？」馮湛朗聲說。  

　　虛偽？這個詞好刺耳！  

　　韓雨若轉過頭，很不友好地瞪著馮湛，瞬間之前的心虛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她很直接地說：「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一天到晚扮演好學生的角色，不累嗎？如果換成是我，就算不累死，也會煩死！」馮湛伸了個懶腰。  

　　「你！」韓雨若氣得一時語塞。從小到大，她就是老師、家長傳統觀念裡的好學生：成績優異、舉止穩重、斯文大方，從來沒人質疑過她——除了馮湛。  

　　「瘋狗！」韓雨若相信，如果是廖靜儀，一定會用這個詞來罵馮湛，說不定會是更激烈的。可惜，她不是廖靜儀。她只是抿著嘴、皺著眉，把排球當成是馮湛，用盡全力，狠狠地發了個下手球。  

　　「怎麼還是不過網？！」韓雨若大叫一聲，憤恨難平。  

　　「你暗戀我嗎？」馮湛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Bull  Shit！」韓雨若忍無可忍，用英文罵了句髒話。  

　　「哦？這就是好好學生的真面目！」馮湛吹了聲口哨，輕蔑地笑了，「不過還是不夠！狗屎就狗屎，罵什麼英文！」

　　韓雨若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瘦削的臉孔上，青筋隱現，「冷靜、冷靜……韓雨若，如果你和他對罵的話，你自己就會和狗的排泄物扯上關係……」她在心中喃喃自語，強迫自己不去理會馮湛。  

　　「看你的臉色，好像我身上真的正在發出異味似的。很明顯嘛，你對我一點也不感冒。」馮湛哈哈一笑。

　　「當然，你以為我……」韓雨若還是忍不住還嘴了。  

　　「對，你既然不愛我，你還管別人怎麼看做什麼？！」馮湛正色道。  

　　韓雨若一震，定定地注視著馮湛。  

　　看見她沒有頂嘴，馮湛得意了，他侃侃說道：「即使我們之間真的有點什麼曖昧，又如何？做得出，就不怕別人知道！更別提我們之間一清二楚、一目瞭然了，怕個頭啊！韓雨若，你不覺得你這樣的生活很乏味嗎？」  

　　剛才是很累，現在是乏味，難道我的生活就這樣不堪嗎？韓雨若莫名其妙。  

　　馮湛自我感覺良好，一口氣繼續說了下去：「我高三和你同班了三年，你看你現在，除了比高一的時候少了兩顆青春痘，多了幾分老氣之外又有什麼不同？」  

　　什麼？！韓雨若的眼睛睜大了。  

　　「你每天都是完美的，全勤、成績優秀、擔任班干的職務……作為一個好好學生，你沒有半分瑕疵，可同時，你也沒有任何的個性！這就是你為什麼總被人家叫『班長』的原因。你和成千上萬的標準班長一樣，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這樣的你，無聊透頂……」  

　　「無聊透頂？」韓雨若恨恨地重複著這四個字。誰都沒有這麼數落過她，她的身邊總是充滿了讚譽，馮湛算哪根蔥？他憑什麼！  

　　正喋喋不休數著韓雨若缺點的馮湛不由自主地住了嘴。他打量著韓雨若的臉：現在她的臉上毫無表情，一雙秋水盈盈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視著他——  

　　四目相對。  

　　過了多久？馮湛沒有概念，韓雨若眼裡的寒意一點一點地侵蝕著他的心。他有些納悶：莫非韓雨若不用眨眼？

　　馮湛只好先收回了目光，他半舉著手，作出一個投降的姿勢，大咧咧地說：「忠言逆耳，你愛聽不聽隨便你……我走�，剩下的留給你收拾。」說著，他很瀟灑地揚長而去。  

　　「哼！」韓雨若看也不看馮湛遠去的背影。眼下火氣正旺，也沒心思練球了，她俯下身，慢騰騰地收拾滾了一地的排球。「你沒有任何的個性！沒有個性！沒有個性！」  

　　這句話翻來覆去地在她耳邊迴響，馮湛的聲音居然陰魂不散！  

　　「可惡！」韓雨若大吼一聲，撿起一個排球，大幅度揮臂，奮力地扣了下去——  

　　網帶上，排球彈了一下，滾到了對面去了。  

　　「哈哈，擦網球！」韓雨若雀躍不已。終於發球過網的興奮讓她暫時忘卻了馮湛帶給她的鬱悶心情，她著了魔似的練習發球。  

　　一個接一個，一個又一個。  

　　排球打在她的手腕上，她似乎感覺不到疼痛。韓雨若完全沉浸在這種瘋狂的快感中。  

　　韓雨若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抬頭看鍾了，她從來沒對自習課這麼不耐煩過。她督促自己要靜下心來背單詞，可無論她怎麼努力，長短不一的英語單詞到最後都會在她眼前幻化成一長串的小蝌蚪。有好幾次，她的腦袋差點就要砸在課桌上了，幸虧她有做不倒翁的潛質，每每到了驚險關頭，總能拿捏好平衡。  

　　「好睏啊……」韓雨若乾脆趴在了課桌上，意識立刻離她遠去了。  

　　「咚、咚、咚！」一陣有節奏的震動從桌面傳到了韓雨若的鼓膜。她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衛東文那張書生臉。他半是驚訝半是納悶地望著韓雨若，壓低了聲音小聲問：「你不舒服嗎？」

　　韓雨若迅速清醒了過來，她鬼上身一樣直挺挺地坐了起來，乾笑著說：「沒……沒有，我沒不舒服。我正在想著一道數學題，想著想著，就……」為了增強說服力，她利索地抽出一沓數學練習卷。  

　　衛東文仔細審視著她尷尬不已的臉孔，半晌，才淡淡地說：「堅持一下吧。」  

　　凝視著老師遠去的背影，韓雨若鬆了口氣，她實在是不習慣被老師批評。她攤開試卷，試圖靜下心來做那麼一兩題。可是，握著筆在草稿紙上演算的手卻不停地顫抖著，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紅腫依舊。皮膚燙燙的——看來練球實在是練猛了。  

　　付出了努力，就應該有回報。可為什麼我的發球98.5％都不過網？韓雨若憤懣不已。數學題無論如何是做不下去了，她看了看鐘，還有半個小時才下課，時間不長也不短。唉，算了！她撒賴一樣把筆一扔，休息！  

　　韓雨若迅速進入了老僧入定的發呆狀態，想睡又不敢睡，只能這樣咯。  

　　「雨若……」坐在斜後面的廖靜儀踢了踢她的椅子腿。韓雨若回過頭去，廖靜儀擠眉弄眼，指了指韓雨若，雙手疊放，貼著臉頰做了個睡覺的姿勢；然後又指了指門口，左手搭在眉毛上，做了個孫悟空式的眺望動作。  

　　你睡覺，我幫你把風。  

　　韓雨若笑了，她能明白廖靜儀的意思。  

　　一絲暖意湧上心田。口無遮攔、我行我素的廖靜儀也有她細心的一面。韓雨若向她眨了眨眼睛，不出聲地說了「謝謝」兩個字，就趴在了課桌上，安安穩穩地睡著了。  

第5章(2)  

　　「雨若！雨若！」一個執拗的聲音從意識深處飄來。好像剛過了兩分鐘嘛，是衛老師又來了嗎？韓雨若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放學了，回家睡吧！」廖靜儀笑吟吟地對她說。  

　　「哦……」韓雨若望著空空如也的教室，很不好意思。大家都走光了，廖靜儀肯定叫了她很長的時間。真丟臉，居然被同學看到了她嗜睡的一面，「謝謝你啊，靜儀！」  

　　「哇啊，完了，都一起練球練了一個多星期，你還跟我說客套話！」廖靜儀漂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原來你根本就沒當我是朋友……嗚……」她又長又捲的睫毛眨啊眨啊……  

　　「靜儀，我不是這個意思啊！」韓雨若慌了，頓時手足無措。  

　　「嘻嘻，嚇唬嚇唬你的啦，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麼見外！」廖靜儀閃電般地變了臉，嬉皮笑臉地說，「快點收拾你的東西，我等你。」  

　　真是的……韓雨若又好氣又好笑。她也太大意了，廖靜儀幾時有過這麼楚楚可憐？被她這麼一鬧，韓雨若清醒了不少，她手腳麻利地收拾了起來。  

　　「快點噢……」廖靜儀斜倚著牆，擺弄著手裡的大袋子。  

　　「什麼來的？」韓雨若好奇，問了一句。  

　　聽到有人對自己的寶貝感興趣，廖靜儀興奮了起來。她春風滿面地走近韓雨若，神秘兮兮地問：「要不要看看？」

　　「什麼好東西啊？」看著她眉梢眼角的得意之情，韓雨若也興奮了，她接過廖靜儀手裡的袋子，打開一看——

　　「鞋盒！」她驚叫一聲，失望得可以。韓雨若對鞋子沒太大的興趣，反正她也不會特別愛護鞋，穿破了再換一雙，她在同一時間只擁有兩雙鞋：皮鞋和運動鞋。至於涼鞋，她最不喜歡穿了，她總覺得腳趾露在外面沒有安全感，搭公交車的時候生怕被人踩上一腳。  

　　「雨若，你的反應好讓人氣餒啊！」廖靜儀沮喪地垂下眼簾，「那你還要不要看？」  

　　「看！要看！」面對著廖靜儀晴轉多雲的俏臉，韓雨若很是內疚。她馬上打開了鞋盒，取出裡面的鞋子。

　　這是一雙金色的船跟高跟涼鞋，纖細而高貴，鞋跟沒10厘米也有8厘米。  

　　「哇！」韓雨若由衷地讚歎了一聲，金燦燦的顏色晃得她眼睛都花了。  

　　廖靜儀總算平衡了點，她說：「我之前在鞋店的廣告上見過它，一見鍾情耶！然後馬上跑到店裡去買，結果說貨還沒有，只好先預定了。等啊等啊，直到今天中午，那邊才發短信過來，說鞋子到了，我立刻就跑去把它帶了回來。」

　　真是個名副其實的「潮」女。韓雨若暗自咋舌，看樣子，這雙涼鞋價值不菲，廖靜儀還真捨得花錢。學校規定不能穿高跟鞋，花這麼多的錢每個星期最多只能穿一次，對韓雨若來說，超級不划算。  

　　「怎麼樣？漂亮嗎？」廖靜儀喜滋滋地等著讚美。  

　　「很搶眼。」韓雨若實事求是地說，「不過，靜儀，這個款式會不會舊了點？」她依稀記得，好幾年前，當她還是小女孩的時候，看她媽媽穿過船跟鞋。當然，那時的船跟要笨重得多。  

　　廖靜儀愣了一下，繼而爆發出一陣大笑，「雨若，你好土啊！今年船跟涼鞋大熱！」  

　　「哦？真的呀……」韓雨若臉上微微一紅，她又不是潮流癡，一個星期有6天穿球鞋，只有要舉行升旗儀式的那一天才不得已穿上皮鞋，怎麼會知道這些？  

　　這雙金鞋穿起來會好看嗎？韓雨若心存懷疑。  

　　似乎是看穿了韓雨若的心思，廖靜儀笑著說：「要不要穿穿看？」  

　　「不用了，」韓雨若堅決地搖著頭，「這麼高的跟，我穿著保證不會走路。要不，你試給我看看？」先天的好奇心作祟，她還是想看看這雙華麗的鞋子在人的腳上會是什麼樣子。  

　　「好啊。」廖靜儀爽快地答應了。恰巧她今天穿了荷葉邊校服裙和平底涼鞋，要換鞋子很容易。  

　　廖靜儀綁著金色涼鞋的帶子，韓雨若只感到眼花繚亂。這是繫帶型的涼鞋，在廖靜儀靈巧的手指下，纖細的金帶逐漸在她白皙的腳踝上蔓延，誕生出奢靡而脆弱的美，船跟不但沒讓鞋子顯得笨重，反而更增添了女性的韻味。

　　「好漂亮啊！」韓雨若由衷地讚歎。  

　　「謝謝！」廖靜儀毫不含糊地笑了。當然漂亮啦，她的眼光！「想不想試試？」她用誘惑力十足的語氣說道。

　　看著廖靜儀那被鞋子增色不少的雙腿，韓雨若有些心動了。這雙鞋子顛覆了她心底對涼鞋的印象，「我今天穿球鞋，要脫襪子試好麻煩哦。」她猶豫著。  

　　「麻煩什麼呀，你還不天天都要脫鞋？」廖靜儀白了她一眼，「爽快點，別欲迎還拒！」  

　　「你這傢伙。」韓雨若搖搖頭，彎下腰，準備脫鞋。  

　　驀地，她抬起頭，與廖靜儀對望一眼——腳步聲！  

　　教室走廊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是衛東文的腳步聲。  

　　韓雨若趕緊站直了身體，把書包背在了肩上。  

　　「你們還沒走？」發現教室裡還有兩個女孩，衛東文有點驚訝。剛才他在樓下看見教室裡面有燈光，還以為是冒失的值日生忘記了關燈，「快回去、快回去，女孩子太晚回家不好！」他連連吆喝。  

　　「好的，老師，我們正準備走。」韓雨若機靈地拉了教室裡的電閘。她相信，在突如其來的黑暗中，老師不太可能看見廖靜儀腳上的高跟涼鞋。她拉著廖靜儀，一起走出教室。韓雨若故意走在廖靜儀的後面，竭力掩蓋住她腳上那一片金燦燦的光芒。  

　　這兩個女孩的動作怎麼有點彆扭？衛東文皺起了眉頭。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明明沒什麼特別的呀，可為何偏偏他就覺得有點什麼東西不太對勁呢？  

　　「廖靜儀！」衛東文叫了一聲。  

　　糟糕！韓雨若有了一種在劫難逃的感覺。她和廖靜儀一起轉過身，面對著老師。她又向後退了一小半步，希望自己寬鬆的運動褲能遮住廖靜儀的腳。  

　　「你今天……」衛東文困惑地看著廖靜儀，昏黃的廊燈下，廖靜儀的臉孔鎮定自如。他終於明白什麼事不對勁了：他記得廖靜儀的身高和韓雨若差不多啊，現在怎麼她比韓雨若高了小半頭？  

　　韓雨若眼看著衛東文的目光慢慢移到廖靜儀的雙腳，心裡一陣慌亂，「衛老師！」情急之下，她大叫一聲。

　　「嗯？」衛東文抬起眼睛，詫異地望著她。  

　　「呃……剛才我不是告訴你，我在想數學題的嗎？那道題我到現在都想不出來！」韓雨若想出了這麼一個借口，心裡還有點得意，認為剛好能為剛才上自習課睡覺的事圓場。她不禁微微一笑，為自己的急中生智而自豪。  

　　「是嗎？哪一道？」  

　　「嗯……」該死！韓雨若瞬間變得灰溜溜的了，剛才打瞌睡來著，一道數學題都沒有看進腦子裡，現在老師一問，如何能說得出來？「是……就是那道……」她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  

　　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柔和而又堅定地把她推開。廖靜儀從她身後走了出來，坦率地望著衛東文。

　　那雙高跟鞋終於無所遁形了，肆無忌憚地發著燦爛的金光。居然無視校規，穿高跟鞋來學校？！必須批評她！可是，衛東文以前從沒遇到這樣的情況，男老師該怎麼批評愛美的女生？他有點犯愁了，條理清晰的數學大腦不停地運轉著，搜尋合適的詞句。  

　　「老師！」廖靜儀倒是搶先說話了，她大大方方地說，「我的鞋子好不好看？」  

　　不會吧？  

　　衛東文和韓雨若師生倆都眼前發黑。他們都以為廖靜儀會主動道歉，誰知她會說出這樣不經大腦的話。

　　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驚訝，衛東文一時語塞，他怔了一下，迅速穩定情緒，嚴肅地說：「你違反了校規，明白嗎？」

　　「不明白。」廖靜儀斬釘截鐵地回答。  

　　「你……」衛東文著實生氣了，這個女孩子怎麼這麼不知好歹？「不明白的話，回去把校規抄100遍，明天早上交給我！」韓雨若用力拉了拉廖靜儀的衣角，示意她別再跟老師頂嘴。衛東文已經算是容易溝通的老師了，換成是隔壁班的班主任，罰抄校規早就過時了。  

　　廖靜儀僵直著身子站著，臉上一副老大不願意的表情。  

　　「怎麼，你還有脾氣？」  

　　「老師，我是人，當然有脾氣！」廖靜儀倔強地說，「現在都放學了，我又沒有穿高跟鞋給別人看，為什麼要罰我？我穿高跟鞋是我的事，和您、和雨若，和其他人還有學校都沒有關係！因為這個罰我，我不服氣！」  

　　「廖靜儀！」衛東文大吼一聲，「明天早上到教室辦公室找我！現在你們都回家去！」  

　　眼看著班主任連儒雅的臉都變猙獰了，韓雨若生怕廖靜儀不知死活地和老師槓上，趕緊連拉帶扯地把她弄了出去。

　　安靜的小路上，韓雨若和廖靜儀並肩走著。廖靜儀腳上的高跟涼鞋在月夜下閃著寂寞的金光。  

　　「你呀，何苦呢！」韓雨若沉默了一路，終於忍不住了，「早點跟老師道個歉，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明天去見衛老師的時候，別再頂嘴了。」  

　　「你覺得我有錯嗎？」廖靜儀低聲問，「在學校裡穿高跟鞋是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嗎？」  

　　「當然不是罪，學校只是怕我們過分講究吃喝玩樂，影響了學習……」  

　　「學習、學習……雨若，人生不止只有高考一個目標！」廖靜儀猛地抬高了音量，「我有我自己的追求和喜好，為什麼偏要逼著我按別人的模式生活呢？難道穿高跟鞋就不是好學生嗎？」  

　　夜色下，她的目光炯炯有神，比她腳上的高跟鞋還要閃亮。面對著她，韓雨若突然說不出話來。  

　　廖靜儀深吸了一口氣，笑了，「我就是我，我不會改變的。雨若，你家到了，拜拜！」她招了招手，投身到了夜幕中。  

　　我就是我……  

　　我呢？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韓雨若望著廖靜儀自信的背影，心中一片迷惘。

第6章(1)  

　　「抽籤啦！」廖靜儀興奮地尖叫，「好激動啊，好期待啊！喂喂喂，你們給點反應啊，怎麼就我一個人瞎嚷嚷？」

　　「你一個人的嗓門就可以代表我們六個。」尹可心忍俊不禁，低聲笑了。  

　　「體委，你還不去抽籤？」廖靜儀瞪著班裡的體育委員黃嘉樂，一副母老虎的架勢。  

　　「我不正要去嗎？」黃嘉樂訥訥地說。他這人溫馴聽話，天生是被人欺負的命。  

　　「抽一支好籤，明白了嗎？」廖靜儀命令著。  

　　「抽籤可不是我能控制的啊……」黃嘉樂為難地望著六個女孩。  

　　「你也太沒信心了。振作點，我們看好你！」廖靜儀為他鼓勁。  

　　殊不知，他的壓力卻更大了。  

　　「要不，我們也跟著去看看，支持支持體委？」杜卓君詢問大家。  

　　「當然要去啦，第一時間就知道結果，多激動人心啊！走啊！」廖靜儀賣力地吆喝著。  

　　不會吧？體育委員黃嘉樂心裡發毛：老天保佑，一定要讓他抽一支上上籤啊！不然的話，班裡的女生都不知會怎麼對待他呢。能不能別讓她們去？他求援地望著韓雨若。  

　　誰知韓雨若早已站了起來，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準備和女生們一起看抽籤。她根本沒有察覺到正在用眼睛叫救命的黃嘉樂。  

　　慘了……真是倒霉！黃嘉樂有被一群女生押上刑場的感覺。他拖拖拉拉地來到舉行抽籤的體育器械室，抽籤箱早就準備好了，只等著各個班級的體育委員到齊。  

　　「好緊張啊！」廖靜儀雙眼發光，咬牙切齒地說。  

　　黃嘉樂一聽到她的聲音，雙腿就發軟，「各位，別太大期待了。期望越大，失望越……」  

　　「烏鴉嘴！別瞎說！」廖靜儀盯著他，眼神裡有種茹毛飲血的陰森。  

　　黃嘉樂硬生生地把剩下的話吞進肚子裡，暗自希望自己不會消化不良。  

　　「高三一班，到你們抽籤了。」體育老師宣佈。  

　　「快去！快去！」廖靜儀連連催促著。  

　　「你們別這麼看著我啊……」面對著一雙雙亮晶晶的眼睛，黃嘉樂手心冒汗了。  

　　「你只管抽籤就好，結果怎麼樣，我們不會怨你的。」韓雨若溫和地笑了。一起當了這麼久的班干，她可以充分理解他的心情。  

　　有了韓雨若這句話，黃嘉樂心緒稍寧，他大步走向抽籤箱。  

　　「摸一個號碼球吧。」體育老師望著他猶豫不決的樣子，忍俊不禁。  

　　「哦，好。」他把手伸了進去，攪啊攪啊，大家只聽見那些編了號碼的乒乓球「咕嚕」「咕嚕」的響。

　　所有人屏住呼吸，注視著體育委員的手……  

　　過了很久，乒乓球的撞擊聲依舊，黃嘉樂的額角卻微微冒汗了。  

　　「你快點抓一個上來啊！」再也無法忍受的韓雨若大喝一聲。  

　　「唉呀！」黃嘉樂被她嚇得一哆嗦，手立刻從抽籤箱裡縮了回來，幸好，他沒忘記抓上一隻乒乓球。

　　「11號！」尹可心眼尖，早就看見了球上貼著的號碼。  

　　「11號嘛……」體育老師檢查著記錄本，「你們的對手已經有了，是高二四班。」  

　　「呵呵，應該算是一支好籤吧？」黃嘉樂懵懵懂懂地說，「起碼對手比我們低一屆。」  

　　「看看高二四班的體育委員在不在，打聽一下嘛。」廖靜儀躍躍欲試，在人群中四處張望。  

　　「Hi，師姐！」一個高挑的女孩擋在了廖靜儀面前。  

　　她幾乎跟尹可心一樣高，卻比尹可心結實多了。廖靜儀的被壓迫感油然而生，她上下打量著這個女孩，終於想起了什麼，「是你呀……」  

　　「對，就是我，各位師姐，最近練球練得挺勤的嘛，要不要我們幫忙？」女孩皮笑肉不笑地望著廖靜儀，眼裡儘是嘲諷的意味。  

　　高三一班的六個女生不約而同地斂去了笑顏，大家嚴陣以待。這個女孩就是上次在排球場上當眾奚落她們的那群女生的頭兒。  

　　「師姐，別這麼看著我嘛，我會不好意思的，」女孩笑了，招了招手，「我們球場上見哦！但願，比賽別太沉悶才好。你們知道，一邊倒的比賽太沒意思了。」她放肆地笑著，揚長而去。  

　　「現在的女孩到底是怎麼了，小小年紀，學得這麼囂張！」廖靜儀厭惡地說。  

　　「那個是高二四班的體育委員嗎？」有人在竊竊私語，「看那身材就知道體育一定特棒。」  

　　「你真孤陋寡聞，她是我們學校的體育特招生！」第二個人說。  

　　「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聽說高二四班是臥虎藏龍之地，有的人以前還是體校的呢。」又有一個人說。

　　「對噢，我記得校運會他們班就是第一，女生的成績尤其突出！」  

　　……  

　　不同班級的學生熱烈地討論了起來，在怨恨目光不斷升級的情況下，高三一班的體育委員黃嘉樂早就抱著頭在一邊默念「淒淒慘慘慼慼」了。  

　　「我們班的女生怎麼可能贏嘛！」高三一班的教室裡，一個男生安慰著惴惴不安的黃嘉樂，「她們那麼弱，就算你抽到上上籤，結果還是一樣：第一輪出局！所以啊，你費事去內疚做什麼呀！」  

　　「哎，你不是我，你不會明白的！」黃嘉樂回想起那些就像日本恐怖片《咒怨》再現的眼神，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說句公道話，我們班女生是有點可惜，練了那麼久的球，居然碰上一個超水平對手，前路渺茫啊……」

　　「不是渺茫，是無望！我見過高二四班的體委，牛高馬大，都不像女人！」  

　　「你別那麼誇張啦……哈哈哈……」  

　　「你們有完沒完啊，我們剛才已經聽夠了其他班的閒話，回來還要聽你們的！你們是不是性別錯亂，都變成長舌婦了！」廖靜儀拍案而起，對著一群聊得津津有味的男生指手劃腳。  

　　「哎，理解你的心情，原諒你的粗暴。」班裡的才子陸皓慢條斯理地說。  

　　「你還笑！」廖靜儀把草稿紙朝他面門扔了過去。  

　　「哇啊！」陸皓嬉皮笑臉地模擬著排球的動作，把那沓草稿紙擋了回來。  

　　「啊！氣死人了！」廖靜儀突然跺著腳，大呼小叫。  

　　「女人就是女人，隨時隨地都能發神經。」一個男生很有研究地說。  

　　「你……」廖靜儀揚起了拳頭。  

　　「好了，別鬧了……」另一個男生充當起和事老，「廖靜儀，你們也別太在意，輸給強手，也不丟人啊。」

　　「你們能不能別提高二四班那幫人了？我想到她剛才的樣子就來氣！」斯文的尹可心難得咬牙切齒地說一句話。

　　「煩啊……」廖靜儀趴在課桌上，把臉蛋埋在臂彎裡，生著悶氣。  

　　「唉……」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韓雨若歎了口氣。  

　　「雨若，」杜卓君可憐巴巴地問，「你說我們如果棄權的話，會不會更有尊嚴一點？」  

　　「想你都別想！不戰而敗，多丟人哪！」韓雨若眼睛一瞪，朗聲說道。  

　　咦？  

　　教室裡忽然安靜了，大家不由自主地注視著韓雨若。她很少說這麼直白的話，此刻，她臉頰緋紅，眼睛明亮，看上去和平常很不同，可又令人無法說出不同的地方到底在哪裡。  

　　「為什麼我們要害怕高二四班的女生？」韓雨若問。她環顧教室，沒有人搭話，大家都怔怔地注視著這個不熟悉的她。韓雨若笑了，她微微昂起頭，側臉的線條看上去分外自信，「她們身體條件好又怎麼樣？排球更講究技巧和配合，最重要的是，我們很認真地對待這次比賽！靜儀，當初你為什麼吵著要去練排球？」韓雨若問。  

　　「啊？」廖靜儀愣了一下，「也沒什麼原因啊，不過我們一點排球基礎都沒有，怎麼樣也得練一下吧？不然出場的時候太遜就不好了。到時候，人家又說我們重點班學生念死書啊什麼的……」  

　　「對啊，當初我們練球不是為了得到些什麼，我們只是想在比賽上展現自己而已。」韓雨若右手叉腰，意氣風發地說，「所以，那些高二的師妹靠邊站啦，我們怕什麼呀！」  

　　「哇，雨若，你超帥！好像黑幫大姐頭！」杜卓君傻乎乎地鼓起掌來。  

　　韓雨若差點背過氣去，自信張揚的形象幾乎被毀滅殆盡，「杜大小姐，我在說正經事！我在說我們根本就不需要害怕比賽！」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生怕杜卓君沒往腦子裡去。  

　　「對啊，我衛東文班裡的學生為什麼會害怕？」一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在教室裡迴響，同學們紛紛轉過頭去，面向著衛東文。剛才大家太專注於韓雨若了，以至於沒有留意到早已形同警報的衛老師的腳步聲。不過，今天衛老師說的話怎麼有點大言不慚的味道？而且，他一副義正詞嚴的模樣，看起來有點好笑。  

　　有幾個男孩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陶桃翹起了嘴角，廖靜儀扭著頭，怕自己一看到衛老師的模樣就會笑出聲，韓雨若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可是，當初衛老師不是希望我們早早輸球的嗎？想到這裡，韓雨若不由得看了衛東文幾眼。  

　　衛東文迎著韓雨若的目光，大方地說：「我想，你們的班長現在心裡一定有個疑問。」  

　　「衛老師，我……」衛東文的坦率反而把韓雨若嚇了一跳。  

　　同學們茫然地看看班主任，又看看班長，不明所以。  

　　衛東文淡淡一笑，因為故作凝重帶來的滑稽表情不見了，臉龐變得年輕帥氣起來，他朗聲說道：「開始，我通知韓雨若排球賽事宜的時候，我告訴她，球賽隨隨便便對付過去就行了，旨在參與，參賽目的就是為了輸球，這樣才不會影響你們的衝刺複習。」  

　　廖靜儀驚訝地望著衛東文，不知是驚訝老師當時會對韓雨若說這樣的話，還是驚訝老師現在會如此坦白。

　　韓雨若卻有點不自在，她怕大家會因此把她當成老師的眼線，而疏遠她。  

　　唉……有時候班長就是這樣，左右做人難。韓雨若無奈地皺起了眉頭。  

　　「不過，韓雨若沒有聽我的吩咐。」似乎察覺到了韓雨若的心事，衛東文繼續說道，「我所能看到的是：高三一班的女生每天都堅持練球，期間經歷過波折，但大家都努力著。老師很感動，也很慚愧。我為以前的想法向大家道歉！」說完，衛東文竟然彎下腰，鞠了一個躬！  

　　「衛老師！」教室裡所有的學生都驚呆了。班主任老師向學生道歉？還要鞠躬？這簡直不可思議！

　　「同學們！」衛東文激動地說，「現在，我要說的還是那句話：旨在參與，輸贏又如何？你們要打得漂亮！明白嗎？我們高三一班的學生不知道害怕！不曉得退縮！A  za  a  za  fighting！」他振臂高呼。

　　「呃……」男生們艱難地嚥了口唾沫。  

　　「呵……」女生們想笑不敢笑。  

　　「怎麼了？」衛東文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確定地說，「這句話最近不是很流行嗎？尹可心，上次你也說過啊！我的發音沒問題吧？」  

　　「老……老師，這句話，女生說沒什麼問題，男生說嘛，就有點……有點那個了……」廖靜儀吞吞吐吐地說著，不知該不該向老師提那部讓女孩子睡著了都會笑醒的韓劇。  

　　「哈……」韓雨若怎麼忍，還是笑了一聲。明明是同樣的一句話，可一想到Rain惹火的身材，再看看衛東文標準的書生體格，她就想笑。  

　　不妙……好像我出醜了，可我到底說錯了什麼啊？衛東文苦惱不堪。  

　　「Yeah！有了衛老師的支持，我現在全身都充滿了力量！」廖靜儀齜牙咧嘴地說。望著老師迷惑的面孔，她識趣地不再深究「A  za  a  za  fighting」這句話。  

　　「對！打倒高二四班！」尹可心雙手握拳。  

　　「哈哈，可心，這麼凶悍，不像你呀！」從隔壁文科班溜過來的唐縈笑了。  

　　「啊！雨若！」廖靜儀猛地跳了起來。  

　　又怎麼了？剛才還在替老師「擦皮鞋」呢。韓雨若費解地望著她。  

　　「雨若，我們忘了準備衣服了！」廖靜儀像叫救命一樣，把話說得響亮又刺耳。  

　　「衣服？」  

　　「是啊！高三一班女子排球隊的隊服！我們還沒有咧！」廖靜儀的表情就像到了世界末日一樣。  

　　「對喔，隊服！我們一起準備隊服吧！」尹可心興奮了起來，「我想要粉紅色！」  

　　「粉紅色太鮮艷了吧，好像招搖過市一樣……白色的比較純情一點。」唐縈斟酌道。  

　　「太素了，不過我們可以在上面釘一些金色珠片！」廖靜儀為自己的想法頗為得意。  

　　「我喜歡粉紅色的。」尹可心堅持著。  

　　「還有口號和宣言！」杜卓君尖叫，「這絕對比衣服重要！怎麼辦，我們用什麼口號比較好？」  

　　「不用著急，慢慢想，明天一人貢獻一個點子就可以了嘛，」廖靜儀不以為然，「倒是隊服的事比較緊急，如果我們去定做的話，不知要幾天後才能拿呢？」  

　　「天哪……」韓雨若呻吟著，口號！隊服！看來她又有好些東西要準備了。實在是麻煩……不過嘛，好像她並不太討厭。望著一提到衣服就雙眼放光的廖靜儀，韓雨若粲然一笑。粉紅色的排球隊服？似乎還不錯哦。  

第6章(2)  

　　第二天一大早——  

　　「喂喂喂，同志們，精神點！」廖靜儀使勁地敲桌面，「口號呢？整整一個晚上都沒想出來嗎？」

　　「廖大小姐，昨天你跟我打電話和我討論排球隊服討論到1點半，你放過我吧！」韓雨若哀嚎著，倒在椅子上。

　　「我最怕動這個心思了……」杜卓君怯怯一笑。  

　　「唉，我倒是想到一個，姑且拋磚引玉吧！」廖靜儀自信十足地站了起來，清了清嗓子。  

　　哇，好像美聲歌唱家出場的架勢！大家不由自主地坐好，翹首以待。  

　　驀地，廖靜儀像個發條娃娃似的又蹦又跳，嘴裡有節奏地重複著同一句話：「高三一、拿第一！」

　　「哈哈……」所有人哄堂大笑。  

　　「怎麼了？」廖靜儀困惑地停了下來，「我可是參考了美國高中啦啦隊的口號創作的。雨若，不好嗎？」

　　被點名的韓雨若忍著笑，盡量嚴肅地說：「一般般啦，不過那口號還不及你舞蹈動作的1/10。」

　　「是嗎？」廖靜儀不服氣地坐了下來，「要不，我們把它改良改良？變成……」  

　　「我們再想想、再想想……」韓雨若趕緊制止她朝這個方向發展。  

　　「要不我們把『三』和『一』嵌入口號裡？」唐縈想到了一個點子。  

　　「說來聽聽。」韓雨若感興趣地睜大了眼睛。  

　　「嗯，比方說……」唐縈眨巴眨巴眼睛，終於說了出來，「『三年磨劍，一飛沖天』？」  

　　教室裡安靜了一會兒，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唐縈氣餒地說：「其實我也覺得不好，像蹩腳的武俠小說。」

　　「陶桃，你有什麼想法？」看到陶桃一直遠遠坐著發呆，韓雨若問了這麼一句。陶桃的性子有點孤僻，總是顯得不太合群，很容易被大家忽略。  

　　「我？要不，『打你沒商量』？」陶桃側了側腦袋，隨口說道。  

　　韓雨若差點昏倒，原來陶桃這麼火爆！她顫抖著聲音說：「陶桃，我們和高二四班女生沒什麼深仇大恨吧，用不著打她們……」  

　　「哈？我說的是『打球』的『打』，不是『打人』的『打』。」陶桃淡淡地說。  

　　「原來是這樣啊……」韓雨若狐疑地望著陶桃硬朗的側臉。  

　　一旁聽得不耐煩的男生陸皓再也按捺不住了，大聲說道：「喂，你們別大清早就嘰嘰喳喳個不停，口號的事我們包了。」「你們包了？」六個女生異口同聲，不相信班裡的男生突然變得這麼有人情味。  

　　「你們想口號有什麼用？喊口號的人又不是你們！」陸皓皺著眉頭，「女生真是的，連這點邏輯分析力都沒有！」說完這句話，在女生們集體暴走之前，陸皓迅速補充道，「所以，口號還有標語什麼的事情我們包了，看，我們男生夠意思吧？」他咧嘴一笑，俊朗的面孔孩子氣十足。  

　　女生們互望一眼，迅速達到一個共識：忍！太陽從剛從西邊露個臉，不能在這個時候打壓它。至於算賬嘛……等！大不了，等到秋後！  

　　「我出去透透氣。」韓雨若首先宣佈。  

　　「我……我跟你一起去。」尹可心跟在了她的身後。  

　　「等等我！」唐縈也回到了文科班。  

　　陶桃拿出英語單詞，認認真真地背了起來。  

　　「唉，總算清淨了……」陸皓小聲嘀咕著，得意洋洋地走出了教室。  

　　「真是個怪人……」還留在教室裡的廖靜儀撇撇嘴，有些不屑，「總以為自己很帥。」  

　　「不是呀，他真的挺帥的。」杜卓君信誓旦旦地說。  

　　「君君，你的Taste也太差了吧？陸皓？帥？！」廖靜儀皺起鼻子，像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一樣。

　　「他是我們班的才子耶！數理化那麼好，比雨若還要棒，人長得也好看，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好可愛哦。」杜卓君認真地說。  

　　不會吧？廖靜儀搬了張椅子，坐在杜卓君的身邊，鬼鬼祟祟地問：「君君，你看見陸皓，有什麼感覺？」

　　「感覺？」杜卓君天真地皺了皺眉，一副小迷糊的樣子。  

　　「哎呀，換個說法，你看見他，會不會覺得臉頰發燙？」  

　　「好像有點……」杜卓君下意識地摸了摸臉蛋。  

　　「你想常常見到他嗎？」  

　　「當然想啦，剛好我們在同一個班，天天都能見面。」  

　　「糟糕啦！」廖靜儀又跺腳又歎氣，七情上面。  

　　杜卓君可嚇了一跳，連大氣都不敢出，只是望著廖靜儀。  

　　廖靜儀單人表演了好一會兒，才湊到杜卓君耳邊，神秘兮兮地說：「小傻瓜，告訴你一個秘密，你愛上陸皓了！」

　　「是嗎？」杜卓君臉紅了，聽廖靜儀這麼說，她覺得自己好像是比較留意陸皓。  

　　「哈哈，要不要給面小鏡子你照一照？君君，你現在的表情超贊！」廖靜儀笑得前仰後合。  

　　「啊……」杜卓君反射性地低下頭，生怕別人察覺到她的異樣。  

　　「你好可愛啊！」廖靜儀不依不饒，盡情開著她的玩笑。  

　　「別鬧！」杜卓君又羞又急，拚命拽廖靜儀的胳膊。  

　　「哈哈哈，看你這羞答答的樣子，肯定沒對他表白！」  

　　「這怎麼行！超級丟臉！」杜卓君急了，「再說下去，我生氣啦！」  

　　「別氣別氣，我是想幫你嘛！」廖靜儀笑呵呵地說，「這年頭不流行暗戀啦，君君，你要勇敢表白，說不定，陸大才子也喜歡你呢！」  

　　「不、不、不會……」杜卓君緋紅著臉，口齒不清了。  

　　「你怎麼知道？而且，如果在高中連一次表白都沒試過，太浪費青春了吧？」  

　　「打死我也不做這麼丟臉的事！」杜卓君斬釘截鐵地說，雖然，她的心被廖靜儀撩撥得有點癢癢的。

　　「唉，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表白也有很多種的。我自然有高招教你。」  

　　「是嗎？」杜卓君有點相信了，看廖靜儀的模樣，她除了是潮流顧問之外，應該也是個戀愛專家，「你有什麼辦法？」  

　　「寫情書！」  

　　「寫情書啊……」杜卓君很是失望，還以為廖靜儀這個「潮」女會有什麼新奇的點子呢，原來是老掉牙的情書。

　　「你可別小瞧寫情書哦，很講技巧的！」廖靜儀眼睛一瞪，「比方說，絕對不要寫落款。」  

　　「沒落款怎麼知道是誰寫的？」杜卓君笑了，看來廖靜儀這個戀愛專家名不副實噢。  

　　「說你不懂就不懂。寫了落款讓別人知道是你寫的，如果人家對你一點意思都沒有，那可真的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哦……」杜卓君恍然大悟，「那我寫情書有什麼用？他都不知道我是誰！」  

　　「有種東西叫朦朧美你知道嗎？你寫給他，然後看他的反應。如果他有心儀的人了，肯定會不當一回事的；但如果他很珍惜你的情書的話，你就一封接一封地寫給他，字眼千萬不要太肉麻！理性一點，可又要有淡淡的情感，你可以在字裡行間慢慢透露你的喜好、個性，就這樣寫啊寫啊，我擔保就憑情書，他都會愛上你！」  

　　「這……好……」  

　　「好辦法是吧？」廖靜儀鼻子都翹了起來。  

　　「好難為情啊！」杜卓君哭喪著臉，惴惴不安地問，「你保證奏效？」  

　　「當然！」廖靜儀一口咬定。當然奏效，起碼，那本女性雜誌上是這麼寫的。  

　　「那……」  

　　「別猶豫了！馬上就要畢業了！日後如果回憶起來，整個高中生活平淡如水多沒勁啊！這法子這麼保險，一定不會讓你出醜的。萬一陸皓也對你有好感，你以後覺得走寶了，可別怨我！」  

　　「可我真的不會寫……」杜卓君遲疑不決。  

　　「放心，有我嘛！」廖靜儀爭著承包任務。情書而已，有什麼難的？大不了今晚她把那本雜誌翻出來，好好看一下。對了，那篇文章的名字是叫《情書攻略》吧？

第7章(1)  

　　「雨若！」杜卓君艱難地擋住了尹可心的扣球，排球趔趔趄趄地向韓雨若飛去。  

　　陶桃看了韓雨若一眼，很默契地開始走位、做準備。韓雨若跳了起來，手腕一轉，想要把排球輕輕托起，可是，球卻擦著她的手心飛到了另外一個方向。  

　　「停一下！」馮湛大喊一聲，正在三人一組舉行排球對抗賽的女生們都停了下來。  

　　「唉……」韓雨若煩躁地歎著氣，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韓雨若，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幾乎沒有一個球能接住、傳好！」馮湛大步流星地走到韓雨若面前，厲聲叱責著。自從上次和韓雨若翻臉以來，他們幾乎沒有交談。當然，排球場除外，可馮湛訓練時對韓雨若的語氣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粗暴了。  

　　「我會注意的。」韓雨若低聲說。  

　　「注意？」馮湛冷笑一聲，「我倒是注意你好幾天了，發球十個有九個沒過網也就算了，可你居然連基本功都在倒退！老實告訴你，馮雨若，你已經在拖大家後腿了，你不是班長嗎？怎麼能容許自己犯這樣的錯？」  

　　韓雨若掃了他一眼，馮湛的話很明顯帶著刺。班長也是人啊，怎麼可能不犯錯？哦，對了，馮湛說她沒有個性，是個「機器型」班長。  

　　「行了，我會注意的。」她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  

　　馮湛沒有再說什麼，走出了場區。如果韓雨若細心一點，就可以從他脖子上的青筋看出——他在生氣。

　　「好，重新開始！唐縈，發個好球給韓雨若！」他冷冷地命令著。  

　　無聊的小人，男人居然會記仇！韓雨若倔強地咬住下唇，嚴陣以待。  

　　望著韓雨若緊皺的眉頭，唐縈有點擔心，刻意減了點力道，排球又平又穩地掠過球網。  

　　韓雨若用下手把球墊給了杜卓君，可惜杜卓君卻沒能把球調整好。  

　　「停！」馮湛又大吼了一聲。  

　　「對不起，我沒把球傳好。」杜卓君搶先說。  

　　「關你什麼事？這麼差勁的球怎麼可能傳得好？」馮湛瞪著韓雨若，「你不是說會注意的嗎？請問你的注意力借給誰了？」韓雨若眼睛盯著地面，沒有吭聲。  

　　「那好吧，看來你需要特訓了。」馮湛毫不留情地說，「大家輪流發球，每人十個，讓班長好好接一下。」

　　沒有人動。  

　　「那好，我來！」馮湛抓起了一隻排球，準備發過去。  

　　「我想我需要練的是發球。」韓雨若靜靜地說。  

　　「那麼你是說你的接球技術很好�？」馮湛單手把球夾住，一副準備打持久戰的姿態。  

　　韓雨若抬起眼簾，望著馮湛的眼睛，堅決地說：「我覺得我的發球技術太差。」  

　　好傢伙，看來，今天韓雨若是要和我戰鬥到底了。馮湛不悅地想，「好，其他人今天就練到這裡，韓雨若留下，練發球、接球、傳球和扣球！」他一口氣說了出來。  

　　「啊？不用了吧……」唐縈走上前，想要充當和事老。  

　　「班長都同意了練球了，你們就不用操心了。」馮湛擺了擺手。  

　　韓雨若淡淡地笑了，「沒事，讓我練一會兒吧，我最近確實很差勁，連我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雨若……」杜卓君遲遲疑疑地叫了一聲。  

　　「幹嗎啊，走啦走啦，替我打飯！我要芋頭鴨，另外隨便再叫一個菜。」韓雨若揮揮手。  

　　女生們拖拖拉拉地走開了。廖靜儀困擾地說：「你們覺不覺得馮湛最近很奇怪？記得我剛轉學來的時候，覺得他是一個隨隨便便、大大咧咧的人，怎麼現在會這樣既小家子氣，又尖酸刻薄？好可怕哦！」  

　　「他只是最近才這樣的，以前他就是個吊兒郎當的人。」陶桃說。  

　　「他和雨若是不是有什麼過節？」廖靜儀自言自語。  

　　「別瞎猜了，去吃飯吧。」唐縈小聲說道。  

　　「對哦，快點去才行。今天飯堂有芋頭鴨，去晚了，我們沒得吃也就罷了，要是不能替雨若打上，她就實在太可憐了，又要加訓又沒口福！」尹可心一邊說一邊拉著其他女孩加快了腳步。  

　　唐縈走在最後，憂心忡忡地向排球場上看了一眼。  

　　排球場上，韓雨若拋起一隻排球，正堅定不移地練習著發球。  

　　馮湛沉著臉，盯著她的動作。  

　　一直發到第七個球，才過了網。  

　　「Yeah！」韓雨若高興得原地蹦了一下。  

　　「有什麼好高興的？」馮湛冷冷說道，「排球比賽6個人輪流發球，你要發7個球才有一個過網，你自己算一算，起碼要到第二局，你大小姐的球才可能得分。再來！揮臂幅度大一點！」  

　　韓雨若臉上的笑意不見了，她帶著幾分沮喪和幾分倔強，又發起了球。  

　　有幾個球還行，可後來，越練越差。  

　　「停一下！別死命練發球了，練傳接球！」馮湛走到韓雨若跟前，一對一地跟她配合了起來。  

　　這次，韓雨若倒是注意了許多，手形很標準，傳出來的球也還過得去。  

　　「沒力氣！使勁啊！」馮湛仍不滿意。  

　　韓雨若皺緊了眉頭，板著臉，一下又一下地練著。  

　　和女生相比，男生的體育實力終究是高出一籌，更何況是馮湛這樣的高手。他一邊和韓雨若練球一邊仔細打量著她的動作。驀地，他抱住了排球。  

　　「練完了嗎？」韓雨若直起腰，有點氣喘。她從褲兜裡取出手錶，看了看，咧開嘴笑了：6點10分，吃飯剛剛好。想起飯堂每個星期一次的美味芋頭鴨，她的肚子「咕咕」叫了。  

　　馮湛一臉嚴峻，筆直地向她走過來，「你的手，伸出來看看。」  

　　韓雨若臉色一變，「沒什麼好看的。沒別的事，我走了。」她把手插進褲兜裡，很瀟灑地揚長而去。

　　突然，她感到手腕被人蠻橫地抓住，從褲兜里拉了出來。  

　　「喂！」韓雨若大喝一聲，憤怒地瞪著無聲無息就趕上了她，正抓著她的手腕的馮湛。她很生氣，有一種受侮辱的感覺。馮湛沒有吭聲，蹙著眉，把韓雨若手腕上的運動繃帶果斷地撕了下來。  

　　韓雨若的手腕腫了，在她白皙纖細的手臂上，那一段青紫分外觸目。  

　　「你放手啊！」韓雨若又氣又急，用力一拽，掙脫了馮湛的手。  

　　「班長……」馮湛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他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韓雨若「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小跑而去。  

　　「呃！」廖靜儀禁不住打了個飽嗝。  

　　「哈哈……」坐在她斜前方，正回過頭跟她聊天的韓雨若笑了。  

　　「笑什麼笑，我這叫真實！雨若，剛才你也沒少吃！」廖靜儀很不淑女地指著韓雨若。  

　　韓雨若的牙關不知不覺間咬緊了。剛才，在飯堂裡，她化怒氣為食量，大口大口地把飯菜吃了個精光，最後又加了一隻菠蘿包。吃飽了，心裡總算舒服點。可現在，她又生氣了，一想起排球場上馮湛無禮的行為她就生氣。  

　　「鈴……」晚自習的鈴聲響了，同學們紛紛湧進教室。韓雨若按照慣例，起身檢查出勤情況。馮湛的位子居然是空的。「好！」韓雨若暗自叫了一聲，忙不迭地在出勤登記本上記下了馮湛的名字。最好那傢伙能遲到個15分鐘以上，看老師怎麼治她。韓雨若報復性地笑了。  

　　15分鐘……  

　　韓雨若的預感挺準的，馮湛確實和15分鐘很有緣分。不過，他是在離放學還有15分鐘的時候，才飛快地奔進了教室，一屁股坐下，氣喘吁吁。  

　　「馮湛，你搞什麼鬼？」後面的哥們踢了踢他的椅子，「幸虧值日老師沒來，等一下跟班長說一說。」

　　韓雨若也不是那種一板一眼的班長，如果同學晚自習遲到一點，她一般是不會登記的。  

　　正在豎起耳朵的韓雨若急忙說道：「想都別想，遲到那麼多還想當沒事發生？」  

　　那個男孩做了個鬼臉，今天他們的班長可不太好惹。  

　　馮湛搖搖頭，笑了一下，那種慵懶隨意的表情又出現在他臉上。  

　　哼，看來他還不在乎被我登記遲到呢！韓雨若氣得牙癢。  

　　很快就放學了，陶桃順路用自行車帶了韓雨若一段，在路口把她放下。  

　　「哈……」韓雨若張嘴打了個哈欠，天氣已經很熱了，晚上9點，還是悶悶的。她把秋裝運動服的袖子挽了起來。現在，身邊沒有旁人，又是晚上，別人不會看到她手腕上的青腫。  

　　「回去叫爸爸用紅花油揉揉吧。」韓雨若想著，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她爸爸本身手勁就重，而且他說，不用力揉，淤血不會散，所以每次替韓雨若揉手腕，韓雨若總會疼得慘叫。  

　　「韓雨若！」陡然在清靜的街道上聽見有男人叫自己的名字，韓雨若嚇了一大跳。她緊張地轉過頭。

　　路燈下，馮湛推著自行車站在她身後。  

　　見鬼！韓雨若氣呼呼地說：「你跟著我幹嗎？」莫非他要央求我在登記本上塗掉他的名字？還是……他想報復？韓雨若戒備地盯著他。  

　　看到韓雨若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馮湛反倒不好意思了。怎麼弄得我好像個色狼一樣？他咧了咧嘴，差點要跨上自行車一走了事，省得尷尬。  

　　可這麼走了，之前的遲到就沒價值了。他想了想，還是向韓雨若走了過去，在她身邊站住，低聲說：「我有點事找你，說完就走。」  

　　「快說！」韓雨若的聲音冷漠之極。  

　　「嗯……」馮湛在書包了摸出一隻小巧的袋子，遞給了韓雨若。  

　　韓雨若沒有伸出接。什麼東西？賄賂我嗎？繼而讓我在登記本上除掉他的名字？她高傲地說：「拿回去吧，我不會幫你隱瞞遲到這件事的。」  

　　「唉呀，不是！」馮湛忍不住笑了起來，拘謹的臉孔變得輕鬆了，「遲到不遲到，無所謂啦。我既然遲到了，就預計有這個結果。」  

　　韓雨若突然有了種自討無趣的感覺。  

　　「拿啊，給你的。」馮湛把手裡的袋子向韓雨若推了推。  

　　「不用了，謝謝。」韓雨若堅決地說，她腦筋轉了好幾個彎都猜不透馮湛的用意。  

　　「嘖！」馮湛不耐煩了，硬是把袋子塞到了韓雨若手裡。  

　　「喂！」韓雨若想要把袋子扔回去。  

　　「拿著！是護腕來的！」馮湛大喊一聲。真是鬱悶，送個東西給她都弄得這麼狼狽！真是個奇怪的女生。

　　韓雨若怔了一下，禁不住打開袋子看了一下：果然，是一雙肉色的護腕。  

　　「你的手腕腫了，運動繃帶的保護性不夠，用這個比較好。」馮湛解釋道。  

　　韓雨若猶豫地說：「多少錢？我……」  

　　「你別那麼婆媽好不好？！」在煩躁中，馮湛也有著深深的挫敗感。怎麼自己連送個東西都送得這麼窩囊？

　　我婆媽？韓雨若呆掉了。從來沒人這麼說過她。  

　　「我既然給了你，就不會要你的錢的！你當我是什麼人啊！」馮湛氣哼哼地說，「今天下午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是因為手腕的問題，才表現不好的。可你為什麼不說啊，還要堅持練發球。你是傻子啊！不疼的嗎？」  

　　「可我發球太差了，我不想成為別人的負累！」韓雨若朗聲說道，「而且，別人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燈光下，韓雨若臉龐倔強而美麗。馮湛心中的怒火消失了，他側開目光，低聲說：「我也相信你能做到，可有時候欲速則不達，注意保護自己。」  

　　他的聲音柔和了許多，韓雨若反而有點不適應了。她沒吱聲，低頭盯著袋子裡護腕包裝，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明天練球的時候要戴護腕啊！」馮湛眼睛一瞪，音量陡然提高了八度。  

　　「哦！」嚇了一跳的韓雨若像個乖學生似的應了一句。  

　　「好……」馮湛咧開嘴，滿意地笑了，「那我走了。」他跨上自行車，蹬了兩下，騎遠了。  

　　韓雨若舒了口氣，扭頭向家走去。  

　　「韓雨若！」  

　　又怎麼了？韓雨若納悶地扭過頭，這個馮湛不是早走了嗎？馮湛離她有大概七八米的距離，韓雨若看不太清他臉上的表情，他似乎是正在微笑。  

　　馮湛從自行車上下來，驀地，他正正經經地向韓雨若鞠了個90度的躬！是90度！  

　　「哇！」韓雨若著實嚇壞了。搞什麼呀？她呆呆地看著馮湛。  

　　「韓雨若，」馮湛大聲說，「我鄭重收回我上次說的話！」  

　　上次說的什麼話？他說過好些奚落我的話耶。韓雨若摸不著頭腦。  

　　「其實，你是一個很有個性的班長。」馮湛自己說完這句話，都不好意思了，他低頭重新跨上了自行車。

　　哦，原來是上次他說我沒有個性的事情啊。韓雨若恍然大悟。雖然當時是很不好受，也很生氣，可她已經忘得差不多了。現在每天都這麼忙，誰還記得那些小事啊。  

　　「還有……」要走不走的馮湛又支吾著說了一句話。  

　　有什麼？韓雨若支愣起耳朵。  

　　「嗯……我想告訴你，倔強的女孩很可愛。」馮湛的聲音像蚊子一樣，別說是離他有一段距離的韓雨若，連他自己也聽不太清楚。  

　　「什麼？」韓雨若問了一句。  

　　唉呀，我到底想說什麼呀！馮湛懊惱不已，慶幸自己的聲音夠小，「呃……我說完了，走了！」他猛踩踏板，消失在夜幕下。  

　　「哈……」兀自站在原地的韓雨若哭笑不得。想不到，馮湛居然會說「對不起」這三個字。  

第7章(2)  

　　夜色下，一棟棟房子透出了溫暖的燈光，電視聲、交談聲在風中傳遞著。韓雨若看了看手裡的護腕，心情輕鬆了許多。  

　　「送啦！別猶豫！」中午吃飯的時候，廖靜儀斬釘截鐵地說。  

　　「怎麼送得出去啊……」杜卓君頂著個大紅臉，拚命地搖頭。  

　　「唉呀，寫都寫了，不送太浪費了！我都幫你在上面花了好多好多的心思耶！」廖靜儀不屈不撓地慫恿著。

　　「卓君，就別猶豫了，你再猶豫，我們就直接告訴他！」尹可心吃吃地笑著，推了推杜卓君的肩膀。

　　「呵呵……」唐縈擠眉弄眼的，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一群損友！杜卓君蔫了，早知道就不告訴廖靜儀了，她這個大嘴巴一知道，所有的女生都知道了。杜卓君求助地看著韓雨若，「雨若……」  

　　「送出去啦，別再想了。」韓雨若的嘴角翹了起來，像一彎新月。  

　　「啊？」杜卓君的腦袋成了一團糨糊。居然連韓雨若也這樣說！她是嚴肅的班長耶！  

　　「雨若！我好愛你哦！」廖靜儀抱住了韓雨若的脖子。  

　　「喂，我有那麼刻板兼不合群嗎？你們這樣的反應我很傷心！」韓雨若苦笑著說。  

　　「真的送嗎？」杜卓君掙扎著問。  

　　「你都寫了！而且，情書是打印出來的，又沒有署名，他不會知道是你寫的！」韓雨若幫杜卓君理性分析。

　　「是這樣沒錯，可……」杜卓君還在猶豫。  

　　「別再說『可』這個字了，幫人幫到底，我替你把信放進他抽屜裡好了。」廖靜儀一把奪過了杜卓君攥在手裡的情書。  

　　下午，連著是兩堂體鍛課。由於功課太多，第一節體鍛課，很多學生都待在教室裡，繼續做習題。因為是體鍛課，大家可以隨便坐，於是，六個女生坐在了一起，常常借討論習題的名義討論陸皓的反應。  

　　平靜了好一會兒，陸皓終於伸手到抽屜裡取一本書，忽然，他摸到了什麼，「咦」了一聲。  

　　坐在他後面的尹可心最先察覺到了，趕快扭過頭向杜卓君使眼色。其他女生等了一個下午就是等這個時刻，都抿著嘴笑著，等著好戲開場。  

　　陸皓納悶地看著那個淡黃色的信封，上面打印著他的名字，「陸皓收」。什麼來的？現在非年非節的，居然有人會送賀卡給我？陸皓困惑地拆開信封。  

　　「君君，你看，他很仔細地把信封撕開，信封還是好好的，看來，他很重視這封信哦。」廖靜儀在杜卓君耳邊小聲說。  

　　「噓……」杜卓君生怕讓別人知道那封情書和她有關係。  

　　「別那麼怕羞嘛，哈哈……」廖靜儀撞了撞杜卓君的胳膊。  

　　「哈哈……」陸皓也在同一時間大聲笑了起來。女生們都愣住了，莫非他知道了什麼？他不會這麼厲害吧，信裡明明沒有署名的啊！而且大家都看過信裡的內容了，陸皓應該不會知道寫信的人是誰才對。  

　　「你傻笑什麼呀？」陸皓的同桌問他。  

　　「嘿嘿……」陸皓得意地挑起了眉毛。  

　　「喝，你小子今天是怎麼了？」  

　　「你該羨慕我，你長這麼大，收到過情書沒有？」陸皓洋洋自得。  

　　什麼？他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就說出來了？杜卓君急了，但她什麼都不能做，只是拚命地低著頭，裝成一副沉浸在題海中的模樣，生怕別人留意到她。  

　　「情書？！你？別開玩笑了。」男同學嗤之以鼻。  

　　「哈哈哈……不過寫這封情書的人實在太搞笑了，念給你聽聽啊……」陸皓抖開了那張素淨溫馨的信紙，一字一句地讀了起來，「……你很聰明，我還記得你上次在全區化學趣味知識競賽上的表現，你好耀眼，我的眼裡只有你……」

　　「哇塞！不會這麼純情吧！」一個男生拍著桌子大笑了起來。  

　　「這還是小意思呢！再念一段！」陸皓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我喜歡看著你，希望每天能在走廊上碰到你，雖然你不知道我就是寫這封信的人，但我還是會很高興。我很喜歡這種沒有任何壓力卻可以暗暗留意著你的感覺……」

　　「哈哈……」一群男生笑得要打滾了。  

　　「唉，現在的女孩真是開放啊！」陸皓總結性地和上了信紙，隨隨便便地把它往桌面上一扔。  

　　女生們面面相覷，大家都沒預料到，事情會進展成這個樣子。杜卓君臉色慘白，卻不得不強自鎮定，死死地盯著面前的習題。她的右手攥緊了練習卷的一角，卷子皺了、破了。  

　　「你們要不要看看？」陸皓獻寶似的環顧周圍的男生。  

　　什麼？！  

　　最後一絲血色從杜卓君的唇上消失了。她驚惶不安地看著一片混亂的場面，天哪，全班的男生都要看到她的情書了！就在這節骨眼上，一直沒有說話的陶桃「嗖」地站了起來，大聲說：「陸皓，你很無聊！」  

　　啊？教室裡頓時安靜了下來，男生們怔怔地望著陶桃。這個女生一直很酷，有點像男孩，她不太愛說話，想不到，今天會在這種場合說這樣的話。她怎麼了？莫非……男生們猜測連連。  

　　陶桃坦然承受著各種各樣的目光，直視著陸皓的眼睛，鄭重地說：「這封信是很用心寫的，你不接受不要緊，但是不能侮辱她！陸皓，你根本不配這封信！把信還給我！」  

　　陶桃的聲音很硬朗，有著毋庸置疑的攻擊力。在她那雙堅定的眼睛注視下，教室裡鴉雀無聲，男生們情知理虧，紛紛低下頭繼續做練習。陸皓灰溜溜地把信紙遞給陶桃。  

　　「還有那個信封。」陶桃冷冷地說。  

　　啊？不用這麼徹底吧？陸皓只好又把信封遞給她。  

　　陶桃最後瞪了一眼陸皓，眼神裡有著深深的鄙夷。她對其她女孩說：「走，我請你們去小賣部吃冰激凌。」

　　女生們到隔壁班招呼上唐縈，一起離開了。  

　　「哇，真厲害！」等她們都走了，有男生咋舌。  

　　「我們是過分了一點啊，陶桃是個很實在的女孩，她肯定是很認真寫那封信的。」封湛歎了口氣。

　　「真的是她寫的嗎？」  

　　「當然，你沒看到她當時的表情嗎？至少你也聽到她說的話了吧？完全就是發自內心的！」  

　　「想不到，她會寫情書。」黃嘉樂搖搖頭，「她看起來總是很酷的樣子。」  

　　「說實在的，我覺得她還不錯，既帥氣又義氣，是能做哥們的那種。」一個男生說。  

　　「哈哈，她應該給你寫情書。」另外一個男生取笑道。  

　　「你們別笑了，我都煩死了！」陸皓吼了一聲，「我還以為是那些師妹寫的，我怎麼會想到我們班上的女孩會寫情書，更想不到是她！」  

　　「慘了，以後我們班上的女生同仇敵愾，一定恨死我們了。」黃嘉樂呢喃。  

　　「你別這麼窩囊了，一副老婆奴的嘴臉。」  

　　「你不知道，最近我們班上的女生超級團結，超級恐怖！」黃嘉樂辯解著。  

　　「喂，馮湛，你等一下跟女生們練球的時候，能不能幫我向陶桃道個歉？」陸皓不安地問。  

　　馮湛又擺手又搖頭，「得了吧，你自己闖的禍，自己搞定，別扯上我！我還犯愁呢，等會兒要是她們連我也討厭上了，我不知有多尷尬！」他可要明哲保身咧。  

　　「啊啊啊！」陸皓苦惱地抱著腦袋，大叫幾聲。那個淡黃色的信封和陶桃乾淨硬朗的樣子疊在了一起。他想起了信中字裡行間流露出來的純真與溫馨，自責不已，「陸皓，你真是個混蛋！」他咬緊了嘴唇。

第8章(1)  

　　六個女生圍成一圈，坐在榕樹下的石椅上。大榕樹粗大的枝葉阻隔了毒花花的太陽，為女孩們撐起一把保護傘。

　　「嗚嗚……」廖靜儀低聲飲泣著。  

　　「你哭完沒有啊，弄得我心都慌了。」韓雨若忍不住說。廖靜儀哭不要緊，她應該自己拿著脆皮甜筒啊！為什麼偏要自己替她拿著？現在冰激凌都融化了，滴了好幾滴在她的手上。  

　　「可我能不哭嗎？」廖靜儀可憐巴巴地說。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來。」韓雨若數落著。  

　　「你也有份啊！」廖靜儀哭歸哭，責任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呃……」韓雨若語塞了。她連看都不敢看杜卓君，只是低聲說，「卓君，對不起……」  

　　「對不起啊！」韓雨若還沒說完，廖靜儀就大哭著，撲到杜卓君身邊，抓著她的手，稀里嘩啦地說，「都是我不對，你罵我吧，打我也行！只要你能好過點……」  

　　杜卓君手足無措，「靜儀，你別哭啊，我最怕看人家哭了。」  

　　「喂，靜儀，你怎麼反過來要卓君安慰你呀！」唐縈簡直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如果不是剛才聽其他人說了班裡發生的事，看到現在這個場景，她肯定會以為送情書受辱的人是廖靜儀。  

　　「對不起啊，君君！」廖靜儀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證明她不是故意讓杜卓君難堪的。  

　　「其實……我還好啦……」杜卓君吞吞吐吐地說。  

　　「嗯？」廖靜儀呆了，杜卓君不會是氣過了頭吧？剛才連她都覺得超級難受，杜卓君居然會「還好」？

　　「都怨我，如果不是我慫恿你，今天的事就根本不會發生！」廖靜儀痛心疾首。  

　　「其實也是我自己願意送出去的，不能全怪你。」杜卓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卓君，你好善良啊！我們給你惹這麼大的麻煩，可你還不生氣！」尹可心的眼睛也紅了，「對不起啊！」她也跟著開始道起歉來。  

　　「你們別這樣啦，我好尷尬啊！」杜卓君為難地撓了撓頭，「其實，最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陶桃，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怎麼今天這麼流行說對不起？」陶桃爽朗地笑了，「卓君，你怎麼會對不起我？」  

　　「可剛才班裡的男生都以為……以為那封信是你寫的。」杜卓君惴惴不安地望著陶桃，「其實你不用替我出頭的。」

　　「他們太囂張了，我看不過眼。」陶桃聳了聳肩。  

　　「可他們會誤會的，要不要，我幫你去解釋解釋？」杜卓君心裡很過意不去。  

　　「你就別搞這麼多事了，現在信替你要回來了，也教訓了那個自以為是的小子，挺好的嘛！而且……」陶桃雙手一攤，「我對陸皓一點感覺都沒有，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來，就算讓他們誤會，也很快就可以澄清的。對了，他們應該也不太敢背著我說什麼亂七八糟的閒話，所以，你少擔心了。」  

　　廖靜儀呆呆地望著陶桃，淚光漣漣。  

　　「很感動哦，陶桃，你人真好！靜儀，對吧？」尹可心抽了抽鼻子。  

　　「陶桃，我第一次聽你說這麼長的話啊！」廖靜儀感慨不已。  

　　「去去去！」尹可心推了她兩把。這傢伙，少根筋！「靜儀，我想你應該也跟陶桃道個歉，人家幫了卓君大忙，現在是你給她帶來了麻煩！」  

　　「對不起！」廖靜儀誠懇地說。現在，她「對不起」三個字說得可溜了，「還有，你們也是，不應該只怪我！」她念念不忘有難同當的格言。  

　　「唉呀，你們有完沒完啊，我聽得好累啊！幫我個幫，別再說『對不起』了！」陶桃苦著臉，用力抓了抓短髮。

　　「呵呵……」帥氣的陶桃幾時流露過這樣為難的表情？被她臉上的表情逗樂了，女孩們低聲笑了起來。

　　「別抓頭髮了，陶桃，有頭皮屑！」死性不改的廖靜儀不忘加上這麼一句。  

　　「啊？」真是敗給她了。陶桃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嘴角翹了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  

　　「哎，想開點，送情書也好，起碼讓卓君看清楚了陸皓的嘴臉，他不值得我們單純可愛的卓君喜歡！」笑過一陣後，廖靜儀又來勁了。  

　　尹可心狠狠地踢了廖靜儀一腳。這個呆子，哪壺不開提哪壺，人家杜卓君的愛情幻滅一定很難受，她居然還要火上澆油。  

　　廖靜儀看了看大家的臉色，總算識趣地閉上了嘴。  

　　「唉……」杜卓君歎了口氣。  

　　「卓君，別想了。」唐縈伸出右手，溫柔地搭在她肩膀上，希望能給她以力量。  

　　「我現在總算看清楚一件事。」杜卓君輕輕說。  

　　「對，那陸皓就是個宇宙超級無敵人神共憤的混蛋王八羔子！」廖靜儀急忙說道。  

　　韓雨若重重地把融了一半的冰激凌塞進廖靜儀手裡，在她耳邊吹氣，「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

　　廖靜儀嚥了嚥唾沫，乖乖地坐好。  

　　杜卓君笑了，平庸的容貌顯得很清純，「我想我不愛陸皓。」  

　　「呼……」廖靜儀拍了拍胸口，鬆了口氣，「幸虧你看清了他的嘴臉，也幸虧你能想得開。」  

　　「不是啦……」杜卓君側著頭，困惑地說，「我是很喜歡他沒錯，我覺得他很強很帥。寫情書的時候，都是你們在幫我構思詞句，我天天看那些句子，覺得好像說的就是我的心裡話。可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我和你們一起寫情書主要是覺得好好玩呢！」  

　　「好……玩……」韓雨若呆呆地重複著這兩個字，望著同樣是呆呆的唐縈、尹可心、廖靜儀還有陶桃。

　　「剛才他念信的時候，我覺得我是應該很傷心，可沒有耶！我只是覺得很害怕，怕男生們知道是我寫的情書，看不起我。」杜卓君不好意思地說，「我想，這應該不叫愛吧？」  

　　所有的人一起望著廖靜儀。廖靜儀低著頭，只是裝作看不見。  

　　「喂，你說句話嘛！」尹可心催促著。  

　　「應該不叫愛情吧，別問我啦。」廖靜儀舉白旗投降。  

　　韓雨若終於察覺到了什麼，她問道，「靜儀，你明戀過嗎？暗戀過嗎？」  

　　「沒……」廖靜儀的臉「刷」的一下紅了。  

　　「那你這傢伙充什麼專家嘛！」尹可心哭笑不得。  

　　「可我看過那些女性雜誌啊！」廖靜儀不服氣地說，「心理專家治好了那麼多精神病患者，他們自己也沒有精神病啊！」「你好牽強啊，都不值得反駁。」韓雨若聳了聳肩。  

　　廖靜儀暫時想不出什麼話回擊韓雨若。  

　　「那你現在心裡還在想陸皓嗎？」唐縈也不理廖靜儀，直接問杜卓君。  

　　「好像沒有。」杜卓君搖了搖頭。  

　　「啊？怎麼會沒有？你應該恨他……最起碼也應該討厭他啊！」  

　　「他是沒我以前想像的那麼好了，可我現在真的沒想他，我現在想的都是陶桃，我很不好意思讓她代我受窘。」她怯怯地望了陶桃一眼。  

　　「那你以前有沒有想過你和陸皓一起手拉手的畫面？」唐縈追問。  

　　「好像沒有。但是我是喜歡他的。」杜卓君肯定了一點。  

　　「唉……」女孩們一起歎了口氣。  

　　「怎麼了？」杜卓君看著大家一副懶散失望的表情，很是不解。  

　　「杜大小姐，你也太純情了吧。你那是欣賞陸皓，不是愛！你居然連這個也分不清！」唐縈著實不客氣地說道，「還有你，廖大小姐，你也太敏感了吧。明明是沒影子的事，也能被你說得活靈活現的！」  

　　鬱悶！廖靜儀噘著嘴，為自己的權威地位收到動搖而不高興。  

　　「哈哈……」陶桃在杜卓君又要向她說出「對不起」之前，笑了起來，「誰也不准向我道歉啊！我現在對這些話超級倒胃口！不過，我還是挺高興的，能教訓一下那個囂張的陸皓。」  

　　「真的嗎？」杜卓君不確定地問。  

　　「真的。我說了一百次了，放過我吧！」灑脫的陶桃很不習慣杜卓君的�嗦。  

　　「呵呵，其實，這次『情書事件』也不是一無是處的。」廖靜儀忽然嚴肅地說，「現在，我們知道了陶桃是一個現代女俠！」「啊？」陶桃嘴巴長大了。  

　　「對哦，她又帥氣，個子也高，最適合當那些時常女扮男裝，遊走江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俠客了！」尹可心連聲附和。  

　　「我還以為你今天只知道和我攔嘴呢！」廖靜儀向尹可心眨了眨眼。  

　　「謝謝你了，陶桃。」杜卓君真心實意地說，「你真的是個女俠。」  

　　「別、別這麼說啦……」陶桃的耳朵變成了粉紅色，極度不好意思。  

　　「陶桃，你好可愛啊！」廖靜儀驚呼，攬住了她的脖子。  

　　「饒了我吧……」「現代女俠」陶桃有氣無力地說。  

　　陶桃一個人騎自行車回家。身後總有一些若有若無的聲音，她警覺了起來——有人跟著她！  

　　陶桃猛地一捏剎車，停住了自行車。後面的人沒能反應過來，反而竄到了陶桃前面。  

　　陶桃只能看到一個穿著他們學校校服的黑影。她厲聲喝道：「誰！」  

　　黑影僵硬地轉過身來，連聲說：「是我、是我，陶桃，是我！」  

　　陶桃定睛一看，居然是陸皓，「怎麼會是你？」她驚訝至極。  

　　為什麼就不能是我？陸皓忽然感到氣餒，他還以為，陶桃見到他會有點高興，「今天下午的事情，實在是對不起。」他低聲說。  

　　又是對不起！陶桃很不爽，今天她實在是聽了太多的對不起了。她冷冷地說：「你用不著跟我說對不起。」

　　糟糕，看來她真的很生氣。也難怪，我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讓她難堪。陸皓的愧疚感更深了，他誠懇地說：「我實在不知道那封信是你寫的，我以為是那些小師妹們寫來玩玩的，所以我也就沒往心裡去，因此做出一些幼稚的舉動，傷害了你，實在是對不起，請你能原諒我。」  

　　她們沒猜錯，他真以為情書是我寫的。饒是硬朗的陶桃，也有點不好意思了，她本能地想分辯，但腦海中閃過杜卓君樸實溫婉的臉，她放棄了。陶桃沉聲說：「如果是其他人寫的，你就可以隨意踐踏了嗎？不管是誰寫的，寫信人的心都是一樣的。」  

　　陸皓望著陶桃，夜色淡化了她臉上硬朗的線條，短髮烘托著她清秀的鵝蛋臉，一雙活潑的眼睛正大方地注視著陸皓。陸皓的心跳加速了，現在的陶桃，不再是男仔頭，而是一個勇敢閃亮的女孩。  

　　「陶桃，我……」陸皓的大腦裡一片空白，他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很響，不知道陶桃能不能聽見？他有點害怕。

　　陶桃沉吟了一下，繼續說道：「我覺得，你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其實天外有天，一個人並不代表著整個世界，不要再這麼幼稚了。」  

　　陶桃的聲音不大，陸皓卻被震住了。他向來是驕傲的，他看不起其他人，甚至是成績比他要好的韓雨若，他也不覺得她有多了不起。老師們總叫他別過於驕傲，可他根本沒往心裡去，因為，有時候他的解題速度甚至比老師還快。可今天，陶桃居然說他幼稚！  

　　看著陸皓失神的模樣，陶桃暗自思忖：是不是我的語氣重了點？不過這個驕傲的王子也該讓人潑潑冷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走了！」陶桃踩動踏板，向前騎去。  

　　陸皓只感到動作輕捷的陶桃像一陣風一樣，與他擦肩而過。他沒能看清楚陶桃的模樣，卻莫名其妙地感受到她留下的清新活力，「嘿！陶桃！」他大叫一聲。  

　　陶桃再次停住自行車，回過頭來。  

　　「能把那封信還給我嗎？」陸皓問。  

　　啊？陶桃愣住了，「那封信……沒有了！」她粗聲粗氣地回答。這個傢伙想搞什麼名堂？  

　　一絲巨大的失望佔據了陸皓的心房。信裡那溫柔的詞句縈繞著他，在失望中，他又有了一絲安慰：至少，我還記得那些詞句。  

　　「陶桃，你想考哪所大學？」他輕聲問。  

　　「我考哪所大學和你沒有什麼關係吧？」陶桃狐疑地打量著陸皓。  

　　「陶桃，我會和你考同一所大學的。」陸皓認真地說。  

　　陶桃差點從自行車上摔下來，「你別開玩笑了，我和你可不在同一個檔次上！跟我上同一所大學會埋沒你的才華的，陸大才子！」她冷冷地取笑著。  

　　「陶桃，我很喜歡你！」陸皓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他的聲音在夜晚尤其響亮，路人們紛紛側目，感慨著：現在真流行早戀，年輕人晚上不回家唸書，居然跑在大街上來說「我愛你」！  

　　陶桃終於可以體會到杜卓君那種窘迫的心情了，她氣惱地低吼：「陸皓，你想玩什麼花樣？」  

　　「我不是玩的！」陸皓捂著自己的胸口，肯定地說，「我現在的心情就像你信裡寫的那樣，『你很耀眼，我的眼裡只有你！』」  

　　好噁心……陶桃撇了撇嘴，廖靜儀居然會想出這樣的句子！寫出來還算好些，不過現在經由男生的口裡念出來，就讓人起雞皮疙瘩了。  

　　「你罵我罵得對，我是一個自大的人，可我會改過的。」陸皓推著自行車，向前走了幾步，站在了陶桃面前。

　　「你想幹什麼？」陶桃也是女孩，她開始慌亂了。  

　　「還是套用你信裡的一句話，『我不需要你作出什麼回應，我只是想你明白我的心』。陶桃，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生氣，也許，你不再像過去那樣對我有好感了。可我錯過了一次，不想錯過第二次。未來還很長，我會跟你考上同一所大學的，以後，我會用行動來彌補我今天的過錯，讓你看到一個全新的陸皓——值得你愛的陸皓。」  

　　「喂，陸皓，你搞錯了，我……」陶桃手足無措，結結巴巴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等著看吧，陶桃。」陸皓鄭重地起誓。  

　　陶桃啞口無言地站著，頭疼不已。這下誤會可大了。  

　　「陶桃，我走了，你路上小心點。」陸皓向她招了招手，一抹燦爛的笑容掛在了他的臉上。  

　　很真誠的笑。  

　　就在陶桃錯愕間，陸皓騎著自行車走遠了。他好像不是那麼可惡哦……陶桃暗暗想道。  

　　上同一所大學？好，姑且看那傢伙是不是吹牛。陶桃笑了起來。  

第8章(2)  

　　「咦，唐縈，你們班上的女生也來練球了。」杜卓君指了指隔壁的排球場。  

　　唐縈點了點頭，「是啊，她們說要配合一下。」  

　　「呵呵……」廖靜儀仔細看著文科重點班的女生們練球，忍不住笑了，「她們的水準還真不怎麼樣啊！如果我們抽籤抽中和她們，保證進入下一輪。」  

　　「你別那麼大聲，要是讓她們聽見了可不好！」杜卓君摀住廖靜儀的嘴巴。  

　　「就是，唐縈現在是她們班的，又替我們出賽，你別讓她難做。」尹可心說。  

　　「唐縈，現在在文科班還好吧？」韓雨若跟著問了一句。  

　　「當然還好啦！」廖靜儀搶先替唐縈迴答，「我上次去教師辦公室找英語老師，老師不在，可他的電腦剛好打開了，上面是一份文科重點班最近一次的各科測驗成績統計表，我們唐縈是第二名耶！而且只比第一名少2分！」

　　「真的？！」韓雨若叫了起來。下一秒，她為自己的反應而驚訝。如果是過去，聽到這個消息，她會嫉妒；可現在，嫉妒的成分少了，更多的是驚喜，替唐縈感到高興。  

　　「我們唐縈就是不簡單，到哪裡都是優異生！」杜卓君拍了拍唐縈後背，臉上帶著老媽子式的自豪。

　　「別取笑我了……」唐縈笑著推開杜卓君的胳膊，「快點練球啊，我肚子餓了。」  

　　「哈哈，她不好意思了！」廖靜儀吆喝著，樂不可支……  

　　和韓雨若她們吃過晚飯，唐縈迴到了班裡，靜靜地坐下，取出書本，準備晚自習。這時候，文科班的體育委員走了過來，在她前面的椅子上坐下，「唐縈，跟你說件事。」  

　　「哦，好。」唐縈微笑著點了點頭。  

　　「你代表我們班出賽吧，排球隊需要你這樣的二傳。」  

　　「啊？可一班那邊不夠女生啊，而且我本來就是她們班的，我已經跟體育老師說過了。」唐縈有點驚訝，她想不到體委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唐縈，你不要忘記，你現在是我們文科班的。」體委嚴肅地說。  

　　望著她的臉，唐縈知道她是很認真的。她想了想，也嚴肅地說：「對不起，如果我不打的話，理科班就只能棄權了。我不能這麼做。」  

　　體委猛地抓起唐縈桌面上的一本作業本，指著上面的署名說：「你看看，你自己在上面寫的是什麼？高三二班，唐縈。看清楚了，是『二班』，不是『一班』！」  

　　她的口氣很沖，唐縈知道體委生氣了，可她還是很堅決地說：「對不起，我必須代表一班出賽。」

　　「好，你說的。」體委冷冷把作業本扔到桌面上，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這下可好，得罪了一個人。唐縈吐了吐舌頭，整理自己的桌面。女同學們在竊竊私語，唐縈能不時聽到自己的名字，她知道大家在議論她，可她只能努力靜下心來，讓自己不再去想這件事，而把注意力集中到複習上來。  

　　看了一會兒政治複習提綱，她發現自己有一處的筆記似乎記少了，以至於有一個問題她很不清楚。於是，她輕輕敲了敲右邊同學的桌面，小聲問：「能借你的政治筆記給我嗎？」  

　　「我今天沒做筆記。」同學聳了聳肩。  

　　「哦。」唐縈不以為意，又小聲問左邊的同學，「能借你的政治筆記給我嗎？」  

　　「我沒帶。」  

　　沒帶？唐縈有些醒悟了。她又輕輕推了推前面的女孩，還沒問出口，那個女孩就淡淡地說：「你成績那麼好，我的筆記怎麼夠你的全？借給你也沒用。」  

　　她們在排擠我，唐縈終於弄明白了。她環視著周圍的同學，可沒有人看她。大家當她不存在似的。

　　唐縈無奈地低下頭，認認真真地琢磨著政治提綱。實在是很吃力，因為她上學期不在文科班，沒有上政治課，很多東西都不懂，可現在沒有人可以問、沒有人會幫助她。  

　　她想起自己決定轉到文科班時，父母的反應。媽媽語重心長地對唐縈說：「縈縈，你要明白，喜歡並不代表著就能選擇。還有兩個月多一點就要高考了，你的理科成績也不差，考上重本是沒有問題的。現在轉到文科班，考文科，太不現實了！」  

　　唐縈堅決地說：「媽媽，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你知道？」爸爸咆哮了起來，「你這是在自毀前程！」  

　　唐縈只是在重複同一句話：「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爸爸氣得脖子都紅了，他指著唐縈，氣沖沖地說：「好，我但願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如果你考上了也就罷了，如果考不上重本，我一分錢的學費也不會幫你出！」  

　　……  

　　想著想著，唐縈的鼻子發酸了。她咬咬牙，不斷地翻查書本，試圖解決那個政治問題。  

　　清晨6點多的校園，天空有些朦朧，學生很少。  

　　韓雨若背著書包，匆匆向教室走去。今天，輪到她值日。  

　　望著空蕩蕩的校園，她有點好笑：看來今天她來得太早了。經過大操場的時候，有一個女孩正在孤零零的跑步。韓雨若一眼就認出來，這個女孩是唐縈。  

　　她放開嗓門喊了起來：「唐縈！」  

　　唐縈抬起頭，向韓雨若揮了揮手。  

　　「你這麼早就鍛煉身體啊？」韓雨若靠著操場的欄杆，跟唐縈說話。  

　　「嗯……」唐縈含糊地應了一聲，擺動著雙臂，繼續跑她的步。  

　　每天練排球已經夠累了，還要一早回來跑步。韓雨若佩服不已，自問沒這個恆心，所以她向唐縈道了個再見，就向教室走去了。  

　　唐縈真是熱愛體育啊……韓雨若感慨地想。驀地，她想起了什麼。以前，唐縈曾經發瘋似的練扣球，那時候，她正為轉到文科班的事情而煩惱，她告訴韓雨若，練球只是為了發洩。  

　　韓雨若回過頭去，仔細看著唐縈漸漸遠去的身影。在空曠的操場上，她顯得那麼的單薄、那麼的無助。她好像跑了太多個圈了。  

　　現在，她也是在發洩嗎？  

　　韓雨若反應了過來。她想了想，把書包掛在了欄杆上，跑進了操場，「嘿，唐縈。」她笑瞇瞇地拍了拍唐縈的肩膀。

　　正在出神的唐縈一臉驚愕，「你怎麼來了？」  

　　「和你一起跑步嘛，最近常打排球，消耗大，吃得多，我的小肚子都跑出來了。」  

　　唐縈笑了，「說不定那是腹肌呢！」  

　　「那就更可怕了，我不要做肌肉女！」韓雨若咋舌。  

　　「哈哈……」唐縈笑了。笑過之後，她沉默了。多啦A夢般的圓臉有了平時少見的落寞。  

　　韓雨若嚇了一跳，忍不住說道：「唐縈，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唐縈勉強笑了笑，無精打采地說：「沒事，少擔心。」說完，繼續跑著步，速度加快了一點。  

　　韓雨若跟著她跑。盯著唐縈的背影，初中時候快樂胡鬧的畫面在韓雨若眼前浮現。曾經，她們無話不說。可現在，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了呢？唐縈的速度越來越快，與韓魚若拉開了一段距離——陌生的距離。  

　　韓雨若好生氣，不知為什麼，她就是好生氣。她緊跑了兩步，忽然伸出手，拉住了唐縈的手臂。  

　　唐縈驚訝地望著韓雨若。  

　　「我們……我們還是朋友，對吧？」韓雨若輕輕說。  

　　唐縈看著韓雨若的眼睛，她細長的眼睛很清澈，純得就像春天的第一場雨。淚水忽然湧上了唐縈的眼睛，「我還以為……我還以為我們……」她哽咽了。  

　　韓雨若擁抱住唐縈，堅定地說：「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現在是，以後也是！」她感到自己的肩膀濕了，唐縈伏在她的肩頭上，放聲哭了起來。  

　　一股充實感注入了韓雨若心田，雖然唐縈什麼都沒說，可韓雨若很滿足。她現在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被需要著。

　　這就是朋友——需要和被需要。  

　　韓雨若輕輕拍著唐縈的後背，靜靜地感受著唐縈的心情和自己的心情。

第9章(1)

　　「爸爸，我有事跟你說。」尹可心走到剛出差回來，正在整理行李的父親跟前，小聲說道。  

　　「怎麼了，可心？」爸爸抬起頭，望著女兒美麗的臉。  

　　「爸爸，我……」尹可心欲言又止。  

　　「可心，這樣子可不行啊。以後你要一個人在國外生活了，要勇敢些、大膽些！」爸爸歎了口氣。他很是擔心，這個嬌滴滴、從來沒有離開過父母的女兒如何在國外生活？作為父母，他們很不願意女兒出國，可為了女兒的成長和女兒的未來，他們只能狠下心來。  

　　「爸，我不想出國。」尹可心小聲嘀咕。  

　　「說什麼傻話！」媽媽從廚房走了過來，「手續都辦好了，就等簽證了！你都不準備參加高考，如果不出國的話，你的學歷豈不是只有高中畢業？」  

　　「實在害怕的話，讓媽媽陪你去住兩個月？」爸爸不確定地問。  

　　「不。」尹可心連連搖頭。  

　　「好孩子，堅強些！」媽媽把手搭在了女兒的肩膀上。  

　　「不是的，爸爸媽媽，我想留在這裡參加高考，上大學。」尹可心突然昂起頭，大聲說。  

　　啊？父母都驚呆了，他們萬萬想不到尹可心會作出這樣一個決定，「可心，你想好了嗎？不要心血來潮啊！」

　　「我想得很清楚了。如果我現在就走，和懦夫沒什麼兩樣。我也要像其他人一樣考大學，我可以的！」尹可心越說越激動。  

　　「你複習了嗎？前一段時間，你都是得過且過的呀！」媽媽不太放心。  

　　「我會努力的，不懂就問別人嘛。別人晚上複習到11點，那我就複習到1點！反正我前面也休息得夠多了，現在有資本！爸爸媽媽，我想證明一下自己！」尹可心堅決地說。  

　　這個孩子……爸爸媽媽對望一眼，驚訝中又帶著絲絲欣慰。  

　　看著父母沒有說話，尹可心急了，「我現在排球都能打上主攻手了，高考應該也沒問題的。最起碼，讓我試一下吧！如果不試試，我會遺憾終生的！」  

　　「哈哈……」爸爸爽朗地笑了，女兒真的長大了，「看你這樣子，我能說不嗎？」他望著女兒微微一笑。

　　「可心，你打排球主攻手？！」媽媽難以置信地叫了起來，「你體育一貫不怎麼樣的啊！」  

　　「真的！」尹可心自豪地說，「不信，下次比賽的時候你們來看啊！我很棒的，人家都說我是少女版趙蕊蕊！」

　　「哈哈哈哈……」父母倆一起放聲大笑。  

　　「真的！」尹可心急了，「我還認真地盤算過，以後當不當排球運動員呢！我至少也要當個大學校隊的主攻手！身高不夠又怎麼樣？路易斯也不就是1米75？日本國家隊的主二傳才1米58，我比她可要強多了……」尹可心滔滔不絕地訴說著自己的理想。  

　　「好難啊！」尹可心用力地拍打著練習卷，「不會、不會、不會，一點也不會！」她嚷了起來。  

　　「可心，你怎麼了？」杜卓君關切地湊了過來，「別這樣嘛，讓大腦喘口氣，中午休息的時間就不要再做練習了。」

　　「可我不抓緊時間就來不及了。我可不想臨陣退縮，更不能給我爸媽開空頭支票！」尹可心苦惱地說。

　　「可臨陣磨槍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啊！」杜卓君呢喃。  

　　「怎麼也比不磨要好嘛！」尹可心不高興了。  

　　「別噘嘴巴、皺眉頭了，這樣不漂亮。」杜卓君憨憨地笑著，「你哪題不會？我幫你看看。」她低下頭，仔細地看了起來。「太謝謝你了！」尹可心感激涕零，「剛才我問了靜儀，她也不太會，你看看你會不會？」她滿是期待地注視著杜卓君。  

　　「別這麼看著我好不好？我很水的呀……」杜卓君心裡一發毛，腦子就更不好用了，「不會，我也不會。」她肯定地說。  

　　「那怎麼辦啊。」尹可心哭喪著臉。  

　　「問男生吧。」杜卓君建議道，「比方說，陸皓？」  

　　「他？免了，我對他印象奇差！」尹可心一口否決，「真搞不懂你，你居然可以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可他確實很聰明啊！」杜卓君笑了笑。其實，在她心裡都差不多忘了上次那件事了。這麼尷尬的事，記住它做什麼？「敗給你了……」尹可心舉手做投降狀。  

　　「在聊什麼呢？」韓雨若走進教室，看見尹可心和杜卓君湊在一起指手劃腳，忍不住過來湊湊熱鬧。

　　「哦，沒什麼，可心覺得自己不夠聰明而已。」杜卓君「嗤嗤」地笑了。  

　　「嘿，你也好不到哪裡去！」尹可心白了她一眼。  

　　韓雨若掃了一眼桌面上散亂的試卷，大概明白了。她拿起卷子，看著空了的那一道題，問：「是這一道題不會嗎？」

　　「是啊……」尹可心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嗯……」韓雨若沉吟了片刻，從旁邊搬過一張椅子，在尹可心旁邊坐下，連寫帶說，仔細地講解了起來。

　　五分鐘之後，韓雨若抬起頭，望著尹可心，「明白了嗎？」  

　　其實尹可心還是一知半解，但她不好意思說不懂，只是點了點頭。  

　　韓雨若審視著她的臉，笑了，「不明白就直說嘛。」她又耐心地替尹可心詳細地講解了一遍。  

　　「哦，原來是這樣！」尹可心終於開竅了，「明白了！」她高興地說。  

　　「呵呵，那就好。」韓雨若翻著尹可心的卷子，無意中又發現了什麼，她指著一道立體幾何題，說：「可心，這個證明方法實際上是不對的，你應該這樣……」她又不厭其煩地講解了起來。  

　　過了差不半個小時，尹可心卷子上的許多疑問都解決了，「謝謝你呀，雨若。」她感激地說。  

　　「別那麼客氣啦！」韓雨若溫和地說，「你以後有不明白，儘管問我好了。」  

　　咦？最近韓雨若怎麼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雖然有人問韓雨若問題，她也會回答，不過，她絕對不會主動幫助別人。尹可心和她沒那麼熟的時候，從來不好意思問韓雨若問題的，她總怕自己太過低端的問題會佔用韓雨若寶貴的時間。「雨若，你……」她遲遲疑疑地說。  

　　「我怎麼了？」韓雨若莫名其妙。  

　　「你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尹可心艱難地說。  

　　「對對對！你以前從來沒有像剛才那樣幫過我！」杜卓君憤憤不平地說，「不公平！」  

　　「哈？」韓雨若忍俊不禁，「你有什麼不懂的，也問我好了。」  

　　「哇，雨若，你真的變了！」尹可心難以置信地說，「你以前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幫別人的！」  

　　「啊？我有那麼冷漠嗎？這會令人討厭的吧？」韓雨若有了深深的挫敗感。  

　　「也不是啦……」杜卓君趕緊圓場，「其實……你是不習慣主動幫助別人而已。」  

　　「我是這樣的嗎？」韓雨若想了想，好像也是。她以前總覺得人家不問，自己去花那個閒工夫做什麼？說不定人家還以為你要炫耀自己呢！  

　　「你是啊，現在你變了，我反而有點不習慣了。」尹可心怯怯地說。  

　　「啊？那我就繼續冷漠下去好了，事不關己，絕對不聞不問。」韓雨若灰心地說。  

　　「不要不要……」尹可心著急地擺著手，「我們當然喜歡現在的你啊！」  

　　「唉……」韓雨若垂頭喪氣。  

　　「雨若，你不是生氣了吧？」杜卓君也著急了，「你可千萬別生氣啊！」她要是生氣了，以後豈不是沒人幫她解題了？  

　　「逗你們的啦！」韓雨若抬起頭，爽朗地笑了。  

　　「嚇死人了！」杜卓君推了韓雨若一把。她果真變了，曉得開玩笑了。  

　　「唉，其實我也真有點傷心。」笑過之後，韓雨若感慨地說，「現在想起來，我以前挺不招人喜歡的。」

　　「沒有的事，全班同學都很佩服你的！你是班長，成績又好，辦事又乾脆，在班裡很有威信的！」尹可心信誓旦旦地說。「那我現在變成怎麼樣了？」韓雨若饒有興致地問。  

　　「變得……好管閒事了。」杜卓君笑瞇瞇地說。  

　　說什麼哪！尹可心踢了她一腳。杜卓君也變了，成了廖靜儀二號，說話超級不經大腦。  

　　好管閒事？韓雨若感到很有趣，這個詞一向和她絕緣。她們沒說錯，最近她是喜歡管起閒事來了。以前，她恨不得很少理些雜事，專心做自己的事情。可現在，幾次三番地，她喜歡在別人的事情上攙上一腳，湊湊熱鬧。  

　　我真的變了呢！可管閒事的感覺很好。韓雨若微微一笑，幫助別人能讓自己有一種真實的存在感……很快樂、很輕鬆。  

　　「雨若，你別放在心上，君君的腦筋不拐彎，胡說八道的。」尹可心不好意思地說。  

　　「沒關係啊，我挺高興的。」韓雨若咧開嘴，開心地笑了，「以後你們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我啊！我上個洗手間，等會兒再回來。」她站起身走了。  

　　尹可心和杜卓君對望一眼：韓雨若可真變了。  

　　副校長在校園裡漫步。排球場上一陣喧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好球！好球！」一群女生又笑又叫。  

　　大概是在練習排球賽吧。看著女生們朝氣蓬勃的臉蛋和活力充沛的動作，副校長的心境也年輕了起來。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雨若，再發一個好球！」一個女孩在喊。  

　　雨若？這個名字讓副校長微微怔了一下。  

　　「好好好，看我的！閃電霹靂發球！」叫「雨若」的女孩揮動手臂，用力地發球。  

　　原來是她！副校長總算認了出來。這個是高三一班的韓雨若，尖子生。副校長的眉頭皺了起來，現在是下午第三節課，雖然是體鍛，可還有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就要一模了，如果是自覺的學生應該待在教室裡複習才是。高三的學生居然在打排球？！她難以置信。當初不是交代了各個班主任和體育老師，不要讓高三的學生浪費過多的時間的嗎？

　　這件事要好好處理才是，副校長下定了決心。  

　　第二天——  

　　「韓雨若、黃嘉樂，你們跟我到辦公室去一趟。」數學課下課，衛東文叫住了班長和體育委員。  

　　「哦，好。」韓雨若和黃嘉樂跟著老師一起進了辦公室。  

　　肯定要談排球賽的事，韓雨若想道。一模結束之後，馬上就要比賽了！一想到這個，韓雨若就渾身來勁，恨不得早點跟高二四班比一場。  

　　衛東文把手裡的教具放好，目光有些游移，「嗯，排球賽的準備工作……」  

　　「衛老師，我們都準備好了！」黃嘉樂搶著說，「賽前訓練很有效，男生、女生的隊服也準備得差不多了。」

　　這傢伙！典型的牆頭草。邀功時第一個出來，如果要背黑鍋，就趕快閃。韓雨若挑了挑眉毛，暗自好笑。

　　「不……」衛東文艱難地說，「那些準備工作先擱著吧。」  

　　咦？韓雨若不解地望著他，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她輕聲問：「老師，為什麼？」  

　　「因為一模馬上就要來了，為了大家著想，學校決定了，高三學生不用參加排球賽。」衛東文的語速很快，他怕自己一旦停頓下來就無法面對學生們驚訝的表情。  

　　「衛老師，這怎麼可能？」韓雨若難以置信地叫著。  

　　「確實是的。韓雨若，我知道你們很想參加排球賽，之前也付出了許多努力。要不，這樣吧，我們把隊服什麼的都保留著，等高考結束之後，整個高三年級再舉行一次排球賽……」  

　　「老師，這完全是不一樣的！」韓雨若大聲地打斷了衛東文。  

　　衛東文歎了口氣。他又何嘗不知道學生們渴望這場比賽的心情？可無論他怎麼跟年級組長說，都不能說動年級組長，更何況是副校長了，「韓雨若，聽我說，排球賽只不過是課餘活動，高考才是終極目標……」  

第9章(2)  

　　「老師，我們打排球賽和高考並沒有衝突啊！有的同學的成績還稍有進步呢！」韓雨若不服氣。  

　　「韓雨若，一模複習只有這幾天了！你不是不知道，一模成績是高考前最重要的一次練兵。你要分清楚主次，明白嗎？」衛東文加重了語氣。  

　　「我不明白，我只覺得被學校擺了一道。」韓雨若冷冷地說。  

　　一旁的黃嘉樂嚇出了一身冷汗。班長居然敢這麼說？！太危險了，就算班長成績再好，也不能說這樣的話啊！幸好班主任老師比較年輕，應該能理解吧？黃嘉樂膽戰心驚地望著衛東文。  

　　衛東文確實沒怎麼生氣，可他能怎麼做？該講的都講了，學校從保障學生成績出來也無可厚非呀！

　　「韓雨若，注意你說話的口氣！」他加重了語氣。  

　　韓雨若鼓著腮幫子，兀自生著氣。  

　　「衛老師，我們知道了。我這就回班裡宣佈。」黃嘉樂趕緊說了一句，他拉了拉韓雨若的胳膊，示意她和他一起走。

　　韓雨若用力地甩開了他的手。  

　　「韓雨若。」一個渾厚的女中音響了起來，副校長走進了教室辦公室。  

　　啊，是副校長！黃嘉樂嚇了一大跳。他最怕見老師了，更何況是副校長，「校長好！」他拘謹地說。韓雨若的臉色也緩和了一些。  

　　副校長和藹地笑了，「雨若，我知道你有點想不開，可是現在你們已經在排球上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一模馬上就要到了。我們不希望你們以後冷靜下來，會埋怨老師、埋怨學校組織了這麼一場比賽。」  

　　「校長，我們怎麼會呢？」韓雨若急忙分辯。  

　　「雨若，不要再說了，學校已經做出了決定。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試，在學生中起一個帶頭作用。」

　　「校長，我們是真的很想參加這場排球比賽的！」韓雨若急得想哭。  

　　「回去吧，孩子，等你考完高考，你就會瞭解學校的良苦用心。」副校長微笑著說。  

　　「那麼學校就可以出爾反爾了嗎？」韓雨若這話一出，四座皆驚。這是一個尖子生、學生幹部應該說的話嗎？教師辦公室裡其他的老師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震驚地望著韓雨若。  

　　韓雨若抬起頭，指著辦公室牆上一幅醒目的書法「以德樹人」，大聲說道：「校長，這不是說一套做一套嗎？學校不可以欺騙學生！」說完，她大步大步地跑了出去。  

　　「這孩子……」副校長愣了。  

　　「雨若，你真敢這麼說？你不要命了！」尹可心驚慌失措地說。從教師辦公室裡回來，黃嘉樂早已把剛才的歷險記宣揚了出去。  

　　韓雨若咬著唇，兀自生著悶氣。  

　　「哇，我們的班長這麼帥啊！」男生們都驚呆了。大家都無法把黃嘉樂描繪的那個敢於頂撞副校長的女孩和韓雨若畫上等號。  

　　馮湛遠遠地看著韓雨若，終於按捺不住了，他走到韓雨若身邊，低聲說：「算了吧，學校終究是學校，況且也是為了我們好，你別太往心裡去了。」  

　　從隔壁班趕過來的唐縈跟著說：「是啊，畢竟一模要緊。等會兒，我陪你去跟副校長道個歉。」  

　　「我也陪你去！」  

　　「我也去！」  

　　女生們紛紛響應。  

　　韓雨若猛地抬起頭來，「你們是怎麼了？當初是誰最想舉行排球賽的？我們一起起誓說不怕和高二四班的比賽的！還有你們男生，是你們自願替我們準備口號、做我們的拉拉隊的！現在為什麼都放棄了呢？」  

　　大家望著韓雨若氣得通紅的臉，沒有說話。  

　　「為什麼要害怕，為什麼要退縮呢？我們根本沒有做錯什麼！」韓雨若大聲說。  

　　「可我們能怎麼辦啊？學校都打定主意了！」黃嘉樂訥訥地說。  

　　「要不，我們舉行萬人簽名，抗議學校取消排球賽？」廖靜儀隨口說道。  

　　「算了吧，你一定是看超級女聲的花邊新聞看太多了。」有人不屑一顧。  

　　「好主意！」韓雨若贊同。  

　　「雨若，你可不能搞萬人簽名！」唐縈嚇壞了，趕緊為韓雨若發熱的大腦潑冷水，「和學校搞對抗百害而無一利啊！」  

　　「雨若，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廖靜儀也害怕了。  

　　望著大家憂心忡忡的臉，韓雨若紊亂的心緒反倒安定了下來。她深深吸了口氣，認真地說：「搞簽名就是和學校對抗了嗎？我不是想和學校過不去，我只想讓學校聽聽我們的聲音！我承認剛才是太衝動了，可我無法忍受什麼都不做，就這樣讓我們過去的努力付諸流水。我們不是去吵、不是去鬧，只是去表達自己的心意而已，這樣有什麼錯？」她望著大家，眼波很柔和，「我搞簽名活動，你們會簽名嗎？」  

　　安靜了兩秒鐘。  

　　唐縈首先說話了：「我簽。」她展顏一笑。  

　　「我也簽，我還可以幫忙準備簽名用的橫幅。」廖靜儀不甘示弱地說。  

　　「我也簽。」  

　　「我也是！」  

　　「算上我啊！」所有的女生都表態了。  

　　「我也簽！還有，我們這邊的男生都會簽的！」陸皓急匆匆地說。一邊說，他的眼睛還望著陶桃，可惜陶桃並沒有看他。馮湛抿起來嘴角，韓雨若果然是個倔強的女孩，「我也簽。我還可以幫忙發動別的班級。」他輕聲說。

　　韓雨若看了他一眼，目光挨次移向其他的同學，「謝謝大家！」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謝什麼，我們也是在表達自己的心意而已！」一個男生高聲說道。  

　　「我們馬上去聯繫其他班級……」大家吵吵嚷嚷地討論起下一步的行動。韓雨若側過頭，揉了揉眼睛。她很感動，也很高興……  

　　下午，課間時分。  

　　高三一班浩浩蕩蕩地拉開了架勢。男生們搬出了幾張廢棄的桌子，在主要校道上拼在了一起，上面鋪上了一張長長的紅紙。  

　　中午，廖靜儀露了一手絕活。她用毛筆蘸著白色的宣傳畫顏料，在紅紙上寫了幾個漂亮工整的楷體毛筆字，「請支持高三級學生參加排球賽。」許多男生也沒閒著，在他們的遊說下，高三級的其他班也派出了代表，義務加入到了簽名活動工作者的行列。  

　　大家都換上了升旗時才穿的校服——所有人都要嚴肅地對待這個請願活動。因為，這代表了自己的心聲。

　　早上和中午，在大家的努力下，幾乎所有高三級的同學都已經在橫幅上簽了名，現在，他們要爭取其他年級的支持。下課時，有不少其他年級的學生圍過來觀看，大膽好事的同學簽了名，可大多數的學生都是保持著觀望態度。高三級馬上就要畢業了，不怕得罪學校，可他們還有好幾年呢，沒那麼蠢為了支持別人而給自己添麻煩，吃力不討好。

　　校服連衣裙的荷葉邊輕輕掃著韓雨若的小腿，現在的她，浪漫、美麗又端莊。她細細整理著中午寫好並影印出來的宣傳單張。面對著駐足觀看的低年級師弟師妹們，韓雨若不厭其煩、不亢不卑地向他們介紹這次活動的目的：不和學校對抗，只是希望學校傾聽大家的聲音。此時此刻，她的心情很平靜，她只想一心一意地讓其他學生瞭解高三級的心意。

　　「喲，師姐，你們怎麼在搞這樣的簽名活動啊！」  

　　一個輕蔑的聲音響了起來，韓雨若抬頭一看，是高二四班的體育委員，她們的死對頭。  

　　「師妹，歡迎你支持我們。」她微微一笑。  

　　「師姐，學校取消你們的參賽資格不是很好嗎？」高二四班的體育委員做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你們要參賽，你們就那麼想要被我們打得個頭破血流，顏面落地？」她放肆地笑了起來。  

　　「喂！你不支持我們就請你到一邊去！」韓雨若身邊的馮湛發怒了，他居高臨下地注視著高二四班的體委，語氣很沖。韓雨若拽了拽他的手臂，溫和地對師妹說：「沒比過，誰也不知道勝方是誰。」  

　　「那還用問！」師妹有些沉不住氣了，「這樣的鬧劇我們是不會參與的。無聊！」她招呼周圍的同學離開。

　　「哦，我可以把你不想簽名的原因理解成怕輸給我們掉面子吧？」韓雨若若有所思地說。  

　　「什麼？」師妹急了、火了，「你再說一次試試。」她衝動地伸出手臂，一副要打架的姿勢。  

　　韓雨若一點也不著急，她偏著頭，淘氣地笑了，「不是的話，就歡迎你支持我們。」她遞給師妹一支筆。

　　「你！」師妹被她弄得有點下不了台了。她細細打量著韓雨若，費解地說，「你們真這麼想打這場比賽？」

　　「是的。」韓雨若莊重地點了點頭。  

　　師妹想了想，又想了想，終於在橫幅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好，我等著看你們怎麼輸球。」她好強地說。

　　「謝謝！」韓雨若鞠了一躬。  

　　「大家都來簽名吧！」師妹開始號召起自己班裡的同學，簽名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韓雨若望著或潦草或工整的簽名，心裡暖洋洋的。

第10章(1)  

　　「校長，真的不去阻止他們嗎？越鬧越大了。」校長秘書擔心不已。剛才她在窗口旁看過，簽名的人龍好長好長。

　　「如果現在去的話，學校和學生勢成水火。」副校長脫下老花眼鏡，慢條斯理地說。  

　　「可是……」秘書總覺得副校長有點過於沉著了，「校長，我們可不能妥協啊！開了一次頭，就是有第二次、第三次，那樣，學校的威信何在？」秘書憂心忡忡。  

　　「小青，這些道理，不用你告訴我。」副校長緩緩說道。她的語氣不重，可秘書卻嚇了一跳，不敢多言。

　　「咚咚咚。」辦公室的門被人扣響了。  

　　秘書走過去開門，韓雨若神采飛揚的臉呈現在她面前，「你好，我想見見副校長。」  

　　「啊……」秘書猶豫不決地看了看外面，「還有其他人嗎？」  

　　「小青，讓她進來。」副校長發話了。  

　　「只有我一個人。」韓雨若打消了秘書的疑慮，快步走進校長辦公室，「校長，謝謝您見我。」她大大方方地說。

　　副校長指了指她手上捲起的紅紙，「那就是學生簽名嗎？」  

　　「是的。」韓雨若把手裡的紙卷恭恭敬敬地放在副校長的辦公桌上，「一共是1126個簽名。」

　　「韓雨若，你在想向我們示威嗎？」副校長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女孩清秀的臉。  

　　「當然不是，校長。我要為上午的舉動向您道歉，我那時太衝動了，說出了欠考慮的話，請您原諒我。」韓雨若深深地鞠了個躬。  

　　「既然你已經知道錯了，為什麼還要搞這樣的簽名活動？」副校長不緊不慢地問。  

　　「因為我覺得校長您還沒瞭解我們的心裡話。」韓雨若抬起頭，迎著副校長的目光，大聲說。  

　　「哦？」副校長戴上了老花鏡，展開紅紙橫幅，看了上面的簽名和一些留言，「不過是一些孩子氣的話，這就是你們的心裡話嗎？」  

　　韓雨若有點著急了，「校長，也許您會覺得我們幼稚，可那真是我們的真心話，我們希望學校能理解我們想排球賽照常舉行的決心。」  

　　「韓雨若，我們學校對排球的喜愛程度我比你更清楚。在這之前，學校從來沒舉辦過排球賽，學生們對足球、籃球的興趣比排球要大得多……」  

　　「校長，正是因為有這場排球賽，我們才愛上了排球！」韓雨若誠懇地說，「開始我們連排球的站位都弄不清楚，可是，現在我們會走位、會移動、會步法、會墊球、發球、扣球……我們比上體育課學到的還多！」  

　　「這是一樣課餘愛好而已！你們在上面花的時間太多了！已經影響到正常的學習！韓雨若，你不要忘記，你是高三學生！」副校長加重了語氣。  

　　「校長，我們沒有浪費時間！我們只是利用用體鍛課和傍晚休息來練習！你們來看過我們的比賽了嗎？」韓雨若的音調也提高了。忽然她走到了窗邊，「嘩啦」一下，拉開了窗簾，「校長，您看看，我的同學正在下面練排球。現在是下課休息的時間，我們沒有影響到正常的學習生活！」  

　　因為激動，韓雨若的聲音有點發顫；厚厚的老花鏡片下，副校長審視著她的臉。  

　　「校長，您來看看啊！他們真的是在認真打球！」韓雨若懇求著，「因為排球，我們幾個嬌氣的女孩凝結在了一起，現在，我們能組織出像樣的攻勢來，更重要的是：我們明白了該堅持的時候就應該堅持，只要付出了努力，我們就會得到收穫的。校長，您看看啊！」  

　　被韓雨若懇切的表情所打動，副校長站起身，走到了窗邊。夕陽下，一群群學生正認真地練習著排球，笑聲此起彼伏，每一個人都很投入。  

　　「校長，我想告訴您，排球對於我們來說，已經不再是一項簡單的運動了。現在，它在我們心中佔據了一個重要的位置。它讓我們可以證明自己、展現自己。校長，我們知道您和老師們都擔心在排球上投入過多的時間會影響學習，我們真的理解你們的心意！可是，校長，我們已經十八歲了，我們在國旗下舉行過莊嚴的成人宣誓禮，我們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事實上，很多同學在加入排球訓練之後，學習更認真了，因為排球賽讓我們懂得，我們永遠不能做到最好，但我們可以做到更好，只要堅持下去，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一行熱淚從韓雨若的臉頰上滾了下來，她用力地擦去了淚水，大聲說，「校長，我們搞簽名活動不是為了和學校搞對抗，哪怕您告訴我，一定要取消排球賽，我們也會聽話的。但是校長，我們想表達自己的心意，想讓您和老師們都聽聽我們的心裡話！」  

　　副校長看著窗外的學生們。有些學生的球技很好，排球打得像模像樣的；有些則純粹是依葫蘆畫瓢；更有的打球打得完全走了樣。  

　　「呵……」副校長低聲笑了，她真切地感受到學生身上的青春朝氣。現在，她有些明白韓雨若的話了。排球賽對於這些高三學生來說，已經成為了一種寄托、一個展現自我的平台。學生時代不僅僅只有高考，還有更多更寶貴的東西。

　　她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激情澎湃的青春歲月映入了她的腦海。是啊，我也年輕過，副校長在心中對自己說。

　　「韓雨若！」副校長轉過身，莊重地說，「告訴外面的同學，你們的聲音，學校聽到了。」  

　　「唉呀，考完一模就舉行排球比賽可真爽！」廖靜儀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靜儀，你一模考得怎麼樣？」杜卓君看著她悠閒自得的樣子，忍不住問。  

　　「成績還沒出來，我怎麼知道？」廖靜儀白了她一眼。  

　　「你預測一下嘛！」  

　　「應該還行吧。」廖靜儀大咧咧地說。  

　　真是羨慕……杜卓君望著她輕鬆的派頭，恨不得自己是她。她模擬考的時候填錯了英語答題卡，幸虧臨結束10分鐘的時候發現了錯誤，趕緊改過來。可現在她一直擔心，會不會忙中出錯，又把答題卡填錯了？  

　　「君君，別擔心了！不過是模擬考而已嘛！而且，你又不是真的不會，就算真填錯了，也是老天在警告你，給你一次機會，叫你高考的時候別犯同樣的錯誤！」唐縈安慰著杜卓君。  

　　這句話倒蠻中聽的。杜卓君的心情又好了起來，「說得也對。」她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滿意地說，「靜儀，你選的隊服可真漂亮！」  

　　「那當然，你怎麼現在才留意到啊？！」廖靜儀半是高興，半是不滿地抗議著。  

　　她們的排球隊服是粉紅色上裝和白色的短褲，線條簡潔、式樣清新。為了與眾不同，廖靜儀特意發動她的媽媽和外婆，在衣褲上用銀色亮片繡上了球員號碼，陽光下，高三一班的排球隊服耀眼生輝，醒目極了。  

　　「是很漂亮，但我覺得會不會有點過分漂亮了。」韓雨若有些不安地從更衣室裡走了出來。  

　　「哇，雨若，原來你身材很好啊！你是水蛇腰咧！」杜卓君驚歎，同時不忘深吸一口氣，把自己的小肚腩縮回去。

　　「我算什麼，你們看看尹可心！」韓雨若指了指後面，尹可心羞澀地走了出來。  

　　「哇！如果我是男人，我第一個追你！」廖靜儀舔了舔嘴唇，「好一個清秀佳人！」  

　　尹可心皺起眉頭，「拜託，別故意裝成好色老伯的模樣。你自己也不差，洋娃娃。」  

　　「別互相吹捧了，等會兒加把勁，狠狠地打！」韓雨若吼了一句。  

　　「哈哈，對，打你沒商量！」唐縈咧開嘴笑了。  

　　「咦，這句話的創始人呢？」杜卓君四下搜尋著陶桃的身影。  

　　「還在更衣室裡吧？」廖靜儀跑了進去。大家只聽見裡面響起了兩個聲音——  

　　「快出來啊！」  

　　「不要，太可怕了。」  

　　「很好看！」  

　　「我不，我要換下來！」  

　　「不行，六個女孩一條心，你別這麼沒義氣！」  

　　……  

　　終於，廖靜儀和陶桃推推搡搡地出來了。陶桃低著頭，紅著臉，典型的害臊大姑娘模樣。  

　　「陶桃，你也好漂亮啊！」杜卓君驚呼，「你的腿又長又直！幹嗎老穿長褲啊，把優點都蓋住了。」

　　廖靜儀用眼睛瞪杜卓君，「你少說兩句，她已經夠難為情了！」  

　　「哈哈，行了，別再介意漂亮不漂亮了，快出去！」韓雨若笑嘻嘻地幫忙推陶桃，一群女生湧進了排球場。

　　「啊，我們班的女生都變身了！」一個男生驚得眼睛都發直了。  

　　陸皓看著看著，忽然有點不好意思了，「陶桃今天好漂亮啊。」他小聲呢喃。  

　　還好，沒人聽見他的話。站在最前一排的男生抓起長長的條幅，「刷」的一下，整齊地舉了起來，「理科班女生最棒！」他們喊著和條幅上一樣的話。  

　　「什麼呀，土得掉渣！」廖靜儀齜牙咧嘴。  

　　「是很土，怎麼想來想去，想出這樣的東西啊！」韓雨若深有同感。  

　　黃嘉樂趕緊澄清，「不是我們想的，是……」  

　　「是什麼？」衛東文在旁邊冷冷地接下話。  

　　「啊，衛老師！」黃嘉樂連忙摀住了嘴。  

　　「噢，原來是老師想出來的呀！」廖靜儀意味深長地笑了。  

　　「很遜嗎？」衛東文有些冒汗了，他沉下聲說，「我出錢做的橫幅，我要寫什麼大家都不許多嘴！」

　　「當然不多嘴！」女生們異口同聲地說，她們嘻嘻哈哈地在排球場上站好。  

　　「一、二、三！」陸皓忽然數起數來。  

　　「高三一班靚女孩，球技出眾最實在，人見人誇人人愛！」男生們以氣壯山河之勢，念出了這三句話。

　　不會吧？韓雨若笑得像抽搐一樣。靚女孩？球技出眾？人見人誇也就夠誇張了，還要人人愛？  

　　「雨若……」杜卓君顫抖著說，「我好難為情啊，大家都在看我們咧。」  

　　「你別看他們好了。」同樣窘迫的韓雨若只得這麼說。班裡的男生喊得震山響，誰會不看她們啊。

　　「韓雨若，這句口號是我們想的！」黃嘉樂不忘加註釋。  

　　「幸虧我的隊服夠漂亮，看，多出彩！」廖靜儀自豪地說。  

　　「別臭美了，準備開球了！」韓雨若教訓著。  

　　「吡——」哨子一響，球賽開始了。  

　　高二四班首先發球，一個又高又飄的球向她們後場飛來。韓雨若沉著地接了起來，唐縈靈巧地傳給尹可心，尹可心一點也不含糊，高高躍起，手起球落，乾脆利落地贏了第一分。  

　　「Oh  yeah！」廖靜儀歡呼。不過場外的男生可比她喊得更響亮。  

　　「高三一班靚女孩，球技出眾最實在，人見人誇人人愛！」他們又把那句超級誇張的加油口號重複了一遍。

　　「雨若，你叫他們別狼嚎了，我渾身不自在。」陶桃小聲嘀咕。  

　　「怕什麼，你是靚女孩啊！」韓雨若促狹地眨了眨眼，走到發球區。她舉起手，用力地擊打排球，排球擦了一下球網，落入了對方場區。因為擦網，高二四班的反應慢了半拍，只能看著排球重重地落在地上。  

　　「歪打正著！」韓雨若吐了吐舌頭。  

　　「好球！」場外，馮湛的聲音分外響。  

　　「怎麼會這樣？」球網對面，高二四班的體委懊惱地叉起了腰。  

　　「哼，誰叫你們小視我們來著！」廖靜儀像一隻驕傲的孔雀。  

　　「別忙著說話，看好球！」唐縈捅了捅她的腰眼。  

　　「再來一球！」韓雨若放聲說道，又揮動著手臂……  

　　球來球往，一下子，就進入了第三局決勝局。這次排球比賽的賽規是三局兩勝，每局25分。第一局，由於高二四班賽前輕敵，韓雨若她們把對手打了個措手不及，以25：17輕易取勝；第二局，高二四班痛定思痛，充分發揮了水平，以25：18還以顏色。現在，比賽打到了23：21，高二四班領先，正是關鍵時候。  

　　馮湛叫了個暫停。他對六個女孩說：「你們別急，現在她們領先，比你們更急！眼睛盯著球，放鬆點！該怎麼打就怎麼打，別猶豫！」  

　　「加油！」後面的男生在嘶吼。  

　　裁判吹響了哨子，「快去，加油！」馮湛帶頭喊。  

　　「加油！」六個女孩給自己鼓勁，向排球場上跑去。  

　　韓雨若忽然把手上的護腕扯了下來，塞給馮湛，「替我拿著。」  

　　「你怎麼不要了？」馮湛心裡很不是滋味。  

　　「戴了這個，手腕是不怎麼疼，可沒有手感！剛才有好幾個球都壞在我手上！」韓雨若自責地說著，跑回了場上。

　　馮湛摸著護腕，無可奈何地笑了，「這個犟女孩，永遠都那麼不服輸。」  

　　「加油！加油！」韓雨若不停地鼓勁。  

　　這一次，對方的體委發球。一看那準備姿勢，後排的廖靜儀就傻眼了，「她也太強了吧，現在才出殺手鑭——跳發？」  

　　彷彿是在驗證廖靜儀的話似的，體委高高地拋起排球，矯健地躍起，重重扣了下去。  

　　「哇！」廖靜儀尖叫著伸手擋球，排球撞到了她的腕骨，飛快向場外彈去。杜卓君追是追上了，但沒能把球救好。

　　計分牌被揭動了，24：21。  

　　「都怪我！」廖靜儀帶著哭腔說。  

　　「沒事，加油，我們還沒輸！」唐縈重重地拍了拍她後背。  

　　「對，別洩氣！」韓雨若也拍了拍她。  

　　高二四班的體委再次高高躍起，繼續跳發。  

　　「啊！」廖靜儀咬牙切齒，準備就算用臉接，也要把這個跳發球接好的時候，排球狠狠地撞著網帶，又落到了場區上——高二四班的場區。  

　　「發球失誤！」廖靜儀難以置信地說。對方竟然送了一分給她們，現在24：22！  

　　「該死！」體委罵了一句。現在，她可不敢小瞧這群師姐了。  

　　「機會！機會！」杜卓君又蹦又跳。  

　　韓雨若卻是心裡一緊。剛好輪到她發球，之前的幾次發球，她都沒能過網。  

　　「雨若，加油！沒事的，你盡力就行！」唐縈在給她鼓勁。  

　　「對啊，加油，雨若！」同伴們紛紛給她打氣。  

　　「韓雨若，用力揮臂！」馮湛也在向她喊。  

　　韓雨若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她抱著球，站在發球線上，陽光斜射在她身上，她地上的影子似乎有了一雙翅膀。  

　　「韓雨若，你可以的。」她對自己說。  

　　異常鎮定地，她拋起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揮臂，重重敲擊在排球上。排球高高越過了球網，飛到對方後排。

　　高二四班的體委穩穩地把排球墊了起來，二傳組織進攻打快球——  

　　「噗」的一聲，然後又是「啪」的一聲。  

　　排球打在了陶桃伸出的手掌上，彈在了高二四班的場區。  

　　球場內外靜了一秒鐘，然後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攔網！攔網！」大家聲嘶力竭地喊著。  

　　24：23！  

　　「暫停！」高二四班叫了個暫停。  

　　廖靜儀興奮地蹦到場邊，不住嘴地對男生們說：「看到了嗎？你們看到了嗎？剛才陶桃攔網了呢！在我們這些學校裡的比賽能看見攔網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看到了……」陸皓喃喃說道，看著陶桃的眼神幾近崇拜。  

　　「韓雨若，你還要再發一個好球，明白了嗎？」馮湛盯著韓雨若。  

　　韓雨若點了點頭，「沒問題。」  

　　「好……」馮湛想了想，又小聲地問，「手腕疼不疼？」  

　　「沒關係。」韓雨若笑了，笑容比陽光更燦爛。  

　　馮湛有點失神了，他情不自禁地也笑了笑，大聲說：「加油！大家都加油！」  

第10章(2)  

　　短暫的暫停結束了，大家重新回到球場上。韓雨若照舊站在發球線上，這一次，她很自信，她知道，這個球，能行。

　　排球再次順利地躍過了球網，高二四班組織了另一個強有力的攻勢。主攻手猛一拐腕，排球繞過了陶桃伸出來的手，向左下方的死角砸了下去。  

　　「完了……」陶桃心中一涼，可就在排球即將落地的那一刻，斜刺裡伸出一隻手，硬是把球墊了起來。廖靜儀居然在水泥地上來了個魚躍救球！  

　　「剛才那球壞在我手上，我不會來第二次的！」廖靜儀大喊。  

　　唐縈看了看前排，陶桃和杜卓君為了攔網還沒復位，她沒多想，果斷地把球調整到了後排。  

　　尹可心眼睛緊緊盯著排球，自信地跳了起來，舒展的身體在半空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她堅決地衝著排球扣了下去——後排進攻！  

　　熱烈的歡呼聲響了起來，不過高二四班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們沒有鬆懈，接住了尹可心的扣球，再組織了一次2號位快攻。  

　　反倒是高三一班這邊沒有料到對方能把球救起來，一下子有點亂，廖靜儀剛從地上爬起來，沒站穩，眼看球衝著她的娃娃臉奔了過來，廖靜儀心中一慌：難道真的要用臉蛋接球？她想叫，可還沒叫出來，剛剛扣完球的尹可心就機敏地替她把球擋了下來，不過對方扣球的力道太重，尹可心又是單手，沒能把球傳到前排，排球反而向另外一個方向飛了出去。

　　韓雨若一直在注視著排球的走向，她鎮定地救起了球，把球托向前排。  

　　看見排球就在自己的頭頂上落下，唐縈來不及多想，伸出手臂，用力扣了下去。  

　　「好球！」觀眾們喝彩。可同樣頑強的高二四班還是把球接了起來，又組織了一次進攻。這一次輪到杜卓君出手了，她居然轉身背著球網把對方的扣球推了回去。  

　　「哈哈……」球場上爆發出一陣笑聲。  

　　高二四班的體育委員大喝一聲：「再來一次！」她托起排球，很好地傳到二傳頭頂，二傳輕而易舉地就傳給了主攻手。主攻手咬緊牙關，用了渾身的力量扣了下去——  

　　落地有聲。  

　　排球貼著高三一班的邊界線落在了地上。  

　　贏了！高二四班的女生們歡呼了起來。  

　　韓雨若舒了口氣，她看了看其他女孩，大家臉上都帶著笑意。是有點遺憾，但是，她們盡力了。  

　　「好棒啊！理科班女生最棒！」邊上，高三一班的男生用力鼓著掌，竭力喊著，「高三一班靚女孩，球技出眾最實在，人見人誇人人愛！」誇張的口號、粗獷的聲音，聽起來竟然像是一首歌。  

　　「師姐，你們好棒！」高二四班的體委從球網下伸出右手，由衷地說。  

　　「謝謝，你們也很棒，下一場加油！」韓雨若開心地笑了，握住了她的手。  

　　「球打得真漂亮！不愧是我們班的女生！」  

　　「要不要喝水？」  

　　……  

　　男生們湧上了球場，笨嘴笨舌地稱讚著女生。廖靜儀四處張望了一下，「咦，衛老師呢？剛才我還看見過他的。」

　　「哈哈，老師躲在一旁流馬尿去了。」一個男生笑著說。  

　　另外一個男生附和：「對，我也看見了，老師哭的樣子好臭！」  

　　「哈哈哈哈……」大家笑了起來。  

　　「韓雨若！」馮湛向她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他伸出一隻手掌，「Come  on，Give  me  five！」

　　韓雨若擠了擠眼，搖了搖頭，「No！」  

　　馮湛很是失望，笑容在他臉上僵硬了。  

　　韓雨若粲然一笑，伸出了兩隻手掌，「Give  me  ten！」  

　　馮湛愣了一下，總算反應過來了。笑容重新在他臉上綻放，他伸出雙手，和韓雨若重重地擊掌。  

　　「喂，你不怕老師誤會啊？這裡可是有不少老師在觀戰哦。」他開起玩笑來。  

　　「怕？我幹嗎要怕啊？！」韓雨若俏皮地挑了挑眉毛，「格格」地笑了起來……  

　　「唉……」大榕樹下，廖靜儀藉著月光，在石桌上拿起一罐菠蘿啤，啜了一下，愜意地歎了口氣，「你說，我們明明輸了球，為什麼反而好像贏球一樣開心呢？」她捅了捅杜卓君。  

　　「我也說不清楚啊，反正，我現在身心舒暢，那該死的一模英語答題卡，我都快想不起來了！」杜卓君開心地說。

　　晚風吹拂著廖靜儀的長髮，她趕緊把辮子解開，讓滿頭的秀髮在風中飛舞，「好舒服啊！不如我們再逃一堂晚自習課吧？」她央求著。  

　　「不行啊，逃了整整一堂自習課的後果就已經夠嚴重的了。」韓雨若搖了搖頭。  

　　「雨若，你假正經！最早提出逃晚自習課的人是你耶！」尹可心不忘揭韓雨若的老底。  

　　「我又沒否認是我提出來的，可你們也體諒體諒我吧！遲到和缺席有著本質上的差別！」韓雨若愁眉苦臉地說。

　　「哈哈……」廖靜儀放聲笑了起來，漸漸地，她的聲音變低了，「好惆悵啊，馬上就要高考了，然後，我就會和你們分開……」她很快就又振作了起來，「好，我要記住今天的這場比賽，以後告訴我兒子，他老媽當年是如何勇猛地魚躍救球的！」  

　　「你怎麼知道你生的是兒子？要是你生的是女兒呢？」  

　　「那更容易了，親自教她打排球！」廖靜儀說得毫不含糊。  

　　「哈哈……」韓雨若笑著問，「靜儀，你以後想做什麼樣的工作？」  

　　「我要當流行雜誌總編！」廖靜儀斬釘截鐵地說。  

　　「這麼巧？我也想當總編！我的理想是自己辦一份報紙。」唐縈細聲細氣地說。  

　　「唐縈的理想就應該沒什麼問題，靜儀你的呀，我們只是聽聽好了，別放在心上。」杜卓君奚落著。

　　「我可是很認真的！」廖靜儀不服氣，「光笑我，你自己呢？」  

　　「我以後做什麼倒沒想過，」杜卓君皺了皺眉頭，「不過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我爺爺，盡我的能力讓爺爺過上好日子的！」  

　　「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志願。」陶桃淡淡一笑。  

　　「你一定會成為女俠的！說不定會當名女警呢！」尹可心說。  

　　女警？陶桃腦海裡豁然開朗，對，女警也是不錯的選擇。她點了點頭，「可心、雨若，你們兩個呢？」

　　「我呀……我想把排球當成是職業！」尹可心說。  

　　「別開玩笑了，尹大小姐，你都18歲了，現在才來做運動員夢太晚了吧！」廖靜儀不相信地搖了搖頭，「莫非，你還想打2008年奧運會？」她壞笑著問。  

　　「說不定我還真打上2008年奧運會了呢！」尹可心可不覺得這話有多好笑，「我會努力的，結果是怎麼樣，誰也說不准！如果我以後真當不了選手，我就開一所排球學校！請最好的老師，收有夢想的學生！」  

　　「很好啊！」韓雨若稱讚著，「我啊，我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理想……」  

　　「你呀，你適合做科研型的工作。」  

　　「才不呢，雨若適合當管理層。」廖靜儀和尹可心爭了起來。  

　　韓雨若「格格」笑了，「好，這兩種職業我都會考慮的。」她在心中對著夜空起誓，「無論做什麼我都會努力的。」

　　夏季的夜晚，月光溫柔，星光活潑，一切都那麼的寧靜和諧。大家靜了一會兒，仰望著夜空，想著自己的心事。

　　「你說，十年後，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尹可心癡癡地說。  

　　「說不定，你真成了個排球選手呢。啊不，是退役選手，那時候，我們已經28歲了。」廖靜儀似笑非笑地說。

　　「我們十年後再在這裡見一次面吧！」尹可心鼓動著。  

　　「為什麼要十年後呢？朋友是一輩子的，想見，就能見。」韓雨若輕輕說。  

　　對，我們是一輩子的朋友。絲絲暖意縈繞在她們的心田，女生們默契地笑了。  

　　「那我們先來個短期內的約定吧！高考完的那一天，我們到哪裡Happy？」廖靜儀興奮地問。

　　「泡吧怎麼樣？」韓雨若隨隨便便地說。  

　　「泡吧？！」大家都驚呆了，好好學生申請泡吧？  

　　「這樣看著我幹嗎？拜託，酒吧不一定就代表著不好的地方！大驚小怪的……」韓雨若撇了撇嘴，「我有個表哥在一家很著名的高級酒吧當DJ，他說6月份會有一隊外國樂隊到他酒吧，我跟他說一聲，帶你們去看怎麼樣？」

　　「好哇好哇！」廖靜儀的雙眼放光了。  

　　「想不到，雨若會帶我們去泡吧！」杜卓君感慨不已。  

　　「我……我……」陶桃吞吞吐吐。  

　　「你也贊成吧？」杜卓君替她說了出來。  

　　「不，那天我還不到18歲。」陶桃不好意思地說，「我要到高考結束的第二天才滿18歲。」  

　　不會吧？最老成的女俠居然比所有人都小？「那怎麼辦啊？」  

　　「那還能怎麼辦？」韓雨若朗聲說道，「我們一起找個地方慶祝高考結束，然後過了12點就直接替陶桃小妹妹女俠慶祝生日！」  

　　「好啊好啊！」大家一致通過，陶桃的臉上綻放出羞澀又快樂的笑容。  

　　「鈴……」下課鈴響了。  

　　「走吧，過了一堂課了。」唐縈不無遺憾地說。  

　　「討厭！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廖靜儀悻悻地站了起來，6個女孩一齊向教室走去。  

　　韓雨若走在最後，月光給前面幾個女孩拉下了長長的影子，韓雨若回過頭，突然發現，自己的影子和其他人的一起重疊了。  

　　她注視著地上的影子，調皮地伸了伸手。她本以為會像下午在排球場上一樣，伸出一雙影子翅膀來，可這次，因為女生們靠得太近了，影子黑黝黝的，根本看不出她伸開了手。  

　　風從韓雨若背後吹來，她感到身體輕飄飄的，似乎在飛翔。韓雨若笑了，我們正在飛翔。  

　　「雨若，快點，發什麼呆哪！」唐縈在叫她。  

　　韓雨若趕緊走快了幾步，和女孩們一起肩並肩地走在了一起。  

　　這個夏天，不需要翅膀，她們正在飛翔。  

　　熾熱陽光，穿透了迷惘，  

　　璀璨夢想，指引著方向，  

　　告別彷徨，忘卻感傷，  

　　請記住我的美麗與堅強。  

　　用不著猶豫，個性應該張揚，  

　　不需要翅膀，青春正在飛翔，  

　　輕狂一下又何妨？  

　　前路漫漫，讓我們超越夢想！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