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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0-13 10:43:20

前言:

  十五年的時間,週遭的人、事、物早就全變了,
  但她心中那份情意,卻始終被塵封在原地,
  那份想愛卻不能愛的煎熬,他卻始終感覺不到,
  因為他一直都在扮演著抹去他們之間可能性的幕後黑手,
  總是有意、無意地告訴她,他們是最適合當朋友的男人和女人……
  是的,十五年前,因為一封錯字連篇的烏龍情書,
  她意外得到陳日恆的青睞,成了唯一可以親近他的女同學,
  爾後,這個聞名國際的新生代鋼琴王子就一直霸佔著她的心,
  但因為他的一句:妳不會愛上我,所以特許妳靠近我。
  讓她只能默默守在他的身邊,不敢越雷池半步,
  如今,超載的情感她已無法負荷,
  如果他依舊不願讓她愛他,她寧可選擇放棄,
  放棄這段甜蜜卻又苦澀的友誼,放棄仍然愛他的心……


楔子  

  「我們,可不可以不談愛情、不談喜歡,就當永遠的好朋友?」

  「永遠的好朋友?」

  「對……」他頓了頓,然後堅定的點頭。「永遠的好朋友。」

  「你為什麼……突然這麼說?」她望著他,眼中有著什麼一閃而逝。

  「先約定好,這樣就不必擔心未來會有所變化。」

  「比如?」

  「比如哪天我們進展成了男女朋友。」

  聞言,她清澈的雙眸瞬間閃亮,卻又有些小心翼翼地問:「就順其自然……不好嗎?」

  「我不希望這樣。」他很直斷的否定。「成為男女朋友後,如果我們吵架了,那會很傷感情的。」

  她發亮的眸子,因他的話而頓時失去光芒。「男女朋友吵吵鬧鬧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啊,有的時候反倒還會因此而增進感情。」

  「那如果我們發現彼此的個性不合而分手呢?」

  「拜託∼我們都已經當了五年的朋友了,應該不會有那種問題吧?」

  的確,從國中他以響亮的名氣轉學到她學校的音樂班,在「因緣際會」之下,他們認識、成為朋友,一直到高中,又到現在上大學,他們幾乎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了,可縱使如此,他還是認為──

  「世事難料。」伸手揉揉她的發頂,他勾起唇角。「我不想和妳分手後,從此成為兩個互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們不會變成陌生人的。」她略帶保證地道:「真的發現不適合交往而分手的話,我們還是可以作回朋友。」

  但他卻篤定的搖頭,「一旦分手,我們的關係就會出現隔閡,很難再像沒交往過前那麼要好了。」

  「那我們可以不要分手。」

  他揚起一道眉,認真的想了想,還是覺得行不通。「如果我們後來都各自找到喜歡的人呢?」

  「那就祝福對方嘍。」

  「如果到時候沒辦法好聚好散呢?」他越講越嚴肅,「如果我們都恨起對方呢?」

  她輕勾了勾嘴角,看起來似乎是在笑,卻帶點淡淡的……苦澀。

  「哪兒來這麼多『如果』啊?」

  「就是不想讓那些『如果』影響到我們的友誼,所以我才這麼說。」他抬手輕敲了她的額頭一記。

  抿抿唇,她低聲重複:「那就……當永遠的好朋友?」

  「嗯,一輩子的好朋友!」他希望,他們兩個人的關係能永遠都這麼要好,永遠在彼此身旁支持對方,永遠有著不言而喻的默契。

  因為,友情比愛情長久,所以陳日恆和黃瀚儀說好了──這輩子,他們要當彼此永遠的好朋友。

  然而他卻不知道,在他們看似達成共識後的未來十年,他究竟失去了什麼?

  而那年的他們,才十八歲……

第1章(1)  

  陳日恆的人生,毫無疑問的,是從二十歲代表學校遠赴英國出賽,拿下第一座世界鋼琴首獎展開,繼那之後──

  二十三歲,肖邦國際鋼琴大賽的首獎得主。

  二十七歲,柴可夫斯基國際鋼琴大賽的首獎得主。

  而今年二十八歲的他,除了榮獲莫扎特國際鋼琴大賽首獎之外──

  紐約五星級高級飯店內,豪華的國際大廳,從中午起就陸陸續續湧進來自世界各地的媒體記者,其數量十分可觀,讓將近一百二十坪的廣大空間,從最前頭擺著六個座位的舞台向前望去,各色人種宛如小型的地球村,已達到了最大的飽和度,再無任何可容納的空位。

  這些各國記者遠道而來的目的只有一個,採訪昨晚在世界音樂殿堂卡內基音樂廳,和美國辛辛那提大眾交響樂團成功合作演出,引起紐約音樂界轟動的男人。

  下午兩點,記者招待會開始。

  陳日恆夾在聞名全球的演奏指揮家和交響樂團團長中間魚貫登台,與他們一同坐在靠右側的第三個位置。

  台下閃個不停的鎂光燈,他早已經習慣了,那張俊帥性格的臉龐,帶著一貫閒適的淡笑,第N度擄獲所有在場女記者們的芳心。

  所有人都認為,他的笑容是為了他再次的成功,殊不知他的笑,只不過是一張完美的面具,他早已對自身的光環感到麻木。

  「陳日恆先生,請問你對於昨晚首次登上卡內基音樂廳演奏,有什麼特別的感想嗎?」後排,一位男記者手中拿著用來記錄的紙筆,抓好時機提問。

  站在男記者身旁的同行攝影師,見陳日恆的眼神投向他們這方,趕緊猛按快門,想多拍幾張好照片。

  陳日恆看似正望著他們,其實他的眼神根本沒有對焦,思緒也沒在轉動,只是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又被問了大同小異的問題。

  已經有太多人說過,用精彩萬分來形容他的成就,根本就不足以為道,更何況,他今年才剛滿二十八歲,人生都還沒過半,未來肯定更加的無可限量……

  他從不認為自己的成功是理所當然,也不認為他的未來鐵定能夠繼續的發光發熱,他,不過是有個緊鎖於心的目標,需要很努力的去完成,至於之前的所有順利,也只能說:截至目前為止,他是比一般人還要幸運沒錯,但也不過如此而已。

  問題是,就算是為了想達成的目標,就算他是真的還能再幸運個二、三十年,現在才過八年吶,這樣光鮮亮麗、受人讚歎的生活他就已經覺得很累了,要怎麼逼自己再過好幾十年?

  有的時候,他都懷疑自己撐不撐得下去?

  緩緩收回思緒,陳日恆瞇了瞇慵懶的眸,仔細看著發問人,黑髮、黑眼、東方臉孔,突然,他用英文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干的話:「請問,你是台灣人嗎?」

  男記者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愣了一下,才徐徐的點頭回應:「呃……對,我是來自台灣沒錯。」

  陳日恆臉上的笑容,直到此刻才真正的亮了起來,看得全場女記者們目不轉睛,對他又更加地崇拜迷戀,而那位被他直視的台灣男記者,則是難擋魅力的紅了臉頰。

  他的笑容,其實不是對他,而是他想到了一個女人,一個每當他又得首獎、演出成功,獲得眾人道喜稱讚都未必會開心,但只要是出自於她口中說出的話,就算只有短短的三個字:恭喜喔,都能讓他開心一整天,對他而言非常重要的女人。

  思及此,陳日恆突然興起了一股不明所以的衝動,他好想現在、馬上就聽到她的聲音!

  他向身後的經紀人借了手機,沒有任何解釋的就撥出了一組熟悉的電話號碼,完全不在乎眾人被他的行為搞得一頭霧水。

  電話響了很久後,才被接通。

  那頭,傳來一道女人慵懶的嗓音,不清不楚的咕噥:「喂?」

  「瀚儀。」陳日恆愉快的喚她的名,笑彎的雙眸更添電力,令女人們不禁嫉妒起那頭接起電話的某人。

  「日恆?」她打了個呵欠,不確定的又喚:「日恆嗎?」

  他幾乎可以想像她此刻迷迷糊糊講電話的模樣,低沉渾厚的笑聲流洩間,他應聲:「對。」

  黃瀚儀瞟向床頭櫃上的鬧鐘,忍不住抱怨:「拜託,你知道台灣現在幾點嗎?」

  「大概凌晨兩點吧。」他快速地瞄了眼腕表。

  「那你還打來?!」她抗議。

  自動忽略她的抗議聲,陳日恆喜孜孜的道:「瀚儀,我昨晚在卡內基音樂廳和辛辛那提大眾交響樂團的演出很成功。」

  又打了一個大呵欠,她邊點頭邊嘀咕:「我知道你和辛辛那提合作演出,你有跟我報備過了。」用「報備」二字形容,真的十分貼切,因為他每年排滿滿的行程表,她總會在年初時也收到一份。

  「你會成功,已經是預料中的事了……」

  「不用跟我說恭喜。」他這次打給她,不是為了聽那兩個字。

  「那你打電話來幹嘛?」好心叫她起來上廁所嗎?

  「妳想我嗎?」陳日恆自顧自地問,只關心他現在心裡想知道的,完全忽略現場所有的媒體記者,也不在乎他此刻和瀚儀的對話,有可能會在明天被以各國語言鉅細靡遺的報導於各大報章雜誌,甚至是電視新聞中。

  「你打電話來把我吵醒,就只是為了問這個?」

  「妳不回答我嗎?」他的語氣馬上充滿失望。

  聞言,黃瀚儀忍不住輕歎。「你玩這個遊戲都玩不膩嗎?上個月、上上個月,跟上上上個月你都問過相同的問題。」

  對,他承認他的確是問過很多次,但絕對不是抱持著玩票性質問的,他只是……對於一件事情很猶豫不決,必須再多找個能壓倒他心裡掙扎的因素,好讓他能衝動地拋下後續原先計劃要進行的一切。

  陳日恆沉默了,眾人不自覺地也跟著他一同屏息。

  黃瀚儀閉了閉眸,在吐氣的同時開口:「我當然想你,這你不知道嗎?」距離上次見面,已經是半年多前的事了。

  那回他們難得有時間約見面,卻也只交談了短暫的十分鐘,他就被粉絲認出來,餐敘被迫中止,他的經紀人如火箭般快速出現,把他從層層包圍的人群中救走,閃電消失,留下被幾位瘋狂粉絲推到角落的她。

  那十分鐘他們究竟聊了什麼,事後她根本就不記得了,只記得那時的感覺很掃興、很糟糕、很失落,但這些,他都不會知道。

  陳日恆的眸子因她的回答而射出燦光,他很快的又問:「有多想?」

  「你別得寸進尺!」他老是這樣,老是問這種旁人聽起來曖昧不明的話,但偏偏她已經太瞭解他問的這些話,根本就無關情愛,只是很單純的友誼。

  清潤好聽的笑聲低沉悠揚,不知道為什麼,在與她短短的幾句對話間,他的心情竟比贏得任何首獎都還要來得開心。

  雖然,她只是他的朋友,但為一個認識十五年的知己回國暫居,應該不為過吧?

  更何況,他是真的很想念她。

  「瀚儀,我想回台灣定居一段時間,妳說好不好?」

  因為他停頓很久都沒接話,而又再度呈現半睡眠狀態的黃瀚儀沒抓到他剛剛說的重點。「你說什麼?」

  他只是一味的低笑。「妳睡吧,不打擾妳了。」沒聽到就算了,那就當作是驚喜吧,等他回國找她時,希望她的表情夠讓他值回票價。

  忽視自家經紀人臉上錯愕的表情,他將手機歸還,然後,彷彿剛剛那段插曲沒發生過似的,展露出十萬伏特的笑容面對媒體記者。

  記者招待會繼續進行。

  左前排,一位來自英國的記者以流利濃厚的英國腔提問:「陳日恆先生,請問你接下來的半年,預計還會有哪些重要的行程呢?」

  如果他聽得懂中文,就不會再問他這個問題了,但沒關係,他不介意用英文宣佈這個消息,「我想暫別鋼琴一陣子。」頓了頓,他微笑續道:「而且,我打算回台灣定居一段時間。」

  全場先是一片鴉雀無聲,而後爆出驚聲嘩然,眾記者們無不對他突然投下的這顆震撼彈議論紛紛。

  於是,原本預計舉行一個小時的記者招待會,就在陳日恆宣佈這則消息後草草落幕了。而造成話題的當事者,在同樣被嚇得不輕的經紀人的保護之下,帶著愉悅的心情離開會場。

第1章(2)  

  就在黃瀚儀裹著暖暖的棉被,陷入酣甜的美夢時,陳日恆──一個年紀輕輕便聞名國際的天才型鋼琴家,虜獲世界千萬少女心的新生代鋼琴王子,在一個禮拜前震驚樂壇引發熱切關注的男人,正抵達台灣桃園國際機場,準備要出關了。

  聚集在機場大廳的粉絲群和台灣各大報、電視台的新聞媒體記者們的喧嘩聲幾乎快掀了機場的天頂,時間一分一秒的逼近,當從紐約飛抵台灣的班機降落,旅客們陸續通過海關,走進入境大廳時,現場登時一片安靜,攝影師和攝影機都就定位,拍照小組也不遑多讓的卡到最好的位置,手指擱在快門上,準備一看到陳日恆的人影就來個迅速的十連拍。

  然而,當路人甲乙丙丁等閒雜等級的旅客都已出關完畢,他們還是沒等到人,直到一雙擦得油亮的黑皮鞋踏出出關口,眾人眼睛為之一亮,視線聚焦在那戴著鴨舌帽和墨鏡仍難掩其性格的臉龐上,期待著他把墨鏡摘下,露出那張無可匹敵的──

  「咦──?」眾人默契十足的發出疑問聲。

  空歡喜一場,出來的人是陳日恆的經紀人Kelvin。

  摘下墨鏡,Kelvin在心底歎出哀怨的長氣,連聲道歉:「真對不起喔,我不是陳日恆。」

  那個傢伙其實在早上六點就抵達台灣了,但為了甩開這等排場能順利的去找某人,所以才會放出假消息。

  「那陳日恆現在到底在哪裡?」抱怨、抗議聲四起,沒見到他們心目中的王子,心裡實在是不平衡!

  「這個嘛……」Kelvin尷尬地笑了笑,「無可奉告。」

  就算不念在當他經紀人這麼多年的情份上,好歹也念在他是他的拜把兄弟,陪著他闖蕩樂界那麼多年,竟然這樣害他,搞出這種爛攤子給他收場,真是他媽的太狠了,嗚嗚……

  布咕、布咕,十一點,布谷鳥鬧鐘響了。

  今天是周休假日,黃瀚儀放任自己睡晚點,將轟轟烈烈的異國戀曲夢境畫下完美的Happyending後,她才伸手準備要按掉布榖鳥鬧鐘,然而,一隻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溫暖厚實大掌拂過她手臂,壓在她白嫩的小手背上,與她一同解除鬧鈴。

  黃瀚儀皺了下秀致的眉,兩排纖長的睫毛輕顫,她閉著的眸先是左右轉動了一下,接著猛然張開。

  眼前所見是床邊小矮櫃和布谷鳥鬧鐘,頸後卻感覺到有股溫暖平順的鼻息噴吐,她僵直脊背,怔忡忐忑地緩緩轉過身去,一張帥氣帶有卓絕氣息的放大臉龐近在咫尺。

  「日恆?」黃瀚儀驚覺自己的嗓音略啞,她吞吞口水潤了潤喉,再喚:「日恆……」

  「嗯哼。」沒睜開迷人雙眼的男人咕噥一聲後,習慣性的自動往她白嫩圓潤的肩頭靠去。

  她慢慢將小手舉起,深吸口氣後,毫不客氣地啪地一拍。「你怎麼進來的?」

  人醒了,如黑鑽般神秘魅人的眸子惺忪中帶點埋怨。

  「妳家門外的鞋櫃下有備份鑰匙。」陳日恆偎著她溫暖馨香的身子,沉沉地回道。

  黃瀚儀有些小迷糊,在生活領域上和白癡是好朋友,那些沒有手機般大小的小東西常常會弄不見,可偏偏家門鑰匙這種超重要的東西,體積永遠只有一丁點大,所以在弄丟了她家門的第五把鑰匙後,他給了她這樣的建議,要她養成習慣。

  而這個秘密,在她所有的摯親好友當中,只有他知道。

  「對喔,我都忘了你知道。」

  「妳不記得的事何止這一件。」他抹了抹臉,略長的瀏海散亂在他的額前,增添的性感指數飆高到破表。

  她坐起身,背靠床頭,垂眸睨向還賴在床上的他。「你怎麼回國了?幾點到的?」

  「我不是跟妳說過我要回台灣?」他頑皮的手爬上她的腰側,被她拍開。「今天早上六點到的。」

  「你有說過嗎?」她想了想,沒有印象。「為什麼不跟我說時間,我可以去接機。」

  「妳每逢假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我哪敢奢望妳來接機?」要她六點去接機簡直是天方夜譚。

  她笑了笑,「其實也不用我去接機,因為想接你機的人應該很多啊。」上回他回來,人多到擠爆了機場。「哈,這次選擇清晨抵達的飛機,是因為想『避難』嗎?」

  陳日恆翻翻白眼,想到之前那等陣仗就頭痛,所以這次他學乖了,「我把這件事丟給Kelvin處理了。」把麻煩丟給經紀人去收拾就對了。

  他坐起身,與她一同並肩靠坐床頭,側首望向她。「不過,話說回來,看見我回來,妳的反應好像沒有很驚喜。」他哀怨的捧心,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我好失望喔!」

  看著他幼稚孩子氣的模樣,黃瀚儀的粉唇勾出美麗的弧度。他說,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能這麼的自在、無所顧慮,因為他們是認識十幾年的好朋友……

  「你這次能停留幾天呢?」她問。

  「妳都不看新聞的嗎?」他不滿地開口。

  「什麼?」他停留的時間和她看不看新聞有何關係?「這個禮拜為了趕稿,我每天都忙到天昏地暗,根本沒時間看新聞。」更何況她平常就不太愛看。

  身為羅曼史小說名家作者之一的她,老是要混混混到截稿日期前才在趕稿,他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知道她忙起來一定是這副德性,別說看電視了,可能連吃睡都不規律,有的時候連想怪她都捨不得。「我要回台灣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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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0-13 10:44:53

第2章(1)  

  「長期嗎?」黃瀚儀終於露出了訝異的神色。

  「至少暫時是這樣。」

  「但……你下半年度不是已經有了既定的演出行程?」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要到維也納去參與交響樂團的演奏啊。「Kelvin沒發飆嗎?」

  當然有──

  「你怎麼可以擅自決定?」Kelvin不斷地在休息室內來來回回踱步。「而且還沒和我討論過,就直接在記者招待會上宣佈了!」

  「Kelvin,冷靜點,OK?」他晃得他頭都昏了。

  「No  OK!」他揚聲,整個人很激動。

  「不然你要怎麼樣?重新召開一場記者會,告訴全球的媒體記者們,我剛剛說的都是玩笑話?」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很想這麼做!」他已經呈現歇斯底里的狀態。「你是打算把我逼進絕路嗎?」

  「我怎麼了?」他不以為然,神情依舊悠哉。「我只不過是想休息一段時間而已。」

  「那也得等今年忙完啊!」他在他面前定下腳步。「你忘了我們接下來的計劃嗎?」

  「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不必急在一時嘛。」

  「拜託∼是維也納耶!」

  「那又怎麼樣?」他興致缺缺。

  世界著名的音樂之都耶!他瞪大眼反問:「難道不怎麼樣嗎?」

  陳日恆模仿Kelvin那時說話的表情,把黃瀚儀逗得捧腹大笑。

  「Kelvin一定氣死了,再加上回國機場這一筆,他可能會跟你絕交。」

  「絕交是不會,但我可以肯定,他近期內不會想看到我。」把多年的經紀人兼好友給氣得半死,他得意的勾笑。「而且……我跟他說我想回國是因為妳,因為我太想念妳了,也怕妳太想念我,所以我要回來住一段日子。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她無法會意的挑眉。

  「我回來定居,妳開心嗎?」他的表情,像個邀功討誇獎的孩子。

  她搖頭,吐槽:「你放得下那些嗎?搞不好過幾天你又會說你要飛去哪國受邀表演。」

  「喂∼我好不容易不顧一切回來了,妳非得要這樣潑我冷水嗎?」

  「你拿我當借口耶!」她抗議地輕推了推他。「Kelvin一定很氣我。」她被他陷害變成了罪魁禍首。

  「沒差,反正妳在我心中的地位永遠比他高的這件事,他已經看很開了。」

  事實上,他和Kelvin說的理由中,她只是其中之一──

  「Kelvin,八年已經是我的極限了,我知道我背負著很多人的期待,但再這樣下去,我快喘不過氣了。」

  「如果你想休息,我可以安排你去旅遊個幾天,何必直接宣佈說你要回台灣定居一段時間,你知道這樣會引起外界多少揣測嗎?大家會以為你要就此退出音樂界!」

  「要揣測就讓他們去揣測,我不在乎,就算真的因此傳出我要引退,那又如何?不過是子虛烏有的事。」

  「你當然可以不在乎,但我身為經紀人,不能如此灑脫呀!」光是應付媒體的詢問,就夠讓他忙到暈頭轉向。

  「我不是明星,了不起只是在音樂界小有名氣。」

  「憑你的外表和與生俱來的才藝天分,就算你沒明著當明星,也很難掩蓋住光環,況且你確定你只是『小有名氣』嗎?」

  「所以我才覺得累!」

  「日恆……」

  「我只是想休息一段時間,平靜的、低調的過過輕鬆生活,而且需要瀚儀陪在我身邊。」他想重溫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快樂日子,分享彼此的心情、彼此的喜悅,開心的玩鬧談心,順便充充電。「不用擔心,不會有什麼事的,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因為太過愜意而有想就此退出音樂界的念頭,我……還不行……」

  他有他的理想要完成,有他的承諾要實踐,他答應過已逝的父親要站在世界頂端,成為一個無可匹敵的鋼琴家,這點,這八年來,他一直謹記在心,他會達成的。

  「他沒有罵你重色輕友?」

  黃瀚儀的問話,拉回了陳日恆的思緒,他大剌剌的笑開,「妳也是我的朋友啊,哪來的重『色』輕友?」

  霎時,她斂下的眸光有些不明的情緒瞬間閃過,旋即淡笑。「呵……也對喔。」

  未覺的他伸出手臂攬住她的肩。「怎麼樣?妳還沒告訴我,知道我要回國定居一段時間,妳開不開心?不是說想念我嗎?」

  「開心啊,怎麼會不開心。」她點頭,「而且很驚喜。」

  他扳過她的上身,仔仔細細的觀察她臉上的表情。「可是妳看起來明明就不是很驚喜的樣子。」

  「不然你要我怎麼樣?」她沒好氣地掙開他的手。

  「高興得跳起來,然後興奮地撲向我,來點熱情的表示啊。」他側過臉,準備等待她送上幾個響亮亮的香吻。

  她輕柔地拍拍眼前這個幼稚鬼的俊俏側臉,笑說:「同樣的話,你只要對任何一個女人說,她們絕對都會照辦的。」

  「任何一個女人?」他不滿的怪叫,「妳不是女人嗎?那妳怎麼不照辦?」

  「對你而言,我不是女人……」她沒有望向他,似有若無地勾了勾唇,在動身下床之際道:「而是朋友。」

  他也下床,跟在她身後,活像只跟屁蟲。「就是因為是朋友,所以我不介意啊!特許妳靠近我。」

  「是∼你高興就好。」

  「那妳還不趕快動作?」他在她要躲進浴室之前橫臂擋下她。

  「我還沒刷牙。」

  「香吻可以欠著,那先來個抱抱吧!」他強勢地將她塞入懷中,舒服地歎息,抱過那麼多女人,還是瀚儀的最剛好,難怪他這麼喜歡她這個朋友。「對了,我要住在妳這裡,目前還沒決定要留在台灣多久,我不想買房子。」

  聞言,黃瀚儀質疑道:「那你可以用租的啊。」

  「不要。」堂堂國際級鋼琴師,難道買不起房子嗎?還要用租的。

  抬眸睨他,她思索了下,斟酌語氣地開口:「既然你這趟回來只是要暫居,那……有沒有打算要找你媽媽一起住?」

  陳日恆的母親,在他父親車禍過世後,因傷心欲絕,心郁成疾,經過幾個月的治療,依然無法穩定病情,而陳日恆又常常需要出國比賽、巡迴演奏無法照顧她,因此精神科的主治醫師建議他讓母親住進精神療養院會比較好,精神上不穩定時,有護士和醫生可以照料,也比較讓人放心。

  這是個秘密,隨著陳日恆登上世界舞台,曝光率逐漸增高後,他對這件事情保護得更是越來越嚴密,不僅將他的母親移往郊區偏僻安靜的療養院,也很少去探望,因為他不希望他的母親被外界干擾,能過平靜的生活。

  淡去皮皮的笑容,他抿抿唇,有些乾澀地道:「可能不會……,妳有去探望過她嗎?」

  「嗯,前陣子去過一趟,我去的那次,伯母的精神狀況還不錯,醫生還說伯母的情況越來越穩定了。」

  「我知道。」背靠上一旁的牆面,陳日恆點點頭道:「我有暗中托人去詢問。」

  這些她都知道,雖然他沒能陪在母親身邊,但他一直都很關心、心疼自己的母親。

  「你這次回來的時間比較久,可以的話,就撥空去探望她吧,我想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嗯。」他輕應一聲,低垂的濃密長睫,掩去他眼底的情緒與心中的思慮。

  「日恆……」她握了握他的手,朝他展露笑容,「……歡迎你回來。」

  陳日恆回握住她的手,看見她的笑容,長長歎了一口氣後,又恢復原本的輕鬆態度。「真的?」

  「笨蛋,我怎麼可能會不歡迎?這還需要懷疑嗎?」

第2章(2)  

  「那就讓我住妳這裡嘛!」他耍賴。

  「不行。」她搖頭拒絕。

  「妳很奇怪,收留我有那麼困難嗎?我們又不是沒一起住過!」前幾年他回國,偶爾不想住飯店,偷偷跑來借住時,她也不曾反對過。

  「不行啦!」她還是拒絕,「那是因為你之前都只住一兩天啊!」

  「那妳就先讓我住幾天嘛!先讓我住幾天,我再叫Kelvin去幫我找房子。」打定主意就是要賴她一陣子才甘心。

  「我是有男朋友的人耶!怎麼可以和別的男人同居?」

  「男朋友?」他驀地瞠大了眼,瞪向她再次確認,「妳有男朋友?」

  「對……」

  「什麼時候交的?」陳日恆沒察覺自己詢問的語氣略為激動了些。「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被他的語氣嚇到,黃瀚儀頓時有種劈腿遭受質問的錯覺,垂下頸,不太敢看他。「我……呃……」該怎麼說?因為他也沒問過她啊……

  而且,她認為這件事情也沒有很重要,她是有想過要告訴他,但是不久前才交的嘛,再加上這幾次和他通電話,他都東拉西扯的,害得她忘記要和他提及這件事。

  陳日恆揚眉,沒好氣地催促:「快說!」胸口突然被一股不知名的窒悶感給堵住,讓他無法平心靜氣。

  她怯怯地抬頭,「你在生氣嗎?」

  「哪有!」他否認的極快。

  「那你幹嘛那麼大聲說話?!」簡直就是莫名其妙嘛!好像她做錯了什麼事一樣。

  「我只是……」胸口雖然依舊悶悶的,但他緩了下說話的態度,試著以正常的語氣說話。「沒想到妳會交男朋友。」

  「我之前又不是沒交過男朋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她之前也有交過幾個男朋友啊,只不過交往的時間都不長就是了。

  「是沒錯,但妳這次……」陳日恆試圖平緩心情,「為什麼沒跟我講?」但音調又不自覺地上揚,聽在黃瀚儀耳裡,真的跟生氣沒兩樣。

  她鼓鼓頰,悶聲道:「你之前交的幾個女朋友,有的也沒特別跟我講啊!還不是我看八卦版報紙才知道的。」

  「她們又不重要!」這句脫口而出的話,連陳日恆自己都有些訝異,再怎麼說都是曾經喜歡過的女人,但現在想想,分手後他似乎就不曾將她們放在心上了。

  「你說她們不重要?」她瞇了瞇眼,覺得他說完話後,表情就變得怪怪的。

  為了掩飾心中的疑慮,他再度揚高音量,「總之,妳沒跟我說,就是沒把我當好朋友!」

  「好端端的,幹嘛為了這種小事生氣?」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我沒有生氣。」陳日恆尷尬的否認。

  這種小事似乎不值得他生氣,但是堵在胸口的窒悶,卻昇華成了一種莫名的情緒,他看了她許久,都沒再出聲,而後就甩頭離去。

  留下一頭霧水,心情被波及到跟著變差的黃瀚儀,獨自瞪著他離去關上的門扉而怔忡。

  惹出一堆爛攤子給他收拾,完全沒顧及到他的心情會如何的不爽,想到他的時候就照樣來找他,二話不說闖進他下榻飯店的房間佔地為王,倒在他kingsize的床上整整三十分鐘都不吭一聲的惡霸,天底下會這樣囂張對待他的,恐怕就只有陳日恆這個傢伙了。

  瞧瞧這個傢伙,根本就是個十足十的任性鬼!

  「你怎麼了你?」Kelvin雙手抱胸,站在床尾睇他。

  陳日恆瞪著天花板,不發一語。

  「如果你不說話,那我可以對你宣洩一下自己的不滿嗎?」

  他依舊不應不答。

  既然如此,那就當作他同意了,Kelvin微微掀唇,正準備發難抗議:「我說你啊……」

  彷彿早就算準時機一般,陳日恆同時開口打斷他,「Kelvin,瀚儀她交男朋友了。」

  Kelvin頓了頓,「所以呢?」神情古怪地瞅他。「那又怎樣?」

  陳日恆倏地坐起,對他的反應感到不滿。「難道不怎麼樣嗎?」

  「你……在生氣?」

  「沒有!」怎麼?他看起來真的有不開心嗎?竟然連他都這麼說!

  「你明明就是在生氣。」都認識幾年了,他有沒有在生氣還瞞得過他嗎?

  他瞪他一眼,「就算有好了,那也是因為她有男人了卻沒跟我說!」

  「這件事情值得你生氣嗎?」他不以為然。「呵,你究竟是在氣瀚儀沒告訴你她交男朋友,還是在氣她已經有男人了?」

  「這兩者之間有差別嗎?」他煩躁的扯扯襯衫領口,「她竟然說我是『別的男人』!也不想想我們都當朋友幾年了,竟然這樣歸類!」想到就火大!別的男人?別的男人耶!他什麼時候交了女友就把她當「別的女人」看待過,還不是照樣把她放在重要的位置。

  「差別可大了。」尤其他還這般異常的激動,他真懷疑他都交過那麼多女朋友了,竟然對於感覺這碼事還這麼白目。「如果是第一項的話,是有不被重視的感覺,畢竟你們也認識十幾年了,她交男朋友沒跟你說,的確是感覺不太好,但你又不是女人,沒必要這麼敏感吧?但如果是第二項的話,那你有可能比較傾向是失戀了,所以覺得很失落、生氣。」

  「笑死人了,我才不是失戀!」他想都沒細想就直接否決掉這個可能性。「之前瀚儀也有交過幾個男朋友啊,我那時知道了也沒怎麼樣。」他想了想,試圖找出一套合理說詞:「只是……她已經空窗好長的一段時間了,突然又聽到她交男朋友,感覺怪怪的。」悶悶的,有點不對勁,不知道是怎麼了?

  「心裡不舒服嗎?」

  「應該說是擔心吧。?」他凝眸,認真地道:「畢竟她之前的每段戀情都是以失敗收場,被傷害了那麼多次,我本來想說下次她再有對象,要幫她鑒定的。」

  「可是你人在國外啊,還是個大忙人,等你忙完有空鑒定,瀚儀搞不好就錯過一段好戀情了。」

  沒將Kelvin的話聽進去,他仍自顧自的低喃:「她真的有必要那麼急著交男朋友嗎?」

  Kelvin好笑的勾唇,涼涼地開口:「勸你別再繼續鑽牛角尖下去了,再說下去我就真的當你失戀了。」

  「你別胡說。」

  「我哪有胡說?」若要說到這個,他合理的懷疑可多著了。「這不是不可能啊!」

  基本上,男女之間是沒有所謂的純友誼的。

  像那種知道對方的喜好,擁有相同的默契,熟悉且包容對方的小缺點,願意聆聽對方的心事並且保守秘密,在有需要的時候為對方兩肋插刀,通常能以這樣定義的,多半都是用在兩個同性別的好麻吉,但他和黃瀚儀可是一男一女,認識了十幾年,關係親密到還能睡在同一張床上,這叫人不誤會他們之間有什麼,真的很難。

  「我跟瀚儀說好了要當永遠的好朋友。」

  「噗哧!」Kelvin差點大笑出聲,但遭他冷眸一掃,趕緊識相的斂住。「拜託,還永遠的『好朋友』咧!又不是玩扮家家酒。」

  「隨便你怎麼想。」他翻翻白眼,不想再跟他說下去,倒頭躺回床上。

  「日恆,你真的認為,你和瀚儀當得成『永遠』的好朋友嗎?」

  他先是沉默,而後含糊低應:「因為只有當『好朋友』,才不需要擔心會分開。」

  Kelvin笑了笑,意味深長地問:「難道,你就這麼害怕會失去瀚儀這個好朋友嗎?」

  聽問,望向天花板的陳日恆又再度陷入了另一波沉默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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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0-13 10:46:25

第3章(1)  

  「應該沒問題。」大致看過黃瀚儀打印出來厚厚一迭的稿子,身為責任編輯兼好友的余育敏總算鬆了一口氣,上個禮拜致電給她,聽聞她的新稿才寫了五頁,本來還緊張得以為這次肯定要開天窗了,沒想到她還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將作品在截稿前兩天完成了。

  咖啡廳的窗外,正下著濛濛的午後細雨,路上的行人大多低著頭行色匆匆,不過還是有人防範未然,自若地拿出隨身折迭傘撐開,一朵朵的傘花,登時充斥在街上穿梭。

  黃瀚儀睨著這樣的雨天街景出神,恍然未聞余育敏的話。

  收妥稿件,余育敏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喚回她的神智。「妳在想什麼?」

  「嗯?」拉回視線,她望向好友,輕搖頭,「沒什麼。」笑了笑問:「稿子OK了嗎?」

  「大致上都還不錯。」

  「那就好,辛苦了,周休假日還讓妳來拿稿子。」

  「別這麼說,如果不是我家的計算機壞了,妳就可以直接e-mail給我,也不用麻煩妳特地把稿子給印出來了。」

  「哪有什麼麻不麻煩的,幸好沒有害妳開天窗。」

  余育敏望她,皺了皺眉,「不過妳也真是的,為什麼要把自己逼得這麼緊?非得要到截稿日期前才要趕稿,那不是很累嗎?」

  黃瀚儀聳聳肩,眨眨眸,「刺激啊!」給了她一記似笑非笑的表情。

  觀察她的表情,余育敏直言:「妳好像有心事。」

  「哪有?」她否認。

  「跟男朋友吵架了?」

  她搖頭,「怎麼會?」

  「說到妳那個男朋友啊……」余育敏啜了口咖啡,續道:「妳確定你們的交往是現在進行式嗎?」

  「當然。」黃瀚儀理所當然的頷首。

  「是嗎?還真感覺不出來。」她聳聳肩,不以為然,「妳自己說,這一個禮拜你們出去約會過幾次?」

  「一次。」偏頭凝思,她又不太確定的問:「吃午餐算嗎?」

  「他到妳家接妳?」

  「約好地點赴約。」

  「那打電話呢?」

  「我打給他嗎?」

  「他打給妳。」

  她伸出纖纖手指數了數,「三次。」

  「講多久電話?」

  「每次大概……十分鐘吧?」她也不太記得了。

  「小姐,你們這樣算什麼啊?」余育敏翻個白眼,「就算真的忙到沒空見面,難道都不會想念嗎?一個禮拜他只主動打給妳三次,每次講電話還都不超過十分鐘?」兩人才交往一個月,熱戀期只有頭一個禮拜嗎?

  黃瀚儀認真的想了想,還是秉持正面點的看法。「我們都是成年人了,談戀愛本來就比較不會像年輕時那般轟轟烈烈,成熟的感情,是不用時時刻刻黏在一起的。」

  「他倒是對妳滿放心的,那妳呢?也很放心他?」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不至於那麼快就變心吧?

  「傻妹,妳是真的愛妳的男朋友嗎?」

  她愛他嗎?「應該說比有好感再多一點點的喜歡吧……」

  「這樣還交什麼交啊?」

  「誰說一定要很喜歡才能交往?」

  「這樣你們的感情最好是能長久啦!」余育敏毫不客氣的大潑冷水。

  黃瀚儀不滿的噘唇,「妳是存心唱衰嗎?」

  「我是擔心妳又受傷害。」每段感情,到頭來她總是被甩的一方,明明沒什麼不好,但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不會啦,我已經是銅牆鐵壁了。」她心臟所能承受的負荷非比尋常,已經被磨練得很堅強了。

  「我還百毒不侵咧!」余育敏雙手環胸,笑歎:「所以會讓妳失神的,果然還是只有陳日恆喔?」

  「怎麼突然提到他?」

  「那傢伙不是回來了嗎?」倚向前,余育敏拉近與她的距離,八卦地問道:「他一回國,馬上就去找妳了,對吧?」才一回國就擺了所有媒體和粉絲一道,真不愧是陳日恆!

  黃瀚儀往後坐,與她拉開距離,端起咖啡假啜著裝傻。

  「快回答!」

  「唔……嗯……」

  「他真的要回台灣定居一段時間?」

  「說是很想休息,所以沒跟Kelvin討論,就率先在記者招待會上宣佈了。」想也知道一定引起軒然大波。

  「是為了妳才有的念頭吧?因為太想念妳了?」

  「妳也太八卦了吧。」她搖頭,「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誰說不可能!」

  「育敏!」她低喝,阻止她再亂說下去。

  猶如萬丈光環加身的陳日恆一直都很忙,他是台灣人在音樂界的驕傲,就和在棒球領域的王建民一樣,很多人都對他抱持著很大的期待,但為了響應這些期待,他必須放棄許多自由、輕鬆、閒暇時間。

  他有一長串促使他想回國休息的理由,但想念她,絕對不會是其中的主因,頂多是附加原因,或者,只是一個方便的借口,這點她很清楚,不會想太多。

  「幹嘛不在一起啦!」余育敏悶悶地背往後倚,「妳明明就對他還……」接收到好友警告性的一瞪,趕緊住嘴改口:「唉唷,身為你們的朋友,看你們的互動、你們的關係,明明就曖昧的不得了,都這麼多年了,卻還是各自交男女朋友,問題是……我也不見你們對你們的『情人』有特別在乎過,這不是很奇怪嗎?」

  「誰說我不在乎我的男朋友?」她很沒說服力的低聲反駁。

  「陳日恆和那個叫什麼薛凱傑的,妳在乎誰多一點?」余育敏馬上就給她一個二選一的難題。

  「不能這樣比較的啦!」

  「那妳今天心情不好,是為了誰?」

  「……」

  「妳跟陳日恆吵架了?」哼哼,以為不回答她就不知道了嗎?

  黃瀚儀微斂眸,不言不答。

  「被我說中了?」見她的反應,余育敏忍不住歎口氣,「妳還真是不老實,男朋友一整個禮拜只打三次電話給妳,妳不生氣,但和陳日恆吵架了,就耿耿於懷,整個人死氣沉沉的。」說她已經整理好感情了誰相信啊!

  「我哪有死氣沉沉?妳說的太離譜了。」她小小聲反駁。

  「你們為了什麼事情吵架?」這兩個人的感情不是一向很好嗎?會吵架還真是罕事。

  「我覺得他很奇怪……」深吸了口氣,黃瀚儀將事情娓娓道來。

  聽完她的陳述,余育敏受不了的猛翻白眼,下了結論。「說來說去,他就是在氣妳交男朋友,吃醋了。」

  「吃醋?」黃瀚儀擺擺手,否定余育敏的論點。「絕對不可能,我又不是沒交過男朋友,他之前就都沒吃醋過。」

  「也許是他突然想通了,凡事都很難說的。」

  望著好友許久,明眸亮了又黯,最終,瀚儀仍是歎道:「育敏,我們不要再討論這件事了,我和日恆只是好朋友,以前是,以後也會一直是。」

  「我真不懂你們。」說破了嘴也沒用。「適合當情人的兩個人,為什麼堅持要界定在朋友的角色?」

  「不是堅持,而是我們已經說好了。」在十年前,就說好了的。

  這麼多年來,看著陳日恆遠赴各國比賽、得獎,當他的成就越高,她就會有離他越來越遠的恐懼,但她沒有能力阻止他,也沒有任何資格要求他為她停下腳步,因為她知道他有他既定要達成的理想,也因為她只是他的知己;朋友和情人間地位的差異是,情人可以對他有所要求,但朋友,卻只能成為支持的那一方。

  既然如此,能待在好朋友排名裡的第一順位,她也該滿足了……

第3章(2)  

  陳日恆回到黃瀚儀的家,屋裡沒人,她出去了。

  手中拿著她家的備份鑰匙,他將自己拋入沙發椅內,這一坐,就是整天。

  看著冷清空蕩的客廳,陳日恆在經過長時間的沉默後,忍不住自問:「害怕會失去她,有什麼不對?」

  黃瀚儀對他有多重要,他一直都知道,始終都放在心上,從沒有懷疑過,從沒有衡量過,那份重視依憑著歲月累積著,即使他們天涯兩端,聚少離多,但朋友就是這樣的不是嗎?

  不像情人不在身邊,感情就淡了、薄了,可能受到其它吸引,可能被身旁的事物影響,他們是朋友,所以不會有這些問題,他把她以朋友的地位放在心上,就放在女朋友身份的旁邊,為她保留了這樣一個特別的位置,他很滿意,因為她值得。

  至於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對他而言有多特別,他並不在意,反正不管她知道與否,她一直都會在,不曾離開過,即便她交了男友,他交了女友,他們的關係,不曾改變過,不曾受影響過。

  這樣很好,就是因為太好了,所以他們──不可以越過界。

  鑰匙插入鑰匙孔轉動的聲音,在安靜裡格外清晰,回家的人,發現門沒鎖,遲疑了一陣後,才拉開家門,探頭進來,出聲:「日恆?」

  他在沙發椅內回頭。「妳回來啦。」

  黃瀚儀走進客廳,看著他,輕輕扯了扯嘴角。

  沒有火藥味,愣了幾秒,早上的爭執話題,看來是不會延續了,她吁氣,笑容真實了許多。

  「對不起。」他開口道歉,未顯尷尬。「早上不是故意要凶妳,我只是……感到意外,妳交男朋友,不是什麼大事情,其實也不需要跟我報備。」

  「我不是有意要瞞你的,只是找不到時機說。」

  他點點頭,「沒關係。」

  「不生氣了?」她在他身旁坐下。

  「我本來就不該生氣。」他糾正。

  知道他不氣了,她如釋重負,「那我們和好嘍!」

  「嗯,和好。」

  「找個時間,介紹我男朋友給你認識。」

  陳日恆看她飛揚的眉眼,輕頷首,沒有什麼表情。

  「那你要住哪裡決定了嗎?」

  「我會和Kelvin暫時先住在飯店。」

  黃瀚儀沉默了一會兒,沉吟道:「我是很想收留你,但是……,我怕男友會介意。」

  「沒關係,我不想為難妳。」

  「不然,我打電話徵詢他的同意好了!」她邊說邊掏出手機,準備撥號,卻被他給阻止。

  「想也知道他絕對不會同意。」

  「我只要跟他說,我們是很久很久的好朋友,解釋清楚就可以了。」她相信男友不會那麼沒風度。

  「妳太天真了!」世界上有哪個當男朋友的,能容許自己的女朋友和男性友人同住?

  「暫時的而已,應該還好吧?」

  陳日恆凝視她半晌後才開口道:「妳都不在乎他的感受嗎?」

  「怎麼可能不在乎?」

  「那就別問了,免得因為我害你們吵架。」

  她輕輕地抽開被他捉握的手,將手機擱在桌上。「我知道你不喜歡住飯店,因為沒有家的感覺。」

  「飯店不會住很久,我會托人找房子。」

  「既然這樣,那你早上為什麼耍賴想住我這兒?」

  陳日恆沒有馬上回答她,斂眸半刻後才解釋道:「這麼多年,到過很多地方,認識很多女人,但還是覺得跟妳在一起的時候,心情最輕鬆愉快,最平靜。」對他來說,她就是有這樣無可取代的魔力。

  這不是告白,只是再單純不過的心裡感覺,她很清楚,不會誤會。「那是因為,你還沒找到對的人,所以才會依賴我。」

  他側首,「妳找到了嗎?」

  「每個交往的對象,我都希望他們會是,現在的這個,我也會保持著高度的期待。」

  「妳希望我祝福妳嗎?」他神情泰然的笑問,但心中某個角落,卻隱隱牽動。

  「你是我的好朋友耶!」她拍他一記,「不祝福我嗎?」

  眸光溫淡,他低問:「妳很喜歡他嗎?」

  「不喜歡怎麼會交往?」

  「說的也是……,找個時間,帶給我鑒定看看吧!我看男人的眼光很準的。」

  「哈,你應該是要有看女人的眼光比較有用吧!」她惡意的把他的頭髮揉亂,「哇∼這樣還是很帥呢!」

  他撥撥凌亂的短髮,那瀟灑的動作,看得黃瀚儀有些目眩神迷。

  「對朋友流口水像話嗎?」他淡笑嘲諷,沒有惡意的。

  「什麼?」她下意識地擦擦嘴。

  他伸出修長的食指輕彈她的額頭。「色女!」那笑彎的黑眸,藏著其它女人無法享有的寵溺。

  「很痛耶!」其實一點都不痛,但她仍鼓頰噘唇嬌嗔。

  被她的表情逗笑,陳日恆伸長手臂正想將她撈進懷裡大鬧一番,門鈴突然煞風景的響了。

  他們四目相對,眼中皆有著問號。

  黃瀚儀跳下沙發,前去開門。

  「嗨,寶貝!」

  嗨?寶貝?陳日恆微擰眉,將目光挪往大門。

  「凱傑,你怎麼會來!?」她是有疑惑,但看到男友無預警的出現在自家門口,這份驚喜還是滿開心的。

  「哪有什麼為什麼?當然是因為想妳啊!」他自動自發的脫去鞋子,儼然一副男主人的模樣登堂入室,完全不知道要客氣。

  哪裡來的油腔滑調的傢伙?

  客廳內,陳日恆眉宇間的折痕更甚,他起身,面向大門口,與薛凱傑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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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0-13 10:47:40

第4章(1)  

  薛凱傑看到屋裡多了一個男人,很奇怪,回頭問黃瀚儀:「他是誰?怎麼在這裡?」仔細看了看陳日恆,疑惑的問了句:「咦,他看起來有點面熟啊……在哪裡見過呢……有沒有人說你很像一個人?」

  黃瀚儀插話,笑說:「不是很像,是根本就是啦!」

  他真的是那個享譽國際的鋼琴王子?

  薛凱傑瞪目,看著黃瀚儀,再看陳日恆望著黃瀚儀時的眼神,還有他有意無意與他眼神交會時的……挑釁,頓時感到矮了一截,火氣驀地被挑燃。

  「黃瀚儀,你當我是什麼?你是故意的嗎?」

  「我怎麼了?」黃瀚儀對於男友突如其來的怒氣只感到一頭霧水。

  「你們只是十幾年的朋友,騙鬼啊!」

  「我沒有騙你啊!」她不懂是哪裡出問題了。「日恆和我真的只是朋友。」

  「你是不是存心想利用我氣他?引他吃醋?」有誰會相信,她身邊都已經有了條件這麼好的對象,還四處觀望!她不是太蠢,就是太有心機了。

  難怪他們交往這一個月來,她都不怎麼黏他,他故意沒打電話給她想吊她胃口,也不見她生氣,原來,他也是個備胎!

  「你怎麼會這麼想?」黃瀚儀蹙眉,完全想不透他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我為什麼要利用你氣他?」

  陳日恆站在一旁,不動聲色,嘴角勾揚著可疑的笑痕,他什麼都不用做,光是本身的好條件,就已經挫了眼前這男人的銳氣。

  黃瀚儀是一個毫無心機,甚至單純到被人賣了,還會替人數鈔票的女孩,根本不會耍手段引起男友的醋意,這個男人會對她有所誤會,把事情想偏,就足已證明他不夠瞭解她,打從一開始就不是因為喜歡她而追求她、跟她交往。

  他不打算幫黃瀚儀說話,因為他巴不得他們能分手,這個男人對她絕對不是真心的。

  「有沒有你自己最清楚!」他甩開她握住的手。「我要回去了!」反正他也只是玩玩而已,要找女人過夜,還怕沒有嗎?

  「凱傑!」她原想追出去,卻被陳日恆給拉住。

  「好端端的,他為什麼生氣了?」印象中,薛凱傑的脾氣沒有那麼差的啊。

  「你看吧,還說要徵求他同意讓我跟你住一起。」

  「不是啊,我不懂他為什麼突然發這麼大的脾氣?」怎麼會這樣?他不是因為想念她才來的嗎?

  「你男朋友是做什麼工作的?」

  「一般的上班族,在一間中型企業的公關部擔任活動企劃人員。」

  「難怪會那麼自卑。」

  「自卑?」黃瀚儀看了看陳日恆,恍然大悟。「看到你,的確是讓人很難不自卑,但我又不是因為他的成就才跟他交往的。」

  「笨瀚儀。」他拍拍她的頭。「誰會相信你放著我這麼好條件的對象不要,而選擇跟他這樣默默無名的普通小職員交往?」很現實沒錯,但這也是事實。

  「這很奇怪嗎?」

  「是很奇怪啊!我這麼優秀,你卻只跟我當朋友。」

  「你別鬧了。」竟然說這種話,也不想想當初是誰劃地自限他們不能有朋友以外的發展性的。

  黃瀚儀垂下肩,步履蹣跚地走回客廳沒人沙發。「誰說交往對像一定要看條件?我是真的想好好的跟他交往。」

  那個男人不適合你。

  陳日恆想老實的跟她說,但見她暗淡的眼色,到嘴邊的話偏偏就是說不出口,他走到她身旁,緩緩坐下,掙扎了很久,終於逼迫自己說出昧著良心的話:「他可能是一時無法接受,等過一陣子你再找他好好談談吧?」

  「嗯。」也只能這樣了。

  「不過……」陳日恆還是忍不住詢問:「你確定這個男人適合你嗎?」

  「他滿健談的,個性也挺隨和的。」

  「他的外在條件不差,在女人堆裡,應該滿吃得開的。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在我常去的咖啡廳裡,他跟我搭訕。」

  陳日恆一氣,抬手敲她的頭。「笨蛋,搭訕的怎麼能隨隨便便拿來當對象!」

  「我哪有隨隨便便,我也是有花時間認識跟考慮的。」

  「那你花的時間肯定不夠。」真是的,她看男人的眼光還真是令人不放心。

  「日恆,你是不是……不太喜歡他?」

  陳日恆的心窩一震,就算他什麼都沒說,她還是瞭解他。

  「我只是不喜歡他對你說話的態度。」

  「他平常不是這樣的,可能是因為今天心情不好吧?」她試著幫男友說話。

  「嗯,我知道。」他表面上接受她的解釋,但其實心裡壓根不信。

  一個真正有風度的男人,就算條件再怎麼不如人,也不會輕易的動怒,更何況,瀚儀都已經解釋過他們是十幾年的好朋友了。

  那個男人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反應,極可能是因為他打從一開始,就對瀚儀不懷好心,這趟來找她,也是別有所圖,但卻失算的發現多出了他這個不容小覷的程咬金,才會一時惱羞成怒吧?

  雖然在這個年代,交往一兩個禮拜就發生關係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如果是真心的還另當別論,但他看起來根本就只是個想玩愛情遊戲的玩咖!

  好險他回來了,否則瀚儀一定會被傷害的……

  想著想著,陳日恆竟不自覺地緊握住黃瀚儀的手。

  黃瀚儀盯著有些被握疼的手,疑惑地開口:「日恆,你怎麼了?」

  他因為她的問話而回神,放鬆手的力道,久久後才道:「你真的很讓人放心不下。」

  「你怎麼這樣說?」她皺皺鼻頭,「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真可愛。」她臉上俏皮的懊惱表情,讓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嫩頰。

  「陳、日、恆!」她很不像生氣的生氣了。

  那一刻,在陳日恆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老天,他真愛聽她在這一半佯裝氣惱模樣時喊他的名字!

  五星級飯店內,媲美總統套房的頂級客房,寬敞的格局,隔出了客廳、飲酒吧台、兩間衛浴設備和兩間睡房,時尚的質感除了優雅奢華之外,還多了歐式的古典風情。

  原本Kelvin訂的高級套房,僅供個人享受之用,但在陳日恆面色不善的宣佈要暫時和他同住後,為了避免行蹤曝光,受到媒體或粉絲的騷擾,兩個男人就以陳日恆臨時起意取的匿名——摩登原始人,搬進了這間連跳好幾級的豪華雙人頂級客房,過著人人稱羨的奢華住宿生活。

  Kelvin難免心虛,因為所有住宿費用將由陳日恆買單。

  半個小時前,Kelvin從飯店健身俱樂部特設的私人游泳池游完泳回來,就看見陳日恆坐在客廳窗邊,用來辦公用的皮革木質典雅方桌前,眼睛緊盯著放在桌上的最新型小筆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半個小時後,他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拿著白浴巾擦拭著未干還在滴水的即肩長髮,卻發現陳日恆依舊緊盯著電腦,而且臉色變得鐵青!

  帶著滿腹的疑問,晃到好友身旁,Kelvin挑眉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找人去調查了一下那個傢伙。」他沒頭沒腦的回答,目光仍是死盯著筆電螢幕,那表情像是恨不得把電腦給砸了。

  「哪個傢伙?」

  「瀚儀交往的對象。」

  「你變態啊?」Kelvin怪叫了聲,「你沒事去調查瀚儀交往的對象做什麼?」吃飽太閒嗎?

  「我覺得那傢伙不可靠,但瀚儀似乎沒有想和他分手的意思。」

  「日恆,你不是瀚儀的爸耶,為什麼比伯父還關心瀚儀的交往對象啊?」搞調查這一套會不會太離譜啊?「就算瀚儀交往的對象真的不理想好了,那也是她和她男朋友之間的問題啊!」

  「我是她的好朋友,當然有責任保護她。」他說得再自然不過。像

  「你的『責任』會不會太重了?」他瞪大眼,像在看怪物。

  「我不希望看到她受傷。」陳日恆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對。

  對於陳日恆的過度關心,Kelvin不得不提醒道:「日恆,你這趟回來對瀚儀的態度越來越沒界限了。」

  從以前他就覺得他們的互動過分曖昧,但他們還真的能維持這樣的關係當朋友十幾年,所以他除了偶爾說個幾句,也沒有特別關心,可是這次他……

  「你是不是喜歡上瀚儀了?」因為發覺自己的心意,所以改變了嗎?

  「我是很喜歡她。」陳日恆大方承認,但隨即嚴肅的補充,「是朋友的喜歡。」

  「不對,是情人的喜歡。」他糾正他。

  「朋友。」他依舊不改口,「Kelvin,要我說幾次你才會懂?我和瀚儀只是朋友,我們說好了要當朋友。」

  「可是你對她的態度根本不像朋友。」雖然這麼多年,他也看過他對其他女人動心,交過幾任女友,但那些女人的重要性,在他看來,似乎都不及黃瀚儀。

  有些人是很遲鈍的,誤把愛情當友誼,陳日恆極有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陳日恆站起身,合上筆電,從一旁衣架上拿起外套,俐落地套上。

  「你要去哪裡?」Kelvin跟在他身後,「我們還沒談完……」

  「不用談了。」他猛然回頭,「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跟我談這件事了,而我也不是第一次給你這樣的回答,我不會改變心意。」

  「但你……」他有多固執,他是知道的,算了,他改口:「你要去哪裡?」

  「找瀚儀。」

  「找瀚儀做什麼?」

  「那個男人不行。」

  「你是她老爸啊!」Kelvin失笑歎氣,「她為什麼要聽你的?」

第4章(2)  

  陳日恆不打算再多搭理他,拉開房門,豈料說人人到,瀚儀就站在門口,似乎正猶豫著該不該按門鈴,手指還揚在半空中。

  「瀚儀?」陳日恆將她帶入內,發覺她的臉色不太好。「怎麼回事?你怎麼會突然跑來?」

  她仰首望他,笑得有些勉強。「『摩登原始人』真是個很另類的名字,當我向櫃檯服務員報上這個名字時,他們只詢問了我的名字就讓我上來了。」

  「這麼容易?」Kelvin擰眉,質疑起飯店對房客的保密性。

  「我跟飯店經理交代過了。」陳日恆簡單解釋,「知道這個匿名的只有一個女人,她的名字叫黃瀚儀,如果她來,直接讓她上來。」

  「原來你給瀚儀申請了特權啊?」Kelvin恍然大悟。

  「Kelvin。」警告性的目光掃去。

  「知道了,我閉嘴。」他比了個拉上嘴部拉鏈的動作。

  陳日恆將瀚儀往內帶,領進客廳。「怎麼了?沒先打電話跟我說你要來,就突然來拜訪,一點都不像你的作風。」

  「我們可以聊聊嗎?」她望著他,眸中有著求助。

  「當然可以。」陳日恆想也不想,馬上支開閒雜人等。「Kelvin,你到樓下去喝杯咖啡。」

  「我就知道……」哀怨的瞠他們一眼,識相的進房間換外出服。

  黃瀚儀一臉歉色的朝緊閉的房門道:「Kelvin,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換好衣服的Kelvin笑笑的出門,留給兩人單獨談話的空間。

  清場完,陳日恆拉著她到沙發椅坐下。「怎麼了?」

  「我去找凱傑談過了。」

  他眸光一斂,「其實,我也正想跟你談這件事。」

  「我們分手了。」

  陳日恆原本要說的話,隨著這則消息暫緩。

  「中午我去他公司找他的時候,碰巧遇到他摟著別的女人從辦公大樓出來,準備要去吃午餐。」她本來想找他吃午餐,邊吃邊好好談的。

  「他給你難堪了嗎?」

  「我們找了間咖啡廳坐。」她快速的看了他一眼,續道:「三個人一起。」

  「這是你跟他之間的事,為什麼讓那個女人介入?」

  「他說他喜歡她。」

  「他讓你很難堪嗎?」

  「他說,我不是個好女朋友,不是個好情人,不夠在乎他,也不夠愛他,會分手有一半以上的原因都是我的錯。」

  「他安了一堆莫須有的罪名給你,你就默默接受了?」

  「他還說,他是我男朋友,我跟他說不想發展太快,所以不讓他來我家,卻跟你單獨相處,讓你這個男性朋友進我家。」

  「連我也一起指控?」很好,簡直是做賊的喊捉賊!

  「他還說……我根本就是想利用他讓你吃醋,讓你在乎我,他說我只是把他當備胎。」

  「那他呢?」陳日恆臉上的表情,比南極還冰冷。「帶著其他女人和你談分手就不混蛋了嗎?」

  黃瀚儀怯怯的抬頭,「日恆,你在生氣嗎?」

  「你為什麼不生氣?」他是為她抱不平,真想將那個殺千刀的王八蛋抓起來狠狠揍一頓,竟然這樣糟蹋她的感情!

  不料她卻說:「其實,我真的沒有生氣的感覺。」

  或許是被甩習慣了,對於被傷害一事她已經麻木無感,甚至連一點點想哭的悲傷都沒有。

  「果然,我的心已經是銅牆鐵壁。」她苦笑自嘲。

  「瀚儀……」他摸摸她的頭,「不是你的錯,你只是遇到了不對的對象,他不懂得珍惜你,他不適合你。」

  每個分手被甩的女孩子,都希望聽見這樣的安慰話,她低下頭,像只想討得憐愛的小狗,需要他的撫摸,讓心情好轉。

  「他有可能只是玩玩的,這我不是沒想過,以搭訕的方式認識,本來就不該抱持著太多的期待。」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接受?為什麼要讓他傷害你?」他的語調中聽得出對她滿滿的心疼。

  「因為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結果呢?」她突然望向他,話中藏著不為人知的含意。

  她和他是不一樣的,他凡事都以「如果」假設,步步為營,絕對不讓自己去觸碰沒把握的事,減低挫折與失敗,自我保護意識重;但她,討厭拿「如果」去預設事情,她對於未知的未來抱有期待,不害怕挫折與失敗,這讓她總是跌跌撞撞,滿身是傷,卻從沒後悔過。

  陳日恆曾說她像雜草,很強韌的雜草,他佩服她的勇敢,卻不認同她的觀點。對任何事都很有共識的他們,唯獨對這件事情意見相左,而也是因為這點,讓他們只能是朋友。

  「你已經試了很多次了,結果不是都一樣嗎?」他實在無法理解,既然結果都一樣,她為什麼還要一試再試?

  「或許問題真的出在我。」

  「你沒什麼不好。」

  「我不是個好女朋友,不是個好情人。」

  「誰說的?」

  「不黏他,不夠在乎他,不常打電話給他,忙著趕稿的時候,甚至抽不出時間和他約會。」

  有誰會相信她一個當紅的羅曼史作家,感情竟然談得亂七八糟?

  「那是他不夠貼心。」

  「日恆,你會這麼說,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他握住她的手。「不,我是真心覺得你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和我交往?不愛我?黃瀚儀驚覺自己又萌生這樣的想法,趕緊斂下眸住口。不行,她不能讓自己再度陷入泥沼中!

  咕嚕。

  這聲悶響來得很突然,黃瀚儀的臉上有著錯愕的尷尬。

  但陳日恆沒有介意,反倒還溫柔的笑睨她,「你肚子餓了?」

  她壓住肚子坦言:「從中午到現在,我都沒有吃東西。」

  「因為失戀所以故意不吃的嗎?」他有些慍怒。

  「我只是……坐在咖啡廳發呆了一整個下午。」腦袋一片空白,一晃眼,天就暗了。

  「笨蛋!」他拉起她,往房門口走去。

  「去哪?」黃瀚儀被動地跟在他的後頭,仍然有些恍然,但看著他的背影,她好安心,因失戀而受傷的痕跡,像被擦上了特效藥,正以神速痊癒。

  陳日恆帶著她一路離開飯店,來到夜市,去她最愛的攤子,買她最愛吃的臭豆腐。

  搜刮完一堆吃的,回她家的路程中,看著她餓到盯著大大小小外帶的塑膠袋差點要流口水,臉上除了貪吃的嘴臉完全沒有悲傷或難過,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既然她已經和想看見就分手,那就沒有必要告訴她那個男人的惡名到底有多昭彰,也沒有必要讓她知道他暗自做過調查的事。

  薛凱傑的的確確是個混蛋,把傷女人的心當做家常便飯,私生活淫亂又愛泡夜店,但在跟黃瀚儀交往的期間,似乎都掩飾的不錯,會挑上黃瀚儀,八成是重口味吃多膩了,想換碟清粥小菜吧?

  但這些都跟他們沒有關係了,因為他的瀚儀已經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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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0-13 10:48:49

第5章(1)

  鋼琴王子吃臭豆腐的模樣,全世界只有黃瀚儀一個人有榮幸看到。

  兩個人窩在客廳吃一包臭豆腐,津津有味的表情,彷彿入口的是頂級美食;滷味、香雞排、燒烤也在一旁散發出陣陣令人垂涎的美味香氣,讓人迫不及待的大口品嚐。

  睨著陳日恆張大嘴巴吃下最後一塊臭豆腐,黃瀚儀忍不住調侃道:「真是沒形象啊,鋼琴王子!」

  「別這樣叫我。」他敬謝不敏,雞皮疙瘩掉滿地。

  「你吃臭豆腐耶!」

  「那又怎樣?」他放下筷子,將垃圾順手包一包。「我不是人嗎?」

  「我可以拍下來以高價賣給狗仔嗎?」她笑問。

  「你敢!」

  她大笑,「哈哈——」

  「你這樣像是剛失戀的人嗎?」他嘴上損她,臉上的笑容卻帶著隱斂的溫柔。像

  「你很過分。」她嘟嘴,「沒事幹嘛又提?」

  「誰叫你笑得那麼囂張?」

  與陳日恆對望,黃瀚儀咧大的笑容稍稍淡化。「日恆……」

  「嗯?」

  搖搖頭,她繼續解決食物。「沒什麼。」

  他輕敲她額頭,「叫好玩的嗎?」

  「嗯啊,唔行嗎?」她勾勾嘴角,吃得滿嘴食物,話都說不清楚。

  陳日恆笑看她,溫柔無須言語,等她吃得差不多了,他問:「要不要看Somewhereintime?」

  手拿烤雞翅,她指了指電視機旁的玻璃矮櫃。「第二格的第三片。」

  他循著她的指示去找,將片子播放,然後窩回她身邊坐下。

  《Somewhereintime》一部描述一段跨越時空男女主角刻骨銘心愛戀的電影,這是她最愛看的片子,截至目前為止,已經看過不下十幾遍了,但扣人心弦的情節,還是讓她每次看,每次哭,尤其是在失戀的時候。

  凝視陳日恆專注看電視的側臉,黃瀚儀笑問:「你看不膩嗎?」他也陪她看過三遍了,這是第四遍。

  「不會,你喜歡看我就陪你看。」

  「裡面的配樂,你會不會彈?」

  「會。」他回視她,「你想聽嗎?」

  「什麼時候學的?」

  「在我陪你看第二遍的時候。」

  「為什麼沒跟我說?」

  「想當作你的生日禮物,但已經有好幾年沒能陪你一起過了。」差不多有五年了吧。「今年可以跟你一起過生日。」

  「離我的生日還有三個月。」

  「沒問題的。」

  「不會臨時又有變化嗎?」每年接近年尾的時候,他的行程總是特別多。

  「相信我。」

  「我會期待的。」她不再有疑問,只要他說相信他,她就相信他。

  他們沒再交談,黃瀚儀表面上像是很認真的在看電影,但其實思緒遠揚,她真正認真的,是在思考稍早前男友對她感情的指控。

  薛凱傑不是第一個說她是失職的女朋友,就連之前的幾任,有的也這麼說過她。

  她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她對愛情總是溫吞又慢熱,所以她只是需要一個有耐心,能慢慢等待她溫熱感情的對象,只可惜,這樣的人,她似乎還沒有碰到。

  不過育敏卻曾說,她是追尋感覺勝過理智的人,對於愛情的付出絕對不會是慢熱。

  那到底是為什麼?

  或許是太久沒有審視自己的愛情機能了,讓她不禁懷疑,在感情方面,她是否已經當機生�了。

  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熱情,開不了大火?

  真要說起來,好像是從十八歲那年失戀開始的,都過了十年,難怪她已經記不清楚,那時對感情的轟轟烈烈,對某個人的全心眷戀與專注……

  電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演完的,黃瀚儀在冗長的沉思過後睡著了。

  陳日恆沒有喚醒她,打橫將她抱起送進臥房,雖然放她入床的動作很輕,很小心翼翼,仍是驚擾了她。

  她睜著睡意朦朧的眸,看他在床緣坐下,細心地為她蓋好棉被。

  「日恆……」

  「嗯?」

  「我很高興,你回來了。」

  垂首凝望她,他輕柔低語:「我一回來就害你失戀,不怪我嗎?」

  她搖頭,「不適合,遲早要分手的。」長痛不如短痛。

  「傻瓜。」她老是讓他心疼。

  「日恆……」

  「嗯?」

  看著他許久,她輕聲問:「永遠的好朋友,不會覺得太漫長了嗎?」

  「不會。」他還嫌不夠呢。「我想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和你當好朋友。」

  她淺淺揚笑,看上去卻不似開心。「就這麼喜歡我啊?」

  「你現在才知道!」

  她低低垂眸,咬了咬唇後細語:「這輩子當好朋友,但下輩子可不可以不要?」

  「為什麼?你不喜歡我嗎?」

  「不是……」

  「那是為什麼?」

  她閉上眼,逃避他的追問。「我累了,晚安。」

  撥撥她的劉海,「好,你睡吧。」

  下輩子,若也只能當朋友,她的心……說不定會再度疼痛……

  陳日恆是在國一寒假過後的下學期轉來她的學校的,那年,他們十三歲。

  她還記得很清楚,他的父親是聞名亞洲的知名鋼琴家,母親則是當紅企業的掌上千金,年紀輕輕就獲得全國無數大大小小音樂比賽第一名,頂著傲人身世和音樂天才的響亮名聲轉進他們國中部的陳日恆,在踏入校區報到的首日,就備受全校師生矚目。

  學校原本就秉持優良師資和勤學讀書風氣,成為全國著名的升學名校之一,那年又因為陳日恆的加入,而更加地聲名大噪。

  同學們對他的仰慕簡直到了瘋狂的地步,不只是女同學,連男同學也都一面倒,對他只有讚賞沒有忌妒,風雲人物能當成這樣,也真夠不簡單的了。

  不過,就在所有人都巴不得能與他認識的當下,她和他的相識,卻是一場被陷害的大烏龍!

  當年,她只是個很愛看書的書獃子,留著清湯掛面頭,在女同學堆裡毫不起眼,她不愛跟著女同學或朋友們一窩瘋,帥哥明星不感興趣,唯一崇拜過的偶像竟然是寫武俠小說的金庸。

  而她的好友們也是看準了這點,利用送書、送詩詞的手段,誘哄她為她們跑腿到音樂班去送情書,因為她的外表沒有殺傷力,那些成天擠在音樂班教室門口,迷戀陳日恆的花癡女同學們不會把她放在眼裡,一定很好混進去接近陳日恆。

  怎麼可能接近得了?更何況,要她在眾目睽睽之下送情書給男生,乾脆叫她去死還比較快。

  儘管她在心裡拒絕過這件事情千百遍,但是,好友們唱著義氣如千金、友情誠可貴的高歌,還是令她的堅持兵敗如山倒。

  於是,她最終還是接受了這項不可能成功的任務,知道陳日恆每天早上都會到學校的音樂教室練鋼琴,決定一早就先到校,躲進音樂教室堵他。

  早到是早到了,但她睡著了,窩在鋼琴旁的角落,睡相很不雅,是陳日恆那聲溫潤低沉的嗓音喚醒她的。

  「同學。」

  「嗯……我還要再吃臭豆腐……」

  「同學?」他伸出食指推推她的額頭。

  「別吵……」

第5章(2)  

  模糊的印象,只到他的兩聲叫喚,其實真正讓她清醒的,是他那行雲流水、優雅動人的鋼琴樂章。

  迷迷糊糊間,認清正在彈奏鋼琴的人,她訝異地彈跳起身,又在瞬間因為腳麻而顛簸。

  他沒有停下演奏,僅調動了視線望向她,在間奏間撥空問:「你沒事吧?」語氣聽不出關心,只是單純的隨口問問。

  「沒事。」她有點狼狽地強迫自己站立。

  「為什麼一大早來音樂教室打盹?」

  「我……」對於他的問話,她沒有很專心,因為他演奏的音樂,比他的人更吸引她。

  她愣愣的往前走,走到鋼琴邊,看著他修長的手指跳躍在黑白琴鍵上,搭配那餘音繞樑的細緻音符,像有致命的魔力,牢牢地攫住她的視線。

  「同學?」

  她置若罔聞。

  「同學!」他停下了彈琴的雙手。

  她還傻傻的問他:「為什麼停下來?」

  「什麼?」他難得地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她看看鋼琴,然後看看他。「你不彈了嗎?」

  「你懂音樂?」

  「不懂。」

  「那你是……」他哭笑不得。

  他們沉默了好半晌,沒有音樂,她終於把注意力放回他身上,不著痕跡的打量著他,她不覺得自己很失禮,因為她知道他也正在這樣做。

  不同於同年齡十三歲的男孩子,可能是因為家教良好,或是學習音樂並參加過多場比賽的熏陶,他的氣質很沉穩內斂,站在透窗而入的陽光下,更顯得優雅而高貴,擁有一股尋常人所沒有的風範。

  近距離一看,發現他不只長得俊帥,那飛揚的兩道眉更添個性,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充滿了迷人的自信,嘴唇薄厚適中,讓人看了會忍不住很想親吻。

  如此集優點於一身的男人,簡直是個禍害。

  陳日恆看著她,看不清她的眼中究竟是對他有著迷戀抑或者純粹發呆,他放棄思考,直接用問的比較快。「同學,你是特別來音樂教室等我的嗎?」

  將思緒收得乾淨不剩,她點頭如搗蒜。

  他那黑鑽般自信的瞳仁中飛掠過一抹失望。「你也愛慕我?」

  「你一定要問得這麼直接嗎?」

  然而,他卻像是突然失去與她對話的耐性,轉身欲離。

  東西都還沒交給他,怎麼能讓他就這麼走了!君羊耳卯獨家,她急急跟上,想也沒想的就拉住他的制服衣角。

  被她拖住步伐,陳日恆回過頭的眼神更冷了。

  她才沒空管他開不開心,她也壓根不在乎,趕快從書包內掏出一封信塞進他手裡。

  「拿去!」

  「這什麼?」

  「反正不是我要給你的就對了。」話落,她拍拍屁股,瀟灑的離去。

  只不過,事情並未到此結束,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很快的,就在當天下午,得到了那封情書的回覆,而且還是陳日恆本人親自到她班上公佈的。

  「黃瀚儀!」

  當陳日恆手裡捏著很眼熟的大紅色信封,表情稱不上溫和有禮的一路從走廊進到她教室內時,觀看的群眾很迅速的往兩旁排開,讓他得以通行無阻,在他們的臉上,除了帶著對陳日恆的崇拜,還有看熱鬧的興致勃勃。

  能近距離看見陳日恆,樂翻的,只有她那群罪魁禍首的好友們。

  「什麼叫反正不是你要給我的?」他將看過的信物歸原主。

  「就真的不是我……」她感到莫名其妙的抽出信紙,快速掃閱到最後的署名,然後尖叫:「啊——」

  她驚悚的表情,讓他也對這封信起了疑心,但他還是把要講的說完,「如果你的文筆那麼差,就不要用寫信的……」

  但她根本沒心情聽他說教,馬上轉頭將怨恨的目光瞟向好友們。「是誰寫的?快點給我老實招來!」

  一竿好友全縮成一團,誰也不敢自首。

  「黃瀚儀!」陳日恆被她猛然狂飆的怒火給嚇到了。

  「別吵,不關你的事!」她回頭吼他,在他面前把情書給撕成碎屑。

  其中一位好友鼓起勇氣,怯怯的解釋:「瀚儀,對不起啦……我們只是想……」

  「沒種送情書給陳日恆,沒關係,我幫你們送了;沒膽寫自己的名字,沒關係,我的名字可以借你們用,但是情書裡面一堆錯字就太過分了吧!」

  身為書蟲的她,愛看書是天性,文筆好歹也磨練得拿過幾次作文比賽冠軍,她絕對不能接受有自己署名的文章裡有一堆錯字!

  好脾氣的她,對這種事情特別介意,特別容易動怒,身為她的朋友,難道不知道嗎?

  「你……」見事情變得難以收拾,陳日恆只好更換角色跳出來當和事佬。「算了,你不要太介意……」

  「怎麼可以不介意?」她氣怒怒的瞪他一眼,開始噼裡啪啦的教起國文改錯字。

  「「傾慕」的「傾」是「傾倒」的「傾」不是「頃刻」的「頃」,「暗戀」的「戀」跟「變」差很多好嗎?笑容「如沐春風」怎麼會是「木頭」的「木」!還有「偶像」的「像」有人字旁,不是「大象」的「像」。」

  她氣喘吁吁的糾正一長串,大家佩服的不是她的改錯能力,而是她只看過情書的內容一遍,就能把寫錯字的部分全都記得清清楚楚。

  「拜託!錯字這麼多還敢給我寫情書,這是誰寫的?」她雙手擦腰,活像母夜叉,將目光定在其中一位好友身上。「宣宣,你的國文造詣最差,一定是你對不對?」

  「我……」被點到名的宣宣都快被嚇哭了。

  陳日恆出言相勸,「黃瀚儀,你冷靜一點……」俊容嚴重扭曲,某股壓抑的情緒就快要被撐到極限。

  「你一定笑話我很久對不對?」她自顧自的說:「看到這種情書不要說會有好感了,不吐血才怪!」怒顏再度衝向好友們,「你們想要讓陳日恆留下深刻印象也不能用這種方法啊!」

  「瀚儀,對不起啦!」見好友的怒氣一發不可收拾,大家趕緊腳底抹油,落跑得乾乾淨淨。

  「給我站住!我要跟你們絕交啦——」

  陳日恆的爆笑聲,和黃瀚儀的怒咆聲,形成了極大的對比,為這則校園話題增添轟動的尾聲落幕。

  那天,她紅了。

  不僅是因為讓陳日恆親自到班上回覆,還是因為她被陷害得很徹底,瘋狂發飆後,卻又意外的得到陳日恆的青睞,從此成了在校生中唯一一位得以親近他的女性朋友。

  因為那場意外,換得了陳日恆這樣一個優秀的好朋友十五年,有的時候想想,或許她反倒還應該感謝那群國中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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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0-13 10:50:11

第6章(1)  

  日光,透過手工精緻的薄紗窗簾,溫馴的撫照在黃瀚儀白皙的側臉,吻醒她那緊閉的雙眸。從回憶的夢境中抽離,她翻了翻身,平躺在雙人床上,睜開眼看向白色天花板。

  耳邊,鬧鐘秒針讀秒的滴答聲不斷,她抬手抹臉,調眸看了眼時間,早上九點半,肚子餓了,但她還想賴床,全身的每一根骨頭都還懶洋洋,她擁緊鬆軟的棉被,賴在床上翻滾,不過,突如其來的一陣咖啡香,自未闔掩完全的門扉縫隙闖進她的鼻息間。

  她愣了愣,趕緊跳下床,出臥室奔向小廚房,掀起廚房口的珠簾。

  珠簾被撥開的清脆聲響,打斷陳日恆正忙於煎荷包蛋的專注。

  站姿閒適的他右手正拿著鍋鏟,左手扶在瓦斯爐旁的流理檯面,帥氣的臉龐帶笑,「早。」嗓音清潤低沉。

  黃瀚儀攏攏凌亂的頭髮,側倚門沿。「你昨晚睡這裡嗎?」

  「嗯,睡你旁邊。」

  「幾點醒的?」

  他將色澤飽滿的金黃色荷包蛋置入盤中,邊答:「八點半。」

  「這麼早?」

  「想準備早餐給你吃,還好早起了,你家冰箱裡什麼都沒有。」所幸他夠時間出門採買。「我去了一趟附近的生鮮超市。」

  「幹嘛這麼麻煩?」她咕噥,「你這樣隨意亂走動,不怕被認出來?」

  「就說認錯了,大部分的人都會相信。」因為沒人相信聞名全球的鋼琴天才竟然需要親自上生鮮超市買食材。

  陳日恆關掉瓦斯,到一旁拿起先前烤好的四片吐司,分別夾入荷包蛋、培根、新鮮生菜,擠上美乃滋。

  黃瀚儀看著他熟練的動作,唇角輕揚,出聲道:「蛋……」

  她才起個頭,他就悉知地幫她接下,「蛋黃沒有全熟,你放心。」

  眸彎笑,她滿意的點頭。「還是你最瞭解我。」

  他含笑原眸瞟她一眼,手裡忙著將自製三明治切半,插上牙籤以防散開,接著又順手在掛架上取出兩隻馬克杯倒入剛煮好的黑咖啡。

  黃瀚儀凝視他為她準備早餐從容的模樣,突然心有所感地歎笑,「有你這個好朋友,我真是好福氣。」

  「你現在才知道啊?」他挑眉,好似在責怪她領悟的太慢了。

  走上前接過他手裡的兩杯咖啡,她問:「如果讓你住下來的話,我除了有早餐可以吃之外,還有哪些福利?」

  「隨時供你差遣。」

  「你這趟回國真的能這麼悠哉?」她質疑。

  「對啊。」將兩盤早餐放上餐桌,他替她拉開一把餐桌椅,自己則繞到她對面入座。

  「可是說到差遣……你上街實在是太招搖了,若要你跑腿的話也挺麻煩的。」她故作認真的思索,拿起三明治大口咬下。

  「Kelvin也可以供你差遣。」

  「怎麼?」黃瀚儀失笑,「買一送一嗎?」

  「你明明很喜歡有我的陪伴。」而他也一樣。

  眸光微斂,她低喃:「我是喜歡啊……」但如果連這也變成習慣,那就不好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他二話不說,馬上掏出手機要傳簡訊通知Kelvin,他不跟他一起窩在飯店了。

  見他如此積極,她有些不知所措。「等等,你真的要拋棄kelvin跟我一起住嗎?」

  陳日恆邊按發送訊息,邊道:「跟他住又沒跟你住來得開心。」

  望著他,她勾唇淡問:「跟我住真的那麼好嗎?對你來說,我真的……有那麼好嗎?」

  陳日恆驀地抬頭,看似玩笑卻又認真地說:「難道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他的眼神中,有著令她無法自拔的誘惑。

  「知道你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啊!」

  那溫柔的神情,深深地撞進她的心窩,刺刺的、麻麻的、癢癢的,她抬手壓住胸口,企圖掩飾那股紛亂。

  半晌過後,她低聲開口:「日恆……」

  「嗯?」

  「為什麼……選擇我當你永遠的好朋友?」

  他望向她尋求答案的眼神回答:「因為你很特別。」

  「我很特別?」她緩聲咀嚼,不解地搖頭,「我不覺得我有哪裡特別。」

  「你很單純、很直率,跟你在一起很舒服。」

  「單純?直率?呵,像我這樣的女人,有一堆。」這不能算是理由。

  陳日恆頓頓,發覺她對這個問題特別的認真。

  「一定是有什麼原因,才會讓你認為,只有我能做得到,才能當你永遠的朋友。」

  「你怎麼了?」他凝眸,「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

  「我只是……」看著他的眼,她有些退縮,「好奇。」

  「就這麼想知道?」陳日恆揚笑,卻不甚自然。

  黃瀚儀沉默垂首,默默地端起馬克杯啜飲咖啡,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聽見他如是說:「因為你不會愛上我。」一開始,的確是因為這個原因。

  僵了僵,她品嚐咖啡的唇瓣用力一抿,陳日恆煮的黑咖啡好喝在於苦澀後的回甘,但她卻因他的話而頓時像失去了味蕾,連一點點的甘甜都感覺不到,划算在她唇齒間的濃郁,只嘗到深層的苦澀,而她怕極了這樣的苦味,被嗆出了泛紅的雙眼。

  你不會愛上我!多麼簡單明瞭的一個理由。

  他之所心會這麼說,是因為他從來就不知道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在扮演著抹去他們之間可能性的幕後黑手,總是有意、無意地告訴她,他們是最適合當朋友的男人和女人,他們不會有愛情的發展性。

  而這樣的他,就更不可能會知道,他們的友誼,是早在十年前,她以失戀徹底傷透的心,狼狽換來的。

  為什麼和前男友分手時,都能麻木無感的她,現在卻只因為他的一句話,胸口便隱隱浮起熟悉的疼痛?

  到頭來,他們終究——只能是朋友。

  咬緊牙根,黃瀚儀逼回眼眶的氤氳,微笑抬頭。「是啊,我不會愛上你的。」所以他也不會知道,她曾經愛過他……

  陳日恆無法確定心中空洞的感覺是怎麼了?聽見她說不會愛他,自己並沒有因此而鬆一口氣,反而……

  他匆匆抬眸,撞見她臉上深斂的淺笑,被她那閃爍的眼角給抓住思緒——曾幾何時,在她的臉上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像是受傷了,笑比哭還悲傷,群耳卯獨家,他蠕動著嘴唇,卻遲遲只吐出她的名:「瀚儀……」

  「留下來吧,和我一起住。」黃瀚儀淡淡的笑容,帶著不言而喻的包容與接納。

  「不是說和我住的時候最輕鬆愉快嗎?」她舉起馬克杯,與他的相碰。「祝我們同居愉快,好朋友。」

  陳日恆握住杯身的手一震,思緒紊亂的隨口應聲:「嗯,好朋友。」他啜飲一口自己最拿手的咖啡,苦味佔滿唇腔,久久不散。

  「我就知道!」余育敏氣憤得拍桌,一聲驚響,引來了餐廳內左鄰右舍正在用餐的客人們側目。

  「育敏,別這樣啦!」黃瀚儀尷尬地拉拉她的衣袖,企圖緩和她的激動。

  但這並無法消彌余育敏勃然而發的怒氣,她甩開她輕柔的拉扯,放下手中的刀叉。

  「薛凱傑對你根本就沒有心,而你,竟然還對他那麼信任?根本就是眼睛瞎了!」

  「你怎麼這麼說……」皺皺眉頭,黃瀚儀覺得委屈,「我已經夠難過的了。」

  抄起桌上的水杯,余育敏喝了一大口,不解地問道:「你好歹也是個當紅的羅曼史作家,怎麼會看男人的眼光那麼差?」

  她小聲反駁:「這兩件事根本就沒有實質上的關係。」

  「好,就算沒有關係,你現在的表情叫難過嗎?」她打量著她平淡的神情,完全不相信。「小姐,你這次灑了多少顆眼淚?」

  鼓鼓頰,黃瀚儀抗議道:「余育敏!什麼叫灑多少顆眼淚啊?說得好像我很冷血似的。」

  「你是啊!」余育敏雙手抱胸,實話實說,「你自己說,和前男友、前前男友……總之,和之前的幾任男友分手時,你有哭嗎?有嗎?」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哭?」

  「是喔?」余育敏不以為然的挑眉,擺出一副太瞭解她的模樣。「那你告訴我,你哭了嗎?」

  「沒哭不代表不傷心啊。」她不滿的塞了一大口的豬排。

  「你有傷心?」余育敏伸出修長的手指指她的胸口。「你確定你有?」

  「育敏……」她再度一歎,有些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了。

  「不是我愛念你,陳日恆看不出來所以不會這樣跟你說,誰不知道你最聽他的話了,但你好歹也挪出個位置把我的話給塞進心裡去吧?」

  「我沒有不聽啊!」

  「那你明明不夠喜歡那些男人,為什麼還要一試再試?」見她開口,她馬上知道她要說什麼,「你不要再說什麼不試試看不會知道的那種鬼話了!」

  黃瀚儀垂頭,在她面前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不會心痛的戀愛談起來有什麼意義?」她實在很不想這麼說,但還是忍不住吐槽:「你只是在浪費時間。」

  「我只是……」黃瀚儀還想為自己辯駁什麼,卻發現她根本無法反駁。

  「你只是忘不了陳日恆。」余育敏一語道破。

  「育敏,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和日恆只是好朋友!」

  「你是在說給我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她認真的問。

  她沒有回答她,只道:「總之,這件事情是不會改變的。」

  「說好要當好朋友又怎麼樣?那是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早在那之前你就愛上他了。」

  她望向她,「你從沒和他說過,對吧?」

  「我……」她咬咬牙,輕聲開口:「這件事他是不可能會知道的。」她不會讓他知道。

  「為什麼?」她不懂,「是他擅自決定要劃清你們之間的界線,現在出現問題了,為什麼要你一個人承受?」

  「問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出現了問題。」她搖頭,「育敏,我只是單戀,既然是單戀,他就沒有責任。」

  「誰說他沒有責任?」講到這個她就氣。「你們關係曖昧的當朋友,把那些明顯產生的情愫全都給框進友誼的圈圈裡,讓你這麼痛苦,都是他造成的!說穿了,就是他太自私!他有顧慮過你嗎?」

  「我不想讓事情變得太複雜,當不成情人……至少是永遠的好朋友,在朋友欄裡,只要我是第一位,這樣不是很好嗎?」

  「你覺得這樣好嗎?哪裡好了?」這真的太離譜了,怎麼會有她這種傻瓜。「只要你一天不能忘了他,你就沒辦法過你的人生!就算談再多次的戀愛也一樣會失敗,你寧願這樣嗎?你忘記那些男人說了什麼嗎?他們說你和他們談戀愛根本就沒有用心!」

  「我已經盡力了!」她置於桌下的手緊握成拳。「不然還要我怎麼樣?」

  「瀚儀,愛情不是盡力就可以的!」

  「我會忘了他!」

  余育敏抿唇,望住她。

  「我會忘了他,會找個值得我愛的人,用心支經營感情,我會找個能讓我忘了他的人,或者……找個很愛我的人,願意包容我一輩子的人……」

第6章(2)  

  余育敏低歎,「你真的可以做到嗎?真的願意這樣過?」

  「對,我可以,我可以過得很好的。」

  「算了……」擺擺手,余育敏眉頭深鎖的表情,黃瀚儀知道自己很不應該,老是讓好友替她操心,她也很不願意這樣,只是……

  童話故事很美好,她筆下的男女主角也總是能擁有幸福美滿的愛情,因為故事是用來投射人們心靈的寄托、渴望幸福的縮影,然而現實,卻往往不如人意,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能和自己一輩子最愛的人結婚,但能有個學期於心的摯愛,又何嘗不該滿足了?

  「育敏,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讓好友為她的事這麼煩惱,她真的感到很抱歉。

  「對不起。」

  「把那王八蛋的手機號碼給我。」她突然向她伸手。

  她愣了愣,「誰?」

  「當然是那個劈腿又甩了你的渾球。」

  「你要做什麼?」

  「當然是要替你好好教訓他一頓啊!」她瞪大眼,一臉氣憤難當的模樣。

  她被她的表情給逗笑,忙搖手。「別鬧了。」

  「誰在跟你鬧?」她一臉嚴肅,「我是很認真,她欺負我姐妹,我要他身敗名裂。」

  「不用了啦,我昨天已經把他的手機號碼給刪掉了。」

  「真的?」她的手仍然伸著。「我不信,我要檢查。」

  黃瀚儀邊笑邊掏出手機,還當真要給她檢查,拿到一半,鈴聲突然響了,她反手接起電話。「喂?婷婷啊……」

  晚上十點,陳日恆頻頻望向客廳牆上的時鐘,在電視機前走來走去,就連此時撥放的世界音樂公演會的畫面也移轉不了他內心的煩躁。

  他像個等候女兒返家的父親,眼看規定的門禁時間到了,卻遲遲不見女兒回家的身影。

  當家門鎖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陳日恆連忙迎向門口去,一顆心也沒由來的因此而恢復寧靜。「你回來了!」他望著她低垂的頭問:「你去哪裡?怎麼這麼晚?」掛心的口吻這回又變得像個等待妻子回家的丈夫。

  黃瀚儀什麼也沒說,站在家門玄關靜默了一段時間後,才緩緩的抬頭。

  陳日恆馬上就看見了她左臉頰上那道明顯的紅痕,緊張的追問:「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她撇撇唇,這才幽幽地道:「我幫以前的同學做媒,介紹男生給她認識,沒想到那個男生竟然劈腿,甚至搞大別的女人的肚子,所以……」

  陳日恆不發一語地拉著她的手,將她帶到客廳坐下後便轉身離開,不久,拿著包有冰塊的毛巾回到她身邊。

  他在她身側中蹲下,輕柔地將毛巾貼上她紅腫的左頰。

  黃瀚儀被動地讓他處理著她頰上的傷,小心翼地輕喚:「日恆……」

  陳日恆嚴肅的與她對望,半晌後才徐徐開口:「即使是這樣,也不該反氣出在你的身上。」

  「她只是……為愛失去理智了。」

  「那都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以愛為名,恣意的傷害別人。

  垂下眸,她語調輕淡地道:「那只是因為你從來沒有為愛失去理智過。」所以才能說得這麼容易。

  愛一個人愛到痛苦的時候,愛到被掏空一切卻徒留一場空時,再理智的人也會為愛而狂。

  「不只有我,我想若聽到這件事情的人,也會認為是建倉女人太過分,你是無辜的。」

  「我錯在不該把那個男人介紹給她,是我太天真了,雖然是大學時期認識的學長,但我對他畢竟沒有很瞭解,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應該雞婆。」

  「對,你很雞婆。」

  他毫不客氣的責備,讓她心底一陣難過,沉默了好一會兒。

  「那個女人太傻了,那樣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愛,她該徹底的忘了他。」

  聞言,黃瀚儀的唇角揚起了似有若無的苦澀。「如果忘了深愛的人有那麼容易的話,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為愛傷神的傻子了。」

  他聽不出她話中的含意,輕笑問:「你是嗎?」

  「那你是嗎?」她反問。

  「可能不是,但或許又只是因為我還沒碰到。」

  點點頭,她接過他手裡的毛巾,輕柔地為自己療傷。

  門鈴在這時響了,他們對望的眼神中皆有疑惑,陳日恆壓下她打算起身的肩頭,旋身前去應門。

  「Eric!Oh,I  miss  you  so  much!」

  聽見這句有深厚英式腔調的想念,黃瀚儀輕愣,她握著毛巾起身上前觀看。

  「日恆……」映入眼簾的影像,令她詢問的話頓時梗在喉頭。

  一位穿著剪裁貼身火紅洋裝的金髮美女緊緊的抱著陳日恆不放,嬌艷欲滴的紅唇親暱地貼在他的耳畔,拉拉雜雜的說了一長串肉麻兮兮的英文。

  黃瀚儀不解地望著背對自己的陳日恆,她不懂他為什麼沒有推開她,雙手更是很自然的環在那女人纖細的腰際。

  等到那女人終於意識到她的存在,她放開了陳日恆,以儼然一副女朋友的口氣質問她:「你是誰?」

  「我……」錯愕地面對她的質問,黃瀚儀的思緒突然呈現空白,不僅是因為這位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更是因為在看見陳日恆和其他女人擁抱時,內心所引起的抽痛。

  陳日恆回頭,放開環抱在金髮美女腰側的雙手,以低醇的英文解釋道:「她是瀚儀,我的好朋友。」

  金髮美女並未因此而緩下敵視的神情,繼續追問:「為什麼她在你家?」

  「事實上,這是她的家。」

  金髮美女訝異的拔高音量,來回地望著他們。「你和她同居?」

  「對,要這麼說也可以。」

  陳日恆的坦承,令黃瀚儀微痛的心窩鬆了鬆,她聽見他介紹:「打聲招呼吧,她是賈絲汀。」

  「你好。」勾勾唇角揚笑,黃瀚儀頗有禮貌地打招呼。

  但賈比汀壓根沒有理會她釋出的善意,一逕地追問著陳日恆:「你怎麼可以和她同居?你不是說你喜歡我,想追求我的嗎?」

  「賈絲汀,你冷靜一點。」

  對於眼前的一切,黃瀚儀選擇沉默應對,她靜靜的望著陳日恆,看見他充滿歉意的眼神,和對賈絲汀無理取鬧的縱容。直到賈絲汀說出的一句話,徹底地挑起了他的怒氣。「這個女人既沒姿色又沒物質,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麼會跟她當好朋友,她根本連當你的朋友都不配!」

  「賈絲汀·鄧肯,夠了!」

  這聲怒喝,令賈絲汀美麗的臉上滿是錯愕。「Eric?」

  「我不知道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你要來找我沒關係,但如果你再繼續用言語羞辱瀚儀,就給我滾出去!」

  沒被大吼過,也沒看過陳日恆生氣的賈絲汀,雖然很不滿地他竟然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東方女子對她發脾氣,但也不敢再造次,收起劍拔弩張的態度,說話的語氣變得柔軟許多。

  「對不起,你不要生氣嘛……」

  不只是賈絲汀,就連黃瀚儀也被他的怒氣給嚇到,她沒想到,一向不對女人動怒的陳日恆竟然會為了她大聲的責備一個外國女人。

  緩緩怒色,陳日恆語調仍沒好氣的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問Kelvin的。」

  那個傢伙,竟然這麼輕易的就說出他的行蹤!

  「我是特地來台灣找你的。」

  「你最近都沒有演出嗎?」

  「原訂下個月的小提琴演奏會,我推辭了。」

  「那是一個大好的演出機會,你竟然不懂得把握。」

  「我擔心你真的會在台灣長期定居,不回英國了。」

  「台灣才是我的國家。」

  「那我跟你留在台灣。」

  「你不需要為了我這麼做。」

  賈絲汀走上前輕輕牽起陳日恆的手,「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陳日恆沉默不語,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我只是……」她想說些什麼,但見他完全沒有任何反應,眼神受傷的瞅著他,而後知錯的轉而向黃瀚儀道歉。「對不起,剛剛不該這麼說你。」

  壓下胸口鼓噪的疼痛,無聲望向陳日恆側臉的黃瀚儀朝她點了下頭。

  「我們出去談吧。」回頭看了看黃瀚儀,陳日恆嗓音溫和的開口:「我出去一下,等等就回來。」

  「好。」她應聲,目送他和賈絲汀一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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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0-13 10:52:31

第7章(1)  

  你怎麼可以和她同居?你不是說喜歡我,想追求我的嗎?

  想起賈絲汀剛剛說的話,黃瀚儀的心被緊擰成團。她困難地呼吸,呼出滿腔酸意,淚水在同時進佔了她的視線。

  原來,她不是不再痛了,而是這幾年他們聚少離多,就算知道他又交了女朋友,也因為沒有親眼看見他和其他女人親密的互動,所以還能一笑置之。

  這麼多年,人、事、物都變了,只剩下她內心真正的感情,還被塵封在原地,等候著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期望,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是一個愛情的說謊高手,可以面不改色的隱藏著自己的內心,可以很堅強的尋找感情稀薄的寄托,可是超載的情感,早已溢出心湖許久,只是她始終不願意去面對。

  余育敏對她說的話,她何嘗不懂呢?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固執地尋尋覓覓,就連受傷、被傷害了也不以為意,因為她早就知道——沒有人能取代他,讓她如此的深深愛著。

  抹去眼眶的氤氳,黃瀚儀回到主臥室,拿出藏在化妝櫃最底下抽屜內的照片。

  「我該接受母親安排的時候了吧?如果那個對象真的能夠體諒我的話,或許,我就能夠擁有表面的幸福,過一輩子……」

  靜謐的公園,只剩下入夜不成眠的零星過客走走停停。

  陳日恆領著賈絲訂在公園的角落落坐,並肩倚著長椅背,他久久都沒說話,聽著賈絲汀一味地報告自己的近況。

  「你怎麼了?」她會主動問,並不是因為發現陳日恆的不對勁,只是覺得唱獨角戲很無趣。

  勾了勾唇,他應答:「沒什麼,只是要想事情。」

  「在想什麼?」

  我猜,你又再為明年kelvin幫你安排的幾場演出苦惱了嗎?

  我猜,你不是在苦惱著要怎麼好好的表現,而是在想著要怎麼減少加演的場次對吧?

  陳日恆側首看向賈絲汀,腦海裡卻浮現黃瀚儀的身影。

  她總是能在第一時間掌握他的思慮,有什麼異樣都逃不過她的眼,她從來不會問他發生什麼事,她太瞭解他了,瞭解到有很多事情無需多問,她總會說出他心中的疑惑,然後像個討賞的孩子,期待聽見他的肯定,最後再理所當然的挺起胸膛,大言不慚的說因為她是他的分身。

  正因為她是如此的懂他、知他,所以他會有很多女朋友,但紅顏知己只會有一個,在他的心中,沒有人能夠取代得了她。

  但是……

  「我在想……我的確是說過喜歡你……」

  聽見他說喜歡,賈絲汀欣喜若狂的連忙握住他的手。「Eric,對不起,我知道是我錯了,但當初我不是不喜歡你才拒絕你的,我只是太害怕,怕你得到我後,就會失去對我的興趣。」

  她打聽過,知道陳日恆之前交往過很多女朋友,但幾乎每任都是交往沒多久後,就因為不適合而分手了。她很清楚綁住他的心並不容易,而且心高氣傲的她又擔心自己會是被甩的那一方,所以當初才會擺出那樣的高姿態,希望能顯現出自己的可貴。

  陳日恆淡淡地看著她極欲挽回他的心急模樣,輕聲說:「那都不重要了。」

  「Eric,」她不解地望他,試探性地問:「你那……原諒我了嗎?」

  「也沒有什麼好原諒的。」

  「那我們……」

  凝視著她深邃的雙眸,緩緩拉開她握住他的手。「賈絲汀,對不起,我想我是錯了。」

  一股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她不敢問,再度緊緊地抓住他的手。

  「我想你那時沒有答應我是對的,我不值得。」

  「我那時拒絕你只是……」什麼叫他不值得?他可是最炙手可熱的天才鋼琴家耶!不然她怎麼會為了他特地追來台灣!

  「賈絲汀,難道你還不懂嗎?」他低語,「錯的是我。」

  她疑惑的看著他,內心有股力量排斥去分析他話裡的含意。

  「我沒有真正喜歡過你。」那時,為什麼會覺得自己欣賞她,他已經不記得了,但現在他很清楚自己對她是完全沒有感情的。

  「你……」聽到這樣隱含拒絕的話,令向來驕傲的賈絲汀無法接受,滾滾的怒氣頓時洶湧而至。「你到底當我是什麼?喜歡的時候就來追,不喜歡的時候就趕快甩掉,怕我黏人嗎?」

  「如果你想打我一巴掌,那也是我應得的。」

  她怒瞪他,高高的揚手,真的巴不得狠狠的賞他一巴掌,但高舉的手卻在空中氣憤地顫抖,遲遲未落下。

  陳日恆靜默地等待接受她的憤怒,不過那預期中的一巴掌,最後卻沒有出現。

  賈絲訂紅了眼眶,別過頭不肯再看他。

  動手打人是不智的舉動,她就是捨不得,打不下去!

  在賈絲訂轉身起立的那霎時,陳日恆的眼神變了,他微仰首望著她倔強的背影,驀地明白了一件事……

  她緊緊地握著拳,勉強地平穩語調。「是因為那個女人嗎?」

  「你說……瀚儀嗎?」

  「對,那個其貌不揚的女人。」輸給她,叫她怎麼心甘?

  他擰眉,「賈絲訂。」

  「你愛她嗎?」

  「你和她是朋友。」

  「這只是借口……」他為了她說壞話而生氣,況且他的眼神已經洩漏了他的真心。

  「賈絲訂,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他什麼也無法為她做。

  緊咬住下唇,她差點就要因為他的這句溫柔道歉而落淚了,便她不願表現出脆弱的一面,當初是她不要他的,她沒有被甩!

  背對著他,賈絲訂趾高氣昂的道:「算了!你等著,害我白跑這一趟,我絕對會讓你後悔的!」話落,她頭也不加地離開,儘管再怎麼憤怒,踩著高跟鞋的腳步,依舊像尊貴的女王。

  陳日恆在她離開公園後沒多久跟著離開,回家的途中,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賈絲汀時的印象。

  那時,她還是個默默無名的小提琴新秀,在公演綵排練習的時候,有幾個音節一直拉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指導罵得狗血淋頭,但她卻倔強的不肯掉下一滴眼淚,緊緊咬著下唇,即使眼眶紅得像兔子,嘴唇都快咬破了,也不准自己哭出來,直到排練順利結束,才一個人躲進休息室內嚎啕大哭。

  賈絲訂面對挫折指責時的倔強,像極了某個人,像極了那個他擱在心頭總是放不下的傢伙。

  他那時之所以說喜歡她,只是因為——她像極了瀚儀嗎?

  陷入深思的陳日恆,沒有馬上發現黃瀚儀在門內玄關等候的身影,脫去外出鞋後一抬頭,才乍見她滿佈未知情緒的神情。

  他收起思緒,輕笑。「怎麼了?」

  「沒有啊。」低低搖頭,黃瀚儀走向前,什麼話都沒說就抱住了他。

  她的擁抱,扎扎實實地撞進了他的心。他們不是沒有擁抱過,但不知為何,這次的感覺,不似以往。

  「瀚儀?」他擔心地問:「臉頰還痛嗎?還是……賈絲訂的話傷了你的心?」無聲歎息,他拍拍她的肩。「她是無心的,你不要介意。」

  「我沒有介意。」

  「那是怎麼了?」

  「我只是累了。」依靠在他的胸前,她內心的煎熬,他始終感覺不到。原本以為,自己是徘徊在愛與不愛之間,現在才發現,對他的感情,從來就只有忘與不忘的問題。

  「你真的要去相親?」電話那頭,余育敏第三遍確認。

  獨自坐在咖啡廳靠窗的位置,黃瀚儀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潮,堅定的點頭。

  「對。」

  「為什麼要這麼想不開呢?你又不是沒人要,非得在用這種方式把自己給推銷出去嗎?」

  「我沒有想不開,我媽很早就跟我提這件事了,只是我一直拖延,現在很好呀,我決定要重新開始。」她說得胸有成竹。

  「你確定這個對象一定適合你嗎?」

  「我看過照片,他得斯斯文文的,是我會欣賞的類型,職業很優,聽說是個醫生。」不過是幫動物看病的獸醫就是了。

  「那你打算怎麼跟陳日恆說?你沒告知他就突然去相親,他知道了之後,八成又要生氣了。」上次交男友沒讓他知道,兩個從就吵架了。

  「我會好好跟他說的,我想他應該會祝福我。」

  「會嗎?」余育敏很懷疑。

  「我相信他會的。」他畢竟是她最好的朋友。「那你呢?身為我的好友,不給我祝福嗎?」

  「就因為是你的好友,我才沒辦法祝福你,知道你的最愛是誰,怎麼可能還鼓勵你去找尋一個不屬於你的幸福,你這樣怎麼可能會快樂呢?」

  「我會快樂的,我是說真的。」

  「我問你最後一次,你真的不打算跟陳日恆坦白嗎?當永遠的好朋友,真的沒關係嗎?」

  沉默了片刻,黃瀚儀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輕聲開口:「如果可以,我倚望日恆永遠都不知道他在我心裡空間有多重要,那樣拉扯著心臟,輕輕撩撥就會疼痛的重量,如果讓他知道了,一定會感到負擔的。」

  「那你呢?負擔著這份重量的你呢?」

  「我沒有關係,我會好好的。」

第7章(2)  

  那頭,余育敏還想說些什麼,但她才剛起頭,黃瀚儀就瞧見了相親對像準時於約定時間走進咖啡廳。

  她朝正東張西望找尋她的相親對像招了招手,在切斷電話前,匆忙地對余育敏道:「他來了,祝福我吧,等結束後我再打電話給你喔!」

  長相斯文的齊文偉,擁有健康的膚色和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整齊俐落的黑短髮,幾縷留海掉在額頭上,挺直的鼻樑上掛著一副金框眼鏡,他的穿著乾淨優雅且不失沉穩。

  黃瀚儀實在很想問母親,到底是從哪裡找來這麼優質的相親對像?歐巴桑八卦社的社長,除了挖八卦,竟然也有挖寶的能力。

  簡單的打過招呼後齊齊文偉朝她頷首並在對面的座位坐下。

  「你好,我是……」

  金框眼鏡下的好看雙眸迷人地彎著笑,齊文偉接話:「我知道,你是黃伯母的女兒。」

  「黃伯母?」

  「對,你母親常常會帶你們家的紅貴賓COCO來我的診所。」

  「COCO很常生病嗎?」自從邁入二八大關後,因為怕母親會催促她趕快找對象,所以很少回家,她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見到COCO了。

  他揚起好看的笑容,解釋:「沒有,它很健康,只是黃伯母有的時候帶它散步,會順路帶到我的診所讓coco和其他狗狗玩。」

  「順路?」哪裡順路了,他的診所跟他們家根本就差好幾條街,媽的心機還真重啊!

  「嗯,我聽黃伯母是這麼說的。」

  黃瀚儀尷尬的笑了笑,「她當然知道要這麼說……」他也真是單純,竟然完全不覺得奇怪。

  「我聽伯母說你是個寫羅曼史的作家,而且很有名氣。」

  「我的確是寫愛情小說的,不過有沒有名氣那就見仁見智了。」

  「你的筆名是什麼?」

  「咦?我媽沒告訴你嗎?」八卦社的社長居然懂得有所保留?

  他搖頭,「伯母要我等我們見面時再親自問你。」

  「這樣啊……」媽也真是的,還真是會幫忙製造機會!「我的筆名叫弦月。」

  「弦月?真的嗎?」齊文偉訝異的向她確認,見她點頭,喜出望外地說:「我妹是你的超級粉絲,你的每一本書她都有買。」

  「真的啊,哇,還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有機會的話,我可以安排你們見面嗎?或者是我可以幫她拿書來給你簽名嗎?」

  「可以啊!我很樂意。」她笑著點點頭。

  「雖然我沒有看過你的書,但常常聽她說你的書有多好看多好看,有的時候還真會覺得有點煩呢?」剛剛在應對上還有些緊張的大男人,現在似乎放鬆多了。

  「呵呵……」

  兩人的話匣子就這樣打開了,他們從工作聊到家庭,聊到興趣和休閒活動,甚至是愛情觀:黃瀚儀意外的發現,他們竟是如此的投機,一點都不像初次見面,很快的就如同朋友般無話不談。

  時間轉眼過了四個小時,他們卻越聊越起勁。

  「我真的不相信像你這樣的條件會沒有女朋友。」身材高、收入高、EQ高,外加愛小動物、很有耐心,好歹也是醫生頭銜,這樣的男人竟然單身?

  「老實話,我每任女友都抱怨我愛動物勝過於愛她們,但小動物們真的的很可愛,不像人心那麼複雜,它們單純簡單,只要對它們好,它們就會無條件的回報依賴。」齊文偉不好意思的搔搔頭,笑言:「我想我這輩子是注定是「一心二用」了,所以也不期望會有哪個女人受得了我。」

  他的話,正中黃瀚儀的思緒,望著他的眼神微愣,她細細呢喃:「一心二用嗎?」

  「其實我也不相信,瀚儀小姐你沒有對象。」

  她輕勾笑,毫不隱瞞地直說:「我有啊,但已經是過去式了。」

  「過去式嗎?」齊文偉心思細膩的觀察她臉上的表情。「剛,過去嗎?」

  黃瀚儀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為什麼不和自己真正愛的人一起,而是選擇和我相親?」

  「因為我是單戀啊,單戀是沒有結果的。他不要我的愛情,所以我們……」她抬手比了一個大叉叉。

  齊文偉點點頭表示瞭解了,不再追問。

  怕氣氛尷尬,黃瀚儀主動問:「你之前有相過親嗎?」

  「沒有,本來想單身也沒有什麼不好,可是……」

  「可是?」

  「可是黃伯母一直跟我說你是個好女孩,而且還常常會跟我說一些你以前的事,又拿了你的照片給你看,所以我就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也願意和你見面。」

  「她當然會說我是個好女孩,因為她是我媽啊!」這是當媽媽的天性。

  「不是的,你真的很好。」

  「被你這樣稱讚我會不好意思耶!」她害羞的攏了攏頭髮。「不過,你說我媽和你說了一些我以前的事,是什麼啊?」

  「也沒有什麼,就是你以前拿過很多作文比賽,寫作之路的過程等等,都是好事。」

  「真的嗎?」她狐疑的瞇了瞇笑眸。

  「嗯……伯母琮說你是個音癡,不過那個沒什麼的,我對音樂也是沒概念,還有就是……她說你的情路很坎坷,她很替你擔心,大概就是這樣了。」

  「對呀,我媽說的都是事實。」她很快忘了以前的她,是個連基本的五線譜DOREMIFASO都分不清楚的音樂白癡,但因為和陳日恆在一起久了,常常聽他說有關音樂的事,希望身為他朋友的自己可以多懂一些,她認真的偷偷學習過。

  見她眼神黯淡了幾分,齊文偉問:「瀚儀小姐,你怎麼了嗎?」

  抬眸,她故作沒事,依舊開朗。「沒什麼。」

  「不知道我們今天第一次見面,我說這種話會不會有些唐突,但是我真的很高興我來了,能認識你,我很開心。」

  「我也是。」她回以燦爛的一笑。

  彷彿像是得到鼓勵般,齊文偉鼓起勇氣,提出了下一次的邀約:「瀚儀小姐,請問你還願不願意再和我見面?」

  回望他誠摯的眼神,她很快應聲,「當然願意啊!」

  聽見她的回答,他鬆了一口氣,笑得像個靦腆的大男孩。

  看著這樣的齊文偉,黃瀚儀默默地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好好把握這個——難得又不錯的男人。

  然而,他們都沒發覺,遠處有道視線,一直在注視著他們,那有深意的眼瞳內藏闃複雜卻又極欲隱忍的翻騰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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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0-13 10:53:46

第8章(1)  

  「媽,你搞什麼啊?竟然洩我的底!」

  電話那頭,黃媽媽不滿地怪叫:「什麼叫洩底?我沒跟文偉說什麼。」

  「文偉?叫得那麼親熱,我真受不了你耶!什麼順路?最好是啦!你根本就是特地去的!」

  「唉呀!你這個不知感恩的丫頭!如果我不這麼做,能幫你看緊這麼優秀的對象嗎?你媽我啊,自從聽見蔡太太說那個動物醫生有多好多好之後,Coco第一次生病就帶去給他看病耶!」

  「你確定Coco有生病嗎?」不會是故意帶去的吧?

  不理會女兒的質疑,黃媽媽繼續說:「經過幾次的相處,我發現齊醫生的人品真的不錯耶!個性很好又溫柔!唉呀,喜歡小動物的男人最有愛心了啦!而且長得也不錯,滿帥的!你也知道啊,我和那些婆婆媽媽們平時就最愛聊八卦,總不好讓你嫁個醜八怪,這樣我多沒面子啊!」

  「厚!你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啊?」

  「唉唷,本來是希望你跟日恆那小子會開花結果,可惜呀,你說你們只是朋友,也對啦,都十五年了,要有什麼早就有什麼了,不會等到現在。算了,妹妹啊,我們就退而求其次啦!」

  「什麼叫退而求其次?這是我的婚姻大事耶!怎麼可以這樣隨隨便便啊?」

  「齊醫生不錯呀!反正你要好好把握就對了啦!你快二十九了耶,再過一年就三十了!優生學啦;優生學!三十歲以前要找個對象把自己給嫁掉,聽到沒?」

  「媽,拜託,結婚又不是論斤兩在賣,要有適合的對象嘛!」

  「你的意思是說齊醫生也不適合你唷?」

  「我沒有這麼說啊!」

  「反正你就聽我的,好好的跟人家交往,齊醫生有的時候是比較害羞,如果進度太慢,你就主動跟他求婚,媽是不會介意的啦!女孩子不用太矜持,知道嗎?這個年頭喔,女生倒追很平常的啦。」

  「媽,你在胡說些什麼啊?」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

  「什麼胡說?我可是很認真的!我們家族裡跟你同輩的幾乎都已經嫁娶了,現在就剩下你一個,之前隔壁王太太還說什麼要介紹她兒子給你,可是我看他兒子真的長得不怎麼樣,所以就拒絕了。」

  「媽,你怎麼可以這麼現實啦!」

  「這怎麼可以說是現實呢?哪個做媽的不希望女兒嫁得好呀?」

  「我不想跟你說啦!」簡直就是想把她給嫁掉想瘋了。

  「妹妹啊,媽媽拜託你,你就忘了日恆,好好把握齊醫生吧!」

  「媽!」

  「你雖然沒說,但我都知道啦,你喜歡日恆很久了,當初我也是樂見其成,所以也沒說什麼,但是感情這種事勉強不來啊!你已經花了那麼長的時間,在等一個始終不會回應你的人,難道未來的十五年你還要這樣過嗎?」

  「我也是有很努力的在交男朋友啊!」

  「你的心裡若沒清空,怎麼容納的下其他人?你不要以為我只會聊八卦喔!愛情這種東西啊,我看得多了,所以別再執著了,忘掉吧!」

  她還以為談愛情只是她一個人的事,但如今知道身邊這麼多親友都為她擔心,再怎麼放不下,她也不應該這樣……

  「好啦,我知道了,我會試著跟齊醫生好好交往的,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她總算能稍稍寬心了。「對了,日恆最近還好嗎?」

  「日恆?他怎麼了嗎?」

  「他最近有去找你嗎?」

  「嗯……沒有。」

  雖然整理出了幾乎變成儲藏室的客房給日恆,但有時候早上醒來,還是會發現日恆睡在她旁邊,如果這件事讓媽知道的話,鐵定會鬧得沒完沒了,所以還是別說了。

  「今天媽媽看報紙啊,那個在拉小提琴叫賈什麼的……反正就是看起來很高傲、很漂亮的一個外國女人啦,她甩了日恆耶!」

  「什麼?」

  「有記者問她和日恆的緋聞啊,她說她和日恆交往過一陣子,但後來發現他不是個好情人,花心又不負責任,所以就把他給甩了。」

  不是個好情人?花心又不負責任?

  「她怎麼可以這麼說?日恆根本不是這種人!前幾天她明明還來找日恆,說什麼是為了他特地飛來台灣的,兩人還出去談過的不是嗎?」

  「唉呀,報紙比我還八卦,你聽聽就好了啦!」

  母親後來又說了什麼,黃瀚儀已經聽不進去了,她滿腦子都在擔心陳日恆,掛上電話後,她本來想撥通電話給他,適巧,家門口傳來開門聲,他剛好回來了。

  「日恆。」

  「我回來了。」聽聞輕喚聲,他溫柔的勾笑,朝她走來。

  「你……那個……賈絲汀……」

  他淡笑,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你也看到今天的新聞了?」

  「沒有,我是聽我媽媽說的。」她望著他,眼神充滿擔憂。「她為什麼要說那樣傷害你的話?那明明不是事實!」

  「瀚儀,沒事的。」他出言安撫她的情緒。

  但她沒辦法冷靜,「她前幾天還來找你,為了你才追來台灣的不是嗎?」

  「沒關係的,你不用擔心。」他依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抓住他的手,不容他敷衍的繼續追問,想知道事實。「那天你們出去談了什麼?你真的被甩了嗎?」

  「沒有。」

  「那她為什麼要這樣說?」

  他抬手壓壓她的肩頭。「我沒事的,真的。」

  「什麼叫你沒事?你怎麼會沒事?你是個公眾人物,這樣的緋聞會有負面影響的!」

  「這是我應得的,賈絲汀才是受傷的那個人,承受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我不喜歡她!傷害你的人我都不喜歡!」她甩開他的輕握,不能理解他。「為什麼你要這麼保護她?你就那麼喜歡她嗎?喜歡到就算被她傷害也無所謂?」

  「不是的。」

  「那是什麼?告訴我真相!」

  「瀚儀,是我傷害了她,我的確玩弄了她的感情。」

  「你說什麼?」

  「一開始對她坦言說喜歡她的人是我,但後來發覺那只是個錯誤的人也是我,那天去公園,我跟她道歉,說我對她沒有感情。」

  「你真的只是想跟她玩玩嗎?對她不是真心的?」

  「一開始我是真的以為喜歡她……」他低歎,淡然地道:「她很美麗,很有才華,雖然驕縱任性,可是也有可愛的一面,在喜歡的人面前,她是個小女人很溫柔,但這些都不是我當初誤以為自己喜歡她的原因……」

  「那是什麼?」

  「我以為自己喜歡她,其實是因為我在她身上看見了某個人的影子。」

  「某個人?」

  「某個……我一直放在心裡的人。」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隨即別開視線。「老實說,我很害怕。」

  「怕什麼?」她的嗓音微微發抖,她不確定那是不是真的,但剛剛她似乎從他的眼神中看見了一點什麼。

  「怕改變。」

  黃瀚儀望著他,在瞬間紅了眼眶。

  「瀚儀,我……」他回眸,看見她脆弱的神情,胸口隱隱抽動了一下。

  「你不用說了。」她強顏歡笑,「我們有絕佳的默契你忘了嗎?所以你不用說出來,我已經知道了。」

  無法再看著她佈滿霧氣的雙眸、酸紅的鼻頭,他轉開視線,低問:「你今天去了哪裡?」

  黃瀚儀揉揉眼眶,坦白的回答:「我去相親。」

  「相親?」他笑不達心地勾唇。「為什麼要相親?」

  她試圖以活潑的口吻打破沉悶的氣氛。「當然是為了展開新的戀情啊!」

  「你才剛結束上一段不是嗎?」他看著她,淡淡的眼神,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情緒。「你真的那麼渴望愛情嗎?」

  「就算不是非常渴望,也得為擔心我的人著想,我媽真的很希望我在感情上有好的歸宿。」

  「適合的對象是要靠緣分的。」

  「我已經等了好多年了……」等你,也等對的感情。「可是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會失望那是因為……」

  「我眼光太差嗎?」她苦澀的笑。「那這次應該沒問題了吧?相親對象是名獸醫,長得不錯,個子又高,人品也很好,跟我很有話聊,喜歡小動物的男人應該壞不到哪去。」

  聽她這麼說,不知為何,他的胸臆突然升起一股無名火悶燒著。「你憑條件再找對象嗎?只憑條件好就能結婚嗎?」

  她抬眸,幽幽地望著他。「那你要我憑什麼?憑感覺?憑真心?你又要說這個男人不適合我嗎?你有沒看過他,怎麼會知道不適合?」

  對!這個男人也不行!誰說我沒看過,今天下午在咖啡廳,你和他就坐在靠窗的位置聊了一整個下午,我在對街站了很久,我的心莫名的……莫名的……

  陳日恆多想這樣告訴她,但話到了嘴邊,要說出口,卻好困難、好困難。他不能說出口,他們只是好朋友,是好朋友就不該……說出這樣的話。

  「對!就是憑感覺、憑你的心!」

  他不想打破他們的關係,他害怕改變,害怕未來種種不確定的因素會讓他失去她,他對愛情沒有信心。

  「那種東西我沒有!已經沒有了!現在對我來說,男人只有適不適合的問題罷了!」

  她幾乎是用激動的口吻這麼對他說,其中還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埋怨與哀傷。

  「已經?」他愣了愣,「為什麼?」

  「……」

  「為什麼不回答?」

  退了幾步,她沒有抬頭,沉默了很久,這才開口:「日恆,我們當了十五年的朋友。」那嗓音極輕極淡,不仔細聽,恐怕聽不清楚。「前五年,我可以很容易的就觀察出你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十年,我可以大略的猜出你對某些事情的感受;十五年,不用你開口,我也能很清楚的知道,你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瀚儀……」他上前一步,掙扎著想伸出手卻怎麼也動不了,只能僵在原地,他的心好慌、好慌,好怕她會遠離,好怕現在不抓緊她,她會頭也不回的離開,但儘管那麼害怕,他還是無法動彈。

  「那你呢?你覺得你瞭解我嗎?」她仰眸,輕輕凝視他。「當我皺眉頭,當我心裡很難過時,你都看得出來嗎?當我……愛一個人愛到覺得自己好像快死掉了……你能感受得到嗎?」

  他能嗎?

  陳日恆在心裡呢喃自問,他能嗎?他懂她如同她懂他嗎?

  這十五年,他究竟瞭解了她多少?

  口口聲聲說兩人是分不開的好朋友,他一定很懂她,一定可以感覺得到,但現在他問自己,竟然連一項都沒有把握!

第8章(2)  

  「你不能。」沒等他開口,她逕自宣判了結果。

  十五年啊!黃瀚儀在心底歎息,歎出了眼眶的淚水。

  媽媽叫她要放棄他,放棄了他,未來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她做不到;育敏叫她要勇敢,勇敢的面對自己的心,勇敢的告訴他,她究竟有多愛他,愛得多深、多重,可是,她一樣也做不到。

  不能放棄,是因為太愛他了,愛到不知道該怎麼放棄;不能告訴他,是應為太怕失去他,她寧願不要幸福,寧願退而求其次的找別人陪伴,也不願意失去在他心中僅存的朋友地位。

  女人很傻啊,她筆下的每個女人,有哪個不為愛情癡傻?

  從古至今,傻的多半是女人,傻女人不難得,傻男人卻是得來不易要好好把握。她也是個傻女人,所以她不難得,也不值得他為了她放下當初說好要一輩子只當好朋友的約定。

  所以,就這樣吧,她從很早以前就不強求了不是嗎?

  「……我會幸福的。」

  她要他相信她,相信她是對的,相信這次她會幸福,不會難過,不會哭。

  可是此刻她臉上的淚水又代表什麼?那悲傷的神情,要他如何相信?

  黃瀚儀走出公寓大門時,約她出去的齊文偉已經等候在休旅車的駕駛座門前,背微微後倚著車門,身穿休閒裝扮的他,一見到她,馬上露出了陽光卻又不失斯文氣息的笑容。

  黃瀚儀朝他回以微笑,在走近他停車處的途中,忍不住回首往上看三樓的地方,陽台窗後,陳日恆的身影佇立在那裡,他沒有拉開窗戶,隔著透明玻璃與她相望。

  三層樓的距離,讓黃瀚儀無法看清此刻在他臉上的表情,但想必……不會是笑容。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了,以前多半會對於她要展開的新戀情給予祝福的,這趟回國卻處處反對,過去十五年幾乎從沒吵過架的他們,甚至還因此多次意見不合。

  她知道他想保護她不受傷害,但他的保護只會讓她對他的感情沉淪的更深,她必須要找個人分散心思,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你真的要和他交往嗎?

  這樣的愛情,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為什麼?就算沒有愛情,你還有我可以和你作伴啊!

  你可以和我作伴多久?

  一輩子嗎?

  出門前,她以這兩句話堵住他的反對,他沒有出聲回應,而是讓她離開了,現在站在窗邊的他,又在想什麼?

  齊文偉幫她開副駕駛座的門,見她好像是在想事情出了神,溫柔低喚:「瀚儀?」

  「嗯?」她回神,朝他揚笑,坐進車內。

  休旅車駛離公寓外的街口後,齊文偉擔心氣氛太沉悶,撥空伸手轉音樂電台。

  「你還好嗎?」瞟見她有絲愁容的臉色,他關心的問。

  「我沒事。」她搖首,掩去心頭的煩憂。「你要帶我去哪呢?」

  「其實我也不知道帶你去哪比較特別,不過河堤公園有露天咖啡座,那裡風景蠻美的。」

  「聽起來很不錯。」她展笑,表示很有興趣,接著問了一些有關他動物醫院裡阿貓阿狗的健康狀況。

  兩人抵達河堤公園時,傍晚的夕陽西下,斜光的餘暉打在露天咖啡座寫著「Jet`aime」的立式招牌上,特殊的紋路設計,讓那字看起來像在輕揚飛舞般隱隱跳動。

  他們找了視野絕佳的一處落座,點了兩杯摩卡和兩塊黑磨巖蛋糕當下午茶點心,當朝日隱沒在西方地平線那端時,咖啡座的中央廣場來了一組樂團,四男一女,貝斯手、吉他手、鍵盤手、鼓手,唯一的女孩子看起來年紀很輕,大概才二十歲出頭,測試麥克風的聲音既清透又溫柔,她是主唱,樂團的靈魂人物。

  在等待樂團做表演準備工作時,齊文偉問:「你有來過這裡嗎?」

  黃瀚儀搖頭,「沒有,這個河堤公園好像是今年才剛新建設的。」她本來想找陳日恆一起來的,只可惜一直沒有機會。

  很多年前,他們曾經來過這片空地,曾經天真的,為這片地命名,她曾經夢想過要在這裡開一間咖啡廳,賣陳日恆煮的咖啡,而店名就是以她最愛的西洋經典電影命名「Somewhere  in  time」。

  她還記得,當時在聽完她說的夢想後,他問:「為什麼要賣我煮的咖啡?」

  「因為好喝啊!」

  「只有你才覺得好喝吧?我只會煮黑咖啡。」

  「我不在乎,我就是想賣嘛!」

  「那你等我吧,等我站上這世界的頂端之後,我就放下一切買下這塊地陪你開咖啡店。」

  「說得好像你永遠會陪著我似的……」

  那是不可能的,雖然夢想過,但她不曾奢望會實現,因為總有一天,他們會和生命中應該是最重要的那個人,走上彼此不同的人生。

  「你最喜歡喝什麼咖啡?」齊文偉又問。

  「黑咖啡,不加奶精、不加糖。」

  「那不是很苦嗎?」

  「苦過後,會回甘。」

  「你知道Jet`aime  是什麼意思嗎?」

  「什麼意思?」

  「Jet`aime的意思是法文的「我愛你」,來,你跟著我唸唸看……Jet`aime、Jet`aime。」

  「別一直對著我念,會讓我很心動的。」

  聞言,齊文偉臉一紅,對她突如其來的話感到害羞。

  「呵呵,你好單純,以為我在跟你告白嗎?」黃瀚儀輕笑出聲。「Jet`aime是法文「我愛你」的意思。」以前陳日恆教過她,她還記得。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齊文偉的臉因為不好意思而更紅了,搔搔後腦勺說:「我還特地去查過,以為可以賣弄一下,看來是沒辦法了。」

  「謝謝你。」他真的是個很細心的男人。

  悠揚的旋律,輕輕的揚起,樂團女主唱細膩的聲音,伴隨著歌詞牢牢的抓住了黃淑儀的心,讓她的胸口慢慢的、慢慢的縮緊。

  送你一首曲子,我自己寫的。

  她還記得,陳日恆第一次登上世界音樂廳演奏的那一年,他為她做了一首曲子,低緩的旋律時而清脆、時而優雅,不斷的衝擊著她的心湖,無法言語的感動,像洶湧的潮水,堵在她的喉頭,聽他為她彈了五遍、十遍都不嫌膩;在最後的最後,他牽起她的手,與他並肩坐在鋼琴前的座椅,教她彈出一小段旋律,那時她的手顫抖個不停,忍著不讓感動的淚水流下。

  他說,那首曲子是他在演奏會結束的那晚完成的,為了兩天後回國要送給她;他說,他想謝謝她,謝謝她的陪伴,謝謝有她能分享他所有的成就。

  情人都未必能做到如此,更何況是單純的朋友,但他卻說:「要當永遠的朋友是多漫長的歲月,不對你好一點我怕你會跑掉呀!」

  說來好笑,在聽到他說這句話後,她竟然哭得更大聲了,除了先前因為感動而掉的淚水,多半是哀怨他不懂她的心,滿腹的委屈,讓她名為「感動」實則「心痛」的大哭把他給嚇得不知所措,只得一直抱著她,哄到她恢復平靜。

  她的單戀日記,寫了十五年,直到如今,她回頭翻閱,發現儘管再怎麼辛酸,那些回憶裡,仍然因為有他而美麗。她寧願學會默默的放下他,也不願去爭取,就怕會因此而失去他……

  當黃瀚儀跳脫自己的思緒和過去的種種記憶時,樂團的表演已經到了尾聲,齊文偉用擔心的眼神靜靜的凝望著她,不知已多久。

  這次他不是用詢問的,而是很肯定地道:「你有心事。」

  「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她笑了笑,聳聳肩。

  她的笑映入他的眼,他的表情倏然認真了起來。「瀚儀小姐……」

  「不是說叫我瀚儀就好了嗎?」她糾正。

  「我知道我們才見過幾次面,我也記得你在第一次見面時說過,你之所以會和我相親,是因為你的單戀沒有結果。但我還是想請你……以結婚為前提和我交往!」

  她知道他是花了很大的勇氣才將這些話說出口的,在說的時候應該都沒有呼吸吧?

  藏在桌下的手應該也緊緊握著拳頭,臉紅氣喘的表情像個初識情滋味的少年。

  這樣的男人,真的不壞吧?可以陪她過一輩子吧?

  或許,和他一起,感受他的真誠,感受到他的溫柔對待,她就能將心逐漸清空,讓他進入……

  「你喜歡我嗎?」

  「我覺得你是個好女人。」這個回答背後的含意是:還不到喜歡,但很有好感,因為是個好女人,所以他會試著去喜歡。

  「不是因為我媽媽跟你說太多,把你洗腦了?」她以輕鬆的口吻問,緩和他的緊張。

  他果真笑出聲回答:「不是。」

  看著他爽朗的笑容許久,她頷首。「謝謝你這麼對我說,群聊製作,我會認真考慮的。」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10-13 10:54:52

第9章(1)  

  兒子,你答應我,答應我一定要站上世界的巔峰,站在那音樂界最高榮譽的位置,代替我站上去……

  我一定要聽見你親口答應我,這樣就算我死了,也才能甘心……

  爸,我答應你,世界的頂端,我一定會為你站上去……

  淺眠的陳日恆自過往的記憶片段中驚醒,那是他最沉痛的回憶,和最無法放下的責任。

  那年,父親接下了卡內基音樂廳的演奏邀約,在搭車前往機場赴美的途中,發生了嚴重的車禍,儘管在送醫急救後一度被被搶救成功,仍然敵不過兩天的危險期,在第二天凌晨過世。

  那起致命的意外,奪走了父親登上卡內基音樂廳演奏,一生的夢想,更奪走了他極欲登上音樂界顛峰的野心;那始終無法放棄,對音樂的固執,讓他即使是面臨生死關頭,仍不忘要他開口允諾,會盡一切所能地完成他想追求的最高成就。

  如今,事隔八年,他代替了父親登上卡內基音樂廳演奏,卻仍然未能完成當初他做出的承諾——世界首席鋼琴師這個目標的重擔,讓他無法停下腳步,無法顧及其他,唯有不斷的往前邁步,同時捨棄他嚮往的生活,遠離他想待的地方、想待的人身邊,只為了一圓父親的夢。

  他光鮮亮麗、萬眾矚目,他得到了幾乎無人所及的成就,但卻不知何時才能停下腳步,何時才能放下,他踩著世界的舞台,卻迷失了方向……

  由門縫竄入的微弱光亮,成為漆黑客戶中的唯一光源,陳日恆起身下床,順便看了一下時間,快十二點了。

  瀚儀現在才回來嗎?

  好男人不該讓一個還不算女朋友的好女人那麼晚回家,這點,齊文偉不知道嗎?

  齊文偉或許是真的不知道,黃瀚儀晚上幾點回家,會讓另一個男人擔心著。

  走出客房,陳日恆看見黃瀚儀獨自坐在沙發內,低斂雙眸,不知正在思索什麼。

  「和他出去開心嗎?」他忍不住問。

  聽問,黃瀚儀抬眸,漾開了一記淺淺的笑容。「開心,我們有很多話可以聊。」

  比和我在一起還開心嗎?

  他想這麼問,但又不願再把氣氛搞僵。

  「所以,聊到忘了時間嗎?」

  「我們吃完晚餐後,去海邊看海。」

  「聽起來行程很滿。」他面無表情的說。

  「文偉很用心,約會要吃什麼、要去哪裡,他都會事先做功課。」她淡淡的說。

  「是嗎?」他望向她,看著她臉上的淡笑,低問:「所以,現在的你,覺得很幸福嗎?」

  「幸福……」她低喃。

  幸福嗎?對她而言,在別人身上找尋的幸福,都是模糊的,快樂與不快樂,也都只是不鮮明的情緒。

  「日恆……」

  「嗯?」

  「他問我,願不願意和他以結婚為前提交往。」

  陳日恆的眸光一斂,壓抑的情緒,讓他的表情看起來凝肅。

  「日恆?」

  良久,他問:「那你的回答呢?」

  輕咬唇,黃瀚儀猶豫了一會兒,才道:「我想……我和他可以……」

  害怕聽見她說願意,他有些急躁的出聲打斷她。「別答應他。」見她不解的眼色,他說:「你想做的事,我都能陪你做。」

  「比如說什麼?」她睨著他,片刻不移,眼神叫人讀不出心事。

  「情侶能做的事,我們不是也都能做?」

  「我們只是朋友。」

  「我們可以擁抱,可以牽手,可以約會,可以一起去想去的,一起看想看的。我不覺得有什麼差別,如果你只是想要有人陪伴,我……」

  「那不一樣,日恆,那不一樣,你始終……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儘管他說得再多,仍是打動不了她。

  「那你告訴我,我可以為你做到。」

  「為什麼呢?為什麼你願意做那麼多,只為了拘留我這個「朋友」?」

  「因為你很重要!」他反射性的回答,語氣中帶著難得的激動。

  「那不是理由,不要再這樣對我說了!你不能!你不能!不要再對我說你可以!」

  胸口狠狠作痛,她越說越激動,「擁抱、牽手、約會就算做再多次,那又如何?我們只不過是彼此的朋友罷了!那條界線對我來說太清楚、太明顯了!」

  「瀚儀……」她的眼中,充滿著哀傷,她感到的痛苦,是他帶給她的嗎?

  「你總說我們可以,那可以親吻嗎?可以做愛嗎?你可以永遠陪在我身邊嗎?你可以……和我結婚嗎?這些你可以陪我嗎?可以嗎?」如果都可以,那為什麼他們仍然只能是朋友!

  「我……」他想為她抹去心中的悲傷,想為她收納痛苦,但儘管那麼想,卻仍是什麼話都無法說出口,每當他發現她的難過來自於他,他就什麼也無法為她做!

  「日恆,以朋友身份的你,根本就給不了我想要的!所以……我求求你,不要再對我說這樣的話了!」她起身,越過他想回臥房,卻在擦身而過的剎那,聽見他低啞的質問——

  「為什麼我給不了?為什麼我不能抹去你眼底的傷痛?」

  「我想要愛情,我想要因為愛而擁抱,因為愛而依偎,可是,你卻從來都不懂……」

  「你喜歡他嗎?」

  凝聚於眼眶的淚霧,緩緩的自眼角跌落,她緊緊咬著唇,不願哭出聲。事到如今,他竟然還這樣問他!

  他回首,看向她倔強的背影。「喜歡嗎?」

  橫下心,她說:「喜歡,他是個不錯的男人。」

  「那愛呢?」

  「……」

  「如果你不愛他,就不要結婚。」他在她身後,輕輕地拉住了她的手。「瀚儀,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去哪裡?」

  「維也納,年底我在那裡接了一場演奏會。」

  「你不是說要休息一陣子嗎?」

  垂首,陳日恆掙扎的開口:「我……還是沒有辦法停下腳步,我還沒有做到……」

  「你始終無法停留,對吧?」為誰都無法停留。

  「對不起。」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她回眸,臉上淚水滑落,彷彿也在她心上劃出一條條傷口。「我只是不懂,到底要做到什麼地步?到底要怎麼樣,你才算是完成你父親的夢想?你不是萬能的!為什麼你要一直勉強你自己?」

  「我答應過他,我答應了他,就要做到。」

  「對,就因為你答應過你父親,所以注定一輩子都無法為誰停留嗎?那你答應過你母親的呢?你答應她要和她一起過的生日呢?你答應過你母親的就不重要了嗎?八年,八年吶!日恆!我可以等,因為我只是你的朋友,沒有辦法要求你為我停下腳步,但你母親呢?你要讓她等到什麼時候?」

  「瀚儀……」

  抹抹淚水,她絕然的別過眼。「你沒辦法給我想要的,我也沒辦法一輩子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原地等你,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你可以和我走!和我一起……」

  「你怎麼能要求一個朋友為你捨棄一切?你怎麼可以那麼自私?我有我要過的生活啊!我的家人在這裡,我的家在這裡……」她知道這樣說對他很殘忍,但她無法克制自己的心,因為太痛了。「我不想過四處漂流的生活,你為了履行與你父親之間的約定可以犧牲那麼多,但我不行!我沒辦法為了你,放棄我的人生!」她已經蹉跎了十五年,她沒有自信再這樣過下去。

  放開了她的手,他問:「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你傷透了我的心……」

  她的眼淚,像控訴,一滴滴、一顆顆,都在折磨他,倔強不愛哭的瀚儀,為了他,像要把眼淚流光。

  「這麼多年你還看不清,我的心每次、每次都在為你疼痛,可是你卻一點都不瞭解我,分隔兩地,連心也不能感同身受,其實我一點都不想當你的朋友!」

  陳日恆的胸口,彷彿被一隻無情的手緊緊的掐著,他的呼吸不順,起伏變得疼痛,因為她的話、因為真相,讓這麼多年的一切,全都付之一炬,那些快樂、那些笑鬧、那些無憂,他自以為得到的那些,原來都是用她滿腹的傷心,殘忍地換來的……

  「我愛你啊!太愛你、太怕失去你,所以一直不能說出口,一直害怕被你發現,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用這種方式逼我說出口?」

  每當他說出「朋友」二字,她的心就被狠狠揪疼,一次又一次。

  他怎麼會這麼的愚蠢?

  為什麼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黃瀚儀旋身欲離,她無法再待下去,剖白的情感,讓她感到無地自容。然而,在打開家門的那霎時,她看見了齊文偉;站在門外的他迎面與她對望,表情有絲不知所措的錯愕。

  「文偉……你怎麼會?」

  「公寓樓下的門是開的,你的手機掉在我的車裡忘了拿,我擔心你需要用,所以調頭回來,雖然你跟我說過詳細地址,但一時忘了是幾號,找了幾層樓,好不容易才……」

  齊文偉知道他應該還了手機就走,也知道不該說這麼多,但她的悲傷,觸動了他心底的某個角落,他無法坐視不管。

  「我們出去吧。」看向那站在黃瀚儀身後不遠處的男人,輕頷首,牽起她的手離去。

  漫無目的的在街頭漫步,黃瀚儀沒有說話,齊文偉也陪著她靜默。

  繞了很多圈,兜兜轉轉,他們又回到了黃瀚儀住家的公寓樓下。

  「走來走去,又回到了原點,原來不管選擇什麼樣的岔路,終究還是會回到最初的地方。」

第9章(2)

  黃瀚儀抬眸,雖然他像是隨口說說,蛤她知道他這句話背後所隱藏的含意。

  「你看起來很愛他,他就是你所謂的「沒有結果的單戀」,對吧?」

  「今天是真的結束了。」把愛說出口後,他們即使仍繼續當朋友,也無法再像以前那樣自然了。

  「你愛他很久了嗎?」

  「十五年,聽起來很久,但一晃眼就過了。」愛情,為什麼沒辦法也輕易的遺忘呢?

  「你花了你眾生的大半歲月在愛他,到對來卻選擇放棄?」他搖頭,沒辦法認同她。「在我看來,你太懦弱了。」

  「我不怕受傷,因為受傷可以擦藥,可是我很怕痛,因為有些疼痛,就算打了麻藥,也不能馬上止痛,每分每秒,都像在忍受凌遲,即使大叫、無理取鬧,也沒辦法因為這樣而得到解脫。」

  「我想,我要收回對你說,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要求。」

  「為什麼?因為我的心不完整嗎?」

  「因為我不希望你放棄。」齊文偉直望著她,好似想逼她面對她的脆弱。「放棄了,現在可能會好過一點,但是,總有一天你會後悔。」

  「就算後悔了,也沒有別條路可以走。」

  「路是人走出來的,感情也一樣。」

  「可是我不想……不想再痛。」

  「就是因為覺得非他不可,才會愛他這麼久,不是嗎?因為不是他就不行,所以繞了那麼遠的路,你還是愛他,不是嗎?」他抬手握住她的肩頭,「你從來沒有爭取過,就要放棄,就說不可能,那你不也在為你們之間預設立場嗎?」

  她沒想過,竟然會從他口中,聽見如此赤裸裸的實話,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實,藏在心裡那麼久,一直不敢面對,就怕面對了,必須承認自己的懦弱。

  現在被他一口道穿了,讓她無所適從,莫名的火竄了上來。「你懂什麼!你知道愛一個人有多辛苦嗎?你知道愛一個人,愛到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了,卻仍然不敢讓對方知道的心,是什麼感覺嗎?憑什麼叫我面對?憑什麼這樣對我說?」

  「你知道我說的是事實!因為被我說穿了,所以你感到很生氣,很憤怒嗎?」

  「我……」她根本無法反駁,緊握的拳頭,滿滿的都是不甘心。為什麼他能這麼輕易的就看穿?

  經過一段時間的沉默後,齊文偉才緩緩開口:「我曾經,錯過一生最摯愛的女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和你一樣不勇敢,在默默守了我六年後,選擇離開我,只留下一封信,和整整七年的心酸;我遺憾自己發現的太晚,錯過了她,而她則是帶著滿滿的遺憾,離開了台灣。

  一年前,我偶然遇到回國過節的她,她說她過得很好,交了男朋友,就快要結婚了,她看起來很好,我原來以為,她的選擇或許並沒有錯,我後悔沒有把握她,那是我的責任,留給我一個人承受就好,我真心的祝福她,可要在咖啡店門口分手前,她卻回頭告訴我。

  只要放得下,要找尋快樂和幸福比想像中的還要容易,但曾經深愛一個人,無法和那個人在一起的遺憾,卻怎麼樣也無法從心底抹去,像疤痕一樣烙在心裡,不管十年、二十年,都還會存在。我想,她說的那道傷痕,就是我吧,會跟著她過一輩子。」

  見黃瀚儀認真傾聽,齊文偉遞給她一記鼓勵的眼神,然後續道:「我知道,沒有牢牢把握深情守候自己的女人,是男人的錯,一味的要你勇敢面對,也是太自私了,但我認為……他沒有不愛你,或許他對你的愛,甚至超過你對他的,只是一直太遲鈍所以才沒有發現。既然兩個人都相愛,為什麼要讓錯過來折磨彼此?」

  「可是我沒有信心……」

  「只要不是一個人,信心這種東西,可以慢慢找回來的。」

  她回視他,有些領悟。「你的分心,不是來自於小動物吧?其實,正是因為那樣的分心,所以才會在聽到我說我單戀失敗後,還願意跟我提出交往?」

  他展笑,沒有回答她,只道:「如果那個男人不愛你,我倒是有信心可以和你成為一對心靈契合的夫妻。」

  Kelvin剛打開飯店住房的門,就看見陳日恆狼狽的站在門口,全身濕透了,一雙向來炯炯有神的眸,失去光采。

  他緊張得趕緊四處張望,同時將落魄的人給拉進房,就怕會被別人看見陳日恆這副德性,剛好和最近賈絲汀宣佈甩了他的不實八卦消息來個不謀而合。

  確定沒問題後關上房門,Kelvin一回身就質問:「日恆,你到底在搞什麼?」

  「Kelvin……你知道,瀚儀愛我嗎?」

  Kelvin雙手環胸,完全不訝異。「這早就不是新聞了啊。」

  「你知道?」

  「雖然沒聽她親口說過,但她對你的感情真的很明顯。」

  「那你為什麼沒跟我說?」讓他傷她那麼深。

  他現在只要閉上眼,就能看見她哭泣的眼神,看見她眼裡,滿是他新手為她染上的傷痛。

  「因為你一直否認啊!那我還能說什麼?我畢竟不是當事人,不想插手管太多,免得最後惹人嫌。」

  倒入大床,陳日恆抬手壓住雙眼,壓下那被心痛逼出的眼淚。

  「你們怎麼了?」Kelvin走到床邊,「瀚儀跟你說了什麼嗎?」

  「她愛我……她愛我,但我卻一直不知道……不,或許我是知道的,只是我……」

  不願意承認在她眼裡看見的愛意。

  Kelvind床緣坐下。「你害怕改變,對吧?怕一旦從朋友變成了情人,感覺就會不一樣了,你害怕責任,當兩個人決定相愛,就會變成一種責任,說穿了,你只是——害怕負擔她的愛。」

  「我是不是很自私?」

  他毫不客氣的回答:「對,你是混蛋,裝傻了這麼多年,如果瀚儀恨你,也是你應得的。」

  「因為不想談愛,所以,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愛她,總是對她說:你很重要;因為知道我劃定了朋友的關係,所以她也從來不敢多想……只因為,不想負擔她的愛,所以丟給她一個人承受……」

  「逃避了這麼多年,現在終於被迫要面對了,你打算怎麼做?」

  「我不知道。」

  「日恆,你愛她嗎?要不要問問看你自己的內心,究竟愛不愛她?如果不愛她也就算了,但如果你愛她呢?為什麼不敢接受這段感情?十五年,就連夫妻都未必能一起過這麼久,更何況是當一對只能單戀卻得不到回應的朋友?」

  難過的時候,第一個想訴說的對象,是誰?

  快樂得感覺像擁有了全世界的時候,第一個渴望能分享的對象,又是誰?

  不管是悲傷痛苦的時候、寂寞無助的時候、喜悅滿足的時候、苦悶煩躁的時候,記憶裡回首過去,都有瀚儀在身邊。

  不管發生任何事,他第一個想到,希望能陪在自己身旁的人,也只有她。

  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能感到放鬆、安心;只有在她的面前,他可以懦弱一點、膽小一點、放肆一點,理直氣壯的認為她會包容他的所有。甚至,當他因為父親車禍過世,整整七天守在靈柩旁的時候,她也無條件地接納了他所有的淚水。

  這些,都是以她傷痕纍纍的心換來的,他無條件的向她索取想要的,卻也因此失去了——她勇敢對他說愛的勇氣。

  但事實上呢?

  如果對她不曾心動過,如果不喜歡她,當初又何必定下永遠當朋友的約定?何必害怕會失去她?

  如果不愛她,為何在與她聚少離多的八年後,對她越來越想念,眼裡再也看不見其他女人,就算看著,也只是在她們身上找尋她的影子,回國後知道她交了男朋友,一口氣就堵在胸口悶得化不開,甚至最近,嫉妒那個名叫齊文偉的,嫉妒到快失去理智。

  原來,當以不同的角度與觀點去看,就會發現種種事實早已證明,愛她多年的自己竟是那麼的自欺欺人……

  可是,他還是害怕接受了這段愛情,到最後也只會讓她傷心難過。

  淚水,浸濕了陳日恆掩眸的衣袖,他諷刺地問:「要一個沒辦法時時陪在她身邊的情人做什麼?」

  「你可以帶她和你一起走,你們不一定得分開。」

  「那是不可能的。」想起稍早前他們的爭吵,他露出了苦澀的笑容。「這裡是她想待的地方,這裡有她的家人、有她的生活,在帶給她那麼多痛苦後,我不能再逼她和我一起走。」

  「這是瀚儀說的嗎?說她不願意離開?」

  「是啊……」

  我有我要過的生活啊!我的家人在這裡,我的家在這裡……

  我不想過四處漂流的生活,你為了履行與你父親之間的約定可以犧牲那麼多,但我不行!我沒辦法為了你,放棄我的人生!

  他是得到了報應,逃避那麼久,自我保護那麼久,他才是那個最懦弱,最害怕受傷害的人,所以現在,在認清了自己心中的感情後,才會落得全盤皆輸的下場……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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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0-13 10:56:26

第10章(1)  

  郊區外偏僻安靜的「育寧療養院」,打破了一般人的刻板印象,以為它會是幢簡陋黑暗、了無生氣的鬼屋,但實際上,它不僅有著最完善的醫療設備和最頂級的居住環境,還擁有最佳的自然條件,環境優美、空氣清新,非常適合心理上有疾病的患者居住。

  距離上次他親自來,已經隔六年了。

  療養院周區的大樹,隨著季節的變化,都染上了濃濃的秋意,地面上滿是飄落的枯葉,鋪成一條黃金步道。

  將車子停在一處空地,他下了車,看見不遠處推著輪椅的年輕護士,不時地彎身與坐在輪椅上的老人聊天。

  陳日恆走了過去,微笑向她詢問:「你好,請問方醫生在嗎?」

  可能是看病患與老人多了,很少有機會看到超級養眼的大帥哥,君羊聊獨家製作,年輕護士一下子愣住了,沒能馬上反應回話。

  「護士小姐?」他有耐性的喚了聲,喚回她的心神。

  「喔……」自知失態的年輕護士連忙點頭。「方醫生應該在他的辦公室,你從這裡進去,進門後上樓梯,三樓左邊走廊的最後一間就是他的辦公室。」

  「謝謝你。」他露出溫和的笑容,朝她頷首,然後依照她的指示往療養院內前進。

  沿途吸引了不少好奇、欣賞和驚歎的目光,陳日恆已經習以為常,但為避免騷動打擾療養院的安寧,他加快他的腳步。

  站在掛著「方育賢」名牌的辦公室門外,他禮貌的先敲門,得到允許後才走進去。

  「方醫生,好久不見。」對於一直代替他照顧母親的方育賢,他的態度是十分尊敬的。

  正忙於整理病歷資料的方育賢抬頭,年過五十的他,看起來依舊俊朗陽光。「唷,瞧瞧這是誰啊?日恆,你怎麼會有空來?」

  陳日恆僅笑而不答。

  離開辦公椅,他朝他走近,搓搓下巴打趣道:「八卦說你為情而傷,打算要隱退的消息有可能是真的嘍?」

  「八卦聽聽就好。」

  方育賢笑笑地拍了拍他的肩後左探右探,「咦,奇怪了……」

  「怎麼了?」

  「瀚儀沒跟你一起來啊?」

  「嗯,我自己來的。」

  「那真是稀奇了,我還以為她會跟著你一起來呢!」見陳日恆陷入沉默,他問:「你們吵架啦?」

  他扯了扯嘴角,「沒有。」

  「你的表情太明顯了,還想否認。」他瞇了瞇眼,警告地說:「你可別欺負瀚儀喔!如果被我知道你欺負她,我和你媽可是不會饒了你的。」

  「我們真的沒事。」

  「是嗎?」他才不信。「我說啊,像瀚儀那樣的好女人沒得找了,你不要傻傻的等失去了才後悔。」

  她的好,他一直都很清楚。

  「你不能來看你媽的這幾年,所有的孝心,瀚儀都代替你做了,三不五時就跑來陪你媽聊天、散步,問你媽有沒有缺什麼,逢年過節還會來陪你媽吃飯,總之,所有媳婦該做的事,她全都做了。那個傻女人的心思啊,恐怕這裡沒人不知道吧?」

  聽聞她的付出,陳日恆悄悄地紅了眼眶。「我欠她的太多了……」

  「愛情啊,哪有什麼不欠的,因為愛你,做得再多也心甘情願啊。瀚儀她是真心愛你,也真心喜愛你的母親。」

  「我知道。」

  見他越來越沉重的臉色,讓方育賢不忍再說下去,轉移話題道:「來吧,我帶你去見你的母親。」

  方育賢領著陳日恆穿過長長的走廊上樓,靠樓梯口的右邊第二間,就是他母親沈晴雯的病房。

  「我就不進去了,你好好和你母親聊聊吧,畢竟也六年沒見了。」話落,方育賢轉身離開。

  站在病房外,陳日恆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得到,自己握著門把的手在顫抖,胸口激動的情緒,有些難以壓抑,他開門而入,看見了久違的母親。

  佇立在窗戶旁,週身籠罩著暖暖的陽光,年歲在沈晴雯光滑的額頭上,刻著淺淺的細痕,但她的側臉是那麼的寧靜祥和,雍容華貴的氣質,不需要衣著襯托,而她那回眸淺淺注目他的眼光,充滿著慈愛的溫柔。

  輕輕的,她說:「你來啦。」

  他原本以為,聽見的會是埋怨,責備他六年都不曾來探望,但在母親的眼裡,他沒有看見半點的責怪。

  「媽……」梗在喉間的激動,瞬間洶湧了起來。

  「到我身邊來吧。」她朝他伸手。

  陳日恆走向前,握住了母親纖瘦的手掌,輕聲哽咽的開口:「對不起。」

  「傻兒子,道什麼歉?」她柔柔的揚笑,拍拍他的肩。「你又沒做錯事。」

  「對不起,沒能待在你的身邊,對不起,說好要接你一起生活,至今卻仍未做到。」

  搖搖頭,沈晴雯定定的望著他,「能不能一起生活,對我而言不是最重要的。」看著讓她驕傲的兒子,眼裡有著欣慰,卻又有更多的歉疚。「該說抱歉的是我,是我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在你父親死後我就……」

  「媽,那不是你的錯。」摯愛的人離開了,那種傷痛豈是短時間能平復的。

  「你為我費心了,為了不讓人打擾我的生活,你不能來看我,卻仍時時掛心我的狀況,這些我都知道。」

  「方醫生跟你說的嗎?」

  「不是。」想起了那個孩子,沈晴雯的眸中充滿疼愛。「是瀚儀那孩子,怕我責怪你這麼多年都不曾來探望,所以才跟我說的。」

  陳日恆點點頭:「媽,讓你等了那麼久,就算你會責怪,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是我的兒子,即使要等上一輩子才能見你一面,我也願意啊。」

  「為什麼?」他不懂。「漫長的等待是種煎熬,會很痛苦……」

  「因為我們是家人,因為我知道你很愛我,就像我很愛你一樣,憑那份愛,而無怨無悔的等待。」

  「那很傻……」

  「那不是傻,為了所愛的人而等待,那是勇敢。」看著他深鎖的眉,她道:「只有深深愛著你的人,才會具備那樣的勇敢,無條件的等著你,難道你還不明白嗎?」她不相信她的兒子會笨到連她在暗喻什麼都不知道。

第10章(2)  

  陳日恆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母親想傳達的意思,只是,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告訴母親,他現在懂了,但懂得太晚的他,也失去了。

  「你的成就,我相信你父親都知道,已經夠了。」有些話,從她的精神狀況慢慢康復後,就想親口跟他說了,希望現在還不會太晚。「八年了,在我眼裡的你,像是贖罪一般在完成你父親臨終前的托付,為什麼要贖罪?你並沒有錯,也沒責任。」

  「我答應過父親,我答應過他……」

  「如果他看到你現在這樣,我不相信他會開心。」長聲歎息,沈晴雯在病床緣坐下。「我從來不想看見他站上世界的巔峰。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麼希望他能夠放棄那一切,和我單純地做一對平凡的夫妻,可是我們的家庭背景卻讓我們別無選擇。你父親花了一輩子的時間,只為了向你爺爺證明自己的能力,想告訴你爺爺,當初他放棄繼承家族企業選擇成為一位鋼琴家是正確的;但到頭來呢?他什麼都沒有得到,留下的也只有對我的傷害。為什麼不能平凡就好?過自己想過的日子,走自己想走的路?」

  「當初學鋼琴,也是我的選擇。」

  「但如今的成就,卻不是你真心想要的,你只是無法停下步伐,因為你永遠不知道,究竟要做到什麼地步,才算是完成了對他承諾,不是嗎?」他是她的兒子,她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執著從何而來。

  「……擁有人人羨慕的成就,沒有什麼不好,站上世界頂端的那種感覺,的確很棒,但心靈的不完美,卻讓我得到了一切後仍感到茫然,手上捧著滿滿的東西,卻沒有人能分享。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有人說:當一個人得到一切的同時,也會失去一切……」

  「既然不開心,我能不能放下……」他真的可以嗎?真的已經夠了嗎?

  「這是你的人生,過你自己想過的生活有什麼不對?難道你覺得為自己而活是種罪過嗎?」沈晴雯凝望他逐漸釋懷的神情。「我不想看見你重蹈的覆轍,我不要你不快樂,什麼樣的生活都好,最重要的是你想怎麼過,想和誰過一輩子,那才是最重要的。」

  他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陳日恆望著母親鼓勵的眼神,內心的徬徨漸漸消失了,他再感到茫然,他突然很確定自己所渴望的——

  和陳日恆有關的習慣,她總是很容易就養成,很難改掉。

  短短的同居生活,讓她不再習慣回到家得自己打開客廳的燈;不習慣早上,沒有他泡好的黑咖啡;荷包蛋,自己煎的五分熟,總是不對味。

  那天發生爭執後,陳日恆就離開了,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天,她還是不能適應。一個人生活了三百二十一天所養成的習慣,才短短四十四天就被改掉了,她不知道這是不是應證了:兩個人過日子,會比一個人過還要來的深刻。

  看著黑暗的客廳,黃瀚儀舉起雙手投降,大聲的說:「好吧,我認輸了!」她認輸了,連帶對不願再掉淚的堅持投降。

  打開客廳的燈,眼前一片霧濛濛,氤氳佔滿她的視線,下起豆大的淚雨。

  你從來沒有爭取過,就要放棄,就說不可能,那你不也在為你們之間預設立場嗎?

  這幾天,她仔細想過齊文偉所說的話,反覆地確定過自己的感情,做好豁出去的打算。本來想找陳日恆好好談談的,可是當她下定決心打給他時,他的手機轉入了語音信箱,她甚至還找到飯店去,但他和Kelvin都已經辦理退房了。

  在飯店門口痛哭很丟臉,最糟糕的是,她還打電話找來齊文偉,拖他一起下水,那天晚上,她拉著他去買醉,十罐台灣啤酒下肚的結果是睡到隔天清晨,在爸媽家那間以前自己的房裡醒來,然後面對父親口頭教訓的疲勞轟炸,還要安撫知道她和齊文偉之間只有當朋友的緣分,而哭得哭天搶地的母親。

  當了十五年的朋友,成為情人真的有那麼難嗎?

  現在想想,當朋友也好,當情人也罷,她只希望……不要失去他。

  客廳內的電話答錄機閃著薄弱的燈光,癱坐在地的黃瀚儀瞪著淚眸愣愣地看著它一明一滅,找不到力氣去撥放留言,直到許久,某道莫名的念頭驅使她上前,她繃緊呼吸,手指在按鍵上徘徊,閉上眼睛一股作氣地按下。

  瀚儀……

  留言內熟悉的低喚聲,讓她哭累的眼再度凝聚淚水。

  對不起……這麼多年,我始終不也去證實「愛你」兩個字。

  我以為對我而言,你只是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好朋友。

  我以為只要是朋友,天涯兩端,我們的關係就足以支撐一切。

  我以為……你會永遠待在我的身邊……

  但這些,原來真的都只是:我以為。

  我還記得你問我:永遠的好朋友,不會覺得太漫長了嗎?這輩子當好朋友,可不可以下輩子不要?

  那時的我不知道,你的心,有多痛。就算是到世界末日的最後一刻,你都會是我最要好的朋友……這句話,有多殘忍。

  現在我知道了,當我看見你的淚水因為我而流下,當我害怕你會因此而恨我,我才發現,自己究竟傷你多深,也才發現……我有多怕你不再愛我。

  我常常這樣對你說:你很重要。可是你知道有多重要嗎?

  最重要的朋友,最重要的女人……現在我知道了,站上世界的舞台卻迷失方向的我,只要有你在身邊,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我是多麼的幸運,這輩子能擁有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情人:是你,讓我找到了最想待的地方,最想過的生活。

  從今以後,不會再有疑問,我相信你的愛,我相信我們能一直這樣走下去,所以……請你等我,等我結束這最後一場旅程,等我回到你的身邊。

  瀚儀,Jet'aime……Jet'aime……「Jet'aime」黃瀚儀跟著重複念著,眼淚掉得更凶了,但這次,卻不是因為傷心。

  你還記得,Jet'aime是什麼意思嗎?

  「我愛你……」

  我愛你。

  直到眼淚,堆疊出唇角那燦爛的弧度,黃瀚儀想起了某位記者曾來信問過的問題——痛過、哭過之後是什麼?你知道嗎?

  現在,她知道了——是幸福。

尾聲  

  冬去,春來。

  春晨的涼意透過窗縫溜了進來,半夢半醒間,窩在被褥裡的黃瀚儀感覺到背後有道暖暖的熱源,下意識地鑽去。

  溫暖的依靠,規律的起伏,輕細的鼻息,熟悉的古龍水香,無須睜開雙眼便能確認的她,悄悄地笑了。

  「是誰說要在我生日的時候彈奏《Someweere  in  time》的配樂的?我好失望喔。」

  結果去年的生日,她只收到限時掛號寄來的CD片。

  偎靠的胸膛隱隱震動,低醇的笑聲在她耳邊響徹。

  半晌後,笑聲停歇,回答她的是另一句八竿子打不著干係的問話:「你知道河堤公園裡露天咖啡座的名字叫「Jet'aime」嗎?」

  仍閉著雙眸的黃瀚儀皺了一下眉。「那早就不是新聞了。」

  「那你知道,那裡的黑咖啡沒有我泡的好喝嗎?」

  「你喝過?」

  他依舊沒有回答她。「下次帶你去,賣給你我泡的黑咖啡。」

  「真的嗎?」她半信半疑。

  「那裡在征會泡好喝咖啡的人才。」

  「你要去應徵?」世界知名的年輕鋼琴家決定要洗手泡咖啡?這會引起轟動吧?

  「嗯……」沉吟聲,像是很認真的在考慮這件事。「也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啊!我可以先當店員,一步一點的做到最後,成為店老闆。」

  「成為店老闆幹嘛?」

  「在那裡開咖啡店,是你的夢想啊,等到當上店老闆,才能把店名改成「Someweher  in  time」嘛。」

  「你還記得啊!」溢出的嗓音有些哽咽。

  「當然。」一雙手,緊緊的環抱住她。「未來,我要一點一滴的實現你的夢想,讓你的夢想,變成我們的夢想。」他有這個能力為她實踐。

  「那……不要改店名好不好?」她將臉埋入他的胸膛。「我喜歡這個店名。」

  「好啊,我答應你,「Jet'aime」一輩子都不會變。」這一語雙關,他說得好自然。

  黃瀚儀幸福地揚笑,終於睜開了雙眼,眷戀地望著擁抱自己的男人。

  「你的旅程結束了嗎?」

  深深地望著她,陳日恆輕輕勾唇。「結束了。」

  「沒有留戀嗎?」

  「沒有。」

  「會不會後悔?」

  「你再問我就真的要後悔了。」

  她又氣又好笑,「日恆!」抬手捶他一記。

  他握住她的手,牢牢地鎖在掌心。「如果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我就永遠都不會後悔。」

  年少無知,不確定那樣青澀的情感,是不是愛?等到長大了,尋尋覓覓;總以為下一個會是最適合自己的人。但,不管他再怎麼尋找,也只是徒勞無功,因為最好的伴侶,早就在那裡了,一直默默的守候著,等他回頭。

  如果他們錯過彼此,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他最想要的生活,不是應該怎麼過,而是怎麼過都好,只要——在身旁的人是她。

  「瀚儀,我很感謝當年把情書署名為你名字的那幾位女同學。」

  「我也是。」如果沒有那場意外,他們就不會成為十五年的好朋友;如果不是那場意外,他們今生也許就不會是彼此的唯一。

  所以,慶幸有那場意外,讓他們能互相守護,相知相惜。

  而此刻,在他的懷裡,她的心感到好豐盈、好滿足。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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