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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10-10-8 12:11:58

本篇最後由 nike 於 2017-8-30 17:25 編輯

穿越到一個可以做到很多原來不敢想象的事情的時代,你的夢想是什麼? 是“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我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 葉韜的夢想很簡單,讓自己過的好一點,讓自己周圍的人過得好一點,然後,在可能的情況下,讓身處的這個時代更像原來那個時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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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yshoiowwe
王爵 | 2010-10-8 12:19:18

一行車馬穩穩停在望江樓的門前。掌櫃的剛想招呼這一行人將車馬拉開,不要堵在門口,卻被這一行人的穿著打扮震懾了。當先的六匹高頭大馬品種優良,似乎比起宜城所駐紮的那一哨斥候精騎所用的馬匹都好上幾分。皮質的馬鞍邊角居然包著黃銅飾件,馬鞍上不僅掛著長柄馬刀,還插著上好的雕木漆弓和皮質箭囊。這些彪形大漢們腰里還佩著另一把刀,看刀鞘厚度,恐怕是厚背砍刀,一般的軍士沒經過幾年打熬力氣,可是使不動這些家伙的,可這些漢子們卻一副輕松愜意的樣子。



       這可不是一般人家的護衛,掌櫃的在第一時間就做出了這樣的判斷。他立刻收起原先准備呵斥這些下人的嘴臉,恭恭敬敬地向一個護衛問道:“貴客駕臨讓小店蓬蓽生輝,不知道哪一位是管事的?”



       一個穿著黑色粗布長衫的中年人招呼著這些護衛們:“小呂,把馬牽到邊上巷子里管著。譚五,你帶兩個人上樓,讓思思和小翠都快點下車,別賴在車上。把桌椅都好好抹一遍。……小徐,你招呼弟兄們吃飯,按老規矩弄。”他每聲吩咐,必有一個護衛躬身應是,然後有條不紊地去安排事情,這一行十幾個護衛居然連多說一句廢話的都沒有。



       饒是見多識廣,掌櫃的還是看不出這一行人的來路。宜城行商是人來人往終年不絕,可沒有一個商家能有這份威勢,可這一行人卻又不像是官宦人家,哪怕是一般的官宦人家恐怕也用不起這些身手健銳的護衛;要說這一行人的身手,恐怕也就是一些江湖人可以相比擬,可江湖人等卻也絕無這樣仿佛軍旅中人的紀律。掌櫃的戰戰兢兢地上前見禮,小心翼翼地說:“這位客官,可有小老兒可以效勞的地方。”



       中年人的口氣很是謙和,他將一錠金子塞在掌櫃的手里,說:“我們初來宜城,一直聽說望江樓景色宜人,菜點美味。我家小姐要在這里坐上一坐,掌櫃的可否准備些精致的點心小食,最好還有些別致的羹湯。”



       掌櫃的連聲應承道:“那是應該的,我就讓掌勺大師父親自去弄。小店的銀魚羹在整個宜城也是獨一份,必不讓貴家小姐失望。”



       剛才隨著護衛上樓的兩個秀麗侍女蹭蹭地下樓來,對著中年人盈盈一褔,說道:“劉總管,樓上准備好了。您是不是去看看,小姐在車里呆得悶了。”



       這個被稱作劉總管的中年人連忙點頭道:“我就去。”似乎讓他們家的小姐等著是莫大的罪孽一般。



       掌櫃的緊跟著劉總管的腳步上了樓,卻是大大吃了一驚。二樓原本就是陳設富麗的雅間,而現在景色最好的一角已經被這一行人占了,還移過一面屏風將這一角圍了起來,兩個護衛就坐在屏風外的桌子上,雖然看起來對桌上的食物很感興趣,但手卻是不肯放開腰間的刀柄。那被隔開的地方已經用滾水將桌椅全都抹了一遍又擦干,桌子中間點起了茶爐,一甕水眼看就要在那幾根炭條的烘焙下翻滾。桌上只擺了一副碗筷,看那色澤,居然是現在快要賣到天價的甯城云窯。長幾一角,卻是點起了一爐薰香,那氣味分明是富貴人家在春夏之交用來驅蟲避暑的寒譚香。饒是掌櫃的見多識廣,卻也從來沒見過這等講究的人家。



       劉總管走了一圈。現在已經是午後,正是望江樓里人比較少的時刻,現在留在二樓雅間的,除了午餐用得比較晚的,是一些來此觀景飲酒的文人,甚至是借景一醉的失意者。劉總管眼神一掃,微微皺了皺眉頭,轉而對那兩個很有些趾高氣昂的侍女說道:“請小姐上來吧。”隨後他立刻吩咐掌櫃的說:“還請讓貴店掌勺師父勞動一番,我家小姐口味清淡,還請千萬注意。”



       掌櫃的忙不迭的應聲,立刻讓小二去廚房囑咐去了。這一行貴客的來頭,恐怕是大得他想像不到的。



       名為思思的侍女拉開了簾子,一個護衛一手壓住車轅,不讓馬車有任何移動。隨後,這萬眾矚目的小姐終于出現了。這位小姐看上去只有十二三歲的樣子,穿著一身月白色綢衫,看起來一點也沒有富麗堂皇的感覺,比起她那兩個穿著鵝黃色丫鬟服飾的侍女都好像更樸素了幾分。但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讓人有一種春風撲面的感覺,雖然臉色蒼白,行停之間顯示著幾分柔弱,但卻仿佛有著一種不可褻瀆的光彩。而這個小姐,確實是太柔弱了幾分。現在可是在春夏之交,天氣已經有些熱了,但這位小姐的臉色卻還是那樣蒼白,蒼白得讓人有幾分心痛。



       小姐一出現,那些已經在底層落座了的護衛們唰地一下站了起來,齊刷刷地微微低著頭。直到小姐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上了樓,他們才各自落座,這才開始享用起桌上堆積著的上好的牛肉和淡淡的米酒來。



       看著桌上只有一副碗筷,小姐微微一笑,沖著劉總管說道:“劉叔,一起坐下吃點東西吧,還要勞您為我泡茶。”



       劉總管微微躬身,雖然臉上滿是慈愛的表情,但卻絲毫不敢減損了語氣里的尊敬:“是。”劉總管應聲道,在小姐坐下之後,他斜斜坐在一側,擺開了茶具,斟出一壺香氣撲鼻的好茶。



       不一會,望江樓的那些知名的點心,銀魚羹和其他配菜小食就送了上來。在掌櫃的刻意囑咐下,這一桌東西大概是掌勺師父今年最用心的作品了。小姐嘗了一遍,顯然對這些餐點是極為滿意的,還給劉總管夾了幾塊糕點。看這位小姐溫文自然,似乎很是享受這種無拘無束地觀景品茗,享用精致餐點的生活。反而是那位劉總管,似乎對于自家小姐殷勤招呼自己很是有些戒懼。



       掌櫃的還要招呼其他客人,看這小姐和劉總管頗能自得其樂也就告退了,只讓在二樓雅座招呼客人的小二對他們幾個多留心一些。並不僅僅是為了先前塞在他手里的那一錠黃金,也是因為這一行人的富麗貴氣卻又絕不驕矜的神采實在是讓人折服。



       從望江樓上眺望,洛江開闊的水勢盡收眼底。



       宜城靠近海邊,已經是洛江入海口。洛江三角洲將洛江分成幾股支流從幾個方向彙入大海,而宜城就在這主流洛江入海口的南岸,扼守著作為東平國水路交通中樞的洛江,虎視鎮海灣和鎮海灣外更為廣闊的海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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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10-10-8 12:19:29

宜城以北,就在洛江北岸,就是東平國最大的水軍港口宜北港。從望江樓上,依稀也能夠看到一些宜北港里帆桅林立,水軍各色船只入港出港,和駐守宜北港的水軍操練的情狀。        但更誘人的,卻還是眼底下宜城沿江的一溜民間的大大小小的船只和各色人物。望江樓所在的,已經不是隨便什麼船只可以停靠的港口了。這一段港口都是青石砌成,密密麻麻停靠著的俱都是長10丈以上的大船。看船型和船尾的雕紋,應該都是屬于幾大海商世家的船只。甚至于這里一段海港,連裝卸貨物都與眾不同。在望江樓上還能看到遠處中小船只集中的港口,赤腳的挑夫吃力地背著麻繩捆紮的貨包,在跳板上行走。而在這一段港口,則是一些壯碩的大漢精赤著膀子,拉著極粗的麻繩,用簡易的吊杆將大批貨物一斗斗轉運到港口上。而每有一吊貨物落地,立刻就有幾個挑夫將貨物從麻繩編織的網兜里搬出來,整齊地碼放在一側,而港口所屬小吏立刻上前清點貨物登記造冊。        東平國為鼓勵行商,倒是沒有落地稅,但貨物出入管制則頗為嚴格,尤其是4年前開始實行的《海商貨流法》將原先落地稅,船稅,海夫人頭稅,海賊掃討捐,港事營造捐,河道浚清捐,河祭捐7稅合一,從原先總要占貨物價格兩成甚至更多的捐稅降低到了貨物銷售價格的1成的海事正稅,然後再加上數額不等的貨種附加稅。        僅僅7稅合一變為海事正稅,看似降低了稅率,但實行一年之後,東平國南北一共4個港口都說收到的稅比起原先大有增加。很多原先走私的海商紛紛主動完稅,來獲得東平水軍的保護。而原先就是打劫走私商人看准了他們不敢報官的一些海盜,覺得似乎行商有利可圖,也有不少索性歸化投誠,做起正經的海上生意來。        貨種附加稅又是不同,靠著貨種附加稅,東平國第一次掌握了一種可以稱得上宏觀調控的工具。東平國產糧並不豐富,但從春南國購入糧食以往因為稅率過高,對于海商來說無利可圖。而現在,糧食的附加稅僅有2 厘,不少有實力的海商頓時從中看到了巨大利益,幾年來不僅大量運入糧食讓東平國的糧價始終維持在較低的水平,更讓東平國朝廷能有能力購入大量糧食庫存備災。比起糧食,缺少牧場的東平國更缺少馬匹,尤其是產自北遼國乃至更北方的草原,適用于騎兵的戰馬。于是,馬匹的貨種附加稅更是奇特,不僅僅不征稅,甚至還給予6厘的補貼。但是,從北方販馬,只繳稅4厘。這麼好的生意讓不少在北方很吃得開的海商趨之若鹜,他們或是勾連當地官府,或者索性走私,這幾年來從北方販入各色良馬不下四萬匹,讓東平國的馬匹價格下降了一半都不止。        稅率雖然低了,完稅的行商卻多了,只是東平國四個港口的屬吏忙得不行。雖說對于小額的紅包碎銀各個港口的主官往往眼開眼閉,並不深究,讓港口屬吏實在是個很多人羨慕的肥差,但只要發現一次合謀走私,那就是30軍棍和一年拘役,也讓港口屬吏們一直夾著尾巴做人,絕不肯營私舞弊。        稍遠處的港口樹立著一架大得多的吊車,和近處這些簡陋的人力吊車不同,那架大吊車居然連著一個井字形由4匹馬拉著的絞盤,居然是用畜力驅動的。小姐看得有趣,正想讓小二去叫來掌櫃詢問一番,忽然之間就聞得望江樓二樓一陣響動。        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青年一踏上二樓雅座就以極為諂媚的聲音長聲吟道:“小可方才得知有一位翩翩佳人蒞臨宜城,風姿卓然,讓人心醉神迷,可容得小可一見?小可願為向導為小姐一敘本地風情。”        小姐眉頭一皺。她這一路上也算是沒少遇見這種人。東平國風氣自由,有不少人富家青年以為自己風度翩翩,每到一處總有那麼一個兩個不知好歹地要湊上來結識。但是,像現在這個家伙一樣輕佻,不,不僅僅是輕佻,這聲音語調簡直是淫賤了。小姐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坐在邊上的兩名護衛雖然隔著屏風沒有看到自家小姐的表情,卻也知道這種人是絕不討喜的。兩個護衛一同站了起來,擋在了那青年身前。那青年一點都看不清狀況,居然在那里叫囂:“我仰慕你家小姐這才前來,你們兩個奴才好生無禮。”他居然扯著嗓子叫道:“小姐蒞臨宜城不滿兩個時辰已然名傳北城,請給小可一個機會。”那做派讓酒樓里的其他客人們紛紛側目怒視。倒是小二畏畏縮縮地躲在一邊,一副厭惡又是無奈的樣子,顯然這個青年來這里鬧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都習慣了。        “劉叔,別砸到船。”小姐以極為溫和的語調吩咐道。坐在邊上的劉總管一愣,隨後將又斟好的一杯茶放在小姐面前,恭敬地應承道:“是。”        劉總管從屏風後踏步而出,毫不理會這個青年的說辭,提起青年的衣襟向外一甩,隨即轉身走回了屏風後,竟然是看都不看一眼。那青年撕扯著嗓子尖叫著被從樓里扔了出去,居然飛過了十余丈距離落在了港口的水里,落在兩艘大船之間。這劉總管驟然露出的這一手簡直驚世駭俗。雖然臨江樓里的客人看得目眩神迷,但內心卻極為驚駭,這劉總管還是人嗎?臨江樓里來往的江湖人物不少,有些人喝醉了難免打鬧一番,經常來的客人也都把看人比武爭鋒當作一種消遣。但那些似乎還薄有名氣的江湖好手和這個劉總管一比,簡直是土雞瓦狗不值一提。將一個大活人拋出快20丈穩穩落在水里,不砸到船看起來也沒傷到人,簡直像是把那人放在水里一般,這可不僅僅是力氣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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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yshoiowwe
王爵 | 2010-10-8 12:20:02

掌櫃的這個時候才擦著汗湊上來連聲道歉道:“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下面一忙起來不小心放了這厮上來。”        “不妨事。”小姐輕聲說,“怕是掌櫃的不想惹麻煩吧。”        掌櫃的被一口道破了心機,嘿嘿笑著說,“小姐聰慧過人。這厮家里在這宜城也算是薄有勢力,一家人居然都是厚臉皮,這攀附的功夫可是爐火純青。打狗要看主人面,小老兒我沒膽色為小姐您打發這家伙,還請見諒。”        “店家做生意不容易,這理會得,不必放在心上。”劉總管呵呵笑著,很體諒地說。        掌櫃的看這小姐和劉總管絲毫沒有怪罪的樣子,不由得松了口氣。        “掌櫃的,那大吊車那里怎麼聚著那麼多人?”小姐問道。        掌櫃的將頭探出一看,說:“哦,那是葉氏工坊為齊家做的吊車。就是旬月之前,齊家有艘船從西洋到港,運來了一座極大的西洋座鍾。原本座鍾裝在箱子里,似乎是齊家的小少爺在船上想看看,就在船上裝了起來,結果到港之後發現不會拆開,只能開了頂艙板想辦法整個抬出來。原先的小吊杆和挑夫派不上用場,齊家一著急,就找來了葉家小少爺想辦法。沒想到葉家小少爺立刻就畫出圖樣,讓工坊打造了這架馬拉的吊車。那天將座鍾整個從船上卸到岸上,這整條大街上都聚滿了人看。這座鍾有4000斤重,似乎用這吊車裝卸並不費力,這吊車就被稱為千斤吊。不過因為原先都是用木頭鑿出的支架,似乎不是很牢靠,尤其是這港口濕氣侵襲,這些天齊家和葉氏工坊正在想辦法把這個吊車用石頭,精鋼重造一架。這不,您看那吊車邊上,那些穿著藍色粗布衣服繡著黃字的,就是葉氏工坊的學徒。”        “葉家幾個學徒就能夠做那麼大工程了?那可了不起得緊。”看出小姐對這些事情很有興趣,劉總管接過了話頭。        掌櫃的呵呵笑著說:“那些學徒只是駐紮港口而已,應該是維持著讓這架吊車還能用就得。其實各家海商都難免有些很大的東西要裝運,以前都是拆開幾塊船板,加上重物壓艙,架起幾道跳板來裝卸,這架千斤吊造出來,可就給大家省了大事了。誰家也不希望把船板拆了裝裝了拆不是?凡是港口里有什麼木件需要修配的,那幾個學徒都得管。不僅僅是掙錢的問題,這船上稀奇古怪的東西甚多,他們修配一年的見聞可要比窩在作坊里多了許多。能夠在港口當學徒的,都是第二年第三年的學徒了,不少人一年之後就能夠進入葉家的精工作坊升學工了。”        劉總管又問:“學徒,學工?這里面可有什麼章程沒有?”        掌櫃的知無不言,解釋道:“這葉氏工坊可不是誰都能進的,想跟著葉家學手藝得先經過一年學藝,學會鋸,刨,鑽等等基本的手藝,然後第二年開始跟著幾個老師父正式成為學徒。學徒第一年都是在葉家的修配作坊里學手藝,其中手藝比較好的會被派出來。各家酒樓飯館客棧難免有些江湖豪客,或者有人喝醉了鬧事,總有些東西砸壞的。這些派出來的學徒就帶著工具箱來修理,小店也是這樣,壞了什麼東西派個伙計去葉家的修配作坊喊人,修配的價格極為低廉。如果是壞了面目的家具,或者壞的比較厲害,那就搬回修配作坊去,不過一般的小毛病多數敲打幾下就好了。有時候,把一些破爛桌椅修好花的功夫,比重新打一張費的功夫都大,可只要主顧不說換,那修配作坊就會保證修好。”掌櫃的指著邊上一張桌子,說:“您瞅這張桌子,別看表面漆光一新,原先可是斷成了好幾片,就是修配作坊那幾個老師傅帶著幾個學徒,硬是修得小老兒我看不出哪里壞。雖然有些麻煩,但那些學徒這一年琢磨下來,手藝可都是不錯。”        聽掌櫃的這麼一說,劉總管哈哈大笑道:“這不是耍人嗎,不過這麼琢磨學徒,想想還真有道理。”        “可不是,”掌櫃的也有些樂了,說:“不少學徒是熬不過這一年的。不過多少學會些東西,技多不壓身,再說了,這木工也是要有幾分力氣的。這麼折一年,練出幾分力氣其實也就不算白費。葉家的學徒第二年以後,一部分進粗工作坊,另一部分就派出來在港口或者到宜城城郊的幾個兵營里,應付各種差事。”        “粗工坊?那些學徒手藝不好?”劉總管問。        “也不盡然。這人的性子不同,有的人性子活泛,碰到事情喜歡琢磨著辦,喜歡變通。而有的人可能就認死理,其實,手藝最好的那撥學徒倒是進粗工坊的多,他們在手藝上可真是較真啊。派出來的人手藝都要過得去,而難得的是還需要心思比較活。這港口里大大小小的船不下百型,亂七八糟需要做的東西多了,腦筋死的,估計就生生被折死在這里了。據說那兵營里也是,有時候長官心血來潮要造什麼東西,可還真的說不准。這不也算是人盡其才嗎?喜歡手藝的去琢磨手藝,心思活泛的出來曆練眼界。”        劉總管頷首道:“還真是這麼個道理。那然後呢?”        掌櫃的接著說道:“不管是外面曆練,還是在粗工坊精修。3年學徒生涯能熬過去的,都能進葉氏工坊成為學工。其實,能熬過這一年基礎,三年學徒生涯的,十個里面也沒一個。葉家哪怕對這些學徒,給的工錢也挺豐厚,只是如果通不過學徒,卻也只能另謀出路了。但學徒如果通過了,葉家則會贈送一整套木工工具,鋸子、刨子、手搖鑽、墨斗、鋼尺,都是極為精致的工具。葉氏工坊的這套工具,外面閑散的木匠們可是求一套都不得呢。這套東西都插在粗布的工具袋里,放在鐵框木殼的工具箱里。那些終于能夠拿到這一套工具的學徒,不知道多少都是熱淚盈眶啊。……而進了葉氏工坊,那又不同。除了一部分人會繼續精修木工之外,有不少人還要重新學習漆工、箍桶、雕工等等,據說還有些人還要學一些鍛冶的手藝或者學一些陶工的法門。那里面的門道可深,小老兒我可就說不清楚了。可葉氏工坊弄出來的那些家具,還有那些漆器,諸位貴人應該也有所耳聞吧。”        “是啊。葉氏工坊的一張矮幾,在京城居然能夠賣到5兩黃金。但那矮幾光可鑒人,面子平滑如鏡,能把人映得分毫畢現。連京城里幾個一直給皇家打家具的老匠人都說不知道是怎麼弄出來的。”劉總管感歎了一下。        “5兩黃金可就過分了。”掌櫃的奇怪道,“葉家工坊的東西雖然不便宜,可在宜城也算是尋常人家能用得上的啊。葉家的家具,在宜城還算得上是很實惠的,比起那些學藝不精的木匠打出來的東西耐用許多,再說又是造型別致,高度長寬都極為適用。許多人家甯可買貴了一倍的葉家工坊的東西也不去隨便找木匠打家具了,在京城可是貴的沒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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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10-10-8 12:20:13

劉總管和那位小姐都是一愣。劉總管問:“這是什麼道理?難道葉家到京城是去搶錢的?”        小姐倒是搖了搖頭,說:“京城幾家鋪子都不是葉家的。”        掌櫃的聽這麼一說,恍然大悟道:“小老兒我明白了。葉氏工坊的東西都不是直接上漆的。家具成胚之後,都是顧客看了滿意了再按照各自心意挑選漆色。雖然底料做工相同,但漆色不同上下價格懸殊極大。就比如那矮幾,最便宜的上黑漆,2兩5錢銀子而已。但除了黑漆,還有松漆,桐漆,紅漆,還分是不是要貼面,漆色要不要光澤,家具上要不要雕工,雕工上要不要上金箔銀箔。總管大人您說得可能是上了全套雕工,上了銀箔的鏡面漆。光是那鏡面漆的磨工,可就不便宜。這樣算下來,就算是賣5兩黃金,在京城也算是有些門道。葉家自己又不管運貨,多數是一些商人們在這里訂了販過去的。如果在本地,可能 2兩黃金都不要,這里面的利潤實在是……”        劉總管吃了一驚:“這運點家具到京城,居然能夠有一倍多的利潤。這個和搶錢也差不多了。”        掌櫃的笑道:“可不是?回頭小老兒少不得要將兩位貴人所說的告訴鄙家少東,讓少東家去告訴葉家小少爺。要是葉氏工坊到京城開出鋪子,想必生意不會差。還要多謝兩位貴人讓小老兒知道了這個事情。”        小姐驚訝地問:“葉家工坊是葉家小少爺在管事嗎?那小少爺多大年紀?”        掌櫃的說:“葉家小少爺才14歲出頭吧。可他卻是個了不得的人物,要說幾年前,這宜城最好的木匠是葉勞耿,也就是葉家小少爺的父親,可現在,不光是木匠活,連雕工漆工甚至金工玉器乃至于造園營景。這葉家小少爺都是宜城的頭塊招牌。葉家這幾年好生興旺,卻都是靠著這個葉家小少爺。”        劉總管還不相信,說:“14歲的少年,能有這等本事?”        掌櫃的似乎對于劉總管的這種態度早有預料,說:“葉家小少爺名韜,字滄懷。難道京城里就沒人收羅署字滄懷的窗框木刻嗎?”        “你是說這個滄懷居然只是個14歲的少年?”劉總管幾乎是驚叫了出來。        在角落里刻著“滄懷閑情而作”的窗框木刻刀法極為老到,內容卻不同于那些瑞獸祥云之類的吉祥圖案,而是神話傳說、花鳥蟲魚、乃至人文圖景不一而足。尤其是一套6幅的“十里煙波”將一幅生機盎然的港口人文圖景刻畫得栩栩如生,天空中祥云繚繞,一行候鳥穿云而過。江上行船,岸邊蘆葦,連著石砌的港口,降下帆的商船,赤腳的挑夫,往來的車馬行商,將自然景觀和人文環境融為一體。這套木刻被當朝司徒黃序平收藏,非但不舍得真的當窗框來用,甚至在書房里像書畫懸掛起來。同時還是書畫名家的黃序平還描摹著木刻中的意境,繪制了一丈長卷十里煙波圖。黃序平曾有言說這滄懷的才情雕工,乃是不世奇才,恨不能一見。只是署名滄懷的木雕,流傳到京城的數量極少,而且似乎來路也不太正,始終打探不出來到底是誰的作品。要是讓司徒大人得知這滄懷只是個14歲的少年,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流傳出去的那些東西,都是竊賊從工地上偷走的。那一整套木刻都是為了齊家老爺子的新居鎮海閣里要用的石雕做的圖樣而已。我家少東家上個月從京城回來,這才得知居然流落到那里去了。在宜城,這滄懷就是葉家小少爺的稱呼卻也不是什麼秘密,好叫兩位貴人得知。”        小姐飲了一口茶,說:“那份才情卻是可驚可歎,可掌櫃的你說葉家的生意仰賴這位小少爺,那又從何說起?”        掌櫃的一揖,說:“這里面的生意經,小老兒可就不太知道了。可5,6年前,葉家雖然早就是宜城最好的木匠作坊,卻遠沒有現在打出葉氏工坊那麼風光,也沒有什麼貼面或者那麼多種類的漆工,葉家作坊的學徒也絕無今天那麼嚴格篩選,和這宜城的那些海商大家們,葉家似乎也沒什麼交情。這中間種種,似乎都是近些年的事情,而這,都是和葉家小少爺有關的吧。”        小姐微微一笑,那明亮的神采讓她蒼白的臉像是風中顫抖著的花朵一般綻放,“看來,這次一定要見見葉家小少爺了。葉韜葉滄懷,好有趣的人物呀。”        劉總管會意地點了點頭,問掌櫃的說:“店家,看來我們要在宜城住上一段時日了。這宜城可有什麼好一些的住處嗎?”        掌櫃的眉頭一皺,旋即松開,說道:“諸位都是身份尊貴的人,雖然臨江樓也有客房,不襯幾位身份,卻是不敢有汙請聽了。宜城多有富商,別致的園子倒是不少,但大部分是海商所有,哪怕終年空關也不外借。這比較精致,又肯外借的庭院實在不多。貴客可否在小店多留一會兒,我這就讓人去找鄙家少東家。現在這時節,鄙家東主的薰風閣是個不錯的地方。”        “薰風閣?倒是有個好名字。可有什麼好呢?”小姐饒有興致地問。        “薰風閣樓高4層,尤其是頂層,八面來風,現在時日漸熱,極為舒爽。閣下的蓮花池,現在雖然還沒成景,但蓮葉田田,應該也可以入目了。”掌櫃的笑著說,“如果是秋冬時節,這地方是很冷的,但現在這個時節,城里卻沒有比薰風閣更舒服的地方了。這薰風閣是葉家小少爺去年春天建起的,本來是預備著夏天自家避暑用,結果卻被我家少東家花了一萬兩黃金硬是賴了下來。去年秋天又費了不少錢細加裝點。不過鄙家東主去了北面的山莊,少東家管著生意也沒功夫住進去,這薰風閣今年夏天倒是要空關了。如果尊客願意去,鄙家少東家一定會掃榻相迎。”        這掌櫃的倒是真會說話,也會給自家東主拉關系。這小姐和總管絕非等閑人物,雖然宜城杜家在酒樓客棧方面占了半壁江山,但能多認識一些強力人物總是好的。        “這葉家小少爺扯得上的事情可真多,好吧。那就勞煩店家了。”小姐微笑著應承了下來。以現在的建築技術來說,能將樓閣起到4層以上並不算很簡單,尤其是宜城臨海,還要考慮夏天台風的問題,這樣轉念一想,小姐對這薰風閣更多了幾分興趣。        掌櫃的吩咐了小二去請少東家,自己仍然留在邊上陪著說話,他笑著說:“葉家小少爺兩年里造了5個園子了,可還是不得不窩在青云巷葉家老宅。這可是宜城的一大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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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10-10-8 12:20:27

“這怎麼說?”劉總管湊趣地問道。        “葉家現在家底殷厚,加上師兄弟們住在一起,一直想換個大園子。去年春天,葉家買了永明渠邊上的一塊地,起了瞻園。結果宜城總督彭德田彭大人說要讓家里老母來宜城養老,說動了葉家老爺將瞻園賣給了他。這瞻園雖然不算大,但房舍精致,庭院秀麗。然後就是薰風閣了,一萬兩黃金,可我家東主還連連誇少東家這園子買的值。去年秋天葉家小少爺畫了圖樣,葉家大師兄監工在江北建了寄嘯山莊,原本是打算到了冬天就搬進去,結果江北水師都督閔越閔大人說喜歡山莊的名字,又說葉家要做生意每天來往兩岸不便,最後甚至說出了許彭大人賴,許我們杜家賴就不許他也賴一回?閔大人派兵把金子塞進葉家,自己搶先就住了進去,葉家小少爺想找閔大人理論,但閔大人一直賠笑,就是不肯搬出來,後來也就只好認可了這樁買賣。”        說到這里,不管是小姐還是劉總管都笑得不可自抑。想象一下14歲的天才少年委屈卻又無可奈何的嘴臉,應該是十分有趣吧。而那個閔越,好歹也是二品的高階武官,又是閔家的實力派人物,居然這般耍無賴,要是這些事情在京城里傳開,想必不知道多少人會驚掉下巴。        只聽那掌櫃繼續說道:“從去年秋天開始,葉家小少爺還有整個葉氏工坊都在幫齊家老爺子造宅子。宅子就在城南的飛燕岬,規模宏達,花錢是流水一般。尤其是還連著岬角下的海面,有個很小的碼頭,也合了齊老爺子海上討了五十年生活的身份。據說光是石雕木雕就有不下千幅,齊老爺子看那些圖樣的時候,老淚縱橫,直誇葉家小少爺懂海也懂他。這宅子叫觀濤閣,想是再下個月應該就能完工。……葉家小少爺前一陣買下了城南煙景山,一連在山上起了9個大大小小的園子,准備和師兄弟們分住。那一溜庭院由一條玉帶般的青石路連起,整個煙景山被葉家小少爺造成了一個大園子,起名為清泉村。尤其是山頂的那套宅子,明明應該在風口上,卻是微風徐徐。更妙的是那個地點,觀海,觀潮,觀云,觀鳥,觀霞,觀霧卻無一不是在最好的位置上。步出前院有山泉,後山就是各色果樹,山里的猴子還喜歡用猴兒釀從住家手里換各種吃的,脾氣很是溫和,還喜歡和小孩子玩耍。葉家的那些師兄弟們分到了宅子倒是各自都住下,過得十分愜意,唯有這最好的宅子,現在正被齊家老爺子霸占著,說什麼,什麼時候給他的宅子建好了什麼時候還給葉家小少爺。其實,那是齊家老爺子在斗氣呢。他拿出10萬兩黃金想要買下那宅子,葉家小少爺一定不肯,連齊家老爺子也不得不耍一回賴了。”        這掌櫃的說得十分生動有趣,逗得小姐和劉總管十分開心。連那些在邊上伺候著的侍女也捂著嘴在那里笑。        “什麼宅子,居然十萬兩黃金都不肯賣?”要說劉總管有些難以置信倒不如說他是主動問話,讓小姐的疑竇都能得到解釋。        掌櫃的欠身說:“這個小老兒可也不知道了。不過,兩位貴客從京城來,如果只知道葉氏工坊的家具富麗華貴,那恐怕並不足以知道葉氏的好。葉家那些家具圖樣都是出自葉家小少爺的手筆,小老兒曾經從少東家嘴里聽到過葉家小少爺的只言片語,大概是能夠解答尊客的問題。葉家小少爺曾有言說,除了客廳,其他地方都是他自己的,不用擺排場,不用管別人看得慣看不慣,唯有要自己住得舒服而已。葉氏工坊那些看起來不登大雅之堂的椅子桌子和床,卻都是最舒服的。宜城那些富戶,不少是明著擺出一套看起來堂皇的家具,私下用著的卻是葉家那些最好用最舒服的家具。葉家小少爺挖空心思給自家造的宅子,又是在山頂擺明了不是准備接待客人的地方,到底舒服到了什麼程度,那就不是小老兒我可以揣測的了。”        這幾句話很有道理。京城里達官貴人是多,居家難免講究排場,卻甚少考慮到自家是不是合用,住的是不是舒服。多數人也就是覺得廳堂陳設華麗,反正住著住著也就習慣了,舒服不舒服的問題擺到一邊不提。        掌櫃的零零碎碎說著好玩的事情,時間過得飛快,不一會,臨江樓的少東家杜風池已經來了。杜風池看上去二十四、五歲的樣子,穿著一身青灰色的綢衫,顯得極是干練。杜風池在樓梯口聽掌櫃的稍稍介紹,當聽得到現在這一行人還沒表露過身份,稍稍一愣。杜家海商出身,紮根宜城,這些年做的卻是酒樓客棧的買賣。杜風池走南闖北,閱曆甚廣,怎麼會看不出來那些護衛都是身手十分了得。看樓下那些護衛們已經用餐完畢,但既然主人在樓上他們也就等著,都是叫了幾壺茶水,一邊喝茶一邊擺開了“行軍棋”。雖然吸引了酒樓里的很多閑客觀戰,但護衛們自己卻都很安靜。這份紀律,還有喜歡行軍棋的特點,恐怕只有京城少數幾支禁軍才有這等排場。禁軍出京並不犯忌,可他們護衛著的是誰呢?那個看起來身子柔弱仿佛風吹就倒的少女,究竟是何方神聖?        杜風池不敢唐突,遠遠的就對那兩個護衛拱手道:“勞煩兩位通傳,杜風池求見。”掌櫃的可以走近那是因為他是伺候著的人,但杜風池前來可就是正式見禮,這之間的區別杜風池不敢輕忽。要是仗著剛才掌櫃的和他們言談甚歡就貿然上前,只會給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劉總管從屏風後迎了上來,說:“杜家少爺這邊請。”他領著杜風池走到屏風之後,讓杜風池坐在他剛才的位置,而他自己則站在了小姐身後。小姐對面的位置,居然杜風池都不夠資格去坐。杜風池只覺得對方高深莫測,不敢計較對方對于自己身份的評價,他恭敬地問道:“還沒有請教小姐如何稱呼。”        劉總管看向小姐,看到她微微點了點頭,他沉聲說道:“鄙家小姐姓卓。”        卓?這在東平國不是個大姓氏,能夠有這份排場的世家,恐怕只有現在東平國兵馬總統領,大將軍卓莽一家了。卓莽的妹妹卓秀是東平王後,卓莽則是和當今東平國主談文培一起戍守北疆10余年,一起在刀頭里滾大的交情。        杜風池立刻就覺得,對方還讓自己坐下,實在是很有禮貌也很看得起自己了。他也不敢多問,說道:“卓小姐願意下榻薰風閣是鄙家的榮幸。薰風閣從上月開始灑掃不休,隨時可以入住。只是現在蓮池尚未成景,蓮蓬青澀,不免有些有礙觀瞻。還請小姐見諒。”        卓小姐微微頷首道:“這就是天時了,怎麼強求得了。杜家盛情招待,小女子也很想看看薰風閣勝景,叨擾之處還請見諒。”        杜風池和卓小姐客氣了幾句,又介紹了一下薰風閣,正當他想要索性一路延送卓小姐一行去薰風閣的時候,一個伙計蹭蹭蹭地跑上了樓,看這杜風池在和卓小姐答話,一副著急的樣子。        “杜公子,不耽誤您的事。找個伙計帶我們去就行了。”卓小姐指了指樓梯口的伙計說。        杜風池微微欠身致歉,走過去和伙計說了幾句之後,臉色一變。他重又走到卓小姐身側,長揖道:“小生本該一路送小姐去薰風閣,但朋友有事,還請小姐原諒。”        卓小姐微笑著說:“杜公子盡可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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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10-10-8 12:20:39

杜風池吩咐了掌櫃幾句,就急匆匆地離開了。掌櫃的先前已經收了金子,現在怎麼也不肯再收餐點的費用,囑咐了一個機靈的小二給他們領路。一路恭送著他們走出了臨江樓。待得卓小姐走出臨江樓的時候,馬車已經在門口等著,護衛們也都上馬等著了。        卓小姐忽然想到了什麼,問掌櫃的:“除了吃喝的場所,出去采買東西的地方,宜城可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宜城商賈云集,但除去吃喝購物,能說得上好玩的地方還真的不多。掌櫃的一時愣住,居然看向邊上那個聰明伶俐的小二。小二脆生生地說:“要不,小姐去鴻運巷看看?今天在鴻運巷弈戰樓是行軍棋的月賽。我看小姐您的衛士里都是行軍棋的高手……”        掌櫃的打斷了小二的說話,賠笑道:“鴻運巷確實是熱鬧的。宜城的青年少年倒有一大半喜歡跑跑弈戰樓。不過,小姐您看是不是先去薰風閣落腳了再說?”        提到弈戰樓和行軍棋月賽的時候,卓小姐就注意到周圍那些衛士們開始豎起了耳朵聽了。她笑了笑說:“就去鴻運巷看看吧。”        卓小姐轉向那些衛士,說:“剛才誰輸的最慘的,帶著巧兒去薰風閣先安頓,其他人一起去吧。”        衛士們熱烈地應聲道: “是。”而那幾個剛才輸了棋的,不免哀聲歎氣。掌櫃的連忙又叫了個小二給他們一行帶路。剛才杜風池已經吩咐他無論如何要讓這一行人滿意。        小二一路小跑,引領著他們穿行于鬧市。雖然他們不欲引人注意,但以這些衛士的身姿氣質,竟然是想要低調都不行。劉總管則坐在駕車衛士身邊的車轅上,在車啟動之後,他輕聲報告說:“剛才杜風池被叫走,說是葉家出事了。”        卓小姐微一沉吟,說:“劉叔,派個人去看看。這個葉家小少爺太有意思了。”        “是。”劉總管答道,隨即他一揮手,一個衛士趕緊湊了上來。“航天奇,你去葉家看看,到底怎麼回事,有了消息就來回報。”        一行人不久就來到了鴻運巷。鴻運巷有兩丈多寬,雖然人流如織,卻也並不太顯得擁擠。只是在那弈戰樓前,聚集起里三層外三層的人流,幾乎連弈戰樓的門都看不到了。在那門口掛出來的是巨大的棋盤,而大家都聚在棋盤周圍。        小二熱切地眺望了一下,隨即捶胸頓足道:“今天居然是謝小憶進了月賽決賽,早知道我下午就向老板告假來看了。現在恐怕是擠不進去聽講解了。”        一名衛士問道:“這謝小憶很厲害嗎?”        小二回話道:“好叫諸位大人知曉,剛才看諸位大人都是用的黃銅的棋子和榧木的折疊棋盒棋盤,這可是最高等的一套了。諸位大人們棋力也很是厲害。但這樣的棋盤,像我們這些打雜的小工都是用不起的。小人也只有一套陶制棋子和竹制的棋盤。弈戰樓里租用棋盤棋子收費甚廉,我們這些喜歡玩行軍棋的才能在下工以後經常來。但練習有限,棋力也總是上不去,真的下起來,總是不敵那些家境比較好的少年。可這謝小憶,和我們一樣也是打小工的,他現在還每天在碼頭扛包。要說這宜城的貧民里,謝小憶是當之無愧的第一高手。”        行軍棋易學難精,分成兩方對弈和四方對弈兩種玩法。每方開始的時候都有一定的分數,用分數兌換出不同類型的兵種配制。有人喜歡騎兵有人喜歡步兵有人喜歡混合有人喜歡專精,而不同兵種的校尉也需要不同分數兌換,還有不同等級。由此演發的精兵戰術和人海戰術都各有特點,連軍中將領都覺得行軍棋的設計者一定是懂軍事的。在同來的這些衛士里,還著實有幾個酷愛行軍棋的高手。這個和小二對話的魯丹就是其中之一。        “那講解又是怎麼回事?”魯丹問。        “每次月賽決賽的時候,對弈雙方擺出的棋,都立刻傳到外面大廳。每次都有兩位或者幾位行軍棋的高手,給大家講解為什麼雙方會這樣下,有什麼好處和壞處,推測雙方優勢劣勢和下一步會怎麼走。這些講解可是十分精彩,很多原先想不明白的戰術,被這些高手們一點就通。”小二一臉憧憬地說。“外面掛大棋盤就不管了,沒有人講解,大家稀里糊塗看了就算了。水平高的還好,本來棋就臭的,看到最後也只能知道誰輸誰贏,就是不知道為什麼。”        等再走近一點看清楚了大棋盤邊上掛著的另一名棋手的名字,小二瞠目結舌道:“難怪聚了那麼多人啊。和謝小憶對陣的居然是索錚。”        魯丹問:“這索錚很厲害?”        小二開心地說:“索錚的哥哥是葉氏工坊的二師兄,他自己也是葉氏工坊的學工。現在葉氏工坊的幾位管事的都忙著弄齊家老爺子的宅子,想來葉氏工坊負責做棋子的人里就有索錚一個。他可是整天和棋子打交道的。索錚下棋的路數天馬行空,不拘一格,經常出怪招的。大家都很喜歡看他下棋,那完全不兌校尉上場的超級人海戰術就是他首創。”        魯丹聽得一愣一愣。京城雖然行軍棋也逐步興起,但決沒有像宜城這樣熱鬧到了可以圍著大棋盤有人講解有人直播的地步,至于戰術上,更是“落後”于宜城好幾個月。這人海戰術已經是他們軍中的人笑罵的流氓戰術了,超級人海戰術又從何說來?        “這行軍棋也是葉家的買賣?”小二混沒有注意到這如同響在耳邊的聲音劉總管。小二和魯丹開始對話的時候,劉總管就不斷將兩人的對話轉述給卓小姐。聽到這行軍棋也和葉家有關,劉總管也不禁發問。        小二用力點頭道:“是啊。葉家小少爺創制了行軍棋,開始的時候大家只覺得那棋子做得精致當是個玩意兒。後來流傳開來,大家才開始覺得,這行軍棋千變萬化,實在是好玩。葉家開了弈戰樓,可以租用棋子棋盤,我們這些小工貧民也可以在這里玩,主要是這里隨時能找到對手。水平臭的,不管他家里多有錢都是臭棋。富家寒家,到了樓里就是一樣的了。我們這等小民,有一套陶制的棋可以玩也就好了,那些富家公子還有人專門收集黃銅的棋子。不過,那雕琢成人形的黃銅棋子,的確是精致漂亮。我也有一個黃銅的弩手。這玩法也很多,以前只有兩個人,4個人,後來有人弄出了3家互不相幫的玩法,還有人用好多副棋子放在一起進行大軍搏殺。現在弈戰樓二樓就有半層是給大搏殺玩法留的地方。不過,還是玩兩人對殺的多,比賽也是照著這個規矩來的。3樓是挑選好手一起試驗新玩法的地方,據說比大搏殺玩法更刺激新鮮。普通的玩法只有槍兵,戟兵,劍兵,弓手,弩手,騎兵六個兵種。3樓在試驗的玩法據說現在有19個兵種了,要不是葉家小公子最近忙著齊家老爺子的宅子,估計還要多幾種。和葉家相熟的幾家少爺都死命在催呢。不過這3樓,要上去也不容易。不單要棋下的好,還要本地可靠人家作保。”        魯丹奇怪道:“下棋要做什麼保?”        小二嘿嘿笑著說:“三樓的棋盤是宜城和周圍地勢照著做出來的沙盤。是總督彭德田大人送來的,那里研究新玩法,隨時都有宜城總兵府的人在邊上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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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10-10-8 12:20:55

在卓小姐吩咐下,魯丹和小二,還有另外兩個酷愛行軍棋的護衛們擠進了弈戰樓,去聽大盤講解。小二一看講解的人,就沖著魯丹說:“你們運氣真好,今天是焦抗在講解。這家伙雖然棋下得不好,但講解可是最精彩的……”他的聲音即刻淹沒在了嗡嗡的低沉的人聲中。        卓小姐帶著侍女思思和劉總管,踏入了弈戰樓隔壁的弈戰小鋪。雖然名為小鋪,但這專營行軍棋和相關用品的鋪子也有上下兩層,櫃台擺得極為寬闊。除了各種價目不同的行軍棋,便攜行軍棋盒之外,還有保養各種材質的棋子的各種小工具,可以將全都雕琢成人形的棋子分類碼放的專用棋子盒,乃至于提供對弈雙方使用的計時沙漏,計時響鍾,甚至于繡著行軍棋里各個兵種圖樣的靠墊……一個下棋的人可能需要的各種東西竟然是應有盡有。        看到卓小姐帶著侍女和一個中年侍從走進店里,立刻就有一個長得十分可愛的少女迎了上來。看那少女肌膚勝雪,眼眸是綠灰色,雖然是黑發卻有些蜷曲,看起來居然是個混血兒。少女熱情地迎上來,問禮道:“歡迎光臨,這位小姐可用我給您介紹一下嗎?”        卓小姐微微頷首道:“這里那麼多東西,可有些什麼特別的?”        那少女立刻滔滔不絕地開始講解起店里的各種商品來,無孔不入的商機被詮釋成了對棋手各方面的無微不至的關懷。少女的伶牙俐齒連向來心氣平和的劉總管也有著強烈的被忽悠了的感覺。少女介紹了一遍,看卓小姐雖然很是好奇,但似乎並沒有多少購買的欲望,只是隨手挑選了個沙漏和一副青瓷棋子的便攜行軍棋盒,少女立刻就靈機一動,介紹道:“行軍棋雖然在宜城喜歡的人很多,但還是有人覺得行軍棋不夠機巧,而且,殺伐氣有些重了。小姐可否移步到二樓,二樓現在主營的是行軍棋的大搏殺玩法的地形構件和最繁複精巧的幻靈棋。”        卓小姐又被引起了興趣,跟著少女來到了二樓。二樓大半的空間擺滿了階梯型的貨架,上面都是一個個模仿各種地形的構件,立刻吸引住了卓小姐的目光。        “小姐,現在大搏殺玩法很是流行呢。不過兩邊加起來至少要擺開6幅棋子,在桌上就放不下了。在弈戰樓里倒是有足夠大的棋盤,但好多人家里都是在書房或者臥房里,搬開桌椅,用書籍乃至各種物件堆出地形來玩。一來這樣很不方便,而來也容易損壞物品,尤其是書籍畫卷什麼的,碰壞了一點也很可惜。這些地形構件就不同了,拼起來放在哪里都能用,收拾起來也很方便。買棋子棋盤的少年人,倒是有不少能攛掇著家里大人們給他們買這些地形構件。”少女的解說引起了卓小姐一陣苦笑。        “早知道有這種東西,我書房里的琴譜就不會讓那兩個臭小弟弄壞了。劉叔,等下讓魯丹來,把這里所有的東西買一套回去。回京以後間房子讓那些家伙折去,再別進我的書房了。”卓小姐惡狠狠地說,那嗔怪無奈的神情實在是動人。        劉總管呵呵笑著應是。        少女看到必然會有一筆大生意了,心里喜悅,但她心思一轉有轉到了更深的方面:“小姐,你們是京城嗎?連京城也有人玩行軍棋?這大搏殺玩法守則,可是才出來沒多久呢。”        “哦?”卓小姐好奇道:“這玩法還有講究嗎?”        少女從一側櫃台上拿出一疊小冊子,恭敬地遞給卓小姐。“這是正規玩法的規則說明……這是三國征戰玩法的規則……這是大搏殺玩法的規則,鄙家少東家上個月才修訂完了印的。還有這個,就是幻靈棋的玩法和說明了。幻靈棋規則繁複,其實我們店里的伙計也還在學,倒是不好向小姐您解說了。這冊子還請您收下,要是有對于棋的規則有什麼可以補益的,請隨時指教。”        看著那厚厚一本,怕不有400頁的規則和介紹,劉總管也倒抽了口冷氣,不管怎麼樣,能夠設想出那麼繁複的規則,那就不是一般人啊。想要弄懂了再開始玩,實在是不容易。        “京城里玩行軍棋的倒是不少,棋子棋盤都不貴,就是玩法上,比起宜城這里粗陋得多了。”卓小姐很實在地說。        少女說:“鄙家少東曾想過要在京城開一家弈戰樓和弈戰小鋪的。但少東家事務繁忙,就耽擱了下來。在宜城只有我們這一家是葉氏開的鋪子,倒是有不少商人從我們這里進了棋盤棋子和其他物事,在自己店里賣。想來京城也是如此。要不是這樣,小店這幾個月銷出的棋盤,怕是宜城每家人都有一副了。”        “那麼多!?”卓小姐笑著說,“貴店少東家的生意可精明得緊。我來宜城才沒幾個時辰,聽到貴店少東的名字卻有不少次了。”        那少女驕傲地說:“少東家的本事可大了。小姐要是有空,轉過前面路口就是葉家的家居鋪子。那里才是最顯少東家本事的地方。”        卓小姐被說得有些心動,看了看劉總管,說:“走,這就看看去。”        那少女並不介意卓小姐此刻就要離去,反正她已經說了會讓下人來買地形構件,光是這一筆生意這弈戰小鋪今天就很有利潤了。少女恭敬地送著卓小姐離開了弈戰小鋪。        從弈戰小鋪到前面路口轉角只有200多步的距離,這麼點路如果還要上車下車,未免矯情。卓小姐拒絕了衛士讓她上車的請求,走在了前面,劉總管一看沒辦法,只好走在卓小姐身側落後一點,不時伸手為卓小姐分來人流,居然在這細節上也絕不肯有失主從禮儀。幾個衛士則分散在周圍,形若無事地四處觀望,注意著周圍行人的一舉一動,顯然對于行刺之類事件的防禦極為嚴密。而落後的護衛們拉著車,緊緊跟著,距離保持得也極為講究。        轉過路口,立刻就看到了葉家的家居鋪子的巨大的招牌。那招牌並不是掛在樓上的牌匾,而是一塊樹立在路邊的巨大的立方體。那不知道什麼材料堆砌而成的立方體外面被塗抹著明亮的寶藍色,上面鑿出的字體里填充著明黃色的物事,極為強烈的對比色襯托出四個鮮亮的大字——“宜家家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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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10-10-8 12:21:04

卓小姐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宜家家居?”怎麼會是這個?        幾乎是立刻察覺卓小姐有些不對勁的劉總管在卓小姐背後張開氣勁一托,柔和地扶住了她柔弱的身軀。侍女思思也立刻發現不對,扶住了卓小姐關切地問:“小姐,你沒事吧。”        卓小姐搖了搖頭,像是要把什麼東西從腦子里甩出去一樣,她皺著眉頭,輕聲說:“沒事,就是有些累了。”        劉總管手一招,馬車立刻上前。這一次,卓小姐也不拒絕,由著侍女思思將自己扶上了車。        “小姐,是不是這就去薰風閣?”劉總管問道,“我這就讓人把小二叫出來帶路。”        “不用了,一邊問一邊過去吧,讓魯丹他們多玩會,別忘記我的事情就行。”卓小姐很體諒地說。        劉總管立刻讓一個護衛前面找人帶路去,讓馬車緩緩而行。不一會,航天奇忽然回來了。他直接在馬上彎腰下來對劉總管說:“問明白了。北甯關薛將軍的兒子薛垣帶著500個士兵圍住了葉氏工坊,說要他們停工讓出工坊,讓軍中工匠制造守城器械。葉家不肯,兩面對峙著呢。我回來的時候,總督彭大人已經帶著兵過來了。薛垣硬擺爵位比彭大人高,在那里罵人呢。”        “哼,”劉總管重重冷哼了一聲。北甯關需要到宜城來造守城器械?那才叫笑話呢。        “劉叔,我們去看看。”卓小姐輕聲吩咐道。        “小姐,要不我過去看看就行了。不讓薛垣鬧得太過分就行,小姐您先去薰風閣休息吧。”劉總管勸道。        “沒事的,我不下車。我煩人多的地方。不過,葉家恐怕是不幫都不行了。”卓小姐最後那句話的意思劉總管沒有完全聽懂。但他知道,既然卓小姐定下了主意,那勸是沒什麼用的。        “航天奇,前面帶路。”劉總管命令道。        葉氏工坊位于永明渠末端,在一片林子中間。永明渠從洛江挖出,縱貫宜城,從另一個方向流進洛江支流青浦江,再流向大海。由于葉氏工坊有漆工,難免會汙染水質,在這永明渠末端可以最少地影響宜城百姓的飲水和浣洗用水。原本安靜的地方現在卻是一片喧鬧。薛垣帶來的500士兵身披騎甲卻手持長矛、沒有馬匹,團團圍住了葉氏工坊。        葉氏工坊的人絲毫不退讓,居然在唯一一條通向工坊的寬闊的道路上架起了塞門刀車和武侯弩車。一副只要薛垣的人敢進攻他們就敢拼個魚死網破。宜城總督彭德田帶來的200騎兵在一邊列開陣勢,卻將武器朝向地面。而在路口,薛垣騎在馬上來回兜著小圈子,彭德田臉氣得通紅站在一邊,另一邊則是剛才見過的杜風池,幾個各有特點的中年人和青年人簇擁著一個十四,五歲樣子的清俊少年,應該就是葉韜葉滄懷了。        “薛將軍,這里是宜城而不是北甯關。你既沒有征用我家作坊的命令文書,我葉家也不在你治下,這命令我絕不敢奉。”葉韜朗聲道。        “文書?我薛垣就是命令文書,把作坊給我出來,耽誤了兵事,你吃罪得起嗎?”薛垣蠻橫地說。        彭德田這個宜城總督只不過是個三品的文官,薛垣卻是三品的武官。在東平國,在有兵事的情況下,同階文官比武官低一階聽用。薛垣死死扣住兵事兩字,彭德田氣得半死卻一點辦法沒有。        “你是邊軍,宜城總兵府宜北水師也是邊軍,為什麼宜北水師連修台弩車都要拿來正式文書一道道過手續才能將弩車送來這里,你一句話就要征用我葉家作坊,不覺得太蠻橫了嗎?”葉韜雖然年幼,但卻絕不退讓。        “蠻橫?哈哈哈……讓你知道什麼叫蠻橫。”薛垣居然抽出馬鞭朝著葉韜就抽了過去。        “劉叔!”一直拉開一點點窗簾看著的卓小姐急道。        “是!”劉總管的一聲應聲猶在耳邊,他人已經像是一道閃電般飛縱了出去。薛垣的手是揮了下去,馬鞭卻在那電光火石的刹那被劉總管奪了下來。        “誰!你是誰?!”薛垣看著忽然出現就大大折了他面子的劉總管,憤怒地吼道。        “薛將軍,你過分了吧。”劉總管淡淡地說。劉總管看了一眼葉韜,雖然剛才馬鞭差點抽在他身上,但他神色淡然鎮靜,一點也沒有怯意。劉總管不由得暗自點頭,轉而注意起了面前驕橫的薛垣。        薛垣身後一個軍士見機很快,看到路邊停著的漂亮華麗的馬車,湊上前來吼道:“一個家奴而已,在我家將軍面前抖什麼威風。把你家小姐請出來讓大伙開開眼?興許跟了我家將軍你家小姐就有好日子過了。”        劉總管左腳勾過一塊石頭一挑,轟然砸在那名軍士胸口。那名軍士立刻就倒飛出去,噴出兩大口鮮血,眼看就不活了。        這一下,薛垣的臉色也變了。剛才還可以說是劉總管偷襲出手,而且他畢竟也沒有全力抽那一馬鞭,被奪下鞭子也就罷了。現在劉總管露出的這一手,卻有些讓人畏懼。        “閣下何人?看你這般本事,諒你也不是無名之輩,管我北甯關軍的事情,不覺得管得太寬了嗎?”薛垣此刻卻是有些色厲內荏了。        “總管大人,”侍女思思捧著一個檀木盒子,碎步跑了過來將盒子雙手遞給劉總管,又碎步跑回了車上。劉總管雙手接過盒子,恭敬地打開蓋子,將里面的東西取出,舉在了空中。        墨玉虎符!?居然是墨玉虎符!        墨玉虎符是調動禁軍的信物,代表著東平國主無上的信任。將墨玉虎符頒賜給一個人,幾乎就是國王將自己的性命交在了這個人的手里。手持墨玉虎符不僅可以調動禁軍,還可以查問天下兵事。雖然現在東平只是偏安一隅,但國力也算得上頗為強盛,這查問天下兵事的權力實在是大得驚人。        墨玉虎符一出全場倒抽一口冷氣,薛垣跳下了馬跪倒在地,他麾下那500軍士也拜服在地。總督那一邊的人,從彭德田開始連帶著200騎兵也立刻下馬拜服,不敢抽動一下。倒是葉韜杜風池等人,從來沒見過這東西,還愣愣站了一會,看情況不對了才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跪倒在地。這一幕看得躲在馬車里的卓小姐竊笑不已。        “我家小姐外出游曆,怕的就是盜匪兵痞騷擾,這才問長輩借了這東西護身。薛垣,我可過問得兵事?”劉總管冷哼著說。        “末將造次……”薛垣腦筋急轉,可現在的情況卻不容得他再有什麼主意了。        “我問你。邊關守軍沒有兵部文書,擅離守地100里的,該當如何?”劉總管質問道。        “末將……末將有文書。”薛垣即刻從鎧甲里抽出一封文書,顫抖著呈給劉總管。        “這上面讓你來宜城購置500匹軍馬,供裝備兩哨騎兵,讓你來造軍械了?”劉總管抖開文書,掃了一眼之後語氣更冷了。        薛垣不敢說話。        “到底你違了多少軍令,不用我教你。五天內自己把請罪書遞到兵部。”劉總管一字一字有力地說,“現在,給我滾。”        薛垣應了聲“是,”立刻就帶著全部人馬走了。剛才被劉總管擊殺的那個軍士的尸體也極為俐落地收拾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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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10-10-8 12:21:18

薛垣一走,劉總管將墨玉虎符重又放進盒子,捧著盒子對彭德田和葉韜等仍然跪伏在地的人禮貌地說:“諸位請起,在諸位面前抖了把威風。見笑了。”        無論是誰,既然手持墨玉虎符,那就是欽差的身份。彭德田起身走近,見禮道:“下官宜城總督彭德田,不知欽使到來,還望恕罪。”說著就又要拜下去。        劉總管輕輕一托,說:“總督大人,我只是個管閑事的,為我家小姐打發些麻煩事而已。並非朝廷欽使,總督大人還請先回。這些天小姐將在宜城落腳,少不得要叨擾總督大人。”        彭德田滿是疑竇地看了一眼停在不遠處的馬車,應聲道:“是。那下官告退。”        剛才還和劉總管見過面的杜風池難以置信幾乎就在一轉眼間,他已經預料得很高的身份的卓小姐居然能拿出墨玉虎符。        “劉總管,這次多承您援手了。”杜風池躬身行禮道。        “這是小姐的吩咐,”劉總管看了看天色,說:“葉公子,如果方便的話,還請撥冗。鄙家小姐想和你聊聊。”        葉韜連忙答道:“不知諸位落腳何處,我回工坊稍作整理,這就前往答謝。”        杜風池說:“哦,小葉,他們住薰風閣。”        劉總管道了句告辭,將裝著墨玉虎符的盒子送回車上就帶著一行車馬走了。葉韜和杜風池還站在原地。        “這薰風閣大概就我還沒住過了。”葉韜抱怨地說,“好歹是我蓋的吧。你們這幾家人也真是不講理。”        杜風池哈哈大笑,他知道只要提到葉韜出圖樣建造的那幾個園子,他就難免會有些郁悶。“這卓家小姐來頭可不小,卓家現在拿著墨玉虎符我倒是相信,可卓家將墨玉虎符交給自家小姐防身?這個好像不太可能。”        “你認得那東西?”葉韜現在還是不知道劉總管剛才拿出來的是啥。        “猜到的。我又沒見過那東西。”杜風池聳了聳肩。        葉韜沒好氣地轉過身,嚷道:“師兄,你把塞門刀車推出來的,你負責重新上油。……老甯呢?老甯!掃地掃地。”        雖然經過一番風波,但葉韜的心情卻像是沒受到什麼影響,他在工坊里換了身衣服就和杜風池一起趕往薰風閣。        薰風閣正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原先杜家在這里就安排了不少仆役循環清掃,保持隨時可以有人住進來的狀態。而卓小姐一行卻更加講究,幾名侍女重新布置了盆景,幾個衛士解下佩刀幫著杜家的仆役進行又一次的清掃。而其余的衛士,除了留在樓里的之外,大半都分布在整個庭院里,正在細細搜索整個園子,竟是不放過一草一木。        看到葉韜和杜風池來了,侍女思思迎了上來,一福,說道:“兩位公子請,小姐在頂層等候多時了。”        踏入薰風閣讓葉韜感慨萬千,這可是秉承舒適與華麗兼而有之的原則精心設計的一代經典樓宇建築啊。這四層的樓閣里的每個簷角,每條走廊和過道,每道隔牆和固定位置的屏風都是經過精心考慮的。雖說是八面來風,卻輕巧地避過了宜城夏天幾乎風向永遠不變的東南季風,因為那吹在身上很硬。而是巧妙利用樓宇間的走道和空隙,形成了以外部的風帶動內部空氣對流的格局。而在樓梯,簷角,天花板等等地方留下的細小到經常會被忽略的設計細節,更是讓這幢樓成為一幢可以細品的精品。        尤其是頂層,層高比起下面三層要矮上一些,但借助大量結構上的設計,使得整個四層實際上能夠做到冬暖夏涼。尤其是,寬闊亮暢的窗邊平台,專門設計的讓躺臥休閑的人使用的家具,讓無論什麼季節,躺在窗邊看書寫字或者品茗下棋乃至于拈花飲酒直到睡著都成為一種享受。        踏入頂層,看到了懶洋洋地躺在窗台邊上的卓小姐,葉韜立刻就明白,這卓小姐同樣是一個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卓小姐靠在蒲草編織的軟墊上,身邊的矮幾上放著一杯清茶。煮茶水的小爐子就放在幾步之外的石台上。矮幾上還放著一盤桃子和一盤糖水玉米粒。或許是時常停在窗沿上的小鳥實在是很漂亮可愛,卓小姐居然用掌心捧著幾粒玉米粒誘引這鳥兒停在她的掌沿去啄食那些玉米粒。那專注的神情極是動人。        “小姐,兩位公子到了。”思思碎步跑了上去,為卓小姐換上一杯熱茶。隨即就退下了。        卓小姐看那小鳥停在她的掌緣居然貪那幾粒玉米的吃食不肯飛走,索性將裝著玉米粒的盤子放在了窗台上,讓小鳥扒著盤沿吃個痛快。        用汗巾擦了擦手,卓小姐招呼著兩人在她對面坐下。“小女子身子弱,驟然起坐怕是要暈過去的,疏了禮節,還請兩位公子不要見怪。”        葉韜和杜風池連聲說:“小姐自便。”        “這薰風閣果然是不同凡響,從下面的庭院,池塘,石階開始,居然是沒有一處不用機心。雖然薰風閣並不是宜城最高點,在此眺望沉藹落暮卻是個絕佳的地方呢。在這鬧市叢樓中,居然還能偷得一片江景,實在是難得。尤其是這樓里,居然隨意坐臥,都是那麼舒服。京城花了大價錢造的園子,比起這里來實在有幾分不如呢。”卓小姐顯然很是喜歡薰風閣,評價極高。        “不敢。京城的園林大師營造園林,所求目的和這薰風閣就不同。這樣比較,對那些大師們卻是不公的。”葉韜謙虛道。        卓小姐笑著說:“也不是相互比較,這舒服兩個字見仁見智,只是大概我比較喜歡這里,比較喜歡這樣的舒服罷了。這頂層閣樓原本聽臨江樓的掌櫃說的,還以為是四處串風的,現在一看才知道,居然是個冬暖夏涼的好地方。可惜我在宜城,卻呆不了多久呢。……嗯,說不定明年後年到了冬天再來。就是不知道冬天我這身子是不是捱得過這一路顛簸了。”        看著卓小姐蒼白的臉,只是在夕陽下才顯得有幾分血色。葉韜看著這個看起來比自己還小那麼一些的女子,心里升起一陣憐惜,他勸慰道: “卓小姐,還是身體要緊。此心安處是故鄉,只要是心能安下的地方,何處不是景觀呢?這亭台樓榭的營造,只是小事而已。”        卓小姐點頭說道: “此心安處是故鄉。說得好呀。葉公子,今天小女子去了弈戰樓,聽那店里售貨的小妹說,公子本有意去京城開設弈戰樓和弈戰小鋪的。其實,葉氏工坊的家具在京城都賣得貴到天上去了,公子要是有意進京開業。到時候請順便來為小女子也造那麼一個舒服的居所。”        葉韜略有些苦笑地說:“京城里出自葉家作坊的東西不少,這里多少也有些耳聞。但地方不同,想法也會不同,在下卻是沒有在京城也能獲利的信心。宜城雖然商賈云集,逐利的氣氛卻並不很濃,反而是因為氣候適宜,好多富商以宜城為養老之地,追求舒適愜意而不好排場。這才讓在下疏懶安逸的性子能夠有所發揮。到了京城……這宜家可還真的能宜家嗎?在下卻沒有這番自信。只是如果小姐想要造園置樓,憑書信一封,在下即刻趕去京城,但憑驅策。”        卓小姐沒有接著葉韜的話頭,反而興致勃勃地建議道: “那弈戰樓總可以開到京城去吧?行軍棋居然有那麼多花樣,要不是去看過了弈戰樓還真的不知道呢。京城里的子弟們和軍中兵卒校尉中行軍棋很是流行,連那個大搏殺玩法,雖然並不知道這里居然頒布了正式的章程,可大家私下里約定著,也玩得有些模樣。我家里還有三個弟弟,小的那兩個整天跑到我的書房里擺開十來副棋子殺得昏天黑地的,還不知道收拾。要是你把弈戰樓和弈戰小鋪開在京城,京城那些浪蕩子弟們怕是要被你掏空囊中最後一分銀子了。”        其實,葉韜對于弈戰樓到底能發展到什麼地步也是很感興趣的。他想了一下,說道:“這倒是可行。只是最近葉氏工坊也在趕著工,恐怕也要到年底明年初才能出人手去京城了。”        卓小姐調笑道:“趕工?為了拿回自己住的房子?”        葉韜有些尷尬,這連著造房子卻還沒得自家住的事情實在是有些搞笑,誰能想到,幾套房子讓那幾個來頭那麼大的老家伙們連連耍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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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10-10-8 12:21:31

卓小姐沒有繼續打擊葉韜。她禮貌地問道:“兩位沒有什麼事情的話,可否賞光和小女子一起用餐呢?”        葉韜不置可否,杜風池卻說道:“小姐相邀,原是不敢推辭。但在下與朋友有約,既是用餐,也是議事,這有約在先,卻是沒有了與小姐共進晚餐的榮幸了。”        卓小姐笑著說:“杜公子有事的話,小女子不敢耽誤。那葉公子呢?”        葉韜覺得氣氛有些奇怪,這卓小姐好像對自己的事情很有些關注,留下自己吃飯恐怕還有別的事情要說似的。他聳了聳肩,說:“蒙小姐相邀,是在下的榮幸,不敢推辭。”        杜風池又聊了幾句就告辭了。這時候,魯丹已經從弈戰樓看完了棋賽聽完了講評,又在弈戰小鋪里逛了夠,才買好了東西回來。弈戰小鋪的生意做得極為細致和遠見,隨著那些地形構件又送了3套各種棋類和附屬產品的說明目錄。魯丹覺得有趣,就讓侍女巧兒在向卓小姐稟報的時候捎了一套冊子上來。        葉韜看到這套冊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這卓小姐今天幫了自己那麼大一個忙,居然還讓人家在自家鋪子里花錢買了那麼多東西。弈戰小鋪的規矩也是葉韜定出來的,這送三套產品目錄到底是消費了多少錢,他心里很是清楚。他連忙說道:“不知道小姐對行軍棋也有興趣,這些東西應該由在下奉上。倒是不好教小姐破費的。”        卓小姐不以為意地說:“就這些東西也沒多少錢。比起讓我家那幾個弟弟繼續在我的書房里糟蹋東西,可算是便宜得緊。公子別放在心上。今天看了弈戰樓,在弈戰小鋪里走了走,倒是沒去看那葉氏工坊打造的家具。不過,這 ‘宜家家具’名字可真是別致。適宜于家,又是宜城人之家,簡明溫馨,卻又不乏雋永。公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取的是哪層意思呢?”        葉韜愣了一下,側著頭說道:“起這個名字的時候也沒多想什麼,覺得不錯就寫了下來。”        卓小姐又問道:“那藍色碑體和黃色的字又是怎麼弄出來的?能把顏色調得如此鮮亮已經是不容易了,而放在露天風吹雨淋的,居然不褪色嗎?”        葉韜很是有些自豪,的確那塊招牌是動了大腦筋的,風吹日曬雨淋整整幾年,都沒有損失一點顏色。倒是好奇的人偷偷去刮掉了一點,修補起來費了些功夫。葉韜說:“藍色和黃色兩色雖然色澤不同,但那招牌上用的方法卻是一樣的。先是找來植物和礦物的染料底料,選擇顏色比較正,又不溶于水的粉末顆粒,和石膏絆在一起。這石膏只是造型劑,本身也怕日曬風吹雨淋。這招牌的秘訣在于一種魚膠,將魚膠和那些粉末石膏絆在一起,等魚膠一干,就一點都不怕風吹雨淋,就好像是冬天吃魚的時候,魚湯一冷變成的凍有些類似。只不過這凍,可就堅韌得多,雖然比不得石頭,但硬度和光澤和瓷器有些類同。只是這種魚膠也不容易收集,雖然動過腦筋想用魚膠搞些花樣,但產量卻一直上不來。”        卓小姐聽得仔細,頷首道:“倒還真是個奇怪的辦法。今天走到路口那里我有些頭暈,沒有湊近去看,回頭看來還是去看看。這招牌的確有些意思呢。”        葉韜笑著說:“只是皮毛小道,不敢有勞小姐尊駕。回頭我讓工坊用一樣的方法做兩塊鎮紙大小的東西讓小姐賞玩吧。”        卓小姐極為詭異地一笑,讓葉韜有些捉摸不定這卓小姐到底是怎麼個意思。卻見卓小姐索性拿出那本幻靈棋,詳詳細細地問起那繁複的規則來。        大概是從來沒有看到過卓小姐那麼較真地和人討論某些事情,劉總管上樓來略略張望了一下。既然無害于小姐,他也就放下心來,在三樓候命了。侍女思思和巧兒跟隨卓小姐應該已經有不短的日子了,她們更為驚異,從來沒見過卓小姐和一個陌生男子能夠如此相契地研究一種玩物。在京城的時候,哪怕是對著仰慕已極的操琴大師公孫緒,卓小姐仍然是一派淡然。實際上,卓小姐的身體差得無以複加,雖然日常行走坐臥都還好,但大喜大怒大悲大憎都是大忌,要調養好身體,居然只有心如止水這四字要訣。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一個天資卓絕的人物,固然是可以為了多活幾天而克制著所有的情感,但那樣活著究竟有多少趣味呢?對著最親密的侍女,卓小姐曾經說過,她能夠保持著那副平靜,只是因為還沒有碰上讓自己無法克制的事情,或者人,而已。        那麼,這個見面至今才幾個時辰的葉韜,是那個能夠讓小姐失控的人?        思思侍候著筆墨,將卓小姐與葉韜兩人討論的東西一一筆錄,聽著葉韜講述幻靈棋那宏偉的構思和繁複的規則,講述這里面每個都不一樣的棋子也頗有樂趣。思思要將那規則想明白都有些難,居然差點忘記讓卓小姐手里始終有一杯熱茶。而巧兒,則被打發去准備晚餐點心。看卓小姐與葉韜討論的熱烈程度,恐怕是准備一邊用餐一邊繼續討論的了。        “思思,來幫下忙。”巧兒的腦袋探出樓梯口,輕聲喚道。卓小姐用餐從來就是她和思思兩個人侍候,別人都不准碰那些餐具的。        思思向卓小姐告罪之後就蹭蹭地跑了過去。卓小姐看了看思思,又看了看葉韜,笑著問道:“葉公子,我可要再問你一次,為什麼那家具店要叫‘宜家’呢?”        “怎麼了?可有什麼不對嗎?”葉韜有些納悶,他現在對于這個卓小姐的心性才學都極為贊佩,但總覺得這個卓小姐有些高深莫測。“難道是有什麼犯忌的?在下一直在宜城,對京里很多忌諱並不知道。”        在那一刻,卓小姐眼波流轉,充滿了狡黠,她微微一笑,調侃的話語對于葉韜來說卻仿佛是驚雷一字字打在心上:“小女子是在想,為什麼不叫百安居,不叫金海馬,不叫亞瓚,不叫允典,不叫達芬奇,不叫北歐風情,不叫吉盛偉邦,不叫菱方圓,不叫家飾佳,偏偏要叫宜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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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10-10-8 12:21:42

和已經醞釀感情許久的卓小姐不同,在那一刻,葉韜居然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麼滋味。他不知道到底此刻應該是仰天長笑還是嚎啕大哭,而此刻,兩種宣泄的沖動同時在他心中湧動著。14年了,14年啊!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出現那麼一個和他應該是一個時代的人,那一串別人聽來莫名其妙的名詞,帶著整整一個時代撲面而來。在這一刻,他知道,他不是孤獨的了。        假如他還在那個世界,哪怕是某天忽然宣布真的有外星人,他都不會有如此刻那樣激動。外星人,那的確是個稀罕玩意。可是除非他們准備進攻地球,否則都和自己沒關系。但是,14年郁結在心里的話,14年有朋友有家人卻一樣孤獨的生活終于可以向人敘說,終于可以被理解。相互理解,這對一個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葉韜全身都顫抖著,緊緊握住了卓小姐的手,他無法預料下一刻自己內心的情緒會如何表露出來。在這一刻,這個世界上仿佛只有他們兩個小小的人兒。        卓小姐一樣是激動的,但她醞釀了許久的感情,設計了那麼長時間的對話,早就將仿佛山洪一般的情緒化解成為山澗溪流,雖然同樣奔湧,卻不會傷到誰,尤其是傷到自己。卓小姐的眼眶里帶著淚珠,但她的臉上卻是笑意盎然。        “你可別哭出來啊,這可不是我欺負你的。”看著激動得不能自已的葉韜,卓小姐這樣說,她沒有把手從葉韜手里抽出來,哪怕她覺得有點疼。        卓小姐的話太有殺傷力了,仿佛是一根針紮在了葉韜情緒的氣球上。葉韜那激越不能自已的情緒仿佛“咻”地一下就被吹散了。        “你……你……你真是……”,滿腔的激動居然被卓小姐一句話變成了哭笑不得。        “嘻嘻,”卓小姐極為自得地笑了,輕輕把手從葉韜手里抽了出來。卓小姐也是14歲,她終于可以拋去14年的偽裝,和葉韜一起,以最自然的方式談話。“你看你,那麼大力氣,我的手好痛的。”        葉韜撓了撓腦袋,想要再捧住卓小姐的一雙手好好呵護,可又覺得唐突。“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忙不迭地認罪。        “先一起吃飯吧,別露了馬腳。”聽到樓梯有了響動,卓小姐壓低了聲音說。        既然已經將最為關鍵的問題挑破,余下的一切都可以慢慢來。他們在這個世界上享有了14年偽裝的人生,對于這樣的小問題自然是駕輕就熟。        晚餐是極為精致的。雖然卓小姐一行才剛剛來到薰風閣不久,但各種物事卻都已經采辦妥當。幾樣精致的小菜放在“玉質金聲”的甯城云窯的精致瓷器里,顯得更是好看。可問題是,思思和巧兒似乎完全沒有將葉韜當作會被邀請一起吃晚飯的對象,她們只在卓小姐的面前放了一副碗筷。        思思和巧兒對于這一套可以說是玩得爐火純青。在京城的時候,圍繞在卓小姐身邊的討厭的人著實不少,而卓小姐因為要管著些事情,總也不好閉門不見。當思思和巧兒每次將飯菜送上來,放下碗筷,看著那只有一點點的飯菜份量,皮再厚的家伙也會立即告退。可是,思思和巧兒此刻卻饒有興致地看著葉韜,好像今天的晚餐有些奇怪,略微覺得尷尬的居然不是葉韜,而是她們的卓小姐。        “再給葉公子拿一副碗筷,今天我和葉公子一起吃。”卓小姐吩咐道。        “哦,”反正一直以來,用這種招數趕客人可是卓小姐的創制,今天忽然要留客人吃飯,也同樣是卓小姐的決斷。思思和巧兒也是見多了場面的名門調教出來的侍女,一點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        “兩個小丫頭都習慣了,每次就准備那麼點吃的。”當巧兒和思思放下了另一付碗筷之後站在一邊,卓小姐才輕笑著,以贊賞的語氣說著嗔怪的話。        葉韜也不是不懂得看臉色,也知道能夠跟在卓小姐身邊的侍女,那一定是極得卓小姐心意的。他連聲說著不妨事,是自己來得唐突,但也實在是不怎麼好意思對那少得可憐的飯菜動筷子。        “葉公子,聽得剛才在你家工坊門口所說,你那工坊,已經能修配軍械了?”卓小姐為葉韜夾了一筷子菜之後,問道。        “實際上,在葉氏工坊正式設立之前,總督大人和閔大人就將一些軍械的修配交給家嚴來做的。家嚴畢竟是宜城手藝第一的匠人,而軍械實在是來不得半點馬虎。尤其是這些年閔大人的水師戰船上配備的石炮,機構雖然精細,但也實在是太容易壞了。直到葉氏工坊設立之後,有了第一批第二批的學徒可以在軍中設立修配作坊,故障才處理得比較快了些。但還是有些東西,比如連弩車之類的,仍然會送到葉氏工坊來維修。葉氏工坊雖然以木工為主,但現在已經發展成了能夠兼顧金工,陶工等等工種的綜合性大作坊。不是在下自誇,大到城牆港口,小到家里的茶碟,現在還真沒什麼東西是葉氏工坊不敢修、修不好的。”葉韜侃侃而談,對葉氏工坊現在的情況顯然是極為自得。        卓小姐微微頷首,說:“小女子名下倒是也有些產業,但卻不能像公子這般,將生意做得有如此恢宏的樣貌。適才小女子也曾疑惑過,到底是何樣的人,才能讓我從進宜城開始就不斷地聽到名字。而這葉氏工坊得到如此贊歎,想來盛名之下也實在是有些特異之處,倒讓小女子有些向往了,不知道公子能不能讓小女子前去看看呢?”        不就是想看看我把技術推進到什麼地步了嘛,葉韜暗自好笑,虧這個卓小姐那麼能說話,居然在兩個侍女面前將這番話說成這個樣子。葉氏工坊的確不方便對外人開放,平時哪怕是關系很好的經銷合作者,最多也就是來提貨的時候在葉氏工坊內專設的休息區等候。從葉氏工坊成立至今,只有水師提督閔越曾經為了檢視葉氏工坊是不是有能力將水師的所有修配工作攬下而來參觀過一次。以這個時代來說,這種將軍隊里的技術工作交給一個商人來置辦,也算是開了技術外包項目之先河了。可那還是在兩年之前,而這兩年里,葉氏工坊的技術水准的提高,可不是一個兩個檔次。但對于一個同時代的人,卻不必有什麼遮掩。雖說不是任何一個現代人在穿越之後就有能力發展出一個技術體系來,但看卓小姐的“權勢”,她只需要大致知道一個方向,自然有能力砸下無數金錢,讓這個時代的能工巧匠來將之實現。或許和原先腦子里所勾畫的會有些不同,但也不會差得太多。哪怕是葉韜,當初仔細研究了這個時代的各個行業的技術水平之後,也著實贊歎了一番。        “小姐願意撥冗前往工坊指點,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不知道小姐什麼時候方便,在下自當安排。”既然覺得沒有任何必要藏著掖著,葉韜答應得極為爽快。卓小姐的出現,讓他看到的不僅僅是一個會理解自己也被自己理解的人,更看到了無數的機會。        “什麼時候方便?”卓小姐歪著腦袋想了一下,說:“就明天吧。來宜城本來就不是為了什麼而來,要說賞玩風景,或者游覽地方風物,都是什麼時候都可以。現在看來,還真沒有比你家的工坊更吸引我的了。”        “小姐謬贊了。卻是很少有女子對這種工匠的活計有興趣的。”        兩人的對話,都防備著邊上就站著的思思和巧兒兩個侍女,說得文縐縐的倒是不妨,反正兩人都那麼十幾年過來了,適應這個時代的語言風格只是需要克服的最小的問題,更難的卻是在兩人對話的內容里,既能夠以潛台詞互相交流,又不要露出什麼馬腳來才好。從互相知道了對方和自己是同一個時代,他們就知道,他們今後的生活的交集,那是少不了的。而越是交談,葉韜就越是好奇,這位卓小姐究竟是何方神聖?她提到宜城總督彭德田和宜城水師提督閔越這兩位很有權勢的高階官員,都是那樣一副恬淡的表情,並沒有太將兩人放在心上。固然,能手持墨玉護符的她的確是不必將這二品三品的文武官員放在心上,但對于這兩人的熟悉,卻是掩藏不來的。        正在葉韜苦思冥想,猶豫著是不是應該直接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卓小姐的一個侍衛跑上了樓,稟告道:“小姐,宜城水師提督閔越閔大人,宜城總督彭德田彭大人求見。”        閔越和彭德田的聯袂來訪可以說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墨玉虎符出現在宜城,肯定會引起宜城當地官員和周邊駐軍的聳然轟動。彭德田是一路由地方官升擢而起的文官,當到總督才略有了一點兵權,而且對于京中的情況也不甚了解,自然也就無從判斷這卓小姐的來路。不過無論如何,所謂的家里長輩拿墨玉虎符給她護身這樣的說法,他是不相信的。不過看這卓小姐和她的扈從剛才在葉氏工坊門前的舉動,也不像是巡查地方事務的欽使。想得頭昏腦脹之余,彭德田想到了從禁軍任職出身的閔越。他和閔越在宜城一地相處也已經好幾年,雖然他作為執掌一方軍政的總督不好和閔越這樣的高級武官走得太近,以免朝中的諫官有什麼話說,但總的來說,彭德田和閔越相處還是頗為相得的。        閔越一聽墨玉虎符出現在宜城,急著就讓彭德田領著他朝著城里趕。在回來的水路上,聽彭德田細細將整個事情一說,閔越就沉默不語。對于京中的人、事、物,雖然閔越身在宜城,也算是邊地,但還是有京中的閔家的子弟將各種事情詳細寫成,每月遞送給他,可以說,他對于京中的了解甚至要超過一些在京中做官的家伙。閔越當然知道,什麼樣的人能夠有資格持有墨玉虎符。用墨玉虎符給葉韜、葉氏工坊結尾,無論如何都是殺雞用牛刀,能夠有墨玉虎符在手,品秩和地位絕對都在薛垣之上,只是不想露出身份而已。幾方面一拼合,又是一個嬴弱的女子,那這個“卓小姐”的身份已經是呼之欲出。只是,閔越實在想不明白,到底為什麼,這個“卓小姐”會來到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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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10-10-8 12:21:55

“讓閔將軍和彭大人稍坐,再請他們上來吧。”卓小姐露出了無奈的表情,淡淡吩咐道。        “是。”侍衛應道,隨即就要退下。        “等等!讓劉總管一起上來。”卓小姐叫住侍衛,補充說道。        思思和巧兒扶起卓小姐,走進了邊上的隔間。看著卓小姐那用嬌弱無力來形容都算是一種誇獎的身體,葉韜自然而然地感慨起來。到底是什麼樣的運氣,才能夠在穿越的時候攤上這麼差的身體呢?幸好,這樣的身體是個出生在高官巨富之家的女子,如果家境差一些,如果是男子,恐怕未必能夠將她養到那麼大吧。可是,又是怎麼樣的家庭,怎麼樣的際遇能夠讓一個14歲的女子有這般平淡怡然的性子,確有能夠在行停舉止之間不自覺地露出一種仿佛什麼事情都影響不到她的大氣?        薰風閣的頂層采取的是大起居室和臥室一體的布局,正如葉韜所希望的,在這一層,除了生火做飯大概不太方便之外,幾乎做什麼都行。聽得邊上的隔間里傳來西西索索的聲音和兩個侍女輕笑的聲音,葉韜就知道,卓小姐是去更衣。而就在等候著的時間里,閔越和彭德田就登上了薰風閣的頂層。        對于薰風閣,兩位大人也都十分熟悉了。彭德田總的來說還是個清官,從葉韜手里訛了個園子之後也沒錢再從杜家嘴里將薰風閣挖出來。但閔越可是極為有錢的,雖然已經從葉韜手里硬是買去一個山莊,但他還是沒少動薰風閣的腦筋。但是,這兩人可從來沒有以這樣的心情等上過薰風閣。        “葉韜,你也在這里啊?”看到葉韜,閔越奇怪道。        “見過閔大人,”和閔越太熟了,葉韜行了一禮之後,說,“適才來向卓小姐道謝,和小姐聊得晚了。蒙小姐留下一起用餐,不想兩位大人這個時候到來。……彭大人,今天多謝您來幫忙。日後必有回報。”        彭德田擺了擺手,說:“滄懷不必多禮,這可是宜城的地面上,出來那麼檔事情,卻是我這個總督沒了顏面啊。”        閔越哼了一聲,說:“薛垣?有他好日子過呢。”        “閔將軍還是那麼豪爽啊。”劉總管登樓而上,樂呵呵地沖著閔越說。那神情分明是面對一個熟人,一個老朋友,一點也沒有拘束,更不將閔越當作一個二品大員來看待。        “劉將軍!”閔越深深一揖,竟然是向這位劉總管行禮。“聽彭大人一說,我就有幾分猜到是您了。”        看到閔越這番作態,葉韜和彭德田都是一驚。能夠讓閔越這般舉動的,恐怕東平全國也數不出幾個來。        彭德田連忙上前見禮,說:“不知尊駕到來,先前失禮了。”        劉總管呵呵笑著,說:“不要說什麼尊駕不尊駕了,彭大人不認識我,哪里談得上需要見禮。如果不是這次橫生枝節,恐怕我們這一行的來去,都未必會讓兩位知曉。”        閔越問道:“那位卓小姐可是……?”知道對方沒有表露身份,閔越也不敢貿然捅破,唯恐惹惱了那位性子極為古怪的“卓小姐”。        “正是,”劉總管點了點頭,“不過,既然小姐讓我來和兩位大人見面,恐怕也不准備將身份瞞下去。只是兩位大人,還有葉家小公子,不要將小姐的身份外傳就是了。”        葉韜和彭德田有些拘束,恐怕,這位“卓小姐”的來頭比他們想象得都要大。        果然,閔越得到了劉總管這句話,點點頭為他們介紹道:“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劉勇,曾經是大內侍衛副總管,羽林軍統領。……彭大人,你現在可知道那位卓小姐是什麼來頭了?”        彭德田身體一顫,他雖然消息沒有閔越那麼靈通,但劉勇這人的身份還是知道的。大內侍衛副總管的位置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雖然那只是一個權同二品,不正式頒授品級的職務,但卻有著相當大的權利和相當大的影響力,更代表著王室的信任。而劉勇當年從大內侍衛中退出來,轉任羽林軍統領,是為了給自己的弟弟劉猛讓路,而後,從羽林軍退下來之後就沒有再就任何職位,而是成為了當今東平國主最喜愛的女兒——昭華公主的侍衛長。        “……那,那卓小姐就是昭華公主?”彭德田難以置信地說出了“卓小姐”的身份。        “昭華公主?”葉韜也被嚇到了,雖然已經看出來這卓小姐不簡單,但他可沒有想到居然是公主,先前閔越和彭德田講述劉勇身份,他也不甚了然。京中的人事,又是和王室有關,本來就不是他這樣的升斗小民管得著的,而他,恰好又是個不太喜歡聽八卦的人。可昭華公主談瑋馨?哪怕他這個不喜歡聽八卦的人,都知道一些她的事跡了。        “知道我是誰了就夠了吧,千萬別真的拿對公主那套出來,我可是來宜城玩的,別讓我沒了興致。”公主在這個恰到好處的時間從隔間里走了出來,思思和巧兒為她搬開屏風,扶著她在窗台邊坐了下來。        “參見公主殿下!”雖然昭華公主這樣說了,但大家還是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而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面的公主,雖然有些無奈,倒也不覺得多出乎意料。        “免禮吧。”公主輕歎道,她極為玩味地看了一眼葉韜,而葉韜此刻也極為玩味地看著這久仰大名的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您來宜城真的只是游玩?”閔越問道。在剛剛聽到墨玉虎符的時候,閔越曾經動過一個念頭,以為是京中發生了什麼秘密的變故,而王室派人帶墨玉虎符來宜城調派人手回京勤王。雖然他幾乎立刻就打消了那個念頭,但此刻,這個問題卻還是要問的。        “是啊。京中太氣悶了。”昭華公主淡淡說道,“過不了幾天,大概閔大人就有新的線報可看了,在那里面,恐怕一定是會有我的名字的呢。”        閔越聽得昭華公主的口氣很是有些怨意,立刻就住嘴不敢再問。而昭華公主則繼續說道:“其實也沒什麼。父王要納春南國百蓮郡主為妃,而母後居然允可。雖說兩國之間締結這樣的親緣無可厚非,但既然要送來當王妃,為什麼不送春南國第一美人宋湘筠,不送‘溫文賢德’著稱的四公主,偏偏弄來個以傲慢乖僻著稱,到了27歲還嫁不出去的百蓮郡主?難道我東平王家居然是處理殘次貨品的垃圾簍不成?……我當眾讓春南國的使者下不來台,父王也只好讓我‘思過’,既然我不覺得有什麼過好思,又不方便在京中礙眼,自然只好出來走走。這次來宜城,就是想來看看海。也希望這千里跋涉,不要失望才好。”        說到失望兩字,昭華公主又看了葉韜一眼。        閔越和彭德田聽了公主這番話都是一驚。春南國和東平國的關系很難說是怎麼回事,或許,只是貿易上的互相依賴吧。春南國盛產糧食,這些年來隨著海事正稅的調整,春南國的糧食極大彌補了東平國糧食產量的不足,而東平國的各類匠人的工藝水平天下無雙,也出口了大量的兵器到春南國。如果不是東平國前幾年以出口兵器支持,恐怕現在春南國最西面的兩個州已經要換了人家。西凌國對于春南國的覬覦誰都知道。可如果不是東平國奇招迭出地挑撥,春南國和西凌國當初也不會那麼快打起來,還鬧得不可收拾。        假如東平國和春南國能夠有一樁王室之間的親事,對于兩國關系的穩定,對于貿易和稅務的穩定都是有很大好處的。只是,昭華公主所說的抱怨話,確實也有道理。將那個百蓮公主送來東平,恐怕也不完全是存了好心。如果能鬧得東平宮闈不合,那可是那個百蓮郡主能夠立的最大的功勞了。而從各種傳聞來看,那個百蓮郡主顯然是有這種“能力” 的。        對于這種事情,能夠讓公主解釋給自己聽,固然是一種信任,但這種信任可不是那麼好消受的。閔越和彭德田都知道,現在說什麼都不合適,他們就那樣靜靜站著。        “我也就是隨口抱怨下,已經定下的事情可不是我能改變的了。”昭華公主展顏一笑,打破了略有些尷尬的氣氛,“兩位大人不必介意。我的身份,也就今天在這個房間里的人知道吧,我可還想能好好玩一段時間呢。今天剛來宜城,就能碰上葉公子這樣有意思的人,已經算是不虛此行了。還要在宜城地面上行走段時日,少不得要兩位大人照拂。”        昭華公主說得很是客氣,但閔越和彭德田連聲說道:“不敢!不敢!”兩人也很好奇,似乎就在短短幾個時辰里,葉韜已經在公主心目中留下了相當不錯的印象。以閔越的精明,不免試探道:“葉公子是宜城有名的才子,雖說才學不在詩書上,大概那些個讀書人是看不慣他的,但也當得起公主青睞。而且,要說這宜城和周圍的那些精致,還有城里城外各處好吃好玩的地方,葉家公子可是比誰都清楚。”        葉韜沒有搭話,而昭華公主則淡淡地說:“那最好了。本來還擔心呢,明天看了葉家工坊,之後到哪里去,既然葉公子熟悉宜城地界,正好為我導游,一事不煩二主,那就多煩勞葉公子了。”        閔越一驚,驚道:“葉氏工坊?”        “怎麼了?”昭華公主奇怪地問。        “葉韜他藏著掖著,我和彭大人要去工坊看看那些稀奇東西他老是推三阻四,沒想到那麼大方,居然公主沒表露身份就肯讓您去?……我和彭大人,難免有些吃味罷了。”閔越很愉快地說,“還望公主不介意讓下官陪同。”        葉韜被弄了個里外不是人。他總不能解釋說公主和自己是同時代的人,看看沒什麼,而你們去了我光是要解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要被累死吧?于是他低著頭繼續保持沉默。        “哦?還有這種事情?”昭華公主好奇地看著葉韜,點了點頭,說:“閔大人,彭大人,那你們一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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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10-10-8 12:22:07

葉韜和閔越、彭德田一起從薰風閣出來,天色已經有些晚了。而閔越和彭德田對于葉韜如此偏袒公主,卻又如此被公主青睞都有些不依不饒,一副一定要弄明白的樣子。        “走,去濃翠樓,一邊喝酒一邊把這事情弄個明白。”摸了摸已經開始咕咕作響的肚子,閔越豪爽地說。        “……閔大人,葉韜也在,您還准備去濃翠樓?”彭德田咋舌道。濃翠樓里的飯菜的確是非常有特點,但帶著一個孩子去妓院喝酒吃飯?會不會有些太那個了?        “濃翠樓的花園是葉韜弄的,他去那里比我多得多了。”閔越滿不在乎地說,就如此決定了。“今天讓葉韜請客,居然弄出這檔子事情來。”        葉韜不滿地說:“閔大人,什麼這檔子事情啊。我又不知道那是昭華公主。”        “就是因為你不知道那是昭華公主,才更顯得你重色輕友。知道是公主了,那是沒辦法。”雖然在公主面前都彬彬有禮,但實際上閔越和葉韜私下里的關系非常好,經常相邀了一起吃飯喝酒。要是有什麼新鮮的玩意,互相也是常來常往地分享。        濃翠樓的老板顯然也很熟悉這種純粹來吃飯,對姑娘沒興趣的陣仗,這也是宜城大大小小十幾家妓院里唯一一家會發生這種事情的地方,很難說老板到底是自豪,還是哭笑不得。        擺開一桌子菜之後,閔越先飲盡一盞,說:“葉韜,你說說看,滿打滿算,昭華公主認識你有半天沒有?你呢?認識卓小姐一個時辰就肯讓她去你家工坊,那是什麼道理?”        葉韜尷尬地說:“和公主先前是聊起弈戰樓的那些把戲,說得很是相得。順口說起了些旁的,公主說起想去看看,我也就隨口答應下來。”        閔越嘿嘿笑著,仔細端詳著手里的杯子,說:“白首如新,傾蓋如故……白首如新,傾蓋如故啊……”又是一杯飲盡,閔越說:“原本還擔心你將葉家生意拓展到京中,我閔家不好庇護你,會被那幫兔崽子整天打秋風,現在,有昭華公主可比什麼都強。”        “哪怕是公主,這些事情也不好管的吧?京中的池子那麼深,昭華公主說話就那麼管用?”葉韜奇怪道。        閔越看著葉韜,說:“恐怕,昭華公主的話,比太子爺的話都管用。”閔越的斷語讓彭德田也是一驚。閔越反問道:“葉韜,你多少也知道昭華公主的事情吧?說來聽聽,都知道哪些?”        葉韜低頭想了想,旋即說:“其他的小事情說不准真的假的,但兩個事情傳那麼廣,想來不假。一個是三年前,國主遇刺,昭華公主用身子為她弟弟,也是現在的太子擋下刺客一掌,救下了弟弟,卻從此病榻纏綿。另一樁,就是公主討厭大言無當的腐儒,一連氣走了十幾個國主延請的大儒。”        閔越點了點頭,說:“那些大儒除了嘴上會說,什麼都不會,沒氣死一個兩個就算是公主手下留情了。至于公主病榻纏綿,卻並不是從3年前開始。昭華公主自小身體就不好,一直要用大量藥物調養身體,可還是經常生病。3年前遇刺,也不是挨了一掌,而是被掌力擦中,不然,以公主的體質,絕無可能幸免。但這份舍身救弟的勇氣,卻是不假。但這些都是品性而已。公主之所以說話管用,還是因為她的才能,還有現在她能插手的事情。”        “哦?”葉韜被說得來了興趣,湊趣地問道:“公主不過14歲啊?”        “你不也才14歲,裝什麼蒜?”閔越橫了葉滔一眼,說:“你可知道公主現在管的是什麼事情?”        “不知道!”葉韜簡單地回答。這種問題他要是知道答案那才有鬼了。        “公主從兩年前開始,已經全面接掌王室內幣。宮中所有的采買花費,宮室營造修繕,乃至于禁軍侍衛的開銷,全部要經過她的手。而整個後宮,王後早就不管了。現在執掌國主後宮的,就是昭華公主。”        “什麼?!”這種事情聽起來簡直是天方夜譚一般,彭德田幾乎是蹦了起來。        “開始的時候,我也覺得匪夷所思,直到有些事情國主逐漸透露出來,對這個女兒贊歎不絕,大家才逐漸相信的。這個公主,可不簡單。國主常常感歎,如果昭華公主是個身體康健的男兒,必能成為一代雄主。”閔越搖了搖頭,歎道。        這樣的評價甚至比說昭華公主掌管內幣和後宮更不可思議。但葉韜卻沉默著,裝出一副驚訝得說不出來話的樣子。他相信,真的相信。才能,學識都需要靠時間來培養,和他同一個時代的公主,顯然有著充分的資曆。而她,也以各種方式將自己的才能展露出來了。        “我給你們說個事情,”閔越又盡了一杯,將酒杯重重頓在桌子上。“那應該就是公主最早展示理財本領的時候。你們應該知道,雖然我國富庶,王宮內的開銷一直很寬裕,但對于諸位王子公主,花銷管得卻是很嚴。大概是4年前,國主有一次召來諸位王子和公主,詢問他們平時的開銷,讓他們說說看還有多少錢。結果,昭華公主在王上面前算了半天,說她有4萬兩的財產,2千3百兩白銀的現錢。當時國主就驚住了。按昭華公主的月份銀子,她從3歲開始一直到10歲那個時候,所有的錢加起來,不過1萬1千兩。國主就問,她的錢是哪里來的。公主說,她平時也沒什麼別的愛好,只是喜歡看書,寫字,彈琴而已。看書,大內藏書數萬卷,喜歡寫字,所費不過是紙墨筆硯,上書房邊上的小庫房里一堆一堆,只怕他們這些王子公主不肯去用,彈琴?更是只要一間靜室,幾卷琴譜而已。平時的錢用不掉。她七歲的時候有個侍衛的家里想做生意但沒本錢,正好讓她知道了,她就拿出自己的存銀,借貸給那名侍衛。三個月之後,那商家獲利豐厚,如契約返還借款。算上利息,她獲利3成。雖然她的錢用不掉,但能更多一點也沒壞處,覺得做生意比較有錢,就索性自己盤下了一家客棧,也就是現在京中最為豪華舒適的鴻運樓。當然,是借著別人的名頭來盤下的,沒露王室的身份。稍加整飭,定出更詳盡的條陳之後,光是鴻運樓每年的獲利就有上萬兩,按照年獲利的3倍來計算鴻運樓的價值,算是比較合適。而自後,公主還陸續盤下一家車馬行,一家成衣店,雖說獲利沒有那麼豐厚,卻也絕對沒有虧本。到了公主10歲的時候,這 4萬兩財產恐怕還是公主自己少說了許多。”        閔越歎道:“國主當時也是極為驚訝,派了侍衛和賬房核實之後,也覺得公主在經營理財上實在是有獨到的地方,索性交給了她10萬兩本錢。到了一年之後,國主遇刺之前,已經翻了一倍。還不僅如此,公主為她所沾手的產業定出的各類條陳,詳盡周密,足見公主才華。如果不是因為遇刺讓公主臥床修養了差不多半年,恐怕當時公主就開始掌管內幣了。至于執掌後宮,雖然沒有明著定出條陳,名義上還是王後在管,但京中諸位官吏早就心知肚明是誰說話比較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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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10-10-8 12:22:17

從閔越嘴里說出的內容對于葉韜還是有些觸動的。王室里長大的公主,自然不同于他這個生于平民之家的工匠出身的商人。如果說葉韜將原本平實簡單的葉家木匠鋪發展到現在宜家家居和弈戰樓為主,以為碼頭和軍隊進行修配為輔的大商號並不簡單的話,那麼,一個現在還能稱為小女孩的人在宮廷內要能夠找出各種各樣的機會來將自己的觸角探出去,展示出自己的理財能力卻又要能夠被信任,那就更難了。葉韜不會去想,昭華公主插手商業,盤下店鋪,進行投資的種種行為到底違背了多少所謂的訓導,反正對于他們這兩個于另一個時空的人來說,這種訓導有和沒有區別不是很大。可想到其中要處理的那麼多複雜的人際關系,尤其是現在“執掌後宮”的公主要面對的局面,葉韜就升起了佩服之心。        或許真的是隔行如隔山吧。此刻的公主卻也在贊歎葉韜這短短幾年里的輝煌業績。固然,東平國的各類工種的技藝甲于天下,但學習一門技術和從諸多技術中平衡發展,建立起自己的技術體系完全是兩個概念。要將技術和商業完美地結合起來,還能將自己在現代的那些想法,那些念頭付諸實行並且獲得別人的認可,這其中的難度又何嘗低了。        或許,這兩人的相互敬佩的心情,會從此刻一直持續到很久之後吧。        葉韜年齡尚小,閔越一杯連著一杯豪飲的勁頭幾年里恐怕還波及不到他身上。可葉韜回到家中也已經快是子夜時分了,而父親葉勞耿還在等著他回來。家里的小工坊里還點著一盞牛油燈,橘紅色的燈光伴隨著很有節奏的悠長的刨花聲,顯示出一種特異的,極有葉家風格的讓人安心的氣氛。        父親葉勞耿雖然這幾年里哪怕是對于原先自己最熟悉的打造家具的事情都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了。原先,葉勞耿憑著自己一手紮實的木工活和相當不錯的雕工,雖然說不上多富裕,但在宜城大大小小的各類匠戶里,卻也算得上是前幾塊牌子。置備下的小院子據說是以前一個書香門第所建,雖然有些陳舊,但卻雅致有書卷氣。葉勞耿購下院子和青梅竹馬的女子成了親,滿心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能好好讀書,出人頭地。雖說東平國並不歧視商人和匠戶,但在那些讀書人眼里,在那些趾高氣昂的官吏眼中,商人和匠戶也算不得什麼。可從小就沉默寡言似乎總有些悶悶不樂的葉韜在自己開始收了徒弟教木匠活的時候卻硬是擠了進來。想著子承父業或許也不是壞事,葉勞耿也就沒強按著讓葉韜去讀書,和自己收下的那幾個徒弟一起教。伴隨著自己親手打造的一套小鋸子小刨子小銼刀,葉韜開始了自己的學藝之路。        葉勞耿的幾個徒弟,現在在宜家家居、在葉氏工坊也都是獨當一面的手藝精深的大匠了,可和自己的這個兒子比起來,卻笨得和石頭一樣。不管多難的活計,只要講一遍,葉韜就會了,小時候力氣小,有的活計做不出來,可葉韜也一樣能別出心裁地以其他的辦法做到。葉韜想出來的那些工具,更是讓人耳目一新。弓鑽被換成了曲柄手搖鑽,原先完全靠著手底下的功夫來做的鋸、刨、打磨等等工作,因為工具分類變得越發細致和五花八門而變得輕松簡單。可漸漸地,從選材一直到上漆可以一手包辦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說起純粹木工的手藝,葉勞耿還是宜城的頭塊牌子,可他已經不管選材,也不管漆工,更是將整個葉氏工坊的經營完全交給了自己14歲的天才匠人兒子——葉韜。而自己,則每天專心地在葉氏工坊里管著所有木工活,保證每件東西在這個環節上不要出問題,那些他現在也有些弄不懂的複雜的工藝流程。        看著葉韜從無到有將葉家的木匠鋪子拓展成今天的規模,看著原先只能仰視的杜家,總督彭大人和水師閔大人現在都常來常往,閔越閔大人更是經常跑到自家的小院子來找葉韜,說完了正事不好拉葉韜喝酒卻經常將自己扯著去那些酒樓里喝上一盅。看著宜城大大小小的老板對自家人的態度一點點變化,葉勞耿知道,從現在起,只要不出大的意外,葉家在葉韜手里必將成為宜城新的大戶人家。而葉韜,才是現在葉家,和葉氏整個產業的主心骨。        葉勞耿不知道葉韜的那些想法和手段從何而來,不是出自于自己,而看著葉韜長大知道他不可能學旁家的技藝,也唯有歸結為天賦其才,說不定葉韜,就是老天爺讓葉家興起而降下的星宿吧。當今天杜家公子杜風池來將發生的事情說與自己聽,讓自己不必為葉家的事情擔心的時候,葉勞耿反而更憂慮了。在家里等著葉韜平安歸來,是他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爹。”推開家里小工坊的門,看著認真削出一條條細長刨花的父親,葉韜心里一陣溫暖。        “韜兒,回來了就好。杜家少爺來給我說了今天的事情。那位小姐那邊可曾謝過了?”葉勞耿放下了刨子,抖掉了身上的木屑,對葉韜說。        “爹,杜風池讓我跟你說了好多次了,叫他名字就得。你老是叫他杜家少爺,風池很是尷尬呢。”葉韜知道稱呼的變化折射著葉家的地位的攀升,如果說以往那樣稱呼是尊敬,那現在再這樣稱呼,就顯得生分了。在明知道對方來勢洶洶的時候,杜風池今天卻來工坊幫著壯聲勢,足見兩家的交情。想了一下,葉韜不能對父親說明公主的身份,卻又需要將事情有個交代,還要為以後必然要去京城發展埋下伏筆,他說,“今天援手的這位卓小姐,家里在京城很是有些地位。卓小姐說那薛垣的事情會為我們料理,想來,以後不會再碰上這樣的事情了。”        葉勞耿皺了皺眉頭,說:“欠下那麼大個人情,合適嗎?”        葉韜寬慰道:“沒事的,卓小姐京中想起個院子,該賣力的時候賣力,也就還上這個人情了。大概也就這點手藝,人家還算看得上眼。這活也不好做吧,少不得也要幾個月、半年背井離鄉的。”        葉勞耿呵呵笑著,說:“要說這年頭,有門手藝傍身還真是不吃虧。……也好,其實你也該去京城看看了,就起個院子的時間,說什麼背井離鄉。要是京城能有門路,不妨把葉氏真的弄進去。齊老爺子和杜家公子不是老是說咱葉家的東西京城口碑不錯嗎?”葉勞耿並不是那種會窮擔心的人,而葉韜這些年來展示出的遠超乎年齡的穩健更讓他很有信心。        “這可要到時候再看了。不過,將來如果能有卓小姐照拂,京城里應該不會打不開局面的吧。”葉韜笑著說,看著父親已經放寬了心,他也輕松了許多,“爹,現在不早了,你早點去睡吧。明天卓小姐要來工坊看看,閔大人和彭大人也要跟著一起來。少不得又要忙上一天呢。”        葉勞耿點了點頭,說:“他們不是早就想要來了?工坊里那些東西是好,但對那些大人也不必太防著,也防不住。讓他們看看也好。”在邊上的水桶里絞了塊布擦了擦身子,葉勞耿又嘮叨了幾句就回房睡覺去了,臨了還提醒了句,“你房里的那丫頭也還醒著呢。小丫頭擔心你,晚飯也還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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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10-10-8 12:22:28

“聽說,你房里有個叫蘇菲的侍女?”沒想到的是,當第二天一早閔越就來到葉家院子順道帶著葉韜一起去迎接公主的時候,昭華公主對葉韜劈頭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問題。        “沒錯,他小小年紀就金屋藏嬌,這事情半個宜城都知道。”葉韜還沒吭聲,閔越就在邊上湊趣地應聲。而已經在薰風閣等了一會的彭德田則低著頭,似乎在掩飾自己偷笑的表情。        “回稟公主殿下,的確有個叫蘇菲的侍女。……不過,說不上是金屋藏嬌吧?”葉韜看了幸災樂禍的閔越一眼,說,“說半個宜城都知道,這也太過了吧?”        彭德田順了順氣,喝了口茶,說:“不過不過。這事情是這樣的。……”        “彭大人!”聽著彭德田准備泄自己老底,葉韜也顧不得禮貌的問題了,如果不是現在的場景不太適合,恐怕他會直接跳起來去捂住彭德田的嘴。閔越拉住了葉韜說,“說說而已嘛,你收得如此美貌的侍女,難道我們就說不得?在宜城,這也是一段佳話啊。”        彭德田連連點頭道: “的確,事情是這樣的……”        兩年之前,一直跑宜城到南洋航路的胡商穆罕默德在宜城置備禮物,准備回國去給國王慶賀50大壽。通常,禮物出色的貢獻者,會獲得一個許願的機會,只要不是太過分的條件,國王都會答應下來。這也是當地的一個傳統,國王收到的禮物爭奇斗豔,珍貴非凡,算下來也不會吃虧。穆罕默德當時弄到手一塊巨大的羊脂白玉,足足有一人多高,穆罕默德就動了將白玉雕成一美人像的念頭。可事起倉促,東平匠人的雕刻風格和胡人的風格相差甚遠,出來的東西未必能討國主喜歡,在穆罕默德所屬國家以西,倒是有崇尚寫實風格的雕刻家。但海路來往實在太遙遠,要這樣周折時間上就來不及了。穆罕默德知道當時12歲的葉韜已經隱隱有宜城第一雕工的美譽,加上他以前在宜城置備地產,和葉氏工坊也多有接觸,就找到了葉韜讓他幫忙。        沒想到,聽了穆罕默德的擔憂,葉韜不以為意地說:“就是要和真人一模一樣?那有什麼難的?”葉韜用幾個木塊很快就打出了一個披著輕紗的少女捧著一個水瓶的站姿雕像的小樣。穆罕默德驚喜之下當即拍板讓葉韜負責這個雕像。        葉韜是看到了如此好的材料有些欣喜,而穆罕默德則是因為碰上葉韜這樣的雕刻家而覺得前途光明,雙方居然都沒事先談妥報酬的事情。        不及一月,葉韜將一尊美輪美奐的少女雕像交給了穆罕默德。雕像少女身上的輕紗仿佛在空中飄舞,每個褶皺都那麼真實,少女栩栩如生的如畫面目上帶著幸福的微笑,挽起的發髻和垂下的發絲都一一可見,抱著碩大的水瓶略略側身的姿勢更是將少女的窈窕身姿刻畫得淋漓盡致。按照東方的禮教,這穿著甚是清涼的少女不免被道學先生們要說是有傷風化,可在胡人的境地,乃至在更西方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國家里,這只是比正常衣著略顯單薄一些而已。將雕像放在大廳中,隨著日光從各個方向轉過一圈經過一天,當時穆罕默德和手下的隨從們居然是傻乎乎地看著雕像看了一天。那仿佛隨時會真的邁出步子變成真人的雕像,那絕美的面貌和身形,都讓穆罕默德覺得將雕像作為禮物送出去,實在有些不舍得。        激動之後,他才想起還沒支付報酬。饒是胡人對于工作報酬曆來慷慨,穆罕默德當時也想不出來到底什麼樣的報酬才配得上葉韜的鬼斧神工,配得上這尊少女雕像的身價。而最後,穆罕默德居然將自己從幾年前就開始訓練的一批還沒有長成的舞姬,一共12人,作為報酬送給了葉韜。這批舞姬里有極西之地的法蘭克人,希臘人,波斯人,倫巴第人,羅馬人,巴比倫人,波斯人,也有早年就來東方的胡人和當地女子產下的混血兒。各個都是姿容秀麗。而連續幾年的舞蹈、音律和各國語言文字的訓練讓這些舞姬也不僅僅只是花瓶。舞姬之類的,可並不只是舞蹈而已,在胡人的地界,被客人看中的舞姬往往還要侍寢,熟知此道的穆罕默德自然不會放過這方面的訓練。這批舞姬雖然都還是處子,但從10歲開始就每天擦一遍香油,情濃之時,身體的熱力就會將這股香氣催發出來,混合少女的體香,比什麼催情良藥都要有效。而這些舞姬,雖然最大的16歲,最小的才11歲,卻都是看過真人男女在面前表演各種花色的交媾,對于男女之事也並不羞澀。        這樣的“報酬”當時也是引起一片慌亂,葉韜不知所以,被弄了個焦頭爛額,但穆罕默德當時已經啟航回國,這報酬卻是退不回去了。等到半年多之後等穆罕默德回來再將報酬還給他?讓一批女子這樣被送來送去,葉韜也覺得于心不忍。于是,這批舞姬集中學習了一段時間漢語之後,讓她們在葉氏的框架里各尋出路。兩個年齡大的,或者是漢語學得好的,就被派進宜家家居和弈戰樓、弈戰小鋪當店員。當年著實引起一陣轟動,宜城里好事的人專程去看美女,結果為了在美女面前留下印象傻乎乎買了大堆用不上的東西的年輕人大有人在。而先前公主帶著侍女在弈戰小鋪里碰上的那個混血兒也是其中之一。        葉韜給予這批舞姬的是完全的自由和尊重,她們一起住在單獨的小院里,願意去幾個鋪子工作的可以去,不想去的也可以在葉氏的各種機構里選擇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當時年齡最小的那個羅馬少女,現在已經是葉氏工坊唯一的女學工,還是繪制圖樣設計陶器瓷器的一把好手。當時年齡最大的那位波斯少女,則嫁給了葉韜的大師兄,現在葉韜每次見到她都會恭敬地稱呼她“大嫂”。這批舞姬,因為葉韜而擺脫了被當作物品送來送去的悲慘命運。        可這批舞姬里,唯有一個,一直跟著學各種學問,不願意去工作,只想跟在葉韜身邊。而葉韜,居然也只留下了這個舞姬,當作自己的侍女。而幾乎所有富戶子弟的侍女,都是和服侍的主子住在一個房間,甚至于在主子有妻室之前,是睡在一張床上的。這類侍女的另一個職責就是讓自己的主人在自己身上完成從男孩到男人的蛻變。        閔越的眼睛可是相當毒,自然看得出葉韜還沒染指那個名為蘇菲的絕色麗人。身材正在逐漸長成的法蘭克少女蘇菲幾乎每個月都比上一個月更加吸引人。閔越不免惡意地猜想,葉韜是准備在這朵嬌豔的花朵長到最完美的時候再去采擷。        可雖然他知道這一點,恐怕不少人也知道這一點,但說葉韜“金屋藏嬌”,說半個宜城都知道,卻也不算是怎麼誇大。        彭德田抑揚頓挫,以極為玩味的口吻將其中的過程大致一講,著實讓葉韜有些羞惱。但被宜城兩位實權人物聯手戲弄,這個場子卻不是那麼好找回來的。一時之間,葉韜也唯有惡狠狠地看著彭德田和閔越,一副氣不打一處來的樣子。        “這倒是有些意思,”公主笑著說,“蘇菲……端的是好名字。這蘇菲真有你們所說的那麼漂亮?”        “回稟公主,那批舞姬的姿容俱都是一時之選,而那蘇菲當時看看在其中不過是一般,並不出色,但這兩年出落下來,其動人心魄之處,簡直讓人不能直視啊。葉韜當年挑選美女的眼力,在卑職看來,倒比他的木工活更讓人贊歎。”無視葉韜已經有些發青的臉色,閔越又小小損了葉韜一把。        公主一直都是那樣恬淡宜人,這些軼事無非在她唇角多增加了一抹微笑而已。但思思和巧兒兩個侍女,卻都捂著嘴樂呵呵地笑著。        “葉公子,這蘇菲的名字可是你的侍女原來的名字?”公主問道。        “不是,是在下給起的名字。”葉韜雖然覺得被扯出這個事情來有些尷尬,但也只好打著哈哈想辦法混過去。        公主眼神一亮,說:“哦?為什麼起這樣的名字?”        葉韜心里暗歎,說道:“回稟公主殿下,在下家中藏有一些胡人帶來的書籍,其中有一卷描述一西方絕美女子,洋洋不下千言。當時看在下那侍女同樣出自法蘭克,容姿和書中描繪的那名為蘇菲•瑪索的絕美女子頗有相似之處,索性以此命名。”葉韜心里暗道,這下明白了吧,估計你回頭肯定要去看的……        蘇菲瑪索……公主的眼睛更亮了,沒想到還有這等趣事。她可不相信真的有什麼西方的書籍里描述的蘇菲瑪索,明顯就是葉韜瞎掰的。穿越果然是可以滿足一個人多種多樣的可能性呀。悄悄下了決心必定要去看看那個蘇菲瑪索,公主卻轉移了話題。“時間也不早了。我們這就去葉氏工坊如何?”        眾人連聲應是,而公主立刻補充道:“諸位可要記得,到了那里別再叫破我的身份了。請兩位大人稱呼我馨兒即可。……葉公子,你也這樣稱呼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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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10-10-8 12:22:39

第十六節生煎        在葉氏工坊里邊走邊看,閔越嘖嘖稱奇道:“才兩年沒來,居然完全變了個樣子。”        葉氏工坊占地極為寬廣,周圍的人工林隔絕了工坊的噪音外傳,也隔絕了外面的人窺視葉氏工坊的視線。乍一看,整個工坊更像是一個倉庫區。兩排高大寬敞的房屋占據了絕大部分,只留下了中間比較空曠的一片鋪著青石板的平地。稍稍走進,可以看到每兩個廠房之間有一條走道,里面有一口水井和幾張長凳,想來是讓學徒和學工們在工作之余休憩使用。而這樣密度的水井,也在這個木質建築為主的時代里最大限度地保證了消防安全。這些廠房已經很注重消防事宜了。所有的廠房牆面都是耐火磚砌成,將木質的梁柱包裹在牆體里。而屋頂,由于這個時空的技術水平所限,也只好用木料搭出框架來。但這里采用的屋頂框架有傳統的宮室建築使用的斗拱堅實穩健的特點,卻相對輕質,避免了浪費木構的承重能力的問題。在高于人身高的地方,牆上是一個個長方形的窗口,保證了采光和通風。以公主的眼光,不難看出假如在這些窗戶口上安上玻璃窗,將屋頂換成鋼架結構,那活脫脫就是現代廠房的樣子。        在靠近水流的一側,另有一個巨大的廠房,門口掛著“水力工坊”的標牌。邊上有一排碩大的水車放在水流里。永明渠雖然是人工開鑿,但水流量相當可觀。推動一些簡單的水力機械不成問題。        在別的廠房門口,也都掛著不同的牌子來表明廠房用途。看起來,葉氏工坊已經部分實現了流水線生產。        “那邊的房子是做什麼用的?”彭德田指著一幢小得多的廠房,問道。那間廠房引人注目的,是兩根高高聳立的煙囪。        “那是鍛冶房。整個工坊用的工具都是那邊打的,平時也由鍛冶房管修管維護。黃銅棋子的行軍棋也是在鍛冶房里先脫出模具,才讓輔修金工的學徒再手工修補打磨的。”葉韜解釋道。        “軍械修配的時候那些零件呢?”閔越問。        “大人,軍械修配是專門的廠房里一體進行的。都是葉氏工坊最可靠的人手,畢竟東平的軍械曆來是各國奸細都想弄到手的,不好讓太多人接手。因為工坊只管修配,並不負責制造,零件修整的數量不大,在軍械廠房里設一個小熔爐,基本上就夠了。”葉韜補充道,“軍械的修配也不是一直有,軍械廠房平時是鎖著的,里面的人手平時都在各自的廠房里上工,有活計了再聚起來。”        閔越點了點頭,贊歎道:“你一個葉氏工坊居然要那麼大地方,那麼多人手,生意比我料想得還好啊。”        葉韜苦笑道:“哪里好了?真的打家具或者弄行軍棋那些小東西,怎麼用的上那麼多人?還不是最近在趕齊老爺子的宅子,全套的東西都是我葉氏在做,這量就大了。逼得我不得不召回了些原先沒能通過學工考核的學徒來打下手,這才勉強趕得上進度。”        公主並不吭聲,跟著人群一起走走看看,但她看到的東西感觸可就多了。葉氏工坊還沒有完全實行流水線作業,並不是因為做不到,而是因為葉氏工坊本來就是個培養學徒和生產各類器具結合的地方。那些學徒穿著的衣服和學工穿著的不同,基本上是一個學工帶著兩三個學徒成為一個小組,一起琢磨著工作,邊工作邊學習。廠房也按照這樣的需要在內部劃成一塊一塊相對獨立的區域,每個小組都可以根據各自習慣擺放工具,互不干擾。這樣子,不像是現在的工廠那樣機械和刻板,也不像傳統的作坊那麼隨意。看起來,倒是蠻適合這個時代的特點的。        看到那麼一大群人進來,工人們開始的時候竊竊私語了一陣。一個中年人迎了上來,向閔越和彭德田深深一禮,說道:“閔大人,彭大人,不知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這位,正是葉韜的大師兄,葉勞耿的首徒關海天。雖說手藝人的師承關系不像江湖中的武林門派那麼死板,但卻也自有一套法則。一般來說,滿師之後就自謀生路,很多手藝人的徒弟如果不是自家的子弟,那多數就會自己去開鋪子營生。但葉家的幾個師兄弟卻全都受雇于葉氏工坊,現在關海天主要負責的就是園林營造的督管,在這齊家老爺子的院子最後收官的時候,他幾乎每天都是工坊和工地兩頭跑得不亦樂乎。        “小葉,怎麼今天有客人來也不打個招呼?這里忙成這個樣子……你看這亂的。”關海天看了看滿地刨花木屑,覺得很是失禮。        葉韜撇了撇嘴,說:“都是熟人了,不管那麼許多,愛看什麼看什麼吧。大師兄,要是有空的話,你帶兩位大人去軍械工坊看看可好?”        關海天點了點頭,說:“行。我等小呂和小韓兩個家伙手里的活呢,現在沒事。兩位大人,這邊請。”        公主卻沒有想要跟進去看軍械的念頭,她拉住了葉韜,說:“葉公子,領著看看水力工坊如何?”        利用水力引動動力機械,這才是顯示現在葉氏工坊的技術水平的地方。葉韜會意地應允道:“那好,這邊請。”        水力工坊卻是分成了木工和陶工兩部分。水力帶動陶輪制作的陶胚固然是讓人眼睛一亮,但更有趣的卻是一條半自動的生產線。        “這東西的下料控制准嗎?”看著在一整條的水力生產線上,一頭將水和泥倒進料斗,經過幾道連續工序,另一頭已經成了胚的花盆就出來了,經過一道燒制的工序就可以成品,大家都極為好奇。而公主則很老道地問起了技術問題。        “其實這個是准不了的,泥和水的比例還是要靠人來調整,但這機器做的花盆,本來就是普通人家養一些不值錢的小花小草用,雖然下料不准多少會有些質量問題,幾乎每批出來的東西都不一樣,不過卻都夠用。大家圖個價格低廉,也不太在乎,反正這東西太便宜了。”葉韜照實說道。這種不是用陶輪而是用模具壓制的陶器,本來就只不過是他在實驗半自動化生產而已,能夠有現在這樣的結果已經很不錯了。沒有大量鋼鐵,純粹用木頭來造機器,可是將他折壞了。        但不遠處擺開的一排水力車床,則完全是另一付樣子。鋸,銑,打磨等等工序都井然有序,效率相當不錯。雖然似乎暫時只能加工木料,但看著這些機床成熟穩固的設計分割,恐怕更新換代也就是原料的問題了。        “現在這些家伙能做些什麼?”公主問道。        “沒什麼,現在只能切切木頭,也就是把所有弩箭箭杆的公差縮小到了5分之一毫。我是很想做金屬機床,但國家鹽鐵專營,既不可能弄到足夠的鋼,也不可能讓我有足夠的礦石自己做試驗。”葉韜自嘲道,“葉氏接下了修配軍械的工作,也就代表有能力制造軍械,現在是想要走私些鋼鐵都不敢。萬一弄出什麼私造軍械的罪名,那實在是擔待不起。”        公主要仔細想了想才明白五分之一毫是多少公差。但一邊的劉勇卻聳然動容。五分之一毫的箭杆公差,比起京城附近的幾個軍械作坊的精度高了一倍不止。而看這些水力車床加工木料毫不費勁的樣子,恐怕產能還大有潛力。畢竟葉氏工坊恐怕最多也就是滿足宜城城防的訓練和戰備用的箭杆,加上為水師加工一些而已。        “做試驗?你可是有煉鋼的方法?”公主笑著問,“不然你拿礦石,可是一點用都沒有。用熟鐵造不了這些東西吧?”        公主只是順著葉韜的話往下說而已,但劉勇則驚異于公主一眼就看穿了這些機床的原理。        葉韜淡淡一笑,說:“要弄出基本合格的材料,倒還真不算很難。”        只見公主點了點頭,說:“你敢立軍令狀嗎?給你六個月,要是你能煉出和工部的作坊一樣質量的鋼,或者略差一點但是產量更高也行。只要你敢,我把黎陽的一個鐵礦的礦石都給你送來這里。”        “敢?為什麼不敢?”葉韜自然明白公主這是在給自己創造機會了。“可是,我要是煉出來了之後呢?”        “簡單啊,閔越一定介紹過我了,你也知道我是蠻有錢的吧?我以黎陽和其他地方22個鐵礦,7個煤礦入股,和你合伙辦個大作坊如何?”公主笑著說,“不算虧吧?”        這個提議讓葉韜很是有些動心。“我願意試試。”葉韜含蓄地表示。        “劉叔,回去之後就按著這個辦吧。”公主朝著劉勇說道。劉勇微微欠身表示知道了。        本來公主早上起床就不算很早,而在薰風閣還花了不少時間聽了葉韜的一段故事,在工坊略略走了一圈之後,居然已經是中午了。隨著工坊內響起了午時用餐的鍾聲,工人們紛紛放下手里的活,搓著手去吃飯了。        當劉勇提醒公主用餐的時候,葉韜連忙說: “馨兒小姐,要不就到這里吧?工坊那麼雜亂,也沒什麼好看的了。要不我們一起到臨江樓去吃午飯如何?”        公主瞪了葉韜一眼,說:“還沒看到什麼好玩的東西呢。你就想打發我走人了?不行。你這里的食堂中午吃什麼?給我弄點清淡的就行。”        葉韜苦著臉,說:“我也不知道,那跟我來吧。去看了就知道了。”        還沒走到食堂門口,一陣奇異而又熟悉的香氣就傳了過來。公主加快了腳步,跟著人流一起走進了食堂。        食堂的建築和那些廠房是一樣的,只是在末端的地方是一個無比巨大的廚房,而大部分的空間都擺滿了桌椅。無論學徒學工,還有穿著便服而不是工裝的葉韜的師兄弟,都端著盆子老老實實地排著隊一步一挪地朝前。一些人拿了盤子就走出食堂,回到工坊里去吃或者就在工坊之間的走道里坐著吃,但大部分人還是在食堂里一邊聊天一邊吃午飯。工坊和軍營都是那種極度陽盛陰衰的地方,幾百號大老爺們很不講究地坐在一起吃飯,那西里呼嚕的聲音是可以摧垮人的神經的。        看著一個工人端著的盤子里的內容,公主有些喜笑顏開,好像那是多好吃的東西似的。而沖到了領餐窗口那邊,公主更是看到了好多年沒見過的場面:一個魁梧的大漢一手按著一個木質的鍋蓋,一手用鐵鉗夾著巨大的平底煎鍋的邊緣不斷轉動,然後他掀開了鍋蓋,又澆上些水,合上,稍後又掀開,均勻地灑上一把芝麻,一把蔥花,又合上鍋蓋緩緩轉動,當他最後掀開鍋蓋,高喝一聲:“好了哦!”的時候,滿屋子都是香味。        這可是公主14年沒碰過的好東西——生煎包子啊。        公主伸長了脖子翹首以盼的神情實在是可愛,一位須發微斑的老廚子看得有趣,隨手從身後的櫃子里取出一個盤子,裝滿了生煎遞到公主面前,和氣地說道:“姑娘,餓了吧,先吃吧,別和一幫大老爺們一起候著了。”        更讓人驚訝的是,公主居然雙手接過了盆子,笑著說:“謝謝大爺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邊上排著隊正在等候的那幫工人們,雖然知道這位小姐身份尊貴,但一幫人在食堂里就沒什麼顧忌了,紛紛附和地起哄。而公主盈盈一笑,就捧著盆子找了張空著的台子坐了下來,從桌上的筷子桶里抽出筷子,夾起一只生煎放到嘴邊輕輕一咬,待得將濃香滾熱的湯汁盡數吸如口中,她才開始繼續小口小口地咬著吃了起來。那動作雅致而嫻熟,一看就是老牌吃客的風范。        劉勇並不驚訝于公主偶爾會有的孩子氣的表情和舉止,卻想不通為什麼公主好像很久之前就知道這種油煎包子的吃法。而思思和巧兒則是完全愣住了,等公主將一個生煎包吃完,她們才恍然大悟似的從公主手里搶下那不知道是不是洗的足夠乾淨的筷子,從隨身的包裹里拿出筷子,小碗和精致的食碟,公主樂呵呵地也由著她們擺弄。        她看著葉韜,很是大方地說:“看起來你弄東西吃的點子不錯嘛,真是很好吃。……嗯,就先和你合伙辦個店專門弄這個如何?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豐裕生煎吧。”        葉韜翻了翻白眼:“自當從命……”。他心里不免腹誹一番:我盜版了宜家沒錯,你怎麼把豐裕生煎也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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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10-10-8 12:22:50

第十七節悠長假期        大家都見識到了公主有多雷厲風行。她說要弄個“豐裕生煎”結果當天下午就拿到了最近准備出兌的一些鋪子的報價和位置。當天晚上就買下了位于鴻運巷和玄武大街街角的一個鋪子。這鋪子面積太小,原先開酒樓的老板營生不下去了,但對于生煎這種堂吃外賣兩相宜的東西,卻是再合適不過。第二天一早,葉韜就被劉總管催著不得不帶著幾個剛從齊家老爺子的宅子工地上下來的學工進店裝潢,幫著修理桌椅等等。那“豐裕生煎”的招牌則是白底黑字,兩旁是橘紅色的裝飾圖案……就和另一個時空里的正宗的豐裕生煎沒太大區別。這年頭,橘紅色這樣的顏色還沒有合適的油漆品種,哪怕是現在漆工天下無雙的葉氏工坊一下子也拿不出橘紅色的防水漆來,招牌暫時是用白色厚麻布染成的。第二天傍晚,平底煎鍋和負責煎生煎的人手就到了店里。到了晚上,各種餐具和外賣用的紙袋包裝到了。第三天早上,在諸如粉絲湯、血湯、排骨年糕之類的輔助種類的食物全都沒有到位,這個小小的鋪子只能供應生煎包和白開水的情況下,東平國第一家豐裕生煎開業了。        看著公主這番作為,無論是閔越還是彭德田都有些哭笑不得,而葉韜更是覺得,這個公主玩鬧的心,恐怕比她掙錢的本事更厲害。她並不是缺這些錢,相反,在她能停留在宜城的這些日子里,靠著生煎包子,哪怕豐裕生煎的生意的確好得出乎意料好得不需要准備其他任何種類的堂吃食物,也絕對沒有可能掙回來。公主既不是為了自己能更方便地吃到生煎,也不是為了更多人能夠享用到這種很有特點的食物,而只是一時沖動而已,要說有什麼意義的話,那恐怕只有:這是葉韜和她的第一家合資企業。        而閔越和彭德田,乃至于劉勇,侍女思思、巧兒都驚歎于公主對于葉韜的青睞。幾乎每天公主都會把葉韜找來聊上一會。在禮數周到地拜訪了彭德田家順便參觀了葉韜建造的瞻園,又走訪了閔越從葉韜手里賴下的山莊之後,公主索性叫來葉韜,讓他來決定她之後的游玩的行止。        這算是公主對于某個同齡少年的恩遇嗎?誰也搞不清楚。如果這麼做的不是一位公主而只是另一個高門大戶人家的女兒,說不定閔越和彭德田就要想著為這兩人當一次月老,或者,葉家的地位更高一些也行。但現在,不管閔越和彭德田覺得如何不妥,他們都悶聲不吭,一邊將他們所知聞的事情詳細寫進折子400里快遞到京城,一邊陪笑著偶爾插到這兩人的聚會之間。        沒幾天,宜城海景就看得差不多了。作為一個沒有太多曆史積澱,幾百年來都很少出什麼文人墨客也沒什麼曆史古跡的城市,大家都沒有想到,公主居然仍然流連不肯走。看完了海景她索性每天去弈戰樓找人玩行軍棋,而那幫侍衛這才知道,原來公主居然也是個行軍棋的高手。其實,對于任何一個現代人來說,這種桌面游戲都是很容易上手的,現代社會的娛樂遠比這個時空多得多。更為複雜和詭異的幻靈棋,那幾百頁厚的規則說明,整個宜城都沒多少人弄懂,但公主卻能和這項游戲規則的創制者葉韜大戰三百回合,看得在邊上觀戰的家伙大呼精彩。幾天之後,她居然就能夠在棋類的設置上為葉韜出謀劃策起來。對于公主來說,這不難,無非是萬智牌的變種而已。將一些以前只出現在補充包里的牌放在正式套牌里做成棋子,放到這個還沒有玩紙牌習慣的時代來而已。這樣的游戲除了補充包的發行比較困難,玩家和玩家之間的棋子交換可能沒有一個可靠的平台之外,游戲本身並沒有多複雜。        原本以為公主在宜城待上幾天就會離去,不知不覺之間,閔越和彭德田和京城之間已經靠著400里加急通信兩次,國主的回話里分明是想讓公主趕快回京卻又欲言又止地不想讓公主不開心的樣子。如此的態度,讓閔越和彭德田更加捉摸不透,到底這是怎麼回事。對于公主的寵愛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嗎?        旁人的擔心卻無法影響到公主,哪怕她知道閔越和彭德田背後在和京城聯絡著。劉勇雖然也覺得似乎有些不妥,但他現在的工作是保護好公主,只要沒有威脅到公主生命安全,其他一切都不必在乎。而在他的判斷里,讓公主不高興,對于她這樣一個身體來說,顯然是威脅到生命安全的。        齊家老爺子的新宅落成,齊鎮濤前腳剛搬出去,公主催著後腳就搬進了葉韜營造的那值得齊鎮濤開價10萬兩黃金的宅子。如果舒適是可以估價的話,那這個看起來樸實無華的庭院是絕對值得那麼多的。那是一整套結合了現代別墅設計元素的宅子。景觀、采光、房屋的隔熱保暖和隔音,每個房間里每一套家具的設計,沒有一處讓人覺得看起來和平時用過的東西,住過的房子有什麼區別,卻無處不讓人覺得有區別。尤其是連架在一塊巨石頂端的那間靜室,雖然屋簷比較低,但以鏡面漆工藝處理的地板晶瑩溫潤,站在上面可以俯視自己的倒影,無形之間增加了空間感,而光著腳在這樣的地板上行走,或者和著衣服躺在床邊喝一杯熱茶,都好像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只喜歡一個人占據這個房間的公主,卻似乎並不拒絕葉韜進入。為來訪的葉韜沏好一壺熱茶,在茶爐里填上兩支炭火,巧兒和思思就退下了。在公主第一天來到宜城,在薰風閣頂層獲得那少得可以忽略不計的那一次獨處之後,兩人又有了這樣的機會。        “嘻嘻,可以直截了當說話了呀,這幾天辛苦死了。”公主笑著說,此刻的她一點也沒有多年養成的公主的儀態,開心得像個普通的小女孩,而在獨處的時候,她希望葉韜叫她的名字——談瑋馨,或者就叫她馨兒。        “豐裕生煎被你弄出來了哦。下一個該輪到什麼了?”想到這件事情,葉韜就覺得有趣。        “還沒想好,不過比不得你呀,什麼時候把你的蘇菲瑪索帶來讓我看看?”談瑋馨的口氣酸酸的。        “有帶自己房里的侍女給人看的嗎?”葉韜搖了搖頭說,“而且……只是我覺得長得像,不,是我當初覺得會長成很像罷了。哪怕面目一模一樣,又如何呢?”        “哦?”談瑋馨笑著問:“怎麼那麼感慨啊?”        “開始的時候,我是存著一份念頭:蘇菲,或許是我用來提醒自己過去那個時空的存在的最好的標識,是我在這個時代能夠收集到的最好的紀念品。但是,蘇菲雖然是蘇菲瑪索的蘇菲,雖然面目真的很像,可是一個樂滋滋地甘于在家里為**持家事,才那麼點大就像是個溫柔的小妻子一樣,這還是我印象里的那個蘇菲嗎?那雖然是一個我決不可能擁有的人物,但她敢愛敢恨,卻又將自己的感情用高傲的姿態表達出來,那絕不是這個時代能夠造就的人物啊。現在,越是看到我所擁有的蘇菲,就越像是不斷被提醒,那個時空,是一去不複返了。”葉韜將杯子里的茶水一飲而盡,恨不得此刻杯子里裝著的不是茶水,而是酒。        “好感慨啊。”談瑋馨說,“你好歹還有紀念品。可是我呢?呵呵,從小就老是生病,我可是真的很懷念原來那個時空那些神奇的醫院。當然了,要是像我現在那麼有錢,再生活在那個時代,生病多點也不是什麼大麻煩了。”        樂觀主義和現實主義交織著的談瑋馨是個奇特的女子,即使她是公主也無法遮掩這一點。而公主的身份反而讓她的樂觀和現實有了極好的表現機會。        “這些話,說出來就舒服多了。多虧了有你。”葉韜感激地說。        在只有兩個人的時候,他們是可以拋棄一切身份上的距離的,兩個人就那麼肩並著肩,坐在窗前。面前各有一杯茶。在這海邊,夏日並不太可怕,風吹在身上是溫暖和柔軟的,一點也沒有炎熱的感覺,反而像是在享受明媚的春光。僅僅靠著這扇打開的門來采光,房間更是顯得有一些幽深,黑色的亮堂堂的地面像是鏡子一般反射著每個人的心事。        “嗨,你有什麼夢想嗎?在這個時代里,你可以做到很多原來不敢想象的事情吧?可以跟我說嗎?”談瑋馨問道        “夢想嗎?”嘬了一口茶,靜靜想了一下,葉韜忽然跳了起來,像是癲狂了一般沖著外面窗外大聲說:“夢想?是的,夢想……我……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我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諸佛,都煙消云散!”        感覺到一個柔嫩的小腳丫踹在了自己的屁股上,葉韜下一刻臉就帖在了地板上,他呼著痛抱怨道:“干什麼干什麼?開開玩笑而已啊。”        談瑋馨睜大了眼睛,指著葉韜說:“《悟空傳》啊,我還指望過幾年拿出來顯擺一把的,被你先盜版了我怎麼混啊?”        =        ……不是我不想厚道,但是每天都那麼厚道會殘的,所以大家也厚道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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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10-10-8 12:23:02

第十八節夢想        強忍住要噴出一口茶水的沖動,因為葉韜知道這要是噴了出來,這極難打理的鏡面漆地板就得自己拖了,葉韜端端正正坐好,認真而又有些無奈地說:“夢想啊。其實,也很簡單,讓自己過的好一點,讓自己周圍的人過得好一點,然後,在可能的情況下,讓現在這個時代更像原來那個時代一些。大概,也就這樣了吧?”        談瑋馨點了點頭,說:“差不多吧。至于像不像原來那個時代,我倒是無所謂,大概我在那個時代過得不如你吧,沒那麼多留戀。”談瑋馨苦笑了一下說:“可生在東平第一家庭,當自己的幸福不得不和整個國家掛鉤,和萬民福祉相聯系,這實在不是好過的日子。有時候,我也巴不得自己是個男子,是個身體健壯的男子,那樣就有理由把這些事情抗在肩上,不去推脫也不去考慮退路,一條路走到黑。或者又希望自己只生活在普通百姓之家,平平安安長大。但是,偏偏是這副樣子。如果是平民家,估計早就死了,哪怕是換個窮一點的國家當公主,恐怕都未必舍得在我身上砸那麼多珍貴的藥材。而我,卻還是只能旁觀著事情一件一件發生。其實,歸根到底,我的夢想更簡單了。我想活得久一點,哪怕是拖著這副身子,我也想多看看這個世界,看看這里能發生什麼,看看自己能看到些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葉韜笑了笑,說:“說出來舒服多了吧,雖然我知道你其實不太想說的。”        “‘我不能對你說出我的痛苦,因為那是我最後的堅強!’”談瑋馨引用了經過了那麼多年卻還留存在心里沒有被這個時代的雜訊沖刷走的一句歌詞。        “對于這句歌詞,我如果說你說得比唱的好聽,到底算不算誇獎呢?”葉韜調侃了起來。他知道這句歌詞,知道那整首歌都仿佛念白一樣,和曲子仿佛沒有關系似的。        “真夠貧的。”談瑋馨眉頭一皺,惡狠狠地盤問道,“不是北京人吧?”        “不是……我們要不要互相通報一下原來的身份?”葉韜建議道。        “不,”談瑋馨搖了搖頭,說:“專心過好這個時代吧,我說過,我原來混得不好。”        思思和巧兒已經私下里開始議論這個葉韜有沒有可能成為駙馬爺,而劉勇則是每天在葉韜到來之前徹底地巡視一遍靜室的周圍,不使有遺漏,隨後,就在這現在被命名為春暖居的庭院里擺開一張桌子看書。公主和葉韜如何相處,似乎並不在他操心的范圍。        當京城最新一次送來的信由400里加急升級到600里加急,並且授權了閔越和彭德田在關于昭華公主的事情報告上使用平時只能傳遞緊急軍情用的600里加急的時候,閔越和彭德田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但卻也只好等著進一步消息。現在,公主每天的生活就是躲在春暖居,每天享用葉韜為她從宜城各個酒樓飯館采買來的特色小菜,然後和葉韜一起下棋,討論行棋的規則等等。很有些享受這樣的安詳日子,將這樣的日子過下去的勁頭。這個掌管著內幣,實際上執掌著後宮的公主,不但一點也沒有戀棧京中的浮華風貌和手里的權勢,而是很喜歡這種不用操心什麼事情,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        終于,又過了幾天,一個華服少年帶著十來個護衛來到了宜城。在飛一般地拜訪了總督彭德田和水師提督閔越之後,少年沒有多休息就沖向春暖居。        下午的春暖居隨處可見的是一種懶洋洋的氣氛。兩個侍衛坐在門口看著唯一一條通向春暖居的道路。院子里劉勇一目十行地看著書,只在自己喜愛的地方多停留那麼一眼,思思和巧兒通常添好了一次茶水可以睡兩個小時覺然後再去給聊得正歡的公主和葉韜添茶,再送一些小點心。然後,就一直可以玩耍到晚飯前。通常,葉韜是不留在這里吃晚飯的,公主曾複述過葉韜的理由,他說看到公主吃那麼點就飽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多吃,每天回去還要再吃一遍晚飯,似乎有些麻煩。這番說法讓思思和巧兒笑得幾乎直不起腰來,而公主還是那麼淡淡笑著,好像說的事情和她完全無關。        最近這些日子,由于公主不怎麼出門,還放了那些侍衛的假,除了需要輪值的,其他人盡可以去宜城玩耍。而泡在弈戰樓里一天連著一天過的,也有好幾個。宜城現在可能是行軍棋的平均水平最高的城市了,弈戰樓里高手如云,尤其是還有人會給這些侍衛們安排實力差不多的對局者,每每都玩得十分盡興。弈戰樓里不時還有高手講解一些有趣的對局,更是讓這些酷愛行軍棋的侍衛們獲益匪淺。或許是被公主的那份安定帶動著,這些兜里有充足銀子的侍衛們也不怎麼想回到對他們來說比較氣悶的京城。        聽到馬蹄聲沿著山道越來越近的時候,春暖居門口的兩個侍衛立刻站了起來,手扶在了刀柄上,打起精神注意著山道。當他們看著一行人騎著馬來到面前,看清楚了每個人的面目的時候,兩個侍衛大驚:“卑職參見太子殿下!”        或許是由于平日里鍛煉刀馬比較勤奮,身體比較壯實的緣故,太子殿下,東平王家的老二談瑋明看起來要比他那個病怏怏的姐姐年歲要大,乍看還以為有十五、六歲的樣子,只是從眉目間還能看出幾分稚嫩青澀來。        太子從馬上跳了下來,擺了擺手,說:“免禮。我姐姐呢?”        侍衛連忙說道:“在靜室會客。殿下,這邊走,卑職給您帶路。”        太子沒多說什麼就匆匆跟著走了進去。劉勇看到太子殿下駕到,有些吃驚。和太子拱了拱手,也就算是完禮了。東平國主一家上下都沒什麼架子,按照朝中那些腐儒的說法是沒什麼教養,互相之間的禮節都很疏忽,對于臣下,尤其是宮中的近臣,更是很少講究禮節。太子在習武方面師從劉勇的弟弟劉猛,算起來還是他的師侄,關系親密了,禮節上反而更加疏忽。        太子跟著侍衛走到靜室門口,問道:“思思和巧兒呢?她們不在姐姐跟前服侍嗎?”        侍衛的眼珠轉了轉,有些為難地說:“思思和巧兒現在恐怕在午睡呢,這些日子來都是這樣的。公主和葉公子聊的事情她們不懂,好像在跟前也是打瞌睡,公主就索性不要人在跟前服侍了。”        “葉公子?可是那位葉韜葉滄懷?”太子問道。“他經常來嗎?”        “正是葉韜葉公子。他這些日子是每天來。而且每天還不空手來,總是帶著一堆宜城名菜名點,讓公主品嘗,自己跟著我們這些侍衛一起吃午飯。”既然是太子相詢,侍衛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看著太子點了點頭,似乎沒有生氣或者不滿的表情,侍衛松了口氣。        “你去吧,我自己上去就是了。”太子揮手道。        靜室門口雖然還有另外兩個侍衛,但既然太子這樣說道,他們也就躬身一禮,隨太子所喜了。        太子無論如何也才13歲,雖然看起來的確是少年老成,但他心里仍然是向著自己那個總是向著自己的姐姐,那個仿佛什麼事情都難不倒的姐姐,也是那個救了自己的姐姐。葉韜是什麼樣的人,這些天在父王案頭看閔越和彭德田寫來的折子也算是知道了些,評價可是相當高的,才華出眾,性子也溫和寬宏。要是姐姐和這個葉韜比較相得,倒也不是什麼問題。閔越和彭德田或許會擔憂這樣相處時間久了怕什麼閑話傳出去有損公主清譽。或許朝中有些人,尤其是那些家中子弟對于公主的權勢地位有所覬覦的家伙會吵嚷著身份的問題。但在這個還年幼的還有些理想主義的太子眼里,這些問題似乎都不是主要的。        但太子殿下沒有想到的是,他原本以為會看到兩人言談甚歡的場面沒有出現,而他看到的讓他不得不驚呼出聲:“姐姐?你在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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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10-10-8 12:23:13

太子看到的是這樣一副景象:昭華公主談瑋馨,此刻正坐在一張舒適的搖椅上一邊晃悠著一邊在讀著一本書。但看她將書幾乎湊到了額頭上,顯然不是認真在讀書的樣子。搖椅邊上放著一張圓幾,上面擺著茶壺、茶杯和一個果盤。而葉韜,此刻則搬了張椅子坐在圓幾邊上在剝著桔子。當談瑋馨轉過頭來似乎開著玩笑的時候,葉韜極為熟練地將一片桔子塞到了公主殿下的口中。太熟練了,不是第一次,甚至可能不是第一百次了……        驟然聽到有人喊公主“姐姐”,葉韜一驚,連忙站了起來面向著太子。他這些天來,除了每天來的時候稱呼一聲“公主殿下”之外,其他的時候多數是沒什麼禮節上的注意的。雖然形式上這兩個人一個是商人、工匠家的孩子而一個是現在雄踞一方的國主的女兒,一個很有權勢的公主,但兩個人骨子里的那種現代人的平等意識還是占據了主導地位。這些天,管公主叫 “馨兒”也已經是順口無比。現在忽然出現了公主的弟弟,王子之流,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也只好准備跪下行禮。        沒想到,談瑋馨一聽是太子來了,卻立刻道:“站好了,不准跪。他是我弟弟而已。要跪他等他以後成了東平國主再說。”        葉韜有些尷尬,一邊是太子惡狠狠地看著自己,一邊是談瑋馨不緊不慢,似乎一點也不擔心的表情。他不由得暗歎:小姐啊,偶只是平民啊。        但是,既然公主吩咐了,他裝作尷尬的樣子,深深一揖含混過去,恭敬道:“小民葉韜,拜見太子殿下。”        公主一聲吩咐讓叩見變成了拜見,太子談瑋明愣了一下。或許是已經習慣了自己這個說一不二的姐姐,他摸了摸鼻子,揮了揮手說:“免禮!”        看到談瑋馨壓根沒有站起身子的打算,葉韜識趣地站到一旁。而太子則坐在他剛才的座位上,做著他剛才做的事情——將一片桔子放進談瑋馨的嘴里。        雖然是東平第一家庭的姐弟,哪怕是在葉韜的想象中,也應該不同于普通的家庭,互相之間的關系或許會禮貌得有些森嚴。但是,看著這幅姐弟之間相處的樣子,看著這番平易親近的畫面,葉韜覺得有些想笑。        葉韜在邊上,談瑋明多少覺得有些不自在,又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葉韜也不是神經大條的家伙,連忙躬身道:“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小民告退。”        談瑋馨呵呵笑著說:“葉韜你先回去吧,明天再過來。……嗯,我有點想吃芥菜羹了,明天為我帶一份過來如何?”        葉韜說:“自當效勞。”隨即一躬身,走出了靜室。        這是這些天第一次沒有在春暖居待到晚飯前,葉韜覺得有些輕松,也覺得有些悵然。畢竟,和談瑋馨的那親密的相處就這樣被打斷了。吃醋?不會是那樣。談瑋明畢竟是談瑋馨的弟弟,當今太子,將來的東平國主。而從談瑋馨似乎一點也不急著回京卻引來了太子爺,葉韜自然能感到,恐怕其中有些蹊蹺。談瑋馨的身體決定了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她無法做到,但以她的聰明和她超乎這個時代的見識,葉韜毫不懷疑,憑著那樣的腦袋,她可以做到很多別人不敢想象的事情。        太子爺的到來也提醒了葉韜一件事情:談瑋馨快要回京了。而他,已經答應了她,將會盡快到京城建立“宜家”分店。至于弈戰樓,由于談瑋馨的興趣實在很大,葉韜也同意讓談瑋馨以個人名義入股,在規則制定和發展規劃方面,談瑋馨占據四成,這四成里包括出資建立專門擬定和評估規則的機構,完善行軍棋尤其是大搏殺玩法以及更複雜的玩法中間的算法,簡化計算流程,包括她能夠在更大范圍里推進行軍棋和其他玩法的普及的影響力,而更重要的,她同樣有一顆現代的熟悉游戲熱愛游戲的心。京城的弈戰樓,可以算是葉氏的行軍棋業務的第一個加盟店吧?而這個加盟店,第一期的投資將是葉氏和談瑋馨個人各出一半,之後的追加投資則一筆一筆計算。        葉韜有些好奇。他知道這個時代缺乏娛樂。行軍棋從創制至今的傳播,還有宜城地方行軍棋的普及程度,乃至于弈戰樓和弈戰小鋪的紅火都證明了這一點。但這本來是出于葉韜懷想現代的娛樂方式的念頭,能夠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已經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在想,到底是什麼讓談瑋馨對于將行軍棋拓展成一個娛樂產業那麼有信心。        葉韜平時出來向來是不帶隨從的,一匹白馬載著他跑來跑去。宜城富戶成千上萬,任何一個人在街上都不會引起圍觀。而宜城的治安,更是好得不可思議。雖然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似乎還做不到,但相差也有限。就在葉韜胡思亂想之間,已經回到了青云巷葉家的院子。        “公子,今兒怎麼那麼早回來了?”家里的老仆老張為葉韜牽過馬,問道。老張是葉勞耿學藝的時候,師傅的鋪子里的伙計。因為右手曾經受過傷,木工活是學不好的,只有打打下手做點雜役,掙一份工錢。後來師傅將鋪子傳給了葉勞耿,老張也看著葉勞耿將小小的鋪子打理起來,掙夠了錢購置院子。當時,老張覺得自己年歲大了,哪怕是木工的雜役也不能勝任,就求葉勞耿讓他到葉家的院子里當個仆役。其實,按照葉勞耿原來的想法,是准備讓老張在鋪子里管事,不必動手做活,但老張說自己手底下沒活計,木匠鋪子里是管不了人的,雖然葉勞耿是將他當作師弟,卻只得同意老張到葉家院子來幫傭。雖然是仆人,但大家知道其中過往,也沒真的將老張當仆人,而葉家院子里住的無非是葉家,還有葉勞耿的幾個沒成家的弟子,大家手腳勤快,也沒多少活讓老張忙。        “張叔,我爹在嗎?”葉韜問。        “老爺早上就去了工坊,不過估摸著這會應該快回來了吧。”老張說。        “張叔,等我爹回來,讓他到還潮閣去,還有幾位師兄也讓他們一起去。我想邀戴伯伯,杜家少爺他們談點事情。”        老張說:“公子還要出去啊。那這馬?”        葉韜笑著說:“就周圍幾步路走走了,不騎馬了,張叔勞煩你把這小家伙去喂飽吧。”        老張呵呵笑著應是,將馬牽走了。        忽然想起了些什麼,葉韜走回了自己的院子。自從他成為葉氏的主事者,在家里也在師兄弟之間的地位逐漸提高之後,父親就讓他搬到小花園里一幢兩層的小樓里住了。對于之前的主人來說,這幢小樓或許只是春暖景明之時,一家人聚在一起賞景吟詩的所在。但對于購下這個院子的葉家來說,小花園里空著一幢樓就太奢侈了。葉勞耿夫婦和葉韜的師兄們覺得前面類似于四合院的地方大家住在一起熱鬧,但需要安靜,需要考慮各種問題,需要靜靜雕琢一些珍貴制品的葉韜,卻被特殊照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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