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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0-27 22:59:03

前言:

她對隔壁那個男人,一直很好奇。
當然,她沒有什麼變態偷窺的興趣,
只是好奇為什麼每天上晚班的他,在白天補眠時,
竟不曾來向她抗議,她練琴的聲音干擾了他的睡眠。
看來,不是他的「睡功」過人,就是她的琴音太美妙了吧∼
好奇歸好奇,她倒是從沒想過會與這個鄰居有什麼交集,
沒想到這一天,她收到了一個詭異的包裹。
收件人是:給很需要的你?寄件人是:嗨起來企業?
裡面還裝了滿滿的羞人光碟,一看就知道是送錯住址了。
直到隔壁男人來按電鈴,向她討回那包裹,
她才知道,原來這些「愛情動作片」,都是他的……
她對他的好奇心,在瞬間死光光了。
原來她這個叫「葉磊」的鄰居,是條大淫蟲!
雖然他看她的目光,沒有任何讓她感到不舒服的有色視線,
但那包裹裡的光碟數量,可是多到嚇人。
如果要繼續住在他隔壁,當他的芳鄰,
那麼,她是不是該小心一點?


第1章(1)

  隔壁的那個鄰居真奇怪,昨晚好像又是十點多出門,然後就沒聽見回來的開門聲了。

  晚上十點多出門是不奇怪,但每天晚上都十點多出門,就有點讓人感到匪夷所思了。

  是去上班?如果是上班的話,是什麼工作會在那種時間上班?夜店?酒店?加油站?工廠?還是賣宵夜的小吃店?

  何盷盷對隔壁那個鄰居充滿好奇,因為搬來一個多月,一直沒見過對方,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是圓還是扁?

  唯一確定的是,她待在隔音顯然不夠好的屋子裡,能從清晰可聞的開關門聲,知道對方出門時間都在晚上,隔天早晨才會回家。

  怪就怪在這裡啦。上那種時間的班,一定是白天睡覺吧,那怎麼沒抗議過她的琴聲?難道隔壁那個鄰居不睡覺的?

  打了個呵欠,何盷盷把剛買來的早餐換到左手提,右手從口袋裡拿出大門的鑰匙,開了門。

  踏進公寓大樓,走過那一排信箱時,她倏然止步,然後退了幾步,在標著自己住處門牌號碼的那一個信箱前停下。

  還是打開信箱,看看有沒有信件吧,反正人都在樓下了……

  鑰匙轉動後,她打開信箱,看見了一個面紙盒大小的包裹。

  她近視九百多度,剛剛出門只為了買早餐,所以沒戴上眼鏡,以致於她現在只能把包裹湊到眼前——地址正確,收件人是……很需要的你?

  瞠大眼,看著那幾個字,確定沒看錯,但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很需要什麼了?

  皺了下眉,她看了看寄件者——嗨起來企業社?

  這到底是什麼包裹?印象中,她不認識什麼嗨起來企業社啊!莫非是詐騙集團的新手法?

  好奇心驅使下,她等不及回到樓上住處,直接拆了外頭的牛皮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幾張燒錄的光盤,上頭用藍色簽字筆寫上片名——《長短的迷思》、《高潮迭起》、《鹿頂妓》、《憤怒的巨龍》、《哥哥你快來》、《男人瘋了女人狂了》、《隔壁的長鳥叔叔》……

  她愈看愈不對,感覺自己的臉頰逐漸生出熱意。

  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麼音樂講座的影片,想著自己的手指雖然不長,但要彈十度的音域也不是問題,她沒有手指非要很長才能彈鋼琴的迷思。但是接下去的那些片名……

  這個包裹,該不會是她那個已經妖魔化的姊姊寄給她的吧?!

  她不像姊姊那樣對愛情有著熱切期待,每天除了練琴練聲外,還是練琴練聲,關於愛情這等事,她抱著可遇不可求的心態。或者就是這種可有可無的想法,讓她那個妖魔姊姊很不以為然。

  姊姊還沒出國唸書前,常常拿一堆限制級影片、圖片、書籍,到她之前住的地方,強迫她一起觀賞。說她都成年了,怎麼能不懂性事?於是要她看那些書、圖和影片,先自我修習,將來遇到真命天子時,才有本領和對方雙修。

  於是,她就這樣被強迫瞭解了男女身體的奧妙,所以她總說姊姊是妖魔。

  姊姊也不想想,她是要當音樂老師的,萬一被人知道她看過那麼多限制級圖書和影片,她還有形象可言嗎?慶幸的是姊姊後來出國唸書,她不用再被迫欣賞「愛情動作片」。

  說是這樣說,但人的心理真奇詭,看過那樣的圖書和影片後,她心裡居然也有些騷動,那感覺像好奇,又像期待……

  她搖搖頭,覺得自己變得好色,趕緊把那幾張光盤拿起,想收進裝早餐的塑料袋裡。但一拿起光盤,壓在底下的圖片和像是從書本撕下的幾頁文字,還有一本清純高中女生穿著水手服的封面的書,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把光盤和書先挾在腋下,右手拿起圖片。那是在公園的涼亭,一位有著水汪汪大眼和可愛虎牙的全裸女生,雙腿大張地坐在涼亭外的長椅上,那女生一手捧著豐乳,一手害羞地遮在兩腿中間。

  啊啊啊,她看過這張圖,在妖魔姊姊給她的雜誌裡就有這張。那時妖魔姊姊怕她不夠深入情境,還在一旁出聲加上口白:「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現在重看這張圖,她覺得妖魔姊姊那時下的口白可真貼切,笑了聲,她把圖片一樣挾到腋下,然後拿起一頁文字。

  「爺……您弄痛奴家了……啊啊……」

  是古代的?!不知道古代人是不是也像她看過的「日劇」裡的那些男女主角一樣,可以不畏風寒,在雪地上就獸性起來。

  小瓶兒撩開大慶兄的袍襬,那猙獰的寶劍蠢蠢欲動……

  小瓶兒嬌喘著,啼聲喊著:「啊……爺……」

  愣了下,她噗地笑了出來,原來在這種事上面,是萬民一心,世界大同啊。

  日本女生愛叫「一爹一爹」,中國古代美人喜歡泣喊「爺」,她還記得美國女人滿口「噢耶」和「耶司」……

  看出了興味,她不自覺就讀出聲來:「當大慶的寶劍一出鞘,那氣勢之威猛,銳不可當,攻勢招招凌厲,惹得小瓶兒yin聲浪語不斷,唉唉討饒著……」她又笑了聲,突覺手中這頁文字還頗有趣,決定上樓再好好被這誇張的文字娛樂一番。

  她打算將信箱上鎖時,一回身,對上一雙墨邃的黑眸,她未戴上眼鏡的眼睛習慣性地一瞇,稍看清了面前的那個男人。

  他眼型略長,眼尾微揚,燦亮的眼底有著嘲弄……

  被那樣的眼神瞧得心頭一驚,何盷盷一顫,挾在腋下的光盤片、書和圖片全落了地。她一雙迷濛的眼兒和一張菱唇都張得圓圓的,瞪著地面上的物品。

  葉磊怎麼樣也想不到,原來住在他隔壁的新鄰居,是這樣的角色!

  他剛下班,經過信箱時,想順便看看有沒有信件,卻意外看見一個女人就站在他信箱旁的那個信箱前,原來她就是隔壁那個搬來一個多月的新鄰居。

  上班時間關係,他沒機會遇上新鄰居,不知道是圓是扁,是男是女。只是白天睡覺時,他常聽見鋼琴練習聲,所以推測新鄰居是個愛樂人士,也很可能是讀音樂科系的,和他家小妹一樣。

  他對音樂沒特別想法,但對音樂系的女生相當反感,念音樂系的小妹常說學音樂的女生很有氣質都是假的,說她身邊很多女同學,可是香煙、國罵都來。

  除此之外,他曾被小妹的幾個同學和學姊學妹瘋狂追求過,那發花癡的樣子,何來氣質可言?快把他氣死倒是真的。

  所以他暗暗希望,隔壁的愛樂鄰居是個男生,但現在這麼一見,他失望了,竟然是女的,更讓他瞠目結舌的,是他才想打開信箱,眼神不經意一掃,看見他的鄰居竟然在看限制級圖片?!

  她是有沒有那麼誇張、有沒有那麼性飢渴啊?!在這大家進出的一樓,就這樣看起那種圖片來?也不怕有人經過嗎?

  才覺得她誇張,她下一秒竟念出奇怪的文字來,寶劍出鞘?氣勢威猛?拜託,是有沒有那麼古典、有沒有那麼武俠?!

  這樣的鄰居不要正面碰上比較好,他也不打算往來。這樣想著時,她卻轉過身來,他還不及收回的視線,硬生生對上了她的,被迫面對他的怪怪新鄰居……

  是個堪稱清秀的女生。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頭黑長髮包攏住的關係,她的臉蛋看上去好小一張,皮膚甚是白皙。嚴格說起來,她不算漂亮,充其量就是秀氣而已,不過她方才轉身時,那突然睜大的眼睛倒是很美麗,眼珠子黑白分明。

  只是可惜了她那一雙美麗眼睛,因為那無辜的眼神分明和她的行為,一整個搭不上。怪了,怎麼一個女人可以用那種無辜的眼神,去欣賞寶劍出鞘?

  突地,啪啪幾聲,他隨著她的視線看向摔在地上的東西——她還有光盤?

  《男人瘋了女人狂了》?《鹿頂妓》?《隔壁的長鳥叔叔》?《憤怒的巨龍》?《哥哥你快來》?他長眸一瞠,搖搖頭,嘴角掛著輕蔑的笑,嘖嘖稱奇。

  長這麼大,頭一回遇見如此大膽的女人。

  是有聽說很多女人也愛看「愛情動作片」,但如此明目張膽,還把片子帶在身上的,他當真第一次遇見,果真是開了眼界。

  他嘲弄地笑了下,側過臉龐去開他的信箱,取出信件後,見他的芳鄰還杵在那一動也不動,他好心提醒。「喂,妳的巨龍溜下去了。」

  「啊?」失神許久的何盷盷總算回過神來。抬眸看著面前男人略模糊的五官。

  瞧瞧,她做了什麼?這個男人是不是看見了這些東西?她剛剛還很大聲念出小瓶兒的淫聲浪語耶……

  葉磊皺了下眉。「我說,妳那幾張動物奇觀的光盤片掉了。」他指指地面上散落的光盤片,然後吹了聲口哨,越過她身邊。

  他按了電梯開門鍵,見門一開,他一面哼著歌,長腿一面跨進電梯。「巨龍巨龍你擦亮眼,永永遠遠地擦亮眼……」歌聲消失在電梯門後。

  呆立不動的何盷盷在男人的歌聲消失後,慢慢靠近方纔他站的地方,她湊前仔細一看,那信箱上的門牌號碼——噢,所以他就是隔壁那個作息很奇怪的鄰居嗎?

  她總算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了,只是用這種方式認識……唉,不大好啊。


  嗯……那是門德爾頌的《無言歌》,作品十九,第一號第一樂章。

  他還住在家裡時,聽妹妹練過,那音律如此柔和、婉轉,美妙的旋律讓他的思緒沉澱,他長眸合著,就要進入美夢……

  修理紗窗、修理紗門,換玻璃,修理……

  偏偏,煞風景的電話響了起來,他一隻長手從被窩裡探出,撈來擱在床邊的手機後,看也不看就按了拒接,然後長手又縮回被窩裡。

  葉磊翻了個身,繼續他的睡眠。

  他出身良好,有一對在大學任教的教授雙親,一個律師哥哥,還有一個立志成為音樂老師的妹妹。

  家人都很有理想、很有成就,獨獨他與家人不同,他不走教職公職,也不做三師。並非他成績不好,考不上教職公職,而是因為他不想承擔太多壓力,所以開了間便利商店。

  便利商店的工作內容不見得比較輕鬆,但性質卻比較單純,客人上門付錢買東西,他收錢賣東西,就這樣而已,不用掛心官司勝訴與否,也不用操煩學生認真與否,只要有錢賺,養得活自己就好。

  於是,大學畢業後,他將自己以往打工所存的積蓄,加上雙親的資助,加盟了便利商店,自己開店當起了店長。

  雖是店長,但為了節省開銷,他自己固定卡中班,這樣還能遇到早班和晚班職員,方便交代一些事項。最近大夜班的員工離職,登了廣告,但來應徵的卻都是女生,他只好挑了一個排她輪白天班,而自己從中班調到大夜。

  大夜班的工作是不若白天班忙碌,卻也因為客人較少而顯得孤單。特別是只有自己一個人上班,加上生理時鐘相反,所以上了一段時間後,感覺頗為疲累。

  於是,他期待假期,就像今天這樣,好不容易劃了假,可以抱著棉被睡到自然醒的感覺真好,只要那個該死的電話不要一直叫的話……

  修理紗窗、修理紗門,換玻璃……

  一陣惱怒,他翻身坐起,看了眼來電顯示,按了通話鍵。

  「陳漢青,你晚上最好不要給我睡著,不然看我會不會打爆你的電話!」他陰陰開口,想到什麼又補上幾句:「還有下次遇著,把你的專屬來電鈴聲改掉!」

  陳漢青是店裡白天班的職員,目前是副店長,認真工作,但愛玩得很,上回把他的手機拿去玩,回到他手中後,他的來電鈴聲莫名其妙就成了換玻璃的。

  某些程度來說,他很懶,像手機這種東西,只要能讓他找得到人,也能讓別人找得到他就好,他從不在意其它功能。他的來電鈴聲也不特別,就是基本的鈴聲,為此,才會被陳漢青唾棄他的手機鈴聲,搶了他的手機改掉。

  改什麼他也不是那麼在意,但若是吵到他睡覺,他就非常、相當在意!

  有沒有搞錯啊?!在他的睡覺時間「修理紗窗、換玻璃」?

  「葉店,把鈴聲改掉,你就不知道那是親愛的我來電啦!」陳漢青在那端涼涼地說著。

  「有一種東西叫來、電、顯、示。」他抹了把臉,字含在嘴裡說。

  這個陳漢青是愈來愈皮了,說什麼喊他店長或是葉店長都太生疏,喊葉店比較親切。他並不怎麼在意這些稱謂,但默許的情況下,似乎也讓他的職員對他愈來愈沒大沒小,簡直要爬到他頭上去了。

第1章(2)  

  「那你還要把手機拿出來看,用鈴聲的話,你一聽到換玻璃的就知道是我,多方便?!科科科。」

  科?還科?「你到底想幹嘛?今天我劃假了,不准叫我過去。」他單手托著下顎,眼皮沉重。

  「科科科,我沒有要你來上班,沒人臨時請假呀。」陳漢青在那頭又繼續科科科地笑了好幾聲。「我是要問你,你收到我親自送進你信箱的秘密包裹了沒?怎麼樣,又香又辣吧?!昨晚你一定看到熱血沸騰,所以現在聲音聽起來才這麼虛,好像做了十幾次一樣。」

  葉磊聽得一頭霧水。「你確定你是想找我說話,沒打錯電話找錯人吧?!」

  「是找你呀,葉店。」

  「確定?」葉磊低嗓微提。「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怎麼會聽不懂,你不要不好意思啦,大家都是男人,一樣沒女友,自己看片子自己動手,這很正常呀。」陳漢青笑得好猥褻。

  「什麼片子?」周公被趕走了,他精神來了。

  「咦?你沒看嗎?」陳漢青發出疑問。

  葉磊皺眉。「看什麼?你到底在講什麼,我沒一句聽懂。」

  「就昨天你生日呀,我想說送你一份特別的禮物,所以在你下班前,我把禮物親自送到你信箱,你還沒去拿呀?」

  信箱?葉磊想起昨天早上自己確實有去開信箱,還遇上隔壁的怪芳鄰,但沒收到什麼禮物。「我沒看到信箱有什麼禮物。」

  「有啦,我跟外面的管理員說我要送禮給你,想給你驚喜,所以請他開門讓我進去,他可以證明我昨天早上真的有去過。」陳漢青很肯定地接著說:「就一份用牛皮紙包起來的包裹啊。」

  牛皮紙?葉磊想了想,感覺有些不對勁,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到底哪裡不對勁。「沒有,我沒看到什麼牛皮紙包起來的包裹。」

  「怎麼沒有?」陳漢青揚聲。「我明明就把包裹放進八之二的信箱呀。」

  「八之二?」葉磊長眸一瞠,低嗓提了幾度。「你放八之二幹嘛?我住在八之一,你放八之二是要給誰!」

  那頭的陳漢青垮了臉。「你住八、八、八之一?葉店,你什麼時候搬家了?」

  葉磊額際抽了下。「我沒事搬什麼家?我一直都住在八之一。」說完話的那一刻,腦袋劃過一道白光,有什麼畫面跳了出來。

  牛皮紙包的包裹?昨天早上放進信箱的……他霍然想起他的怪芳鄰手中,好像就是拿了牛皮紙……不會這麼剛好吧?!

  「陳漢青,你送了什麼東西給我?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是什麼《隔壁的長鳥叔叔》那種東西,否則你副店長的位子,下個月就等著送給別人!」他寒聲開口。

  「呃……」陳漢青支支吾吾。「你、你怎麼知道我剛好就燒了一片《隔壁的長鳥叔叔》要給你……裡面還有我們幾個寫給你的卡片,有我們給全天下最偉大的店長的生日祝福喲。」

  聞言,葉磊閉了閉眼,再張眸時,兩眉依舊沉得很低。「陳漢青,你慘了。」話一說完,拇指隨即壓下結束通話鍵,然後起身。

  簡單漱洗後,他衣服也沒換,直接穿著內衣和休閒短褲,頂著微亂的頭髮,打算去按隔壁怪芳鄰的門鈴。

  何盷盷合上鋼琴蓋,走到客廳,她坐在單人沙發上,看著那一件包裹,然後拿起放在茶几上,稍早前從外頭買回來的豬肉蛋三明治,咬了一大口。

  真是一件奇怪的包裹。昨天早上從信箱收到它時,一度以為是她那個在國外的妖魔姊姊的傑作,但後來發現沒有郵票郵戳,姊姊人又在國外,字跡也不是她的,所以她打了通電話給姊姊。

  姊姊說她沒寄東西回台灣,還笑了好幾聲,說她賺到了免費的A片。妖魔就是妖魔啊,她是能賺到什麼?會被隔壁的那個男人恥笑倒是比較有可能。

  後來兩人討論後,覺得若不是惡作劇,就是放錯了信箱。

  她想了想,還是把它恢復成原貌,然後拿給樓下的大樓管理員,請他幫忙失物招領。

  她開始動手整理包裹內的東西,在拿起那本有著水手服高中生封面的書本時,一張卡片從內頁滑出,信封上頭寫著大大的「葉磊」。於是她可以確定,這包裹確實不是給她的,若不是放錯信箱,那麼很有可能是要給前一個住戶的。

  吸了口紅茶,決定等會兒出門時,就把它帶下去,問問管理員前一個住在這裡的人,是不是叫「葉磊」。

  心念剛動,門鈴聲倏然響起,她略驚了下,放下早餐。

  這麼早會是誰來找她?知道她住處的,目前也只有雙親和幾個同事……

  一面臆測著,一面走到大門,她從貓眼看了看外面,大眼瞠得圓滾滾。

  是隔壁那個男人?他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他想做什麼?遲疑了會兒,她開了門,但門煉仍然拉上。

  她從不大的門縫看著他,戒備地問:「有事嗎?」

  葉磊蹙著眉,面容有著尷尬,他看了門後那雙藏著戒心的大眼,罕有地不知該如何啟齒了。

  見他面色古怪地看著她,又不說話,她納悶,又問了一次。「請問……有什麼事嗎?」

  揉了揉抽痛的額際,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處理店裡那幾個長不大的小鬼。

  「我——我想問妳,昨天妳拿到的……的那個包裹,還——在不在?」真他媽的混帳!他葉磊何時說話要這樣扭扭捏捏了?!

  何盷盷點點頭,「喔」了好長一聲。「還在,那是你的嗎?」

  閉了閉長眸,再睜眼時,葉磊一臉沉痛。「我一個朋友的,他說他在網絡上跟一位買家買了些東西,會先寄到我家,請我幫他收,因為他人現在在國外。」混帳混帳!他在心裡補上幾句。

  「可是沒有郵票耶,你確定是你朋友的包裹嗎?」

  太陽穴突突一跳,他嘴唇略掀。「總之,是我朋友的包裹就是了。能不能請妳拿給我?」早知道就當作不知道有這回事,包裹他也不要了,但思及裡頭有那幾個小鬼給他的卡片,又不得不來找這女人討回。

  說是小鬼,其實都是二十出頭的大學生了,他雖是加盟主,是個老闆,但他和員工間的相處向來是和諧的,帶人要帶心,這是他的想法。所以被這樣惡搞,他倒也不是真的生氣,只不過要他跟一個女人拿回那種東西,心頭就是覺得不爽快!

  何盷盷又「喔」了好長一聲後,才慢吞吞轉身去拿那個包裹。

  其實隔壁那個男人長得很好看,上次沒戴眼鏡,她看見的他五官模糊,但大概知道是還不錯的,方纔那麼近距離一看,才發現他不僅是不錯看而已。

  他相當俊秀,雖然頭髮有些亂,也只穿著簡單的衣物,但他的氣質很清冷,像末世貴族,尤其那微微上揚的長眸,又為他添了分高傲。

  她還注意到他的眼睫毛,好密又好長,而且他的皮膚緊致光滑,以他這樣的外在條件,加上他總在夜裡出門,要她不把他想成牛郎,還真困難。而且,那個包裹裡面的東西,也很適合牛郎使用……

  她一面揣想著,一面拿了東西回到門口,把門煉拿下,開了大門。「你那個朋友叫葉磊嗎?」她好奇地問。

  葉磊一愣,沒料到她的疑問。「嗯……」很勉強地應了聲後,接過她遞來的包裹,看到外頭的牛皮紙上並沒有他的名字,他淡掀嘴角,狐疑地問:「妳怎麼知道他的名字?」

  「卡片的信封上有寫啊。」她一雙手探出去,翻動他抱在懷裡的包裹,然後抽出一個信封。「就是這個。」

  看見自己的名字果然就和一堆動物奇觀放在一起,葉磊額際一抽,語聲持平地問:「妳看過信封裡面的內容?」

  「沒有,知道不是我的東西,我不會看。」何盷盷搖搖頭。

  「知道不能亂看就好。」他瞥了她一眼,不放心似的,又強調一次:「這是我朋友的,因為他出國,所以寄來我這裡。」

  「我知道,你剛剛說過了。」她眨了眨大眼。

  「所以,這些東西是我朋友要的,不是我的。」他冷冷看著她。

  「呃……對,是你朋友的,就那個葉磊嘛。」他的重點在哪?

  葉磊感覺青筋突起。「對……是他的。」他應得心不甘情不願。「所以,妳不許用那種我是大淫蟲的表情看我。」

  「我沒有啊。」她搖搖頭,眼神甚是無辜。「我只是覺得你那個叫葉磊的朋友是條大……嗯……」覷見他陰陰的面孔,她訥訥道:「……是條大淫蟲。」《鹿頂妓》耶,還不淫嗎?

  「妳——」他瞠大長眸看著她。「妳認識葉磊嗎?」

  「不認識。」那是他朋友,她怎麼可能認識。

  「那妳又知道他是大淫蟲了?」他忍不住厲聲質問。

  「我……你……因為他……」她先是被他那嚴厲的模樣嚇了一跳,然後覺得莫名其妙,一時間找不到話回他。

  「總之,妳不知道的事別亂講!」他惱怒地丟了這麼一句後,轉身走人,進門前,又回身交代:「以後不要隨便說葉磊是條大淫蟲!」然後,也不知是真不小心還是故意的,大門「ㄅㄧㄤ」一聲,被他用力關上了。

  何盷盷愕然不已。這個鄰居……顯然很不好相處啊,他怎麼這麼在意葉磊是不是大淫蟲?

  她思忖良久,終於下了結論:他和他那個叫葉磊的朋友,感情一定很好,好到他不忍心看他的好友被她喊成大淫蟲!一定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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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0-27 23:10:47

第2章(1)  

  啊啊,已經遲到了。

  何盷盷看了眼腕表,並沒有因為和人約定的時間已過而慢下腳步,依舊腳步匆匆。

  急急過了一個轉角,約定的咖啡店就在眼前,她倏然止步,合上陽傘,彎身喘息,待氣息平穩後,她才扶正微偏的竹編圓帽,然後將套在兩臂略往下滑落的袖套往上拉一些。

  拿下口罩,確定自己看起來並不會很糟後,她深深吐息,在心底告訴自己不要緊張,然後才從容地往前頭不遠處的咖啡店走去。

  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竟然會答應一個家長的提議,跑來相親。

  那是一個鋼琴家教生,她在幫那個學生上完課打算回家時,學生的媽媽突然拉住她,問東問西之後,確定她沒有男朋友,就說要幫她介紹一個非常了不起的青年才俊。那媽媽把她今天要相親的對象,形容得她要是不來看,會一輩子活在悔恨交加、痛心疾首的慘淡生活中,所以她勉強答應了。

  現在想想,她其實有些後悔自己當時的決定,害得自己現在真是好緊張。

  在咖啡店門口站定,她深深呼吸後,推開玻璃門。

  不知道那個要跟她相親的對象來了沒?是什麼模樣?人品如何?

  那學生家長說,她把她的照片給今天的相親對像看過,所以對方會主動和她打招呼。那萬一等等和她打招呼的,是個身上刺條龍的了不起的青年才俊,她要不要繼續相下去?畢竟每個人對青年才俊的定義不一樣啊。

  現在人都來了,她才想到這些,是不是有點太慢了?歎口氣,她眼神尋著可能是了不起的青年才俊的身影。

  懊惱地垂下肩頭,大眼意懶懶地眨看著。忽地,一個五官線條深刻、翩然俊雅的男人對著她笑,一口白牙襯得他英姿颯爽,她大眼霎時染上喜意。

  男人朝她招招手,她走了過去,彎彎的大眼不離男人,完全沒瞧見坐在男人身旁的另一個男人。

  「你——」何盷盷走近,才出聲,對方先搶了白。

  「何小姐,我是妳今天的相親對象,葉剛。」西裝革履,眉宇偏冷峻,但笑起來卻十分俊雅煦暖的男人站起身,探出手掌。

  「你、你是我今天的……相親對像?」何盷盷伸出手掌,與他一握,神情滿是驚詫。

  「是的,希望妳還滿意妳的相親對象。」

  向來不喜與人有肢體接觸的葉剛,竟握著她的手不放,這讓坐在一旁的葉磊直瞪著那兩隻交握的手。

  搞什麼啊,弄了老半天,原來大哥今天要相親的對象,是他的怪怪芳鄰?

  前幾天,大哥打了通電話給他,說是要相親,但一個人赴約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請他排假陪他一同赴約。

  他也沒多考慮,畢竟大哥的感情路並不順遂,雖不清楚來龍去脈,但大概知道是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戀,至今仍讓他難以釋懷。所以為了讓他早日走出那段感情的傷痛,他很樂意陪他過來,只是萬萬想不到,對象竟然是住在他隔壁的她?!

  看看,她那是什麼臉?遠遠一見到大哥,雙眼就發直,像沒見過男人似的。他好歹也有張俊俏的臉孔,她也不是沒見過他,有必要一見到大哥,就一副大哥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而他是路邊一根小枯草的態度嗎?

  這不是花癡還能是什麼?更讓他火大的是,她居然對他視若無睹,就這樣經過他面前,直接在大哥對面的位子坐下,她當他隱形人呀?!

  何盷盷收回手,坐了下來,喜悅的表情沒斷過。「見到你好開心。我那位學生家長說要幫我介紹對像時,我其實是答應得很勉強,但現在看到你,我——」

  「現在看到他,一顆心臟撲通撲通,小鹿亂亂跳,因為妳沒想到相親對像這麼優秀,所以妳的眼珠子已經突到快要掉出來了。要是再不收斂一點,一直盯著他看的話,小心眼珠子不保。」被漠視的感覺相當差,葉磊忍不住冷哼了聲。

  「咦?」何盷盷總算注意到葉剛身旁還坐了個男人。「你、你——」他不是那個會凶她的鄰居嗎?

  「我來介紹一下。」葉剛見自己的弟弟似乎對她存有敵意,雖微感困惑,但仍出聲緩和氣氛。「這位是何盷盷。」

  「甜甜?我還安東尼咧!卡通看太多啊?!」葉磊蔑笑了聲,繼續打量著坐在斜對面的女人。「還有,她長得哪裡甜了?一雙眼睛大得像水牛,皮膚白到我都懷疑她是擦了痱子粉,還有那張臉,小得讓人一看就知道她一定很小氣。再來看看她的穿著,戴那什麼帽子?居然還有蝴蝶結!手臂套那什麼東西?她這樣子,我怎麼看就是看不出她哪裡甜了?」

  何盷盷愣住。長這麼大,還沒聽過有人這樣解釋她的長相。她知道自己不算美麗,但從小聽到大的形容,都是清秀可愛,尤其眼睛是她最滿意的部分,但他居然說她的眼睛像水牛?

  「我沒有擦痱子粉,手臂這個是袖套,是為了防紫外線的。我平時就很注重防曬,出門一定要有這些防紫外線的工具,皮膚才可以這麼白。袖套拿下來,就不會覺得奇怪了吧?!」她拉下兩隻袖套,露出兩條纖白藕臂。

  葉磊瞪著她白皙修長的手。「怪不怪是妳家的事,妳要把自己悶死,也是妳的事,我只是覺得妳的名字和妳的人不搭!」這種天氣包成這樣,她還沒中暑?

  一旁的葉剛,看著今天反應很奇怪的弟弟。

  「盷不是甜蜜的甜,是左邊一個目字,右邊是勻稱的勻,也可以讀成ㄒㄩˋㄢ或是ㄇㄧˋㄣ。」他解釋。

  盷盷穿這樣很好啊,那圓帽配上她今日的洋裝,很日系,相當可愛,她大概被那個女人調教過,愈來愈懂穿著了。

  盷?「什麼怪字……」不過配她這個怪人剛剛好,哈!

  「不怪啊,只是字典裡不一定找得到,但是如果在計算機上,你用注音輸入法的話,就可以找到這個字喔,你回去可以試試看。」何盷盷熱心解釋。

  「我試這幹嘛?妳叫什麼名字是妳家的事,妳要用種田的田也不干我事。」他斜睨了她一眼。沒事把自己包成那樣,她還真像在田里工作的大嬸。

  「呃……」這男人說話一向都這麼直接的嗎?「不是,我只是以為你會有興趣知道……」

  「我怎麼可能會對妳的名字有興趣?」葉磊哈哈兩聲。「我又不像妳,一見到我哥,就一副對他非常有興趣的樣子。」

  「你哥?」何盷盷睜大了眼,甚是詫異自己聽到的訊息。「你說——你說你是他的……」

  「他是我弟。」葉剛在一旁看著這兩人的互動,竟也看出興味。葉磊不是個不懂禮貌和分寸的人,會以這種態度對待第一次見面的人,他倒是十分意外。「他叫葉磊,磊落的磊。」他嘴角微微一勾,真想看看這兩人接下去的發展。

  「葉磊?」磊落的磊?這不是那個包裹裡,信封上頭的名字嗎?他明明說那是他朋友?莫非……莫非他騙她?

  想起那些光盤和圖片,他是不好意思讓她知道他其實就是那些東西的擁有者,所以才騙她說葉磊是他朋友吧?!這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啊,男人愛看A片就好比女人愛買衣服一樣,很正常的。

  不過,想不到他這種人居然也會不好意思,真是可愛。

  葉磊看著她的表情,明白她想起了什麼,額際青筋狠狠一抽,他懊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要陪大哥過來。「妳最好不要用那種我是大淫蟲的眼光看我!」他陰陰開口。

  「我沒有啊……」她只是覺得他會不好意思很可愛而已,他怎麼老是喜歡誤會她?

  「還有,我再強調一次,那些東西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他根本完全沒聽進人家的反駁聲,一徑認定她就是把他看成大淫蟲。「但那卡片是我的,這我不會否認。」

  「喔……」她點點頭。卡片是他的,其它的都不是他的,她聽懂了。

  「喔什麼喔?妳不相信對不對?」他目光凌厲地看著她。

  「我信啊……」她眨著大眼。

  「最好是這樣。」他哼了聲。

  「到底是什麼東西讓你這麼介意?還有,你們兩個早就認識了?」葉剛出聲插話。他雙手抱臂,從頭到尾都很專注聆聽。

  他是不明白這兩人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不過這情況看起來,頗耐人尋味,看來今天要葉磊陪他過來一趟是對的。

  關於相親,他興趣缺缺,這輩子他就要那個女人,除了那個女人,他誰都不想愛。若不是朋友的太太說要幫他介紹對象,還把名字先洩露了,他因而知道今天的對象是盷盷,才願意走這一趟。

  至於葉磊,那是一個意外的想法,他想著葉磊至今仍單身,又沒有女朋友,於是乾脆讓他也過來,或許可以湊成他和盷盷。雖然目前看下來,葉磊對盷盷像是有敵意,但他從小就是這樣的個性,遇到自己感興趣的,甚至是喜歡的,總是會先用「討厭」或「不屑」的態度來表現。

  比方說小二那一年,他又拿了全班第一名,爸爸曾說過只要他能一直保持第一名,就讓他養魚,他做到了,爸爸也真讓他養了一缸魚。當葉磊看見那缸魚時,只是不屑地問:「哥,這麼醜的魚你也要養?」

  當時他以為葉磊真的討厭那些魚,直到葉磊自己也連續拿了幾次第一名,爸爸問他想要什麼,他竟然也要一缸魚時,他就明白他這個弟弟的個性,原來是這樣子的——對於喜愛的東西,會先很彆扭地討厭。

  所以他這樣對盷盷,也算是一個好的開始吧?!

  「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沒想到大哥會問起,葉磊渾身不自在。「我去一下洗手間。」不想再被追問那些東西,他找了個借口離開座位。

  見他離開,葉剛淡淡笑著。「妳和我弟認識?」

  「他是我鄰居,也不算認識,在今天以前見過兩次面而已。」何盷盷看著那道修長的背影。

  認真說來,他的五官和葉大哥有六分像,只是兩人氣質大不同,葉大哥比較沉穩內斂,也較淡漠,而葉磊就比較清傲……感覺還有點幼稚,難怪初見時,她對葉磊沒有任何熟悉感。

  「鄰居?還真巧。」服務生在這時送上菜單,葉剛讓她點了餐後,才又說道:「我會要他多照顧妳一些,不過他還不知道我們是認識的,只單純以為妳是我的相親對象。」

  何盷盷先是愣了下,消化他這番話後,才慢吞吞問道:「葉大哥的意思是,你弟不知道我們已經認識很久了?」

  葉剛低低喟了聲。「應該說,我和妳姊姊的事,並沒讓我家人知道太多,他們只知道我有過這麼一個女朋友,然後……」他笑了笑,帶著澀味。「然後女朋友突然離開,我找不到她,就這樣而已。當然他們也不會知道我和我那個無緣女朋友的妹妹,有著不錯的交情。」

  「你不想讓家人知道啊?怕他們討厭姊姊嗎?」何盷盷歪著頭問。

  她和葉大哥真的很有緣分,剛考進D大時,在迎新會上認識他,之後他要了她的名字電話,然後開始約她。他約她吃飯,帶她熟悉整個D大和附近的環境,對她好得不得了,弄得同學們都以為他在追求她。

  後來她問了他為什麼對她那麼好,他才說因為她長得像他喜歡的女生。

  兩人的交情一直維持到她大學畢業,他也正好研究所畢業,之後,他入伍,她也忙著畢業後的新生活,兩人未曾再見面,僅只以簡訊聯繫。

  後來,他和姊姊交往,她才知道原來他喜歡的那個女生居然是姊姊,而他也是因為在迎新會上知道了她的名字,猜到她是他喜歡的女生的妹妹,因而對她特別照顧。

  他和姊姊的戀情很甜蜜,她很欣羨,但不知道為什麼,姊姊會突然決定出國唸書。姊姊走後,他與她的聯繫也因此少了,她怎麼樣也想不到,今天會以這種方式再見面。

  「倒也不是,只是兩個人的感情,沒必要讓別人瞭解太多,愈多人知道,只會有愈多的聲音和意見在耳邊嗡嗡叫。自己的感情自己最清楚,就算從別人身上得到一時的安慰又如何?你愛的那個人還是不會回來。」他半垂黑眸,長指在冒著水珠的玻璃杯上滑動,一顆顆下墜的水珠染上杯墊。

  「所以……」何盷盷試探地問:「所以葉大哥還在等姊姊?」

  聞言,那長指頓住,葉剛緩緩抬睫,深深地看著她。「也許是,但或者更多的是不甘心,我無法接受她一個理由也沒給我,就這樣消失在我生命中。」

  「那今天這個相親飯局,是葉大哥你……」她一雙大眼困惑地瞅著他。

  他明白她的意思,啜飲了口冰塊已融化的葡萄柚綠茶,笑了聲。「不,不是我刻意安排的,我若要找妳還不簡單?妳的電話我還留著。這頓相親飯局確實是一個朋友的太太安排的,她說要幫我介紹女朋友,還把妳的名字先透露了,我一知道是妳,也就答應她,一方面給她面子,一方面也是因為很久沒和妳見面了。」

  「噢。」她笑了笑。

  「妳以為我想認識別的女人,所以答應相親?」凝睇著那有幾分神似「她」的臉蛋,葉剛恆常淡漠的眉間添了絲柔軟。

  「不是啦。」何盷盷搖搖螓首,一臉認真。「其實,就算葉大哥想認識別的女人,也沒什麼不可以啊,畢竟姊姊都離開台灣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你可以不用等她的。」

  葉剛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他長手一探,揉揉面前女孩的發頂。「感情要真這麼容易解決,也不會有那麼多人為它傷神。」

  她眨眨眼,歎了口氣。「還好我還沒有男朋友,看大家都為感情煩惱,我看到都覺得談戀愛根本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了。」

  「別光只看一面,任何事情都是一體兩面,甜蜜的時候可是會很滿足,慶幸自己身邊有那麼一個人陪著。」他捏捏她粉腮,打趣道:「等妳談戀愛時,妳就會懂了,到時候可不要打電話跟我告別,說妳要和妳的愛人私奔。」

  「哪有可能?我不可能跟男人私奔啦,我爸一定會出動所有的司機,把全台灣翻遍啦,哈哈。」她想像著開貨運公司的爸爸,要全部的司機開著大貨車、吊車、堆高機到處找她的畫面,不禁笑出聲來。

  哼,聊得可真開心,一見鍾情是吧?!

  從洗手間返回的葉磊,在不遠處看著那彼此深深凝視、一副相見甚歡的兩人。

  想不到從不輕易和人有肢體接觸的大哥,居然會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女人,做出摸頭和捏臉頰這種親密的舉止,大哥真喜歡那種女人?

  還有,那個女人該不會也喜歡大哥吧?這是不是意謂著,他將來很有可能要喊她一聲大嫂?

  他瞇了瞇眼,再次瞪向那對著大哥笑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要他喊她一聲大嫂?哼,沒門兒!

  葉磊沉著臉看著那兩人,慢慢地走了過去。「大哥,我看你和這位田邊來的小姐很聊得來,應該不需要我留在這裡陪你了,我先走了。」不給大哥回話的機會,他悻悻然離開。

  葉剛有些錯愕地看著那突然離開的背影,不解地開口:「盷盷,葉磊平時不會這麼沒禮貌,妳別放心上,我想他今天心情大概不怎麼好。」

  「我可以瞭解,沒關係的。」何盷盷看著那遠去的身影,當真不在意葉磊對她的態度。

  隨便想也知道,葉磊一定是因為她知道他喜歡看A片,又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的癖好,所以才會這麼討厭她。換作任何一個男人買了A片,卻被另一個女人收到包裹,而謊言又被拆穿時,也會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那個女人吧?

  所以,她真的能諒解她那個鄰居對她的態度。

  只是,她很難想像,這麼儒雅斯文的葉大哥的弟弟,居然喜歡看那種重口味的A片?!

  她想起了《鹿頂妓》,然後悲切地搖頭。

第2章(2)  

  通常便利商店的顛峰時段,不外乎平日的上下班時間,早上有要上班上學的顧客群,到了下午四、五點,就是放學和下班的顧客群,中午午餐時刻的生意,也會很不錯,大部分是上班人士會出來買午餐。

  葉磊的大夜班上到早上七點,正好是店裡開始忙碌的時候,特別是他的店面附近就有兩所學校。為了讓客人擁有最完善的服務,他會多留一些時間來幫早班的職員,待顛峰時段一過,他才會下班。

  上早班的職員,也就是副店長陳漢青,他看著那剛從員工休息室走出,已脫去制服、正要下班的葉磊。

  前幾天搞出包裹放錯信箱那麼大一個烏龍後,還以為葉店會臭罵他一頓,但這幾天下來,葉店沒有任何舉動,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難道是後來看了片子,葉店龍心大悅,不怪他放錯信箱了?

  科科,他就說嘛,就算葉店平日對客人說話輕聲細語,對他們這些員工也像兄弟姊妹一樣很有親和力,舉手投足間,男性魅力十足。但終究也只是男人咩,還是會有獸性的,哪個男人不色呀,所以葉店哪有可能不喜歡他送的聖品咧?!

  方走出員工休息室,葉磊習慣性地掃視了貨架一圈,長眸在觸及開放式冷藏櫃時,看見幾個御飯團未整齊排列,東倒西歪的,他走了過去,將商品擺放整齊。

  一回身時,正好捕捉到站在櫃檯內的陳漢青偷覷他的眼神,他眉微微挑動,淡掀薄唇。「我有哪裡不對嗎?你這樣看我。」

  「呃……」陳漢青研究著葉磊的神情,確定沒有殺傷力後,他才放膽問:「你看過幾部了?」

  「嗯?」葉磊一臉莫名。

  「我是想問你,你比較喜歡哪一部啦!是《隔壁的長鳥叔叔》,還是《鹿頂妓》啊?說到《鹿頂妓》,我覺得那片名真是勁爆耶,哈哈哈——」陳漢青自high了起來,笑得眼瞇瞇,全然不知他家店長大人已經走到櫃檯前,繃著五官看他。

  「你今年幾歲了?」葉磊在店裡,很少這般沉著臉冷聲說話。

  做服務業就該笑臉迎人,就算心情差勁、睡眠不足,也不影響他對待客人的態度。即使員工犯了錯,他也是以稍嚴肅的態度輕斥幾句罷了,像這樣瞪著一雙黑眸看人,還是頭一遭。

  陳漢青聞言,停止笑聲,有些錯愕地看著瞪著他的店長。「我、我今年二十一歲了。」超好的葉店也會有這麼兇惡的表情?

  「那還玩這麼幼稚的遊戲?嗨起來企業社?嗯?」想起被隔壁芳鄰用那種他是大淫蟲的眼光看他,他就一肚子火,但一看到面前這張愛開玩笑的大男孩的臉,便又心軟了,畢竟陳漢青也只是一時貪玩,更何況是為了慶祝他的生日。

  抹了把臉,他歎道:「算了。你下次別開這種玩笑,包裹丟錯很麻煩,尤其你丟的那個信箱的主人是個女的,你沒寫收件人姓名,她拿到包裹就拆,搞得現在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隻大淫蟲。」

  「呃……」陳漢青呆了幾秒後,認真看著赦免他的店長大人。「哪個女人那麼不長眼?店長明明俊俏挺拔,英氣逼人,風采翩翩,她是懂不懂欣賞啊?!」

  葉磊看了他一眼,冷哼出聲:「你少狗腿,這招對我不管用,反正這次我不跟你計較。還有,要記得訂貨,那個咖啡不要有杯子沒蓋子,有糖漿沒咖啡豆。」

  搔搔頭,陳漢青一臉心虛。「抱歉,我會注意。」這兩天上班精神不夠集中,確實犯了幾個錯誤。

  葉磊低應了聲,轉身就往自動玻璃大門走去,臉才一抬,往外看出去,他雙眸突然瞪大。那個正要踏進店裡,戴著一頂草編圓帽,手上套著袖套的女人,不就是那個……

  肚子很餓!何盷盷走出校門,往對街的便利商店走去。

  她任教的小學以音樂班聞名教育界,每個年級都有一個音樂班,她負責的是合唱的部分,也兼上視唱聽寫和基礎樂理課程,平時多半是有課再過來學校,不過每個星期三,老師們得開會,她就得一大早出門。

  今早差點來不及,匆匆趕出門,沒吃早餐的她,開會時頻頻聽到自己的肚子叫聲,好不容易等到會議結束,她才能出校門覓食。

  她想著便利商店裡有賣什麼早餐,是她喜歡吃的。

  飯團?那種冰得涼涼的飯團,她沒辦法在早餐的時間吃下肚。涼面?一樣冰冰涼涼的,她早餐喜歡吃熱食。麵包呢?微波應該可以吧?!還是……

  「欸?盷盷?何盷盷嗎?」一名男子喚著她的名。

  她停頓,微困惑地側過面容,當看見從另一方向走來的男子的面貌時,大眼霎時一亮。「文傑?你怎麼會在這裡?」

  「想買個咖啡。我現在在那間小學代課,妳呢?」戴著無框眼鏡的鄭文傑,笑容很斯文。

  「那間?真巧,我現在也在那裡教課。」她把視線從學校建築物移到他臉上。「你教什麼?大提琴嗎?」

  他是她的大學同學,也是她的伴奏,長時間相處,讓他們的默契和感情自然好得沒話說。只是大三那年,他結束台灣的學業,到國外去唸書,兩人漸少了聯絡,直到失去消息。

  鄭文傑搖搖頭。「沒,是來帶高年級的絃樂團的,只是代課而已。」

  「啊,原來代課的是你。」稍早之前的會議,主任有提到帶高年級的詹老師臨時請了長假,會再聘請一位老師暫時代課,但她沒想到竟是許久不見的文傑,他從以前就拉得一手好琴,絃樂團交給他,再適合不過了。

  鄭文傑笑了笑。「真巧,想不到會遇見妳。」

  「對啊,好巧。」帽緣下,何盷盷一雙大眼笑得彎彎的。「我要去買早餐,你不是要買咖啡嗎?」她一面說,一面往前頭的便利商店靠近。

  「嗯,喝個咖啡提提神,總不好在第一天上課就注意力不集中。」他走在她身側。

  「你什麼時候回國的?」她在自動玻璃門前停下,門往兩側推開後,她踏了進去。

  「去年。」鄭文傑輕扶眼鏡。

  「學分拿到了?」當年有聽他提過要到國外將大學課程念完,然後再繼續修碩士、博士學分。

  鄭文傑輕輕搖首。「沒有,家裡出了點事,沒辦法讓我繼續待在國外唸書,所以我回來了。」

  「噢。」她是不是問到不該問的?「那你、你還在哪裡教課?」她直接走往陳列麵包的貨架前,看著上頭的商品。

  「K中,另外,我還打算考市立交響樂團。」

  「市立交響樂團?那很好啊。」她拿了一個起酥麵包後,走到開放式冷藏櫃拿了瓶鮮奶。「什麼時候考?」

  「下星期四。」鄭文傑也拿了瓶經典藍山咖啡。

  「下星期四?」她驚詫地睜圓了眼。

  鄭文傑笑著點點頭。「所以,我突然有點後悔接了這個代課的工作,我現在應該在家裡好好練琴才對。」他眨了眨眼。

  「後悔?」覷見他眼底的笑意,她嗔道:「少來,你成績那麼好,大提琴又拉得那麼棒,一定考得上。」她走到櫃檯,把麵包和鮮奶擱在桌面,順便把鄭文傑手中的咖啡也放在桌面。

  站在櫃檯內的葉磊瞪著面前的咖啡瓶。很好,她再度無視於他,他記住了!

  從他看見她往店裡這方向來時,他沒多想地便折回櫃檯,陳漢青還問他要下班的人怎麼又站回櫃檯。老實說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大概是因為她是大哥的相親對象,所以他想要多留意她的舉動吧。

  只是,從她踏進店裡開始,他就緊盯著她,她卻是人都站到他面前了,還沒發現他,他長得真的那麼像路邊一根小枯草,就這麼不起眼嗎?

  最讓他火大的是,她不是才剛和大哥相過親,兩人不是一見鍾情?那她現在和另一個男子走在一塊,還有說有笑是怎麼一回事?

  她就這麼喜歡招蜂引蝶,喜歡左右逢源?這樣怎麼對得起大哥!

  他輕咳了聲,見她仍是側著面容,看著她身旁的男子,兩人說說笑笑的。他兩眉一沉,重咳了幾聲,那誇張的咳聲,連在他身後擦拭咖啡機的陳漢青,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反應稍慢的何盷盷終於感受到略微奇詭的氣氛,她轉過身,欲開口詢問總共多少錢時,對上了一雙爍動著怒意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正睥睨著她。

  他、他、他……是他?

  眨了幾次雖戴上隱形眼鏡,但因散光太重,有時仍會看不清的眼睛,再推高帽緣,確定自己沒看錯後,她澄透的大眼像星星般燦亮,直勾勾地看著他。「葉磊,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來打工嗎?」

  「我這樣子像工讀生?」他薄唇勉強掀動。「還有,誰讓妳喊我名字了?」

  「不能喊你名字啊……」她輕蹙秀眉,沉吟幾秒。「那葉先生,你在這裡做什麼?」他沒穿制服,會不會是和她一樣進來買東西的?

  在這裡還能做什麼?真是好問題,她眼睛那麼大,難道還看不出來他在做什麼嗎?「在這裡當然是工作,不然妳看我站這裡還能做什麼?專程來這裡找店員串門子嗎?」他聲嗓冷涼地反問。

  「你在這裡工作?你真的在這裡打工呀?!」幾次交手下來,已習慣了他的口氣和態度,她不以為意地繼續以她好聽的軟嗓追問著。

  在後頭擦拭咖啡機的陳漢青,見店長沒有幫客人結帳的打算,遂停下手邊的工作,靠了過來。他握著掃瞄儀,掃過三樣商品的條形碼後,道:「小姐,一共是八十八元。還有,他是這家店的店長,不是打工的啦。」

  「哦……是店長喔,我以為是來打工的,因為他看起來真的很像大學生。」何盷盷拿出一張百元鈔票,遞給陳漢青,笑笑說著。

  原本以為在她聽見他是這家店的店長後,會眨著亮亮的眼珠子看著他,他正打算擺出驕傲的神色時,她竟然只是很平靜地付錢?反應未免太平淡!不過看在她說他看起來像大學生的份上,就不和她計較太多了。

  「對呀,我們家葉店可是很受女學生的歡迎喔,像附近的那所高中,就常有女學生趁著結帳時,偷塞紙條給他呢。」陳漢青和她聊了起來。

  「真的嗎?」她收了發票和零錢,把咖啡瓶遞給鄭文傑。「其實你們店長有個哥哥,長得超帥,人又超nice的。」她笑得眼兒彎彎。

  聞言,葉磊冷哼出聲。「還真膚淺,這就是妳喜歡上我哥的原因吧?如果我哥不好看,又不是律師的話,妳也看不上他。」她居然在別人稱讚他時,誇另一個男人好看?這麼不把他看在眼裡!

  「呃?」何盷盷將視線移到他不悅的臉龐上。他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見她和他們聊得愉快,鄭文傑看了看表,說道:「盷盷,是朋友吧?!那妳和他慢慢聊,我先回學校。」

  「啊,我和你回去。」她喊住轉身的鄭文傑。「其實,他不是我朋友啦……不怎麼重要的。」她一面說,一面拿了鮮奶和麵包,跟上鄭文傑。

  不、怎、麼、重、要?葉磊一肚子不爽地瞪著那踏出玻璃門的背影。

  很好,居然說他不怎麼重要!居然在他面前跟著別的男人離開!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才是大哥的弟弟,她不來討好他,反倒跟著別的男人走掉,是什麼意思啊?!

  呼了口熱氣,他決定要替大哥好好看管教訓這個不專情的女人!

  想當他大嫂?哼哼,先過他這關再說。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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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0-27 23:12:01

第3章(1)  

  何昀昀的課大部分都不算早,目前最早的是在第三節,所以除了開會外,她其實不需要太早進學校,但她習慣早起,早些把準備工作做好,以免上課時間要到了才急匆匆地趕。

  早起除了讓時間充裕一點之外,還因為她喜歡吃早餐,從中式吃到西式,再從西式吃回中式,她不挑嘴,每一樣都很愛。她特別喜歡將早餐買回,一個人看著電視或報紙,慢慢享受她的早餐時間,只要早餐讓她吃得飽,她就能擁有一整天的好精神。

  拿出鑰匙、打開大門,她腳步緩慢地踏進大樓,低頭哼著歌曲的她,在經過信箱時,止住了步伐,習慣性地打開信箱,收取信件。

  拿出兩封郵件,她看了看寄件者,先拆開其中一封,是一家音樂教室的商品特惠活動廣告,買鋼琴送除濕機,買長笛送樂譜……她都不需要,準備拆第二封信件時,身後的異聲驚動了她。

  她狐疑地轉過身子,看見葉磊正在開他的信箱。

  「啊,葉先生,早安。」她笑著打招呼,大眼亮晶晶的。

  「嗯。」葉磊低應了聲,一手捧著幾個便當,一手有些困難地打開信箱。

  他一進大門,就看見她的背影,和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況一模一樣,他想,她大概又在看信。他無聲靠近,也不想先出聲打招呼,反正他一開信箱一定會有聲音,一般人的反應絕對會回頭看看,他又何必主動?

  現在是她喜歡大哥,應該是她來向他示好,哪有他先開口的道理?        

  見他一手捧著四個便當,何昀昀瞄了眼便當盒,睜著燦亮的眸子看他。「葉先生早上都這麼好胃口,吃雞排便當?」真厲害,她雖然好養,但要她把便當當早餐吃,她當真嚥不下。

  見他不說話,拿了信打算將信箱上鎖,卻因為捧著便當而動作有些遲鈍,她對他的冷淡不以為忤,熱心地說:「我幫你好了。」

  拿過他的鑰匙,將他的信箱鎖上後,她把鑰匙還給他,「好了。」她眼眸滲著笑意,像星星一樣璀璨。        

  葉磊冷睇著她。「現在才想到要巴結我嗎?」

  「啊?」她笑意略淡,美目抹上困惑。

  「不是說我不重要,怎麼現在變得這麼好心了?」想起上次在店裡她對別的男人說過的話,他仍覺不大爽快。

  「咦?」睜大澄透的黑眸,她仍是困惑。他到底在說什麼?

  仔細端詳她的神情,似乎真不明白他所指何事,他沉沉吐息,不打算再追究下去,因他想起前天和大哥通電話時,大哥有略提了她這個人,說她是那種傻大姐的個性,既然她個性如此,他自己上個人生悶氣也沒有意思。

  「聽說你是教音樂的?」當然這也是大哥告訴他的。

  當大哥提到她的工作時,他其實並不意外,他常在早上聽見練琴聲,早在認識她之前,就曾經臆測過她是愛樂人士。

  「噢,對,我在教音樂。」她有些意外他會這麼問。

  「學音樂的女生都很假。」他不以為然地低嗤了聲。

  自己的小妹是念音樂的,他多少明白那些看上去氣質高尚、舉止優雅的音樂系女孩,其實多數是演出來的,私下會抽煙、國罵掛嘴邊的音樂系氣質美女可不少。

  「會嗎?」她笑得有些尷尬。

  「怎麼不會?通常念音樂的女生,老假裝自己很有氣質,很溫柔,但實際上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有個學音樂的小妹,他還不清楚嗎?

  「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音樂系裡也是有那種真的很有氣質的女生呀。」

  她就有那樣的同學。

  「你在說你呀?」他惡意地打量著她。

  她今天戴了一副黑色粗框眼鏡,長髮披在背上,上身是一件粉色、有著卡通圖案的長袖合身薄棉T,下半身搭了件小喇叭牛仔褲,很學生氣息,但和文藝氣質搭不上邊……還有,這種天氣她怎麼還能穿著長袖?有必要把自己包得密不通風嗎?

  「當然不是,我這人怎麼可能會有氣質?」她搖搖頭,笑了幾聲。

  她反應不算快,可說是少根筋,穿衣服也不像姐姐那麼有特色,因為近視深,還時常戴著黑框眼鏡,加上爸爸開貨運公司,一堆司機都是男人,她從小生長在陽盛陰衰的家庭。這樣的她,不論從哪方面來看,都和那些談吐得宜、舉止優雅的音樂系氣質美女不一樣。

  葉磊挑了下眉頭,嗩噴兩聲,搖頭歎道:「想不到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嘛,好吧,看你這麼認分,我就好心獎賞你。」他拿了一個便當。遞出去。「拿去,我請你吃便當,獎勵你的自知之明。」

  她看著那盒便利商店的雞排便當。「你、你要請我?」雖然只是個便當,但從與他相識以來,他還沒給她什麼好臉色過,現在居然要請她吃便當?

  「怎麼,怕我下藥?」他微抬下顎看著她。

  「不是。」她搖搖頭。「是沒想到你會請我吃便當。」

  他奇怪地看著她。「那個是報廢便當,不請你吃也是拿去餵豬,請你吃還比較省事,我不用去找餿水桶。」

  她睜著大眼看他,報廢便當?哪有請人吃便當是這樣請的?

  看著她那雙瞪得好大的牛目,他似笑非笑地說:「你不喜歡雞排呀,那不然換這個。」拿過她手裡的雞排便當,換了一個紅燒牛肉燴飯。

  當紅燒牛肉燴飯六個大字映入眼底時,她秀眉微微擰起。「我不吃牛肉……」

  「不吃牛?這麼挑啊……」他拿回紅燒牛肉,又換了排骨便當。「這個是排骨的,總可以吃了吧?」

  她接過便當,狐疑地看著他。「真的……要給我?」

  「我長得像騙子?說給你就是給你,反正那一樣是報廢便當。」通常店裡報廢的鮮食或麵包,他不是讓員工吃掉,就是自己帶回來。

  說報廢也不過是接近保存期限的時間,並不是壞掉不能吃,所以基本上只要肚子還有容量,他是不會浪費的。

  她就知道他沒這麼好心,但轉念一想,如果是不能吃的,他又何必帶回來?

  她低下眼簾,看著便當上面的保存期限,是到今天中午十二點,那也還不算過期,所以真的可以吃嘍?今天中午會在學校,那麼把它留著當晚餐吃,應該是沒問題的。

  在家裡,媽媽煮的菜也不是一餐就能吃完,有的還冰上好多天呢。這麼一想,她覺得吃報廢便當似乎也不錯,省錢又省事,還是惜福的一件好事。

  「那我就收下了,謝謝你。」她笑著道謝。

  葉磊瞪著她那春暖花開的笑顏,納悶她居然能笑得如此真誠,彷彿他給她的不是報廢便當,而是一個他專程買來給她的,熱騰騰的便當。

  本來也是有一種試試她反應的想法,也許聽到報廢便當,她會嫌棄不收也說不定,畢竟人心隔肚皮,誰知她是不是真心喜愛大哥?

  家裡經濟狀況不錯,爸媽是大學教授,大哥又是律師,這樣的家庭是很多女人夢寐以求的,哪個女人不想嫁進一個經濟穩定的家庭?又有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有個好職業?別說大哥,他一個便利商店的店長,也有女人就衝著他有一家店而想要纏上他。

  她的反應教他意外了,聽到報廢便當,她除了一開始有些訝異外,也沒什麼厭惡表情,甚至還笑得甜美地向他道謝?

  他原本想著要是她露出嫌惡的表情,他就能抓住這個把柄,勸告大哥這樣的女人不能要,但她的反應讓他……讓他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作弄她了。

  不能繼續玩她,讓他心頭甚是不爽快。「不要收了之後,一進屋就把它丟掉,要是丟了它,小心雷公來劈你。」冷冷說完,他繃著俊臉,邁開長腿往電梯走去,電梯門一開,等也不等她就走入電梯。

  雷公?她又不是小孩子,這樣嚇唬她。

  她看著他走入電梯的身影,心裡想的是:他是不是又生氣了?

  唉,她這鄰居,除了嘴巴壞,脾氣也壞啊,還有些幼稚,有些自以為是,而且她覺得他還是個自我感覺良好的人。可是葉大哥明明說他這個弟弟人很好的……

  好吧,自我感覺良好也是有個好字,她暫且相信他很好。


  正要出門去上十一點大夜班的葉磊,一打開大門,就撞見隔壁芳鄰一手捧著便當,另一手正在關門。

  這個時間帶著便當出門,真是古怪,他想了想,認為她打算拿去餿水桶倒掉的可能性最高,否則誰會在這種時間拿著已打開的便當出門?

  「喂。」他走過去。

  「啊,葉先生。」她側過面容。「你要出門?」

  「去上班。」他視線下移,看了看那個打開的便當,果然是他早上給她的那個排骨便當。「怎麼,不敢吃報廢的,打算偷拿去倒掉是吧?」

  她的視線隨著他的眸光,也落在便當上,片刻,她抬眼,狐疑地看他:「我沒有要倒掉啊。」他怎麼會以為她要倒掉?

  「不然這時間你拿著它出門,是打算上頂樓拜天公嗎?」他蹙著眉,古怪地看著她。        

  「不是。」她看了看其實有被她挖了兩口的便當,再看看他,訥訥開口:「因為我沒有微波爐,所以沒辦法加熱,本來想說吃冷的也沒關係,可是吃了兩口,我發覺我沒辦法吃冰冰的飯菜,所以我想把它拿去附近那間便利商店,請他們幫我微波。」

  這附近的便利商店有三家,一是路口的直營分店,一是接近路尾的他開的加盟店。還有一家另一體制的店就在他的店的隔壁,是直接競爭的對手。

  三家便利商店,她想去哪家?最好想的是他的那家店,不是其他兩家,要成為他們葉家的媳婦,胳臂可是不能往外彎。

  「沒有微波爐,總可以用蒸的吧?」他看著她又問。

  「我試過啊,可是我的電鍋不夠大也不夠深,電鍋是一人份的,放不下這個便當。」

  「放不下有放不下的方法,你把飯菜裝進碗裡,拿進電鍋蒸不就好了?」

  她偏頭想了想,笑著說:「對耶,我怎麼沒想到?還是你比較聰明。」

  他睨著她,一臉那還用說的表情。

  「那我拿去蒸了。」她說完,轉身要打開大門。

  「現在蒸?」他看了看腕表,已經是十點三十一分。「你現在蒸,是打算蒸到幾點?」這女人這麼晚才吃晚餐?有沒有這麼忙?        

  「不然,要什麼時候蒸?」她眨著大眼,模樣有些無辜。

  那誠摯詢問的眼神,教他心口莫名一跳,他微微皺眉。不明白自己的反應從何而來。        

  看了她一眼,他伸手。「便當給我。」

  她納悶地看著他,把便當交給他。

  「用我家的微波爐比較快。」他一面說,一面走回自家門前,單手掏出鑰匙,打開大門。

  何昀昀訝然看著他的舉動,她跟在他身後,但也只停在門口,不好意思踏進他屋裡。她站在門旁,隨意打量他的客廳,不算很整齊,但也不太亂就是了,還算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你杵在那做什麼?」把便當送進微波爐,葉磊回到客廳,看著呆立在門外的她。

  「呃……」她愣了下,才訥訥開口;「等微波啊。」

  「不會進來等嗎?你杵在門口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家發生命案。」他雙手扶在腰側。

  「噢,那不好意思,打擾了。」她微微欠身後,才把腳跨進他屋裡。

  葉磊聞言,一臉奇怪地看著她。「你是在不好意思什麼?打擾什麼?我這裡不是旅館的房間,你那個樣子像是在跟好兄弟打招呼。」

  「……」他不喜歡有禮貌的人吧?何昀昀只能這麼想。

  見她又睜著那奴大大的澄透眼睛無辜地看著他,他莫名一惱,沒再理她,轉頭走進廚房。

  他再度走出時,手上拿著剛微波好的熱便當。「怎麼這麼晚才吃晚餐?你該不會是想要拿去倒掉,不小心被我撞見,才編了一堆理由騙我吧?」        

  噢,這人除了嘴壞、幼稚、自我感覺良好之外,是不是還有被害妄想症?

  何昀昀有些無奈地開口:「不是,我白天在學校教課之外,晚上還有家教課。我今天課比較多,下課都九點多了,剛剛回來先洗澡,然後才想到要坐下來好好吃個晚餐,看一下新聞。」她語調仍是柔柔軟軟的。

  「我又沒問你的行程,你解釋這麼多幹嘛?」她說話一直都這樣?無論何時何地,都這樣輕輕軟軟的?她明明就不是有氣質的女生,肯定是為了要嫁給大哥,才刻意在他面前隱藏情緒吧?

  「呃?」她看著他,突然好想葉大哥喔,明明是同一個媽生的,怎麼談吐差這麼多?

  「拿去,我要去上班了。」他仰長手。

  她看著那個微波過的便當。便當尚冒著熱氣,底部墊上一層報紙,那感覺就像從便利商店買到的一樣,為了怕客人燙到,都會在熱食下面墊個薄紙板,非常貼心的舉止,而他,居然也對她做了這樣貼心的舉動。

  「還不快拿去,發什麼呆啊你?」見她看著便當卻沒有動作,葉磊催促道:「你不會是想留在我家吃吧?男女授受不親,我不隨便留女人在我家。」

  她愣了下,兩頰驀地一熱,接過便當,訥訥地說:「我……我沒有這樣想,只是很謝謝你,讓你送免費便當給我,還幫我微波。」

  覷見她頰上的紅暈,他眉尖一動,掀了掀薄唇。「不用謝,我只是怕你吃了冰便當肚子痛,等等要是掛急診,我還得買水果籃去探望你,要是不小心上了新聞,還有損我的店的形象。」

  她在心底歎了口氣。她還能期待他說出什麼正常一點的話?

第3章(2)  

  踏出他家大門前,她想了想,還是回過頭再次道謝。「葉先生,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你。」其實,有這樣的鄰居,好像也不算太差。

  他沒應聲,只是一臉高深莫測。她也只能捧著便當走了出去,腳才踏出他家門口,身後傳來他冷涼的嗓音。

  「喂,田邊來的。」葉磊突地喚住她。

  她愣了下,緩緩回身。「我叫何昀昀。」

  「我看起來很笨嗎?你跟我哥相親那天,就說過你的名字了。」

  「……」那還一直叫她田邊來的?

  「你明天過來幫我換床單和被套吧。」他理所當然的語氣。

  「為、為什麼?」她詫然。

  「你連蒸個便當都不會,這樣是要怎麼當人家老婆?我們葉家可不會娶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女人回來供奉。你想跟我大哥在一起,我當然得知道你會不會做家事,所以來幫我換床單是第一個考驗。」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她……沒有要跟葉大哥在一起啊,「葉、葉先生,我其實——」她試圖解釋,但未竟的話被他打斷。

  「你怎樣?」他眉一挑,態度清傲。「你不會連換床單都不會吧?」

  「會是會,我從念大學開始就住外面,自己的床單當然要自己換。」

  「那還猶豫什麼?」他看了眼時間,又說:「我要趕去上班了,你可以走了,反正,你明天白天找時間過來幫我換。」說完,他走出大門,將門上鎖後,越過她身側走進電梯。

  何昀昀捧著熱氣略散的便當,看著那修長的背影……

  以前自己也受過葉大哥的幫助,那時新生的她什麼都不懂,葉大哥帶她去認識校園,認識附近的環境。還不時買東西給她吃,就怕她餓了。那麼現在他弟弟開口要求她換個床單,她又何必拒絕?

  葉大哥照顧她,她幫忙照顧一下他弟弟,也是應該的。

  所以……歎口氣,她明天再找時間過去幫他換個床單吧。


  何昀昀覺得自己誤闖賊窟了。

  她站在葉磊的房門邊,抱著剛幫他換下來的髒床單和被套、枕頭套,看著方才爬上床的男人。

  早上八點不到,這男人就來按她的門鈴,問她早上有沒有課,她一答下午才有課,他馬上要她過來換床單。然後她就像女僕似的,跟了過來,幫他把床單、被單還有枕頭套都取下,再換上乾淨的。

  她才把乾淨的換上而己,那男人馬上摸上床,說他累了,要先睡覺,要她先把那些換下的髒床套拿去洗,還要晾乾。洗不是問題,反正他說他有洗衣機,晾也不是問題,這裡每戶都有陽台,雖不大,但曬個床單的空間是有的。

  那問題出在哪?出在為什麼她要幫他洗,還要幫他晾?最讓她不能理解的,是他居然還說:「反正你也要等床單洗好才能晾,那等的時間,你就順便幫我整理一下家裡的環境。」

  她想反駁,他像是看出她意圖似的,又接著說:「既然你和我大哥相了親,成了他的對象,你若是想要成為我大哥的女人,首先就耍懂得怎麼照顧他以及他的家人。我們家可不小,我爸媽、我大哥,我和我妹都各有自己的房間,除此之外,我家還有廚房、餐廳、客房、書房、琴房、五個衛浴間、一個獨立的廁所,還有車庫和庭院……你要是不多做點打掃工作,讓自己熟練上手些,以後嫁到我家,可是不會有人幫你的。」

  他說完,也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爬上床,拉了薄被就合上眼,一副你不能反駁也不能拒絕的姿態。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硬是認定她想和葉大哥在一起,甚至是結婚。她雖然喜歡葉大哥,但對他從來就不是男女的喜歡啊!她也不是不想解釋,只是每次想要開口把話說清楚,不是被打斷,就是根本沒有發言的機會。

  幾次下來,她也懶得多說什麼,反正總有一天他會知道葉大哥和她之間,真的只是像兄妹般的感情而己。

  既然受過葉大哥的照顧,也視他如兄長,她也不介意幫葉磊做這些不是她該做的事,就當回報葉大哥當年的照顧之情。

  她看了那躺在床上合著眼,也不知道是真的這麼好睡,還是在裝睡的男人一眼後,認命地走出他的房間,找著陽台,把床單,被單都丟進洗衣機,然後趁著等待的時間,開始幫他整理家裡。

  一面拖地,她一面想著,他說得其實也有道理啦,以往她和姐姐在家裡,也很少做這些家事,她現在多做,等於多讓自己熟練啊,她將來也是要嫁人的,家事要是能做得悧落些,婆婆也會多疼她一點吧?

  拖了地,她又洗了廁所,擦拭桌椅家俱,然後把床、被單晾好後,她又進他房裡,原想告知他一聲她要回去了,但見他真睡沉了,她只是拉過一半已垂落在地板上的薄被,重新幫他蓋好。

  手指鬆開被子的同時,她不經意覷見他細密的睫毛安靜地垂著。

  他睫毛好長,葉家的男生都有一對這麼美麗的眼睛嗎?而且,他真的是個很好看的男生,面貌十分俊逸秀雅,氣質清傲,有那麼一點古代文人的風采,偏偏,他的嘴就是……

  她輕歎了聲,轉身走出他的屋子。



  叭——叭叭——叭叭叭——

  翻過去,再翻過來,又翻回去,再度翻回來,最後,男人火大地掀開被子,坐起身來。        

  她是怎樣?故意不讓他睡覺是吧?昨天要她洗床、被單,她很不爽,所以現在要報復他是吧?

  葉磊半垂眸,瞪著被單一角,完全不能明白為什麼平時聽到的鋼琴聲,會變成這種聲音?那是什麼鬼樂器?像要送誰上山頭,難聽得要命!

  他以前在家就聽慣了妹妹練習彈琴的聲音,所以即使隔壁傳來琴聲,也不影響他的心情和睡眠,但現在傳來的那個魔音,他可忍受不了。

  匆匆下床,他赤著腳走出房間,一路開了大門,往隔壁芳鄰家移動。

  食指用力按著電鈴,直到芳鄰困惑地開了門,大眼直勾勾地看著他。

  「葉、葉先生?」他看起來像要噴火,怎麼了嗎?

  「鋼琴呢?」葉磊瞪著眼前的牛目芳鄰。

  「鋼琴?」何昀昀被問街艾名其妙。「鋼琴在裡面啊。」

  他額際抽跳了一下。「我是問你,為什麼不是鋼琴聲?」

  「我在練這個啊……」她不知道他正氣什麼,把垂著的左手抬起,是嗩吶。

  「就是它?」他惡瞪著那個又吵又難聽,長得像喇叭花的樂器。「你沒事練這個幹嘛?」

  「因為我最近開始學這個。」她笑著說,眼兒彎彎的。「好不容易才找到老師,所以一定要認真練習。」

  「你想改行跑葬儀啊?」要認真練習?那他還要不要睡?他的臉冷得像十二月天的氣候。

  「沒有啊。」反應單純的她沒聽出他的嘲弄。

  「那就是你想報復我了。」他吃略下巴,一臉你終於被我逮到的表情。

  「報……復你?」她嘴巴張得圓圓的。這人的被害妄想症好像不輕?

  「你一定是因為不高興我昨天要你換床單,還要你幫我打掃家裡,所以才會用這種方式報復我,故意不讓我睡覺!」他說得理直氣壯。

  「噢。」何昀昀好像聽懂他的意思了。「我吵到你了嗎?真不好意思,我是因為真的喜歡嗩吶的聲音才想學的。剛好最近朋友介紹一個不錯的老師給我,我就開始學了,學樂器要練習的,真的不是故意吵你。」

  見她說得誠懇,還想繼續罵出口的話硬生生忍住,他雙臂抱胸,半垂深目看著她。「好吧,看你況得口沫橫飛,我不信你一次好像我很小氣。現在我餓了,你弄個什麼東西給我吃,我就原諒你。」

  她呆了兩秒。「你——餓了?」她記得剛剛看時鐘,才過九點,他是餓什麼時候的?

  「我不能肚子餓?」他眉一挑。「我下班一回到家就是睡覺,什麼都沒吃,我不會餓嗎?你以後嫁來我家,也是要弄三餐給我大哥和我們吃,你現在不學著準備我的早餐,瞭解我的喜好,將來真嫁過來了,做出來的東西不合我胃口,你要怎麼向我爸媽交代?」

  「可是……可是我只有白吐司,和一罐草莓果醬。」

  「吐司抹上果醬,也算你的拿手料理啊?」他雙臂抱胸,肩靠著門,冷嘲著。

  她想了想,輕輕歎口氣。「好吧,我等等弄好就拿過去給你。」說完便轉身往裡頭走去。

  「我要在你這裡吃。」他在她身後說,語聲平平,聽不出他的情緒。

  何昀昀腳下一頓,以為自己聽錯,又要往裡面走去。

  「喂,我在說話你有沒有在聽?」她老是忽略他,讓他一臉不爽。

  「呃?」她停步,轉身看他,「你是說……你要在我這裡吃?」

  「當然,不然你拿過去,我吃完了要洗餐具,還要送回來還你,多麻煩。」

  她眨眨眼,「可是你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的嗎?」

  「怎樣,不歡迎我?」他睨著她。

  「不,不是。」她搖搖頭,把嗩吶暫擱在茶几上。「那你進來吧,隨便坐。」

  葉磊也不客氣,直接走入她的屋子,見她長長的頭髮紮成一束馬尾,在背後甩啊甩,他想也不想,大步上前,手一探,抓住她馬尾,輕輕一扯,「喂!」

  馬尾被抓住,她輕啊了聲,被迫止步。

  「不要拿吐司和果醬給我,那個我店裡的麵包架上就有。」他在她身後交代。

  頸背傳來他溫熱的氣息,她感到頸後那片肌膚,有著輕微的刺麻感,秀肩敏感地縮了縮。「我知道了。那個……我的頭髮……你的手……」說完,感覺他鬆了手後,她急急走進廚房。

  葉磊一鬆手,竟覺有些遺憾,會抓住她的馬尾,是臨時起意,怎料到一碰上她的髮絲,那柔軟滑順的觸感,讓他想要一碰再碰。

  他看著自己碰過她髮絲的右手,俊眉微微一蹙。

  這樣扯她的頭髮,她不在意嗎?要她去準備他的早餐,她也很聽話,她難道都沒脾氣?他是有些惡意,想要看看她的底限在哪裡,要做到什麼程度她才會生氣。

  結果,她全部接受,也沒反抗,她脾氣真這麼好?

  不管是真有這麼溫和的脾氣,還是為了和大哥在一起,而在他面前扮淑女,總之,他會繼續這樣對她,好好調教她,一定要把她的真性情給激出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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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0-27 23:23:36

第4章(1)  

  葉磊目前雖然自己卡大夜班,但總是加盟主,也是店長,為了掌握整個店面的情況,其他時間若有空,仍會到店裡看看。

  這個下午他一覺醒來,精神異常地好,略作梳洗後,決定先去填飽有些發餓的肚子,然後再去店裡看一下。

  一踏出電梯,就見一抹身影正要跆邊電梯門,他止步不動,定定看著她,誰知那抹身影像沒瞧見他似的,拖著步履經過他身側。

  他就這麼沒有存在感?她老是要這樣忽視他?面色一凜,他淡掀薄唇。「喂,你該不會是被我大哥甩了吧?一臉苦瓜。」

  垂著眼簾走路的何昀昀聞言,只覺這恆常帶著譏諷的聲嗓如此熟悉,但沒聽進他說的話,她頓了一秒,沒有應他,隨即踏入電梯。

  他居然——徹、底、被、漠、視?

  葉磊一惱,再喚了聲:「何昀昀,我在跟你說話。」

  已踏進電梯、挨著牆面的何昀昀只是抬抬眼睫,無神地看著他,「葉先生,你剛剛在跟我說話?」

  「這裡除了你還有誰?我沒有自言自語的習慣。」他冷凜著俊臉。        

  「我剛剛沒聽清楚,你再說一次可以嗎?」她看著他,軟軟的語聲有些虛弱。

  「不可以。」他直接拒絕。

  她點點頭。「那沒事的話,我先上樓了。」

  葉磊半瞇著眼看她。她似乎不大對,一雙澄透的眼珠子少了以往的明亮,總是柔柔軟軟的語聲也顯得有氣無力,她甚至連神情都很落寞,不會真的和大哥分手了吧?

  見電梯門要合上,他想了一秒,乾脆踏進電梯。「何昀昀,你是怎麼了?」他站在她身旁,瞅著她有些蒼白的側顏。

  她只是眨了下眼睫,沒有說話。      

  「你明天幫我做早餐,我要吃兩片培根、一顆八分熟的煮蛋,還要兩片法式吐司,記得要幫我準備胡椒鹽和千島醬,飲料要熱的咖啡牛奶,加三顆方糖。」他念了一串,等著她的反應。

  她仍是沒看他,但輕輕地應了聲:「好。」

  「你——」他細細審視她的神情,遲疑地開口:「你和我大哥吵架了?」真是見鬼,他居然擔心起她。

  何昀昀緩緩側過面容看他。「葉大哥?沒有,他對我很好。」

  很好?那還真是好啊,他還以為她和大哥怎麼了,結果人家好得很,他擔心個什麼勁?他真是太閒了他!

  暗自決定等她走出電梯後,他再直接下樓,然後去吃他的飯,去看他的店,她和大哥好不好,那都不關他的事!

  只是當電梯門一開,她卻沒反應,他不得不出聲提醒:「何昀昀,你可以出去了。」

  半晌,電梯門往中間聚攏時,才驚醒了她,她壓著開門鍵,然後走出電梯。        

  一直看著她的葉磊,忽地被什麼東西吸引了注意力,他心頭一凜,跟著走出電梯。

  一出電梯,見她低著頭往他住處的方向走,他隨即開口:「何昀昀。」        

  她像是沒聽見,他大步一跨,輕扯她馬尾。「何昀昀,你沒聽見我叫你嗎?你想去哪?前面是我住的地方。難不成你想跟我住?那也要先問問我願不願意失身給你啊。」

  何昀昀停了步伐,沒有反應,似乎在等著他鬆開她的馬尾。

  他看著她的背影,對她的無動於衷感到訝然,通常他要是說了這樣的話,她一定會睜大那雙像水牛一樣的大眼,然後沒什麼說服力地辯駁,怎麼今天如此安靜?

  鬆開她的髮絲,他繞到她面前,只見她眼睫濡濕,面頰輕爍瑩亮。

  他眉心一動,長指就這麼伸了過去,抹過她濕濕的頰面——果真在哭。

  原本打算直接搭著電梯下樓,就是因為她走過他身側時,那眼尾的一抹光讓他改變主意,他甚至故意說了失身那樣的話,試圖引起她的注意,最好是能睜著水亮的大眼,回頭看著他,並且告訴他「我沒有那樣想」結果現在看來,她根本沒將他說的話聽進去吧?

  究竟是什麼事讓她這般傷心,連他的話也刺激不了她?她向來不大有負面情緒的,他老懷疑她是偽裝還是天性如此,怎麼會有一個人的脾氣這麼軟,任他將她當成女傭在使喚,也沒聽她抱怨過。但現在,她卻哭了……

  「你不想幫我做早餐可以說,不做就是了,何必自己躲著哭呢?」她的眼淚不多,也非流個不停,只是她眼睫一直好濕潤,鼻頭還紅紅的。

  「我沒有……」她抬起眼簾,透過水花花的眼睛看他。

  「沒有什麼?沒有不想幫我做早餐,還是沒有躲著哭?」

  她搖搖頭,軟軟的語聲聽來仍是有些虛弱。「都沒有,明天我會做早餐。我先回去了。」被他發現她在流淚,她只想快快進到屋裡,不想在這個時候聽到他的嘲諷。

  「等一下。」見她急著走,他手一探,又拉住她的馬尾。

  他這次力道有些重,她吃疼地「嘶」了聲,硬是止住步伐。「會痛……」

  第一次聽她喊痛,他迅速鬆手。「知道會痛就好,那表示還有感覺,不是沒有反應的木頭娃娃。」

  她摸著被他扯痛的頭皮,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回去了,再見。」

  見她仍繼續往前走,他這次握住她的手腕,沒再拉她的發尾。「這麼想去我家啊?」

  她愣了下,才注意到自己已走到他家門前,耳根隨即渲開紅澤。「我、我——回去了。」她欲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腕,但他緊抓不放。

  她揚睫,對上他沉沉的注視,心口驟然一跳,連帶手腕上被他觸碰的肌膚也生出熱意。

  她有些困惑自己突湧的情緒和反應,原先糟糕的心情好像也慢慢淡去了。

  「既然這麼想進我家,我也不能不歡迎,男人不能太小氣,你說是吧?」他一面說活的同時,一面用鑰匙打開家門。

  她瞅著他,不明白他究覺想做什麼。   

  「進去啊,又不是沒進去過。」他催道。

  「可是……」進去做什麼?

  「你現在是嫌我家髒?」他面色一沉。

  「啊,沒有。」搖搖頭,她認命地踏了進去。

  看著她垂著頭走進去的身影,他沒發覺自己的嘴角淺勾著,他隨即跟在她身後走入。

  一進屋,他越過呆立的她,逕自往沙發上一坐,然後轉頭看著她。「何昀昀,飲水機在廚房,廚房在那邊,你知道吧?先去倒兩杯開水過來。」

  她聞言,睜大了眼直瞅著他,原來他要她進他屋子,是想差遣她做事……但她仍依言走進廚房,出來時兩手各捧著一杯水。

  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她就站在那,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是個怪人,自我感覺良好的怪人,她永遠猜不到他的情緒,所以還是不要隨便亂動比較好。

  「過來坐啊,沒叫你罰站。」葉磊看見她,拍拍他身側的沙發。

  他這是……要她坐在他旁邊?考慮幾秒,她走了過去,把杯子放在面前的長桌上,她挑了他左手邊的單人沙發。

  「我不是要你坐這邊?」葉磊皺眉。「你那個角度不好看電視吧?過來。」他再度拍了拍他身側。        

  她納悶不已,但還是走了過去,瞅了眼他身旁的空位,她慢慢坐下,並且讓兩人間保持著一點距離。

  長眸掠過兩人間那約莫十公分的距離,他抬眼看她。「你那個來?」

  「呃?」真是天外飛來一筆,他問這做什麼?又為什麼會這樣問?

  「沒、沒有啊。」她耳根一陣熱燙,兩腮漸漫桃色。

  「沒跟我大哥吵架,也不是那個來,那你在虛弱什麼?」

  「我——」她支支吾吾。

  「不要跟我說沒有。」

  想起那讓她無奈、生氣又難過的事,她柔嗓低低地說:「但是,那跟你沒有關係。」說了他未必懂那種心情,畢竟他不是老師,恐怕不明白在這樣的社會環境擔任教職,是件很辛苦的事。

  沒、有、關、系?   

  「什麼叫跟我沒有關係?你和我這樣的關係,還叫沒有關係?」他一聽見她說了跟他沒關係,五官線條陡地繃緊,眸光陰陰耀動。他感覺胸腹有股熱氣不停往上冒,讓他像根爆竹似的亂爆。「不然要怎樣才叫有關係?」

  「你——」他怎麼……這麼生氣?

  「你不要忘了,你和我大哥相過親,你也說過我大哥對你很好,這樣還叫沒有關係?」他陰陽怪氣地看著她。「我爸媽在大學教課,他們的觀念很傳統,也很保守,你最好時時記住你和我們葉家的關係,不要三心二意的。」

  她……她沒有想過要嫁到他們家呀,也沒有三心二意,他老是這樣誤會,她應該和他好好解釋,然後說清楚的。

  然而,當她想開口時,男人薄唇又掀動,「你是不是下課了?」

  「嗯。」她瞅著他,眨著有些無辜的澄淨眼珠。

  這樣的眼神,讓他稍微安心了。看樣子,她暫時忘記她不想提的那些、可能令她不愉快的事。

  「所以你現在有空?」他忽然按了電視遙控器,關了電視,並站起身來。

  「呃……對。」她略揚下巴,看著側過面龐,正居高臨下看著她的他。她發現他的思考速度甚快,常常她還在上一個問題時,他己拋出下個問題了。

  「那走吧。」他拿起桌面上的水杯,一口氣喝光,然後拿了鑰匙,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去哪?」她眨著眼,困惑地看著他的動作,他們有約好嗎?

  「去黃昏市場買菜,今天晚飯就靠你了。」他看著她,等著她動作。

  她眼眸微微瞠大。「你要我做晚餐給你吃?」

  「當然,目前只吃過你做的法式吐司,你該不會嫁人後也要三餐都做法式吐司吧?反正從現在到晚上我上班前,我都有空,可以好好驗收一下你的廚藝。你放心吧,要是做得好吃,我會在我大哥面前多美言你幾句。」他往門口走去,一副不容她拒絕的態度。

  早習慣他將她當女僕使喚,她起身,跟在他身後。

  一進入電梯,葉磊見她氣色比稍早之前好上許多,又說:「啊,對了,順便買明天早餐的食材,你就不用再跑出去買。」他一副「我多為你著想」的表情。

  何昀昀早習慣了他的命令,瞟了他一眼,淡淡應聲:「好。」

  她其實偷偷想過,他或是葉大哥,兩人一定有一個不是葉家的孩子吧?否則怎會一個那麼體貼、善於照顧人,一個卻是這樣高傲且喜歡命令人?   

  「我看乾脆以後你每天都做早餐給我吃好了,反正你自己也要吃,不差多做我這一份吧?」他又說。

  這次,她眼睛瞪得好大,好像他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他發現她其實就像大哥曾經在電話中對他提過的,是個單純沒心眼的女孩,大概就是這樣,所以才任著他搓圓揉扁,而自己竟也很享受這種感覺,他何時變得這麼變態了?

  「怎樣?你不願意嗎?」他迎視她專注的凝視。

  她點點頭。「我早上沒時間。」

  「為什麼沒時間?」他納悶著。

  「我現在早上都會到學校練嗩吶。」趁學生還沒開始上課前,她會躲在音樂教室練習。

  「幹嘛跑去學校練?」他輕蹙濃眉。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因為你說吵啊。」

  他一愣,有些惱地開口:「本來就很吵,你練那個做什麼,鋼琴彈得好好的,練什麼嗩吶?」

  「多學一點樂器,也沒什麼不好的。」她說。

  「那可以挑別的學。」電梯門一開,他先走了進去。

  「可是我喜歡噴吶的聲音。」她跟了進去。

  「你真奇怪,什麼不喜歡,去喜歡那種沒什麼人會喜歡的樂器。」

  「誰說沒人喜歡這種樂器,我就很喜歡。有一部電影《孤戀花》,是描述亂世兒女的愛情故事。它的配樂就是用嗩吶去表現那個年代的悲情和衝突,非常好聽。」她談論起喜愛的東西,大眼就一閃一閃亮晶晶的。

  他睇了她一眼,那少了稍早前的落寞、透著生動的面容,讓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勾了勾。「所以我才說你是怪人,一百部電影的配樂裡,那種樂器的聲音不會出現超過十次吧,有什麼好喜歡的?」拉開大門,他走出去。

  原來只要一直纏著她說話,然後提她喜愛的東西,她就會暫時忘記灰暗的心情嗎?

  「我……」明明是他比較怪吧?她瞅著他的背影,也跟著走出去。

  「以後嫁了人,你也打算用嗩吶吹起床號,叫人起床的嗎?」

  「沒有啊……」沒有人那樣叫人起床的吧?

  「哼,你最好別那麼做,否則……」電梯門關上,男人嫌棄的聲音和女人無奈的回應愈漸模糊。

第4章(2)  

  「何老師再見。」才經過穿堂,兩三個拿著打掃用具在掃地的學生,在看見經過的她時,和她打了招呼。

  何昀昀側過面容,微笑回應:「再見。」她手握著裝有樂譜的提袋,往校門口的方向走去。

  她喜歡上學時間,還有像這樣放學前的打掃時間,看著學生們三三兩兩,說說笑笑地進行打掃工作,會讓她感到很青春、很有活力。        

  當然一個學校裡,有禮貌的學生佔大多數,但她也是會遇上一些不懂得什麼叫尊敬,甚至是目中無人的孩子。

  她不是非要學生遇上她就一定得和她打招呼,說聲老師好,只是當她看見一些孩子們看見老師,臉上流露的是不屑的神情時,她都會想:現在的孩子都怎麼了?

  我們的教育出了什麼問題?

  記得自己以前唸書時,哪次在校園內遇見老師,她不是主動問好的?國中的訓導主任和高中的教官們,還會時時提醒學生遇見老師時,要鞠躬問好,所以她一直謹記這點。

  她己跟不上時代了嗎?現在不僅僅是學生沒禮貌,連家長也跟著自以為是,這讓教育工作變得更複雜和困難。

  「昀昀。」她方踏出校門,身後一道略促的男嗓喚住她。

  她停步,回首看著那朝她跑來的男子。「文傑?」

  鄭文傑在她面前停一下,微喘了喘,道:「我在後面喊你,你一直沒聽見。」

  「呃,是嗎?」大概是想得太入神。「你要回家了?」

  「嗯,昨天就一直想找你,才發現你的手機號碼好像換了,我又沒有你現在住處的電話,所以打去你家問,你爸只差沒對我戶口調查。」他哈哈笑兩聲。「何爸爸還是跟以前一樣啊,每次打電話去你家,心臟都要很有力。」

  想起自己那個嚴禁女兒高中畢業前戀愛的爸爸,她不自覺笑出聲來。「我爸就那個性子啊,他沒惡意。」以前只要有男生打電話到家裡找她或姐姐,爸都會問東問西,問到最後,那些男同學都不敢再打電話到家裡。

  「你要不要把現在的電話留給我?」鄭文傑握住她手臂,將她拉到校門旁的紅磚道上。「來這邊,才不會擋到學生和家長。」

  「我給你我現在的手機號碼,我先打給你,你的手機裡就有我的號碼了,你現在的號碼是幾號?」何昀昀一面說,一面拿出手機,聽他念出電話號碼,她隨即依續鍵入,再按下撥號。        

  他的手機響了,他按了結束通話後,鍵人她的名字並存檔。「這樣,以後要找你會方便些。」        

  「你說你昨天在找我?」想起他剛才的話,她問。

  「嗯。」鄭文傑收妥手機,鏡片後的溫目細細端詳著她。

  「做什麼這樣看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他微微一笑。「看起來,你心情還不錯。」

  「今天過得還可以啊,沒什麼讓我不開心的事。」她偏頭看他,揣想著他問這話的用意。「你該不會是——」他說了昨天找她,她想起昨天發生的事。

  他又笑。「我聽說了。你還好嗎?」聽說一個五年級的男同學在上她的視唱課時,因為不專心被她點名,而對她出口成髒,連她爸媽都被問候。

  又聽說沒多久學校就接到男同學父親的電話,據說是學校家長會長,不只對她說教一番,連校長也被諷刺,最後校長把她叫進辦公室,盼她往後對那名學生能夠寬容一點。

  他想她必定很難過,畢竟曾同窗幾年,又是她的伴奏,兩人的默契好到像家人般,他怎會不明白她的心情?於是他想安慰她,卻沒有她的電話號碼。      

  聞言,她聽懂他的意思,眸色微微沉了。「是還好啊,反正我也無能為力改變什麼。」        

  「校長真的要你對那個學生放軟態度?」他看著她。

  「嗯。」她無奈地點頭。「說他是家長會長的兒子,不能得罪,學校這學期還打算再新增幾間教室,需要會長的捐款。」

  「我聽說那名學生用髒話辱罵你?」

  她苦笑了聲。「反正你想得到的,或者是你聽過的那些罵人的話,他都拿出來送我了。甚至還說要讓我在學校混不下去,他才五年級耶!」她不明白一個不過小學五年級的孩子,怎麼會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前那樣對她。

  「你哭著走出校長室?」他不在現場,但聽說校長當時語氣很激動。        

  何昀昀點點頭,抿了抿嘴才說:「學生教不動那是一回事,家長寵孩子,導致孩子抗壓性低,這幾乎已經是我們無法改善的問題了,現在連校長也要我不能得罪那個孩子,整件事情弄到最後,好像是我的錯一樣,所以我覺得憤怒又難過。但現在想起來,自己這麼大一個人了,遇上挫折居然還哭,我的抗壓性好像也不怎麼樣嘛。」她依舊垂著眼眸,苦笑著。

  「話不能這樣說,你心情不好,當然也需要發洩的管道。」他忽然伸手輕握她秀肩。「那麼,你現在心情好多了嗎?」

  聞言,她一時怔住。

  心情好多了嗎?好啊,她今天心情一直都不錯啊。

  細細回想起來,她昨天心情確實很糟,那是一種錯愕、無奈、氣憤、難過,卻無法做些什麼的無力感。從什麼時候她的心情開始好轉的?又是什麼因素讓她不再那麼難過的?

  昨天下午一踏進公寓大樓,先遇見葉磊,他把她帶進他的住處,又找她去逛黃昏市場,然後回到他住處做晚餐。他講話一樣那麼高傲、那麼自我感覺良好,好像她多愚蠢似的。她應該不喜歡這樣的人,卻在一次次的交手中,習慣了他的命令和譏諷。

  似乎……似乎就是從進到他住處後,她就忘了那不愉快的心情。

  那麼,就是他……她因陷入思考而有些迷離的眼睛,突然睜大。

  是了,就是他,是他那些不成熟的舉止讓她忘記難過的。

  原來他昨天會說那些話,甚至激她,讓她乖乖走進他屋裡,是在轉移她的注意力?

  這個發現讓她感覺意外之餘,也覺心口微湧暖意,就好像……就好像她在冷涼的天氣裡,一個人站在街邊,他突然將暖暖包塞進她胸口似的;又像是她突然被一場大雨困在街頭,他遞了一把傘給她……

  葉磊……那個葉磊,何時這麼好心了?

  「昀昀?」鄭文傑略低面孔,看著發愣的她。「你怎麼了?。

  何昀昀醒神,彎著眼笑,「沒有,我心情還不錯。」她應該要感謝住在她家隔壁那個男人,無論他昨日是什麼心態,他至少讓她心情不再那麼糟糕。

  「發呆發這麼久,我還以為你怎麼了。」他伸掌揉揉她的頭,那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她面色微微一紅,低垂眼簾,語聲帶著遲疑。「沒事,就剛好……只是想起一些事。」想起隔壁那個叫葉磊的男人,她突覺不好意思,耳根和頸項也染上淡淡的紅澤。

  鄭文傑笑了聲。「沒事就好。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頓飯?很久沒一起吃飯了。」

  他們以前幾乎天天一起吃飯,邊吃邊討論一些如音樂會、期中期末考細節,或是誰買了什麼不錯的專輯等等。兩個興趣相投的人,能拿出來聊的話題,可是多得很,所以他們以前的感情超好,要不是後來他出國去唸書,斷了聯繫,她想,他們會一直保有這麼好的交情的。

  思及過往一同用餐的那種愉快感受,她眼眸滲出歡意,亮晶晶的,開口打算答應。「真的很久沒和你一起吃飯了,當然——」

  「當然不可以。」透著寒意的男聲從她右方傳來。

  「你——」她眨眨大眼,困惑地看著神色不悅的葉磊。

  「我什麼?」他常常是沒事就繞過來店裡看看,方才想著她或許下課了,所以過來等等看,因為昨天下午也是差不多時間,在公寓電梯前遇見她。        

  她一直沒說她昨天下午的沉鬱究竟為了何事,他也不再追問,只是逼著她和他上黃昏市場買菜,然後回他住處做晚飯。他們後來聊的還是差不多的內容,但那無所謂,因為他知道她心情變好了,這才是重點。

  今天沒遇上她,但他卻一直想起她昨天下午那張帶著薄淚的面容,於是他乾脆過來學校看看,也許會等到剛下課的她。

  是見到人了,但卻是見到她和別的男人互動親密的畫面。

  她還真是愜意啊,他在那邊想著她昨日的反常,她在這邊和另一名男子有說有笑,還拿出手機,像在互留電話號碼,這畫面讓他感覺自己像個無聊的大笨蛋!

  一走近,還聽見男人約她吃飯,她到底清不清楚她是誰的對象?

  「葉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何昀昀愣了一下,訥訥問。像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你就可以和別的男人在這裡?他暗暗咬牙,在心底道。

  「呃,我是說——你、你不是該在家裡睡覺的嗎?」他上大夜,白天除了有事之外,都在睡覺的不是嗎?

  「我又沒吞安眠藥,我不能醒嗎?」他今天早上大約八點半上床睡覺,午後兩點多就醒來,他醒來後通常沒辦法再入睡,才會過來店裡看看。

  「我的意思是……你——」

  「我在對面看到你,所以走了過來,我是要告訴你,今天晚餐一樣你煮。」他看了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一眼,想起就是之前和她一起到店裡消費的那一位。

  他們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他能摸她的頭,為什麼要相約一起吃飯?

  何昀昀看了鄭文傑一眼,猶豫地說:「今天不行耶,我和他約好了。」        

  「我剛剛不是替你回答,說不行了嗎?」覷見那男人鏡片後的目光帶著笑意,他一惱,長眸冷冷地掃過。

  「可是我很久沒和他一起吃飯了。」他今天是怎麼了?為什麼非要她做晚餐不可?他明明聽見文傑約了她,還要做這種要求,未免太任性了。

  「昀昀,沒關係,既然這位先生要約你,那我們下次再約。」鄭文傑略有深意地看了眼葉磊那像老鷹護著小雞般的陰沉面孔,好風度地說。

  她微微蹙起秀氣的眉。「文傑,我先和你約好的啊,這樣對你多不好意思。」

  說完她又看向葉磊。「葉先生,能不能明天再做晚餐給你吃?」

  葉、先、生?她在那男人面前喊他葉先生?相較於她直接喊那男人的名,他和她顯得多陌生啊!

  「你打算餓我幾餐?明天晚上才要做給我吃,你就不怕我餓到那時候,早就昏倒了?」他瞇著長眸,眸光清冷。

  「你可以——」

  「昀昀,沒關係,我們可以改天再約。」鄭文傑有趣地看了兩人一眼。

  這位昀昀喊他葉先生的男人,對他似乎很有敵意,也似乎對昀昀有某種程度的佔有慾,只是反應稍慢的昀昀,好像還沒發覺。

  「文傑……」何昀昀抱歉地看著好友。

  「真的沒關係,就下次再約吧,我先走了。」鄭文傑擺擺手,轉身踏上了紅磚道,他要是再待下去,真怕那個葉先生瞪到眼珠子凸出來。

  他能預見,不久,會有一對歡喜冤家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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