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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她進入黑道鴉會會長的馬場,為的就是追查她老爸的死因,她作牛、作馬累得不成人形,還不就是為了取得那個黑道男的信任,結果這個男人不但愛馬成癡,還處處信任她、三番兩次幫忙她……害她真相沒查到,倒是一顆芳心已獻給他……現在——真相水落石出——他竟不是殺她老爸的兇手,那她這個藉機混入他馬場的小女子,是不是可以以多年養「馬」的經驗,繼續待在他的身邊呀!?
楔子
熊本,KUMAMOTO。
以日本三大古城之一熊本城著稱的熊本,並非一般的觀光城市,但市區卻出奇的雅致。
銀杏造型的街燈、交錯的路面電車、綠蔭蓊鬱的馬路、以及以「我是貓」、「少爺」等小說傳世的文人夏目石之舊居,都讓這座城市有著優雅的氛圍。
「為您插播一則新聞,今天清晨在坪井川發現一具男性屍體,由他身上的證件確定死者為五十六歲的片山雄三,片山是北海道的馬場主人,而在離發現他屍體下游一百公尺處,同時也找到了一具馬屍及交通工具,初步判斷是交通意外,詳細情形由本台記者在現場為您採訪報導。
警方研判,片山可能是因為酒後駕車再加上路況不熟,才會意外將載運馬匹的車輛駛入河川之中。據瞭解,片山所經營的綠原馬場最近傳出財務危機,可能是因為心情不佳尋短……目前警方已通知片山的家屬,希望能藉此釐清案情。」
在電視播出即時新聞的同時,位於北海道綠原馬場的片山千祐也接到了警方通知的電話——
第一章
穿著黑色喪服坐在靈堂裡的片山千祐一言不發,神情凝沉而哀戚。
自幼喪母的她跟父親的感情一向親近,片山的意外對她來說,無疑是一記沉重的打擊。
「千祐,你要不要吃點東西?」一名清秀英俊的男人來到她身邊,一臉關心。
他名叫川崎謙,是片山的助手,也是片山為千祐選擇的對象。
身為千祐未婚夫的他,這段時日一直陪在她身邊幫忙處理一些事宜。
「我不餓。」她搖搖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千祐,」川崎謙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搭攬著她纖細的肩,「你這樣會病的。」
她眉心微微一擰,起身婉拒了他的安慰。「我會注意自己的身體。」
睇著她的背影,山崎謙蹙起了眉頭,有點懊惱。
已經是她未婚夫的他,一直以來還是得不到她的歡心,雖然她順從了父親的安排,也與他訂了婚,但她從不與他親近,即使是在她如此需要安慰及陪伴的時候。
片山一死,她成了唯一的繼承人,川崎謙在這個時候是絕不會放棄取得她信任及依賴的機會。
「片山先生發生這樣的意外,我們都很難接受,不過你……」
「我爸爸不是意外。」她突然轉頭望著他,眼底射出一道銳利的光芒。
川崎謙一怔,「呃……你說什麼?」
「我爸爸不會喝了酒開車上路,就算不為自己,他也不會讓他的馬身陷險境。」千祐非常肯定地說。
川崎謙有點驚訝,有點不安,「可是警方已經確定是……」
「不,不是。」千祐幽深的眸子帶著一種令人敬畏的強悍及堅忍,「我爸爸是被害死的。」
對於她如此大膽的定論,川崎謙陡地一震。
「片山先生是被害死的,這……你怎麼會這麼想?」他驚疑地問。
千祐沉吟了片刻,秀麗的臉上浮現一抹駭人的怨憤,「那匹馬已經被調包了,那根本不是爸爸帶去的撒拉馬。」
川崎謙心頭猛地一震,驚惶不安地望著她。
「千祐!那匹馬確實是片山先生帶去的撒拉馬,我不認為……」
「我看著櫻花從一隻小馬長成成馬,我不會認不出它來。」她語氣肯定地說,「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可以確定爸爸不是意外死亡,而櫻花它也肯定被偷了。」
櫻花是一匹血統純正的撒拉馬,更是拿過天皇杯、價值1億日元的冠軍馬。它是父親跟她共同的寶貝,要不是為了挽救馬場,父親根本不會考慮將它出讓。
這次父親到熊本去,其實也沒有確定真的要賣掉櫻花,以他的個性,若沒有找到一個真正的愛馬人,是絕不會將櫻花交出的。
「爸爸一定是因為買賣的關係而遭人殺害,那不是意外。」她說著,轉而注視著川崎謙,「川崎,爸爸這次去熊本的買家是誰?」
片山此行去得匆忙,根本沒來得及向她說明清楚。
川崎謙皺著眉頭,遲遲沒有回答。
「片山先生這次走得匆促,我……我也不太清楚……」
「幫我查明,我要找出殺害爸爸的真正兇手。」她說。
「什麼?」電話那頭傳來的男人聲音,是鬼龍會會長底下的第一把交椅京極的聲音,「那小妞發現了?」
「是啊,」川崎謙緊張地說,「她知道馬被調包了。」
「這小妞真是了不起。」京極哼地冷笑。
京極的根據地在熊本,擁有一個馬術俱樂部,但事實上卻利用俱樂部做掩護,幹了不少見不得光的壞事。
川崎謙跟著片山多年,等的就是有一天他把繼承權交到千祐手上,而身為千祐夫婿的他可以坐收其利。
沒想到盼了那麼久,片山卻因為經營不善而可能失去馬的主權。
一思及自己的美夢即將破滅,他就心急如焚。於是透過他的從中牽線,他極力勸服片山將天價的撒拉馬賣給京極。
片山到了熊本後,無意將撒拉馬賣給京極,因此引發殺機。
這件事,川崎謙從頭到尾都知情,而他本來也打著接管綠原馬場及馬主權的如意算盤。
但始料未及的是千祐並不如他想像中脆弱,他擔心這件事會因為她的積極追查而東窗事發。
「她問我片山到熊本去究竟是見了誰,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哼,一個小妞就讓你緊張成這樣!?」京極冷諷著,「必要時就上了她,讓她乖乖就範。」
「行不通的,現在馬主權在她手上,要是取不了她的信任,我……」
「廢物!」京極一喝,打斷了他。
川崎謙敢怒不敢言,「京極先生有什麼法子嗎?」
京極沉吟了一下,突然心生「嫁禍」一計,「就把這個麻煩丟給鴉會吧!」
「鴉會?」川崎謙一怔,「你是說九州聯合的鴉會?」
雖說他並非黑道中人,但到熊本數次的他也聽聞不少關於鴉會的事情。
鴉會的會長黑川武次在阿蘇有一座規模龐大的牧場,據說愛馬成癡的他擁有不少身價非凡的名駒。
「沒錯。」京極陰險地一笑,「她不過是個女人,絕對不敢惹上鴉會那種黑道,最後她也只能不了了之、知難而退。」
「要是她跑去找鴉會算帳,那……」
「笨蛋!」京極不耐地,「她只是個女人,沒那種膽!」
「是。」川崎謙唯唯諾諾地,不敢再多說什麼。
「熊本的鴉會?」聽見川崎謙帶來的消息,千祐還是有點難以置信。
經營馬場的父親,怎麼會找上黑道做買賣?更何況那種黑道懂什麼馬?
見她一臉懷疑,川崎謙急忙又說:「鴉會的會長在阿蘇有座牧場,而且他擁有許多好馬,也許……」
「我要去一趟阿蘇。」不等川崎謙說完,她語氣堅定地道。
「什麼!?」他震驚地,「你要去阿蘇?」
「是。」她望著川崎謙,神情認真,「我要親自去查個水落石出,不只要揪出兇手,也要把『櫻花』找回來。」
「可……可是……」聽到她說要去阿蘇,他真是打從心裡害怕。
要是她這一去真發現了什麼,他這幾年的苦心經營就全泡湯了。
而且,弄不好他還會因此惹上殺身之禍……
京極那個人心狠手辣,必要時有可能殺他滅口,讓他背黑鍋、當替死鬼。
要真是這樣,那他的處境可真是危險。
「千祐,你別那麼傻了。」為求自保,他無論如何都要勸阻千祐走這麼一趟。
「傻?」她不能諒解地瞪著他,「難道要爸爸白白的死?我不會讓那個兇手逍遙法外的!」
「但是也不確定是鴉會啊!」雖說一開始他是要將事情嫁禍給鴉會,不過在這節骨眼上,他又希望不要跟鴉會扯上關係。
「就是因為不確定,我才要去一趟。」她說。
川崎謙怔愣地望著她,怎麼也不相信這個看似文靜柔弱的女孩,竟有如此的韌性及勇氣。
他錯估了情勢,他以為片山一死,她就會任他擺佈,但如今……
「千祐,鴉會是個組織龐大的黑幫,而且那個黑道頭子黑川什麼的也絕非善類,你別以身犯險……」
「我不怕。」她眉心一擰,「如果我明知事有蹊蹺卻不去查證,那爸爸不是太可憐了嗎?」
「但是黑道是很殘酷無情的,要是你出了事,那……」
「如果出事,那是我的命。」她打斷了他,「你不用勸我了,我不會退卻的。」
「千祐……」川崎謙真有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無力感,他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不可收拾。
要是京極知道千祐要去找黑川,他會怎麼做呢?
他是會偷偷地把千祐殺了?還是連他也一起滅口?
忖著,他就覺得心驚。
他心裡隱隱地警覺,這件事不能讓京極知道,為了自保,他得自己想辦法解決。
眼下,他是勸不動千祐了,所以他唯一的方法就是讓她去,然後再慢慢想法子哄她回來……
「既然你決定要去,那我陪你去。」他假惺惺地說,而他也知道她會給他什麼答覆。
「不。」她堅決地,「我會自己打點的,而且人一多或許會誤事。」
「那……」他裝得一副深情憂心的模樣,「你要小心。」說著,他伸手搭著她的肩膀。
她眼尾一瞥,掃視著他停留在她肩上的手,然後若無其事地轉身離開。
她從來沒喜歡過川崎謙,即使是在跟他訂婚之後。
答應跟川崎謙訂婚不是因為愛,而是為了讓她爸爸安心。
她一直相信著她的父親,也相信他會替她找到一個適合的男人,即使那個男人從不曾吸引過她。
爸爸,我會揪出那個兇手以慰您在天之靈。她在心裡默念著,然後親吻著手指上的珍珠戒指。
那是父親送給母親的訂情之物,在母親死後,父親將它交給了她。
「我對這個戒指發誓,也希望您跟媽媽能保佑我找出真兇,女兒請您們在天上看顧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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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蘇駒岳牧場。
帶著簡單的行李,千祐來到了她從未到過的阿蘇。
擁有活火山「阿蘇五嶽」的阿蘇,可說是火山的故鄉。火山帶來豐沛的溫泉,也形成了此地的高原地形。
看著眼前這一片無法望盡頭的青青草原,在令人難以相信這兒其是隨時都會出現間歇性噴發的火山地。
站在掛著駒岳牧場木板的柵門前,她好奇地朝遠處觀望。
視線所及只是一大片的草原,看不見建物,也看不見人形,有的只是三五成群的牛只及幾匹在草地上哨草的馬。
正愁著不知如何進入的時候,遠遠地出現了一道黑影。
待那黑影趨近,她發現有個人正騎在馬上,朝著她疾策而來——
「有什麼事?」一眨眼工夫,那騎馬的人已經來到她眼前。
她抬起眼望著眼前的男人,心頭不禁一震。
那是個非常高大強壯的男人,他身上濃厚的男性氣息倏地向她襲來,令她感到莫名的惶恐及不安。
他有一頭狂妄凌亂、放肆飄揚著的濃黑長髮,那臉端正有型,下巴還有一道性感又堅毅的凹痕。
他的濃眉很有個性地斜飛著,而他的一對黑眸如星,高挺的鼻樑、飽滿的唇瓣、精壯的體魄……他是個十足豪邁且粗獷的男性。
她的心不斷地狂跳,而且像是被電啞般僵住。
對男人,她從不曾有過這麼強烈的感覺,就連經常跟在她身邊噓寒問暖的川崎謙,都無法給她這樣的憾動……
為什麼會這樣?她甚至還不認識眼前的這個陌生人啊!
「你找誰?」黑川武次,九州聯合鴉會的會長。他,是個瘋狂的馬癡。
這座牧場出入的都是一些熟人,而眼前的這個女孩,他從未見過。
她背著簡單的行李,像是在旅行,但她的眼底沒有旅行者的那種自在優閒,反倒像是有著什麼心事。
她有一張白淨豐潤的臉龐,那兩道秀眉如新月般彎著,很有脾氣;在眉下,是兩隻幽深的眸子,水盈盈地像會說話似的;她的鼻子小巧又挺直,而唇……像是玫瑰花瓣般嬌艷。
她的美不需加工、也不需彩妝輔助,一切渾然天成。
他感覺得出她身上散發著一種高傲而堅毅的氣息,像是個受過良好教育及養成的千金大小姐。
他微微失神,然後猛然抽回思緒——
「這裡誰可以作主?」她問。
武次挑了挑眉,「有何貴幹?」
「我在自助旅行,目前沒有旅費,可以留在牧場打工嗎?」她迎上了他疑惑審視的目光。
「打工?」他微微地糾起濃眉,撇唇一笑,「這裡是牧場,你……能做什麼?」
「我懂得不少。」她毫不猶豫、自信滿滿地說。
他怔了一下,興味地打量著她。
看見他一臉「瞧不起人」的模樣,她不覺有氣。
雖說她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但從小就跟馬一起長大的她,對馬的認識可不輸給任何人。
「是嗎?」睇著她那一臉「你少瞧不起人」的表情,武次勾起一抹值得玩味的笑意。
一個年輕女孩自稱是自助旅行者上門求職,他該讓她進來嗎?
依理,他不該隨便讓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孩進到駒岳,因為他對她一無所知;但他心裡……有一種想更「瞭解」她的渴望。
瞭解?向來他都沒有興趣去瞭解女人,與其花時間跟女人認真,他倒享受跟馬在一起的時光。
「黑川先生……」遠遠地,有個歐吉桑喊著,「黑川先生……」
「什麼事?」武次回應著。
那歐吉桑老遠地叫著:「德蘭要生了!」
「我馬上回去。」他說完,轉頭望著千祐,「你想打工?」
「唔。」她望著他,肯定地應道。
她聽見了,她清楚地聽見那歐吉桑叫他「黑川先生」,她猜想……眼前這個粗獷的男人,應該就是鴉會的會長黑川武次。
這個男人……會是殺害她父親的「嫌疑犯」?
她相當震驚,也有著不知名的悵然失望。
這個身上有著太陽及青草味道的男人,是那個偷了櫻花、殺她父親的兇手?
不知怎地,她打從心裡不願相信,但她知道她不能放棄追查真相的機會。
「請僱用我。」她直視著他。
他深深地睇著她,突然伸出了手,「上來吧!讓我看看你有多行。」
她望著他那厚實有力的手掌,沒有猶豫,伸出手,她將自己的手交到他掌心中。
他一振臂,就將她拉上了馬背。
「抓緊了。」他拉著她的手放到自己腰上,隨即策馬而去。
坐在他身後,看著他強健而結實的背,她的心跳莫名的加快。
他的手心粗糙厚實,那感覺非常溫暖,而那溫暖的感覺讓她想起了父親的手……
「德蘭是你太太嗎?」她隨口問著。
「是我小老婆。」他不加思索地說。
小老婆?那也就是說……他有兩個以上的女人?
忽然,她的心裡有點酸酸的、怏怏的,像是期待著什麼,卻又希望落空的感覺。
哼,黑道的男人就是這麼隨便!她在心裡忖著。
任何人不得未經原作者同意將作品用於商業用途,否則後果自負。
武次帶著千祐直奔馬廄,而馬廄裡已經有三個牧場工作人員,他們圍著第一次生產的德蘭,個個緊張兮兮、小心翼翼。
「黑川先生……」見他趕到,身形微胖、蓄著大鬍子的熊太焦急地喊道,「德蘭好像很痛苦……」
「聯絡伊東醫生了嗎?」他大步向前,憂心地看著德蘭。
「他正在趕來的路上。」熊太說。
看見躺在草堆上,不斷低嘶著的年輕母馬,千祐這才驚覺德蘭其實是只母馬,也就是黑川武次口中的「小老婆」。
把馬當成小老婆,她想……他絕對是一個非常愛馬的人。
她趨前,德蘭一見陌生人,有點不安。
「你是……」熊太警覺地瞪著她。
「她是我剛僱用的人。」武次淡淡地說,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德蘭。
千祐慢慢地靠近,兩隻眼睛定定地注視著德蘭的眼睛。「德蘭,我是你的新朋友。」
德蘭露出惶惑的不安眼神。
「別怕,我會幫你的。」她大膽地伸出手去輕撫德蘭的鼻樑,試圖取得它的信任。
「黑川先生……」熊太不放心地看著武次。
母馬生產時很怕身邊有陌生人,他擔心這陌生女孩的出現會使德蘭的生產更加困難。
「讓她去。」武次毫不猶豫地說。
他感覺得出來這女孩懂馬,而且她有辦法取得德蘭的信任。
德蘭是他養大的,他從它的眼底就能感受到它的情緒。
「德蘭……」千祐輕撫著它,不斷地叫喚它的名字,以取得它的認同。「德蘭……」
不一會兒,德蘭安定下來,不似剛才那般不安。
「她是第一胎吧?」她轉頭看著熊太。
「是……是啊。」熊太有點驚訝她能一眼就發現德蘭是第一次生產。
「她可能不知道怎麼使力,我們得幫它……」她說著,開始吩咐著其他人準備接生事宜。
看她指揮若定的模樣,武次是吃驚的。
這個「自助旅行者」以「打工」為由而來,但一個打工的……懂這麼多嗎?
折騰了許久,德蘭終於生下了一隻小母馬,而此時,伊東醫生也趕到了。
因為後續的工作由伊東醫生接手,武次便帶著千祐離開了馬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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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馬廄,天邊已經滿佈著紅霞。
千祐看著這熟悉的景色,不覺想起她家在北海道的綠原馬場……
「我對你真是刮目相看了。」武次睇著她有點悲傷的側影。
她回過神,「沒什麼。」
「你以前在馬場工作過?」他問。
「呃……」她頓了頓。
如果她說她家就是開馬場的,會不會讓他敏感地想到她爸爸?
雖說她還不能百分之百確定他跟她爸爸的死有關,但在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打草驚蛇。
「其實我大學時是獸……獸醫系的……」她有點心虛地說。
「是嗎?」武次半信半疑地睇著她,但他並沒有質疑她。
她是不是獸醫系的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的很行,而且……他對神神秘秘的她充滿了興趣。
「對了,怎麼稱呼你?」
「我叫小千。」她機警地沒有說出自己的全名。
「小千?」他忖了一下,不知想起什麼地笑了。
她蹙起眉心望著他,「幹嘛?我的名字很好笑嗎?」小千是她爸媽給她的小名,她不希望任何人嘲笑她這個小名。
「不是,」見她微有慍色,他連忙解釋著,「我只是想把德蘭剛生下的小女兒取名叫小千。」
「咦?」她一震。
他撇唇一笑,露出他那如編貝般的皓齒,「她是你接生的,不是嗎?」
「可是……」聽他說要以她的名字為剛出生的小母馬取名,她不覺心悸,感覺好奇怪。
她隨時都會離開這兒、她跟這裡的一切毫無關係、她……她根本沒想過要在這兒留下什麼回憶。
而他卻要幫小馬取名為「小千」,這是……
「怎麼?你不願意?」他睇著她。
「不是,我……」她支支吾吾地,「我只是打工的,可能馬上就會離開這兒,所以……」
「所以更要替它取名叫小千了。」他打斷了她,兩隻眼睛直直地凝視著她。
不小心迎上他的目光,她心跳如擂鼓般。
她感覺到自己的耳朵、臉頰、脖子都發熱發燙著,「呃……」
「這也算是一種紀念,你說是嗎?」他唇邊掛著一抹自若的微笑。
她一怔,「紀念?」
「唔。」他點頭,「你不是隨時會離開嗎?到時我就可以『睹物思人』了。」
「咦?」他這句話讓千祐的心跳瞬間失速。
睹物思人?他……他究竟在說什麼?
睇著她發慌的神情,他蹙眉一笑,有些高深莫測。
她搞「神秘」,他會比她更「離奇」、更難以捉摸。
「六點半吃飯,餐廳見。」他撇唇一笑,旋身離開。
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千祐怔怔地動也不動。
她的思緒在那一剎那如糾結的毛線般纏在一起,無論她如何思索都解不開。
她以為來到這兒就什麼都豁然開朗,但此際她驟然發現……她的心更迷惘了——
第二章
在餐廳用餐時,武次將千祐介紹給其餘在牧場裡工作的人員。
如果不是她之前對黑川武次這個人做了一些調查,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這個在餐桌上跟大家談著馬匹的男人會是黑道頭目。
在這個牧場裡面工作的很多都是阿蘇的當地人,幾乎都是一些有點年紀的歐吉桑、歐巴桑,他們大多在當地有自己的房子,所以晚上是不夜宿牧場的。
而另外有十來個彪形大漢,一看就是那種「江湖人士」,他們則跟黑川武次一樣住在牧場裡。
就表面上的觀察,她可以說這兒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牧場,但這兒的馬廄有十來處,也許在某個馬廄裡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也說不定。
櫻花會在這兒嗎?她忍不住在心裡忖著。
「不合你胃口?」突然,坐在她前面的武次開口問道。
她一怔,猛地回神。
迎上他炯亮而清澈的眸子,她的心神微微憾動。
「如果吃不慣,我請歐巴桑另外幫你做。」他說。
「不……不是……」她心虛地扯出一記笑容,「我食量本來就不大。」
「噢?」他挑挑眉頭,似笑非笑地,「我以為自助旅行需要很多體力。」
「呃……」她眼一垂,莫名惶恐。
她很怕自己穿幫,非常怕。
今天是她在這兒的第一天,她可不希望自己在第一天就被發現「企圖不軌」。
「原則上是這樣,但是我……」為了不引起他的懷疑,她盡力地解釋著。
他撇唇一笑,「你不必緊張,不想吃就別吃了。」說罷,他站了起來,「走,我帶你去你的房間吧!」
她一愣,「我……我的房間?」
「你總不希望睡在馬廄裡吧?」他笑問。
他那深沉的眸底有對她的好奇及窺探,而那令千祐極度不安。
不過既然她都殺到這兒來了,又有什麼好遲疑的?
與其這般戰戰兢兢,還不如沉著應對。
忖著,她抓著大背包起身。「麻煩你了。」
那一間間的小木屋就錯落在這塊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每一間都是獨立門戶,感覺上像是營業用的民宿般。
他引領她來到一間木屋前,打開了門。「進來吧!」
他走進屋裡,也打開了屋內的燈。
就在千祐進到屋裡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打從心裡發出讚歎。
這木屋有點像是套房,開放的空間裡有床、有桌椅、有浴室、還有一些必備的小家電。
原木的建材加上原木的傢俱,這屋裡飄著一股溫暖的木頭味道,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你還經營民宿嗎?」她四下張望著。
他微皺著眉心,一臉疑惑。「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這座牧場太……太完美了。」她想了一下,才想到「完美」這個形容詞。
「完美?」他蹙眉一笑。
「難道不是嗎?」她望著他,「不營業卻蓋得如此盡善盡美、應有盡有,不叫完美叫什麼?」
雖然她家也經營牧場,但跟這兒比起來,那可真是小巫見大巫。
他頓了頓,淡然一笑,「我沒想到要蓋什麼完美的牧場,只是能有這樣一座牧場,是我畢生最大的希望罷了。」
「為什麼蓋牧場?」覷見他眼底那一抹燦爛的光芒,她忍不住對他的希望及夢想有了興趣。
「要該怎麼說呢?」他摩挲著下巴想了一下,「我喜歡馬,非常喜歡。」
「喜歡馬?」她心頭一震。
如果他真如外界所說是個馬癡,那麼……他是不是會為了得到一匹好馬而不擇手段?
「馬是很單純的動物,不像人這麼複雜。」
「馬是馬,人是人,怎麼能相提並論?」她一臉認真地。
他皺皺眉頭,笑睇著她。
「人也是動物的一種啊。」說著,他朗朗一笑,「我不打擾你休息,明天六點餐廳見。」
「是。」她訥訥地。
他最後看了她一眼,旋身就走了出去。
目送著他離去,千祐發現自己的心跳突然無由地加速。
當他凝視著她,她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當他露出那迷人的微笑,她的心跳就彷彿要停止了般。
她說不出自己為什麼會如此,只知道這情況對她來說,有點「不妙」。
「不不不,我現在不能想那些有的沒的!」她懊惱地敲敲自己的腦袋。
明天開始,她就要利用工作的機會進入他的馬廄裡一探究竟。
只要讓她發現櫻花的蹤影,就可以證明黑川武次跟她父親的死有關。
轉載自:POOH樂園 小棒頭掃瞄 ROBIN校對
起了個大早,千祐到附近觀察地形,仔細地確定各個馬廄的位置。
經她「清點」,她發現駒岳牧場總共有十二處馬廄,規模有大有小,而最小的都比她家的破馬廄大。
如同她的事先調查,他是九州地區最富有的馬場主人,只是……她實在想不到這個最富有的馬場主人,竟然是黑道出身。
據她對黑道的既有瞭解,黑道通常是以暴力行事,完全不遵循法理的。
但直至目前,他給她一種正直耿介的感覺,像山嶽般沉穩、像太陽般溫暖……這樣的他就算能跟黑道聯想在一起,卻怎麼也教人難以相信他是個為達目的,不惜殺人的壞蛋。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快下定論,但她就是會忍不住地這麼想。
牧場的工作既煩瑣又辛苦,忙了一天也趁機觀察了一天,她始終沒有發現櫻花的蹤影。
不過才進過三處馬廄的她並不想那麼快下結論,甚至放棄。
吃過晚餐後,千祐回到自己的木屋休息,洗澡時,她發現自己戴在手上的戒指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不見了。
她胡亂地沖了個澡,飛快地回到她今天工作過的三處馬廄尋找。
那是她母親留下來的遺物,是她的寶貝,即使尺寸大了一些,她還是捨不得修改地戴著。
她好氣自己如此不小心,居然戴著戴著就丟了。
顧不得自己已經洗過澡,她趴在地上仔仔細細地尋找著。
找第一間馬廄花了她一個小時的時間,但沒有發現。
於是,她來到第二間馬廄。
但情形沒有改變,她依舊找不到她心愛的戒指。
這時,她急了、也慌了。
淚悄悄地自她眼眶滑落,但她渾然不覺。
「你在做什麼?」忽地,武次的聲音自馬廄門口傳來。
她沒有抬頭,只是趴在地上固執地翻找著。「找東西。」她啞著聲線說。
他微怔,旋即走向了她。
「找什麼東西需要趴在地上找?」
「戒指。」她說。
「很重要?」他閒閒地問。
她猛地抬起頭,神情凝重地望著他,「非常重要。」
覷見她臉上的淚,他的心倏地一抽。是什麼戒指重要到讓她邊哭邊找?
「我幫你找。」他沒有多想,立即蹲了下來,「什麼樣子?」
聽見他要幫忙找,她著實吃了一驚。
因為她沒有想到,既是黑道頭子又是馬主的他,會願意趴在地上幫她找戒指。
「我問你,什麼樣子?」看她發怔不說話,他又問了一次。
「珍……珍珠。」她訥訥地。
「珍珠戒指嗎?」他喃道,然後真的很認真地幫忙找起來。
見他那高大的身軀跟著她一樣趴在地上翻找,她的心不自覺地就激動起來。
一種溫暖、悸動的心情在她心底翻攪著,像石頭丟進湖裡而激起圈圈漣漪般。
就這樣,他陪著她找完第二間馬廄,再找第三間。
兩人找得灰頭土臉,就差沒把馬廄翻過來,卻還是沒有看見她的珍珠戒指。
千祐失望而傷心地癱坐在地上,不敢出聲地掩臉哭了起來。
見她哭,武次靠了過來。
「你別哭,明天我讓大家幫你找。」他不是個怕眼淚的男人,意思也就是說,他不是那種女人一哭就心軟的男人,但不知怎地,當她在他面前為了一隻戒指而哭的時候,卻讓他覺得心疼憐惜。
「不要……」她捂著臉,像個失望的小女孩,「一定找不到了……」
「不一定,只要沒被馬吃了就找得到。」為了逗她笑,他自認為幽默地開著玩笑,「就算被馬吃了,也會跟著糞便排出來的。」
聞言,千祐抬起臉來瞪著他,一臉惱火。
「我只是想逗你笑。」他乾笑一記。
「一點都不好笑!」她氣憤地說,然後又哭了起來。
在父親死後,一向被保護著的她為了追查父親的死因及櫻花的下落,便下定決心要成為一個強悍又堅毅的女性。
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光是戒指的遺失就將她打回原形。
「小千,我剛才是在開玩笑的,馬不會吃掉你的戒指。」他拍撫著她的肩膀,安慰著:「現在三更半夜的,恐怕是找不到了,明天一早再找吧!」
「要是被撿去了怎麼辦?」她大聲地說。
「他們會把撿到的東西交出來的。」他說。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會佔為己有!?」也許是一時情急,她衝口而出,一點也沒有考慮。
他微頓,「佔為己有?熊太他們不會……」
「誰說的?」她任性、主觀地說:「誰知道他們手腳乾不乾淨!?」
他們這些跟在他身邊的人,全是一些黑道分子。黑道的人就算不全是「小人」,但也絕不會是「君子」。
聽見她這些話,武次臉上的笑容盡失,代之而起的是凝沉、嚴肅。
他不悅地望著她,眼底有極度的不諒解。
熊太他們都是他非常信任及自豪的部屬,即使他們全是黑道出身,但他們手腳可乾淨得很。
他對她說出這些話感到非常地不諒解,因為懷疑熊太他們的人品,就等於是懷疑他一樣。
「就算你真的急了,我也不准你口不擇言。」他沉聲地道。
睇見他眼底的陰鷙慍惱,她不覺心驚。但,她沒有表現出來。
她當然知道自己話說得太快、太不經大腦,可是他們是黑道啊……
「熊太他們都很乾淨,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直視著她,語氣雖還算平緩,但眼神是嚴厲的。
「我不知道你的偏見從何而來,但我絕不許初來乍到的你隨意批判他們的人格。」
迎上他銳利的眸子,她不覺心虛。
「我……」咬咬唇,她一臉不甘。
「別忘了上門來求職的是你,要是你看不起熊太他們這些在牧場工作的粗人,就別進駒岳來。」說罷,他站了起來。
在她衝動說出那些話之前,他是溫良且溫暖的;但在她不小心說出那些話後,他則笑容盡失,轉而變成一個冷酷嚴厲的人,這前後的落差,在千祐心底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當然,她知道這都是因為她講了那些傷人的話。
儘管她心裡還是因為他們的黑道出身,而對他們的人品有幾分的不信任,但她也知道在沒有任何證據之前,她這樣的言辭根本就是污蔑。
「我……」忖著,她不覺心虛愧疚。「我不是……」
「你不是有意的?你只是心急了?」他語帶揶揄地嘲諷著她,「你父母是這麼教你的嗎?他們教你可以隨便踐踏別人的人格嗎?」
「我……」她已經知道自己說錯話,也有心向他道歉,他還想怎樣?幹嘛口不饒人,連她爸媽都要扯進來?
「你幹嘛……」
「在這裡的人都是粗人,如果你覺得格格不入,我建議你明天一早就離開。」他無情地說。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火大,但聽見她以那種口氣說著那種話,他就覺得她好像連他都罵進去了一樣。
在熊本,他是鴉會會長,是個黑道頭子。如果她對黑道有意見,他能接受她那樣的「主觀」想法。
但是在這兒,他只是個養馬的。假使她對他們這種整天在馬廄裡出出入入的粗人有歧見,當初為什麼選擇這樣的地方落腳打工?
「我一時嘴快,你何必……」對於他的強勢及咄咄逼人,她也開始有意見。
「我對你算客氣了。」他直視著她,聲線冷冰冰地,「要是換了別人,我會叫他立刻走路。」
「你……」走路?噢,不,她現在不能走路,她還沒放棄找尋櫻花呢!
她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他真的生氣了,但她知道……即使她再不滿,也不能現在惹他生氣,要是他一氣之下真的趕走她,那她這一趟豈不是白來了?
「抱歉,我……」為了「大局」著想,她放低了姿態。
武次睨著她,神情絲毫沒有緩和。
他氣惱,而在氣惱的同時,他也驚覺到自己似乎有點小題大作。
這不是他的行事風格,但不知為何,他心裡就是介意,他在乎千祐所說的那些話……
「你的戒指在牧場裡不見,我賠給你。」他傲然堅決地道,「不過,你也可以走了。」話落,他旋身走出了馬廄。
望著他彷彿噴著怒焰的背影,千祐的腦子一片空白。
賠?噢,那才不是錢的問題呢!那……那是感情的問題!
那只戒指是她用來回憶她母親的東西,也是她爸爸寶貝了許多年才交到她手上的,對她來說,那戒指裡有她爸媽的愛,也有他們一家人共有的回憶。
賠?他拿什麼賠!?
「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驟然想起他剛才的決絕無情及嚴辭厲色,她忍不住又心火沸騰,「那是我的寶貝,你拿什麼賠!?」
她的吼叫,他似乎是聽見了,但他充耳不聞,逕自離去。
一路回到住處,武次越想越不妥、越想越不明白。
看她因為找不到戒指而哭,他就該知道那戒指對她來說有多重要。
既然是那麼重要的東西遺失,她難免會比較心急,人一急了,什麼話都可能說出口,也許……她並沒那種心。
他因為一時衝動而嚴厲訓斥她一頓,甚至要她走路,會不會……過分了一點?
雖說她講那些話實在不能原諒,但他是真心想趕她走嗎?
不,不是這樣的。
他一點都不希望她走,他還沒好好的、真正的瞭解她……
他從不想費心思去瞭解任何女人,而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讓他動了念頭想瞭解的女性。
這樣的一個女孩,他怎麼會笨得去趕走她?
「該死!」他低聲咒罵一句。
他剛才實在是氣極了,不然他不會那麼「幼稚」的跟一個女孩子使性子、耍脾氣。
是什麼戒指讓她那般心急緊張?又是什麼樣的戒指教她哭得淚眼汪汪,像只小花貓似的?
那戒指對她一定有著相當特殊的意義吧?是……是誰送給她的?
不知怎地,他打從心底介意起來,甚至有一種乾脆讓她再也找不到戒指的衝動。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有這種想法,更不能這麼做。
畢竟對她來說,那戒指是「重要」的。
而在這同時,他也驚覺到一件他認為不可能的事,那就是……她在他心裡居然也是「重要」的。
因為她的重要性,讓他不得不在意她的心情。
既然她那麼在乎那戒指,那麼……他就替她找出來。
忖著,他抓起手電筒走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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