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要穎兒理解,未來她不能再這般率’|生度日,以往就是下人不喜歡她也無妨,有他在,至少沒人敢明目張膽,可往後,那些嬤嬤和宮娥不好應付,這回事件,讓他學足經驗:
是,監禁二日.她明白自己有多『過分』。
穎兒淡淡笑著:她不想解釋,也不想替自己分說。對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付出代價。
『知不知,衝動會替自己帶來無窮後患,方嬤嬤是皇後的心腹,後宮多年,能掙到眼前地位她不是簡單人物。』
沒錯,簡單的女人不會下針,下得又猛又狠就是她這種學過開膛剖腹、習武多年的女子,都無法練就方嬤嬤的功夫一一笑看別人痛苦。
『也許往後,漫了武功對你反而好,你得匿屋學會不出頭、不惹事,試著用最溫和的方式,與周圍的人相處。』
換言之,問題起源於她愛出頭、愛惹事?
糟糕,她連苦笑都擠不出來了。
又話說?沒,她怎能再出意見?『強出頭』呵,這帽子太大也太沉重。
『我答應過皇後,你不會再到衡怡閽,這幾日,會又人替你把東西搬到探月樓。』
更好,她被徹底趕出他的生活;
說什麼『不會改變』?純屬笑言。
『至於你的藥圃,我已命人揶到探月樓……
弄到底,藥圃仍要挪移,既是如此,她何苦枉做小人。截下宇淵的話,
她搶先說:f往後,我絕不踏出探月樓半步。』
『不是這個意思,我只要你少和方嬤嬤和宮娥們照面……』他要的是她的安全。
『不會了。』
這輩子,再不見人,她會自因於探月樓,幫不了少爺,至少別招惹麻煩。
『那就好。』
宇淵看著她倔強的臉龐,輕喟。不知她還要?上多久?也許,等玉甯公主入門,她認清事實後,自會’匿’匿適應吧!
『我會命人把藥書和醫書送至探月樓。』
他不讓她進書房了,他隔離她,徹徹底底。
她不答話,偏開臉,隨便。
『從今日起.菊花派到你屋�,由她來照顧你的生活起居。』
照顧這字眼對她不是嘉勉獎勵,而是諷刺;
『若你有任何需要,儘管讓菊花到前面去找總管。』
他不知,她的『需要』很少,她只想被他『需要』,可是……顧的女子,憑什麼被需要?
沉默,她始終淡漠以對。『你……』
宇淵欲言又止,手伸上她頰前:她別開臉,無奈,但願.情況確定後,她會隉屜適應。
『好好保重。』宇淵道。
保重也出口?他再不出現了吧?也對,往後,他將會很忙。
起身,宇淵打算離開,沒想到,跨出兩步時踩到她掉落地上的刀刃。
彎腰抬起,他既心痛又憤怒,不知該把她抱在胸膛安慰,或是威脅恐嚇,給足她一個徹底警
惕。
『你拿這個做什麼!?』宇淵凝著臉,下顎緊繃,青筋乍現,將匕首緊握。不是生氣,他是氣瘋了!
床帷內儘管幽暗,她還是看見他黝黑的童仁�.冒著兩簇火焰。
拿匕首做什麼?這話。難答。穎兒別開臉。
『失去武功,你想自盡?』
她真那麼在乎武功?或者她只是想同他抗議,抗議他逗她散去內力?該死!她怎麼可以這麼倔?
皇後沒說錯,她的確桀驚不馴得讓人咬牙切齒。
狠狠扳過她的肩膀,他強迫她看自己。
『說話啊!你拿刀於做什麼?』
『少爺不是已經猜到了?』冷冷地,她頂嘴。
『你想死?你想報復我,讓我後悔?』
報復、後悔?說得嚴重了,紀穎何德何能,教少爺掛下。
『說話啊,你想抗議什麼?抗議皇上賜婚,抗議方嬤嬤、皇後,還是我!』
抿唇,不吐半句言語,她
她是想死,那麼多的痛楚,她不想忍、不想熬了。反正親仇已報、反正他再不需要她,該做的、能做的事統統完成,活不活著,已無差別。
『你想歹E?你想報復我,讓我後悔?』
報復、後悔?說得嚴重了,『說話啊,你想
抗議什麼
我!』
抿唇,不吐半句言語,她牢記,自己沒立場、沒身分。
『我猜對了?所以你不同我說話,你孤僻到所有人都一怕你、你執意和方嬤嬤作對,你刻意惹惱皇後,讓她不得不想辦法懲治你?』
什麼?不得不懲治?
原來這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真有趣昵!她身上幾百個針,居然是她孤日二回的冰火交加,是她抗議不成的結果。
紀穎啊、紀穎何德何能,教少爺掛心。抗議皇上賜婚,抗議方嬤嬤、皇後,還是小小的婢女?
她想笑、想仰天大笑,她真是天大地大的蠢貨!
『你做這些有什麼好處?』他怒道。
好處?又,失了武功,她時間多到能去學琴棋書畫,試著讓自己變成才女:她可以刺繡,繡出一幅幅雙飛燕,以解寂寞。
知不如最大的好處是什麼?是相思再苦,她都不會『坐愁紅顏老』,不會『朱顏辭鏡花辭樹』,她的一生變得很短,那苦絳珠啊,終是魂歸離恨天。
她不言語,靜靜相看他的忿忿不平,好似他的怒與她無關。
他真是不懂,做這些,除開讓自己吃苦外,根本徒勞無功,她那麼聰明,怎能容許自己做傻喜?
他雙目沉沉端視她,壓下狂怒,語氣冷淡:『你不想說話,行!但我要你牢牢記得,你的命是我的,我沒要你死,你就給我安分活著。』說完,他拂袖離去。
很久,很久很久……她發現,幽暗的室內剩下她自己,與滿室的冷清寂靜:
他說,她的命是他的……兩行清淚,靜靜淌下:
方嬤嬤將靖遠侯府��外外弄得煥然一新。
處處古董文玩陳列,苑�六色紗綾紮成的花燈閃爍,兔子:……也在各園於�飼養著,新值下的桂蘭荷橈.五彩繽紛。
河畔石欄上,水晶玻璃風燈齊點:池問荷,符鳥鷺諸燈,系螺蚌羽毛做成,上下爭輝,真是個琉璃世界、珠寶幹坤夜。
夜�,成千賓客在侯爺府�齊聲慶賀,精緻非凡,種種新品,這不是普通婚禮,而是皇帝嫁女兒啊!何況玉甯公主是皇上最鍾愛的女兒,怎能不盛大奢華?
酉時一到,小廝喘吁吁跑來拍手,通知迎親隊伍到了。
家僕們會意,各按方位站妥,梁師傅領著眾賓客在大門外迎接!
忽見一隊騎馬的禁衛軍緩緩騎至西街門,下馬,分成兩行.面對面站立,立出一堵人馬牆:
半晌,方聞鼓號樂聲,接下來的是三十來名身善粉色宮服的少女,舞著有風來儀,緩緩進入侯府。
緊隨在後的有笙蕭管樂隊、風霎龍旌、雉羽宮扇:……一隊隊走過,然後是騎著白馬的新郎,以及一頂金頂大紅繡鳳鑾輿。
新郎新娘到,長串鞭炮開敵熱鬧婚禮,熙來攘往的賓客,全是朝中當權的達官貴人。
連宇淵想除去的肅親王也到場了,這段日子.他幾次攀交,』一心想摸透宇淵的虛實,但城府比他更深沉的宇淵,始終讓他看不出所以然。
緊接著,儐相贊禮,拜了天地,登堂相禮,送入洞房。
夜深,賓客散盡,宇淵進入新房,按著方嬤嬤指示,行過種種禮儀後,眾人退出新房,一忽兒,熱鬧的屋�安靜下來。
宇淵站到窗邊,仰望夜空。今日,穎兒可好?
那日爭執過後.他再沒到過探月樓,菊花說,她身體漸漸恢復健康,她又開始讀醫書了,這是不是代表,她的心情也在慢慢回復當中?
他不近床,不多看新娘一眼。
說心底不介意.是假的。他當然明白,把穎兒的事記在公主頭上,並不公平,但若不是她,穎兒不致受苦。
『相公。』玉甯公主撇下紅帕於,走近宇淵仰頭,看著她將仰賴終生的男子:
他俊朗英挺、風流惆債,他不凡的氣度教人激賞,輕輕噙著笑,這樣的男子,是天底下女子的心儀對象,她何等有幸,有郎君相伴。
『公主。』他帶著疏離,退開兩步。
只見她盛裝豔服,偏著臉兒,似粉荷露垂.嬌羞嫵媚,極美,難怪人人都贊他好運,竟得公主青睞。宇淵不得不承認,面對這般美麗的女子凡是男人,很難心生厭惡。
他尚未想過如何相待,約莫就是相敬如賓、盡責認分吧。
『別叫我公主.喚我玉兒好嗎?嫁給相公後我再不是公主了;』溫柔的清脆語調,說出教人難以置信的話;是他錯估她?
『我聽說穎兒姑娘的事了,對不起,方嬤嬤在宮�本就愛挑惹是非,嬪妃宮娥背後議論著,卻拿她無可奈何,誰叫她是母後身邊的紅人,所有人莫不讓她三分。當時母後作主,我不能有意見,我也想勸說母後,送穎兒小姐回府,可是……很抱歉……』
她頓了頓,之後,臻首,帶著無限羞媚,輕扯他腰問系玉。『往後,我是侯府的當家主母了
嗎?』
『是。』一番話.教他對她有了新見解.玉寧不是他想像中,驕縱矜貴的公主。
『我有權利作主府�的人事、用度支出?』她唇邊勾出笑渦。
『是。』他沒弄懂,她想做什麼。
『那麼,明日我讓方嬤嬤把宮娥們帶回去.這�是侯府,不是皇宮內苑,不需要遵守那麼多
禮數,對吧?』
她的意思是……宇淵緊皺的眉頭鬆弛。
『我有這個權利嗎?』她再問一聲。
『有。』
這回,宇淵敞心笑開。方嬤嬤離去,穎兒的安全有了保障,他再不必擔心,哪天,哪個環節沒弄好,穎兒又被帶到後宮監禁。
『屆時,你再替我同府�下人道歉……為方嬤嬤這段日子的作威作福,好嗎?』她揚起笑臉天真爛漫,嬌欲甜美:
『不必道歉,往後總管會配台你治家。』宇淵的手主動搭在她肩上,帶著兩分感激、三分動
容,他確定,她是好女人;
肩膀上的手,寬寬大大,暖人心情,她的胸脯急促起伏、滾燙……
『那就好,有人幫襯著,我就不必太擔心,我從沒又過治家經驗呢!』她羞赧的雙頰透著排紅,更添嬌妍。
宇淵明白.就是『治家難』,皇後才會從宮�派出一隊娘子軍到侯府為她建立聲勢。身為公主,她願意這般退讓妥協,他還能要求什麼?
『你會做得很好。』
『謝謝相公的信心,我可不可以留下桃紅和蘭兒,她們在我身邊十年了,我捨不得。』
她要當受丈夫疼愛的小妻子,不愛當高高在上的公主,那公主呵.她已經當了十幾年,夠久
也夠長了。
『當然。』
『相公……』
『什麼事?』
『謝謝你願意娶我。』
這是什麼話,宇淵被她惹笑了。沒人不想娶公主吧,何況她是皇上最鍾愛的玉甯公主,娶了她,代表仕途昌順.權勢更上層樓,他不娶,自有俊傑男子爭相攀結;
『是我……親自挑選你當駙馬的,因為我相信,那次相數,便寫下我倆的緣分:』
『公主說什麼,我不懂。』
唉,玉寧輕歎氣,就曉得他一定記不得她。
拉起宇淵的手,她將他牽到床側,雙人並肩坐下,挨著他,她覺得好幸一福,他寬厚的肩膀為她架起一方天地。
『別叫公主啊.喚我玉兒,玉兒、玉兒,不
難叫的,試試看。』
她央求的眼光說服了他,他順她的意,喚了
聲玉兒。
她滿足笑開.敵口:『相公,記不記得有一回你入宮,在橋邊救下一個失足落水的太監?我
就是那個小太監。』
『你?太監?』他恍然大悟。
『是啊、是啊,別批評我玩心重、不端莊,這些話父皇母後全叨念過了,我早聽到耳朵長繭。』她俏皮道。
幾句話、他粗略瞭解她的性格,他感激自己娶到玉寧.也相信,她會和穎兒處得很好。
宇淵欣賞她,從她的真性情開始。
『我不會批評你,往後,你想玩水就玩水,只要有人在旁照應著便行,不需要去顧慮端莊與否。』
『謝謝相公。』定定地,她凝望他,她想,自己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他才該謝謝她,謝謝她願意撒去『錦衣衛』
玉兒伸出五指,怯怯地勾上他粗粗的手指。
從今日起,他就是她的相公了呢,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世界。
臉紅,憨甜的笑容射入他心中,再次,他告訴自己,她是個好女人,值得更好的對待。
『我會當個最好最好的妻子,絕不讓你後悔賜婚。』
是啊,他想,他不會後悔。
手回握她,雖然,穎兒的容顏壓在胸口,他仍然尋出理智,這個女人是他的妻,他該疼惜。
『是我親口答應皇上賜婚。』
意思是,不論如何,他親口答應的事,他絕不後-晦?
悄悄地,笑容掀開,玉兒靠上他頸問,把自己交付良人。
這一夜,這席談話,讓他對玉甯公主有了全新看法,不愉快揭去,不好的開始因為她的誠摯扭轉局面。
探月樓靜悄悄的,和前頭的熱鬧非凡全然不相當,所有人全聚到前頭,清寂的探月樓成了侯府冷宮。
桌前,十幾道珍喂擺滿桌面,只可惜咽不下玉粒金波噎滿喉,照不盡菱花鏡�形容瘦。
穎兒獨倚窗前.展不開愁眉,捱不盡更漏,她滿心苦水,恰似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從今爾後,她成了一個人。
一個人呵,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少爺?
她失去她的少爺了:
最近,她總讓惡夢嚇醒,夢�烈火幾要燒焦她的肌膚。樑柱垮下,她看見自己的家被大火一
時時吞噬。
醒來,少爺清亮的眼睛望她,他拉開棉被,
說:『上來吧。』
於是她離開地板上的棉被,躺入他枕間,他背對她,不說話,她也背靠他,靜靜汲取他的溫暖:
安全,不是說說便給得起,而他,連話都沒有說,就給足了她安全感。
少爺對她很好,是真的。
但現在,他會把同樣的『好』送給公主吧?春宵花月夜,芙蓉帳暖,新承恩澤……
油兒、醋兒、糖兒、醬兒全倒在一處,是酸鹹、苦或甜?她竟說不出那番滋味。
她曾立下誓言,為少爺捨命,從沒忘記。珍惜自己,是為了少爺需要的時相挺。可往後,再不需要了。
她記得,鐘離平壹常尋到後院欺負少爺,少爺總任由他欺。雖是演戲,她仍看不下去,她偷偷在椅子上動手腳,鐘離平壹剛坐下,便摔個四腳朝天;
少爺明知她搞鬼,卻站在她這邊扮無辜,他說:『堂哥抱歉,這�的東西都是劣質貨,經不得折騰。』
話沒挑明說,但諷刺了他的腦滿腸肥。
她也在他的茶水裡加些無傷大雅的毒藥,他喝了,了不起腹瀉、起紅疹,更嚴重些,口長瘡頭流膿,臭上幾天。
鐘離平壹怒氣衝衝尋來,少爺溫和道:『這茶葉真的太糟,就是宇淵喝了,也常鬧肚子。』他暗喻了前頭配給他們的茶葉太劣質:共同作弄鐘離平壹,讓他們刻苦平淡的日子增添幾許樂趣。
但鐘離平壹實在壞到教人咬牙,幾度,她忍受不住,想除之後快,是少爺三番兩次阻止,才壓下她的衝動。
但少爺不准她動手,卻在鐘離平壹下毒後,親自將他送上絞架。鐘離平壹死了,地方百姓人人稱快,他替穎兒報了仇,卻半句功勞也不說。
少爺對她很好.真的真的。
只是啊,對她很好的少爺大婚了,他們之問的共同不在,同寢的日子已然遙遠。
慢慢地,少爺與公主,夫妻情漸深漸濃,那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曲,只願如同梁上燕,
歲歲年年長相見:
心抽痛,穎兒撫住胸口,靜待疼痛過去。
她很清楚鳳凰蠍的毒會對身體造成什麼後果雖然,她和司徒先生異口同聲,說她習武,只要常修習內功,身子絕對熬得過,只是呵,她心知肚明.那病根……註定了自己早夭。
而離魂湯,散去她所有內力,再不能運功護腑髒,穎兒明白,這樣的她,來日無多。
她已是殘花,怎能一隆春水急流?這世問一向是花自飄零水自流啊!
人悲歡離合太多,恰如明月,時時陰晴圓缺怨天怨地,不如埋怨連理
分枝鸞失伴.總是一場離散。
她與少爺悲離.公主與少爺合歡,歡樂趣,離別苦,世問事,本如此。
也好也好,但願他們歲歲年年、日日朝朝,
但願蝶戀花、花引蝶,終生…
穎兒歎氣,一身孤影,夜風吹來,燭光搖曳
垂淚燭,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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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玉甯公主送方嬤嬤等人回宮。
這點,替她贏得人心,大夥兒口�稱頌、心底敬佩。
菊花姊,你有沒有到過前院?那兒種了好多鮮花,紅的紫的黃的開滿一片又一片,想不想去看看?
送茶點的丫頭.一進門便對菊花東拉西扯,說的全是公王的百般好處;丫頭反而沒對穎兒招呼,因為就是打招呼,穎兒也不會回應。
種花?不就是為了種花嗎?否則怎惹下這身事?穎兒目光停留窗外藥草,苦笑。
她的藥固移了,移到窗邊,推開窗便可看見是水土不服?月見草怎地垂頭喪氣?
月見草是少爺同她一起上山找來的,那天風和日麗,涼風陣陣,他們采了藥草,還到湖畔釣魚。
湖水清清,看得見湖底遊魚,魚鉤在水底輕晃,可魚兒就是不肯上鉤。
不過是魚兒不食餌,這麼簡單的事,少爺就能發展一篇民富國安論。
他說,這湖底肯定食物豐足,所以面對誘餌毫不心動,同樣的.百姓豐衣足食,朝廷自是民心所向,流寇外敵叉怎能興風作浪?
就是這般論談.才教皇帝欣賞吧?不,不只皇上欣賞,新嫁公主對少爺也欣賞極了。
聽說少爺與公主恩愛甜蜜、鵪蝶情深,聽說新婚夫婦形影不離、幸福相依:聽說公主為少爺
彈琴、少爺為公主作畫:聽說公主親手裁錦緞,為丈夫添衣:聽說少爺為公主帶回玉簪相贈……
不過短短數日,公主取代了她在少爺身後的位置。她的存在與否,已無意義:
『穎兒小姐。』
一名僕役走到門前,敲兩下,菊花應了,是少爺派來的,要穎兒小姐到闌茶亭賞荷。
她聽見了,親自走到門邊,對僕役說得直接:『我不去。』
門關上,她回到窗邊,半倚窗櫺,隱隱地.腹痛陣陣。她很習慣了,習慣把疼痛當成生活的
一部分。
菊花不多言,站到她身後,把冷茶撇去。
不多久,腳步聲傳來,穎兒沒回頭,是誰,都無所謂。
門咿呀一聲打開,宇淵聲音傳來……
『穎兒。』
是少爺?緩緩轉回身,望他一眼,無言。
『為什麼不到閑荼亭?』他濃眉相聚,嘴角緊抿。
到閑茶亭?不是說不去了嗎?她搖頭。
『公主特備了茶水點心,想要結識你,你竟用這種態度對她17你不覺得自己過分?』
哦,原來啊,他生氣,是為公主,果然是鶼鰈情深,她面無表情,低眉輕撩撥盆花,那葉子翠綠得教人心喜,花兒紅得讓人驚豔,這樣美好的生命不該拿到她面前炫耀,就如他的幸福不該在她的寂寞前張揚。
『你恨她?你把失去武功的事記到她身上?
想太多。她無命、註定早天,怎能記到誰身上,也許那場大火本該燒死她,逃過一劫,只是老天要她留下來見證,見證善惡到頭終有報。
穎兒不應,他當她默認。
『你錯了,就算玉幾是公主,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叉是她錯,她怎老做錯?
別開身,不想反駁他的誤解,反正,就這樣了,多說無益。
『你決意和玉兒對峙到死?』
是,反正不會太久了,照脈象看來,她大概活不過一季。
『你真任性。』
任性?沒關係,她的任性困擾不了他的公主太多光陰。
宇淵氣惱,進門這麼久,她半句話不說,由著他自言自語,難道還在為那日的爭執記仇?
跨步向前,雙手握緊她的手臂;
她仰頭,他方見她眼下淡淡黑影,她更瘦了,原本蒼白的臉龐出現青綠,她在折磨自己?語氣加重,他問:『你一定要這樣子?讓別人不好過,也不教自己快意?』
她沒聽懂他的意思,只是,要求瀕死女子快意,未免過分。
『說話啊!』暴吼一聲,她總是把他的耐心用盡。
『說什麼?』終於,她開口。
『為什麼不試著和玉兒相處?你沒見過她,怎知她不是好人?』
『她是好人嗎?』她反口問。
『她是,玉兒雖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但她溫柔體貼、處處替人著想,她從不勉強別人,府�的下人都對她佩服極了,睢有你,對她懷抱敵意,始終把她當成惡人,保持距離。』
『有嗎?』
『沒有嗎?上次,她備禮到探月樓看你,你連見都不肯見她一面,你有沒有想過,她畢竟是公主,放下身分來見你,你居然給她吃閉門羹。』
哦,想起來了,那回,她心絞痛,痛得只差沒在地上打滾,於是,讓菊花回了她,沒想到,竟成了『懷抱敵意』的充分證據。
罷了,真的無所謂。
『對於你的無禮,玉兒非但不惱,還擔心你不開心,特意趁我在家,邀你共賞荷花,你居然……穎兒,你非要這般孤僻難處?』
聲聲責備,加重她的心痛,咬唇,她又想滿地打滾。
她必須解釋些什麼,得說點話,好讓少爺快點離開,她的難堪狼狽不想見人。
『穎兒承諾,不離開探月樓一步。』
很好,終是叫她說出言語,捏緊拳,這疼痛,怎地指不死?
宇淵恍然大悟,是他糊塗了,忘記告訴穎兒,方嬤嬤已和一干宮娥回去,往後她想去哪裡都行;莫怪她生氣無禮,為了玉兒被囚禁,誰會開心?
『承諾不必守了,玉兒知道方嬤嬤對你做的事,覺得抱歉,大婚夜�就告訴我,要將宮�人送回去。她說,這�不需處處守著宮中禮儀,也說,嫁為人婦,是她該適應夫家,而不是要求夫家配合。
瞧,她是不是很講道理?往後,這�照常,沒有繁文褥節、沒有宮廷禮節,你想往哪裡去,便往哪裡去。』長長拉出一串,他要她放心。
她沒答話,因疼痛升上一級,難當。
『信了吧?玉兒很好,你該試著和她當姊妹。』
語畢,宇淵不再多說,拉起穎兒的手往閑茶亭去,今日荷花鮮麗,是介紹兩人相識的好時機。
她們會成為好姊妹?不會,穎兒確定。
她是公主,而她,不過是丫頭,立點不同、性情不同,她們沒有成為好姊妹的條件。
穎兒望眼公主,她回給穎兒一個溫婉微笑;她是好女人,少爺沒說錯,有她相伴,少爺
很幸運。
這樣,很好。
靜靜坐著,她傾心對抗疼痛,不笑的臉上,缺乏表情。
桃紅偷眼瞄穎兒.心�有些許不滿。她以為她是誰啊,公主對她善意,她還一臉不屑,不過仗著駙馬爺疼愛,就不可一世啦!
帶著幾分刻意,走到穎兒身邊添新茶,桃紅用身子擋去公主和駙馬爺視線,手一偏,把熱水
往穎兒手上澆。
急急縮回手,她沒尖叫,桃紅自然裝作沒看到.仰起下巴。想對公主不遜,搞清楚.方嬤嬤不在,還有她呢!
手背瞬間通紅,穎兒咬牙忍住,不多言語,免得說到底,又是她性情孤僻、愛對峙,不挑惹風波了,她只盼聚會早些兒散去,好累。
『駙馬,這是公主特地為您烘焙的蓮花茶,您試試。』桃花堆滿笑容,把茶水倒進宇淵和公主杯�。
『嗯,甘純清香,我不知道蓮花可以泡茶。
『做這茶可麻煩呢!要在清晨蓮花未開之際選出未綻花苞剪下.再用炭火焙乾,炭火不但要控制得極小,焙火期問更要不斷翻轉,免得蓮花失色,香味讓炭火昧取代。』桃紅一路說,一路瞄著穎兒。
聽見沒,公主和駙馬是天上一對、人間一雙駙馬再喜歡她,她都別想當駙馬的枕邊人。
『辛苦你了。』宇淵對公主說。
『可不是辛苦嘛,可公主說呀,只要駙馬喜歡,再辛苦都沒關係。』
公主赧顏,轉移話題:f穎兒姑娘,這茶你喜歡嗎?喜歡的話,我讓桃紅給你送一些過去。』
『多謝公主,不必了。』她直覺反應。
穎兒的直覺反應讓人尷尬,但公主不在意,她下定決心要同穎兒姑娘當朋友,凡是相公喜歡的人,她都要加倍喜歡。拉起穎兒的手,她有許多話想說。
很不巧,她拉的正是桃紅燙傷的手,第二次直覺反應,穎兒將公主的手揮開。
她的『直覺』全看在宇淵眼底,蹙屆。
他要怎麼說、怎麼待她,才能將她的固執磨去,再同她冷戰數日?繼續漠視她的存在?她非
要這般待人才甘願?
公主沒氣惱,仍張著笑臉說:『你的事,我聽說了,很抱歉,母後這般待你。』
只是抱歉?她知道幾百根針紮進肉�,是什麼感覺?她知道無水無米、無天無日的恐懼,找不到形容詞可解?原來呵,她的性命只值抱歉二宇。
不必。』道歉之於她,無益.
『穎兒。』
宇淵的語調不悅,她昕見了,於是垂眉閉嘴不再多話。
『相公別氣,的確是我的錯,僅管天下父母心,可方嬤嬤和母後確有不是之處。』
說得好,天下父母心,偏生人家的父母高貴而她低賤,人家的父母有心,她的父母想救她,卻無能為力。
公主安撫過宇淵後,又對穎兒細說:『穎兒姑娘,你要怨,便怨我吧!往後我會用心補償你希望有一天,你肯放下心情,和我成為互訴心事的好朋友。』
『穎兒不敢高攀。』字句從牙縫問擠出來,她咬緊牙關。
接著在腹痛之後,心也跟著痛起來,她的身子和心同自己作對,在最需要體力對付假想敵時,她竟痛得幾要暈死。
『你在氣頭上,我可以理解,聽說以前你是武功高強的俠女,飛簷走壁皆難不倒你,現在,你和我一樣,成了普通女子,換成我,也要大大發火。可事已至此,你生氣,只會弄壞身體.試著放下好嗎?』
放下?說得好簡單,輪到她來試試日夜疼痛的滋味,試試在地獄翻滾,不得脫身的感覺,試過後,再來同她談放下。
『要是有辦法能讓你恢復功力,我一定盡力辦到:聽相公說,你熟讀醫書,倘若需要珍貴藥草,我可以回宮求父皇相贈。穎兒姑娘:……』她滿目誠懇。
痛翻了,她再不想聽這些無關痛癢的話。
『若公主沒別的事,我可以告辭嗎?』穎兒截下她的話。
這回,她是連臺階都不給下了。公主漲紅臉,訥訥地,再說不出其他話。
『桃紅,你送公主回房。』宇淵插話。
待桃紅與公主走遠,宇淵起身,雙手橫胸,臉色嚴肅,口氣卻淡得很:『你非要這款態度?為什麼堂堂公主在你面前卑躬屈膝,為的是家和萬事興,她想與你和平相處,可你的脾氣卻惡劣到教人無法原諒?』
那麼,就別原諒了吧!反正,她真的無所謂。不著痕跡地,她壓壓腹部,壓不去洶湧巨痛。
『你以為不說話,就沒事?』
他對她.辦法用盡,他但願她別那麼孤傲,但願她合群,不過眼前看來,這算過度要求了。
『說話能改變什麼?』她問:
大顆大顆的汗水自額問沁出,她會暈過去嗎恐怕不會,她的生命力,堅韌得教人厭憎。
『你想改變什麼?』
『我想要回武功,想回到從前。』那時,他們日日練武,她為少爺準備衣食,日子辛苦,卻
心安踏實。
『不可能。』宇淵淡應。
當然不可能.她只是又說蠢話了。少爺有妻子,衣食自有人招呼,她喜歡辛苦日子,少爺偏是富貴命,她怎老想不可能的事?
『既然不可能,多說何用?』穎兒回嘴。
『你的意思是,要同玉兒對立到底?』
對立?她何德何能?搖頭,她自承,沒這等本事。
『你真是固執得可恨。為什麼不想想,自己比玉兒幸運多少?從小她只能對著宮牆嚮往外強世界,她沒有半分自由,不像你能隨著我四處走動,你沒了武功還有醫術,你還懂制藥煉毒,這都是玉兒想要,卻要不到的生活。』
是嗎?她這般同少爺說?
原來,偉大公主想要她的生活,想同她一樣賣身葬父、想同她一樣短命早夭,也想同她……面對少爺,卻無法傾訴幕戀。
好啊,來交換,她很樂意。
『若你堅持不和玉兒溝通,我只好把你送去百草堂。』
這是恐嚇也是懲罰,府�下人對穎兒頗有微詞,說她冷淡難相處,這樣下去,對誰都沒好處。
『少爺很喜歡公主,是嗎?』忍不住地,她問。
她凝望他,眼底帶著一絲希冀。
希冀什麼……希冀他對自己有一點愛戀?希冀他的心�,有個小小角落寫上紀穎?或希冀他說他不愛公主,賜婚純屬不得已?
她的眼光勾動他的心疼,可理智告訴他,此刻寵她,是錯誤決定。
於是,他答復:誰不喜歡玉兒?她那麼聰明、識大體,她懂得為了一家子的和樂,委屈自
己,我當然會喜歡她、憐惜她:』
哦,瞭解,她的希冀又是癡人說夢。穎兒點頭,將她送到百草堂或其他地方吧,她不在乎
了。
她抬眼,發現宇淵先她一步離開閑茶亭。
眼眶蓄滿淚水。但她夠驕傲,她的傷心不必教人看見。
輕輕地,蓮步輕移,她在相思樹下,檢來幾顆果夾,剝開,那一顆顆諷人的紅色心.她要
用研缽將它們搗爛、磨碎…
總是啊,風住塵香花已盡,物是人非事事休:總是呵,月與燈依舊,偏偏淚濕春衫袖。
情?、愛呀,碰不得:…∼
他們在冷戰吧?他挑明瞭,她一天不對玉寧公主示好,他便一天不出現,於是,穎兒已經很
久沒見到宇淵;
都說她難相處、孤僻不合群。真是如此?大概吧,昨夜,她居然和公主的貼身侍女蘭兒發生
不愉快。
她真該好生檢討自己的性情,反省她是如何變成令人無法忍受的女子。
反省啊,她和蘭兒-…是從哪裡開始?
從夜半撞見蘭兒與陌生男子在後院私會開始吧!
穎兒不認得那陌生男子,只覺他目光銳利,渾身散發一股追人寒氣,她追問那人是誰,兩人怎在夜半相會。
蘭兒不肯說,拋給她一個陰墊眼神,然後一語不發,離去。
是她踩了蘭兒的隱私,還是她口氣咄咄逼人?她……反省不出所以然。真糟,對不?
皺眉,胸口又犯疼,一陣陣,痛不欲生,而且痛的次數一日比一日增,她應替公主開心,她將要擺脫難纏的自己。
她死,少爺會傷心嗎?
也許會,但有公主在旁安慰,很快地,他會忘記紀穎,忘記他們相處的六年光陰。
霍地,門被撞開。穎兒從沉思問驚起,進門的是宇淵。
他為她的固執妥協了?他再不逗她當合群女人?些許的欣然浮上.穎兒迎向前。
然,步伐驟停.她看見他……怒不可遏。
『拿來!』宇淵見到穎兒,便伸手向她要東西。
『拿什麼?』她望望紅著眼眶的蘭兒,不解。
『解藥。』宇淵怒目相向。
她一頭霧水了。誰中毒?中什麼毒?他想拿哪種解藥?他不說話,當她會讀心術嗎?就是醫病,也得讓她見見患者,望聞問切啊!
『我不懂。』穎兒旋身,走至她常待的窗邊她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她怎變得這麼壞
宇淵氣急敗壞,扯過她的手臂。
他忘記她早無內力,力道大得將她拉倒在地砰砰,穎兒連連撞翻兩張椅子,撞疼了腰背,腥
鹹味侵入舌間。穎兒吞下驚呼.扶著椅子緩緩起身,好不容易站直身子,喘患。喘過後,她抬頭,仍然是簡單的三個字:『我不懂。』
『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宇淵怒氣衝天,為她不慍不驚的沉著。
『真不懂。』她正視他,不畏;
『桃紅、蘭兒,你們兩個來說。』
『早上,蘭兒姊姊拿了瓶芙蓉雪花霜給我,說是穎兒姑娘要送給公主的禮物,擦在臉上得又白又美,公主不疑有他,拿著就要往臉上擦我把瓷瓶搶過,要公主三思。』
桃紅看看穎兒、再望望駙馬,續言:『穎兒姑娘對公主……一向很壞,誰知她會不會害人?可公主責我小心眼,強說,穎兒姑娘肯送東西來,擺明要同她和好,她怎能不把握機會?公主本想擦了芙蓉雪花霜,就帶著親繡的錦帕到探月樓,還贈穎兒姑娘。豈知,那藥擦下去,公主臉上立刻浮出大大小小的紅疹子,嚇壞桃紅了。
她說完,蘭兒搶跪在宇淵跟前哭泣,『少爺饒了蘭兒吧,奴婢真不知道芙蓉雪花霜是毒藥,我以為那是禮物……嗚,穎兒姑娘,你害慘蘭兒了呀!』
什麼?她幾時贈藥、幾時…·
宇淵寒厲眸光閃過,穎兒身子僵住,瞬地明白,她百口莫辨。
『芙蓉雪花霜我見過,你說要拿來讓妻妾爭寵,果然派上用途?』宇淵語調冷冽,認准她是兇手.
穎兒淒涼苦笑。言重了,她非妻非妾,爭什麼寵?
『你是我見過最惡毒的女人!』他咬牙切齒氣息粗嗄,一步步迫近她。
很好,心腸歹毒的奴蜱更彰顯公主的善良純潔.她笑了,笑得慘烈。
蘭兒奔到穎兒腳前,抱住她,哭著哀求:『穎兒姑娘,別再使固執了,您再不喜歡公主,都不能這樣待人?!公主真的很好,蘭兒沒騙您蘭兒跟在公主身邊多年,深知公主為人,小姐,求您快把解藥拿出來。』
她,萬劫不復。彎身,穎兒推開蘭兒,不過輕輕推過,她竟誇張驚呼,往後仰跌。
『紀穎!在我面前,你都這樣對待玉兒的貼身丫頭,我沒看見的地方呢?你實在太可怕!』他一把箝住她的手臂。
說得好,她可怕。搖頭,輕歎,她竟是可怕呵……輕輕掙脫宇淵,她往門外行。
『你要去哪裡?』
她望他一眼,那一眼飽含了委屈、絕望,他們同處六年,他竟是這般不懂她。
『我采藥草,給公主解毒。』低聲數語,她走到藥圃內,折下幾片葉子,走回屋�,交予桃紅。『把它泡入水中,替公主清洗紅疹處,不到一灶香,紅疹便會消失:』
轉身凝視宇淵,她道:『芙蓉雪花霜不是用來助妻妾相爭,我想拿來幫助更多個菊花,以免她們被賣入青樓。』
『說什麼都沒用了,從你扯破玉兒的衣裳開始,掘牡丹、折玉管、撕圖畫……穎兒,你變了,變得教人寒心。』
他離開,帶著對她徹底的失望。
然後,哭成淚人兒的蘭兒起身,彈彈衣上的灰塵,對著穎兒冷笑。
『說吧,除了扯衣裳、掘牡丹、折玉簪、撕圖畫,我還做過哪些事?』她沒有力氣對蘭兒發怒,只能淡淡問話。
蘭兒不答,嘴角勾起漂亮弧線,笑眼望她。
『不說也行,等你全身肌膚開始潰爛時再來找我,我有藥可以相救。』她走回內室,不勉強。
她的話教蘭兒震驚。『你……』蘭兒搶過一步,手叉住她的脖子,將穎兒壓到牆壁上。『解藥在哪裡?』
蘭兒會武功?
『失敬,我竟不知高手在身邊。』穎兒淺笑。是她有眼無珠,錯將高手當弱女子:
『廢話少說,解藥昵?』
『你是誰?為什麼潛匿在公主身邊?』穎兒不答反問。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挑眉,手掌加上力道,掐緊。
穎兒喘不過氣,卻仍然一派的氣定神閑。她啊,威脅不得的。
『你問了……好問題,一如我為……什麼要……要把解藥…給你?』斷斷續續,她終是把話說齊。
『你吃硬不吃軟,別怪我心狠手辣。』蘭兒方說完,一名黑衣男子從視窗跳進來。
『冷杉!』蘭兒驚呼。
『別與她多話,先帶回去再說。』
男子走近,眼見他就要伸手點往穴道,情急之下,穎兒灑去一把青色粉末,功力不及的蘭兒登時翻眼後仰,而黑衣男子飛身閃過,卻也吸進一些粉末。
幾個縱身,男子飛出窗外,不見蹤跡。
穎兒爬到蘭兒身邊探探鼻息,她已氣絕身亡。伸手翻找蘭兒的衣袋.少頃,穎兒找出一塊權杖,
上面寫著『肅親王府』。
[本帖最後由 c.c.2007 於 2008-3-19 02:06 PM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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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發表於 2008-3-19 12:33 AM 資料 文集 短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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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穎兒小姐殺人了.因為蘭兒出賣她,便痛下殺手。
靖遠侯府耳語四起,將穎兒形容成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於是探月樓封了,穎兒被關進地牢,
而總管大人召集全府,要求大家,這事不准外傳
二度被關,穎兒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的乖舛命運,然這回情況好多了,沒有嚇人的私刑,三餐
照舊,宇淵並不想她死在�頭。
可少爺……鐵了心是吧?她幾度托人傳話,他始終不肯出現。
穎兒急著告訴少爺,蘭兒是肅親王派來的人不只蘭兒,肅親王還派出高手潛伏。然而,她的話,少爺還肯聽?
地牢�,寒氣逼人,沒有內力相助,不過三
日,穎兒已經病倒。
茶水飯菜進進出出沒動過,她持續發高燒,熱得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方,她囈語不斷,喊爹喚娘,她的少爺在夢�殷勤探望。
第七天,司徒先生出現,是總管大人傳的話他趕進牢�替穎兒諺治。
把脈,司徒先生陡然變色,他推醒沉睡的穎
兒,焦急地問:『你沒昕我的話,日日溫習內功對不?』不煞她不會脈象虛浮,內息混亂,更不
會讓風邪入侵。
穎兒醒來,半晌才弄懂司徒先生說什麼。
『是。』
頷首.她的眼睛瞧往牆上火把。有火啊,怎地冷成這般?數日來,醒醒睡睡,她分不清,現
下是清醒或睡著?
『為什麼不?我跟你講得很清楚,如不這樣做,你的身體撐不住。』先生語氣嚴峻。
『抱歉。』頭昏沉,她壓壓鬢角,眼前有兩三個先生。
『別道歉,我要知道原因。』
原因?什麼原因?她為什麼殺蘭兒?穎兒睜眼、閉眼,搞不懂.先生怎在她眼前晃不停。
『穎兒,說話!為何荒廢怠惰?修習內功,才不至五臟俱損,你明白自己和常人不同。』司
徒先生搖她,企圖將她搖出情醒.修習內力?她搖頭,再搖再搖,仰起無辜臉龐,對他說:沒有
啊!』沒有內功!
『為什麼沒有?』他驚問。
為什麼沒有?是啊,她是武功高強的俠女,怎會失去內力?
想想,嗯……想想-…一哦,瞠眼,想起來了她先是被長針紮得好想死,然後少爺出現,他說
喝下離魂湯就可以回家:
魂湯很重要,不能不喝,喝下湯,她才不會出手傷害公主
她是很壞、壞到底的孤僻女子,萬一傷了公主,少爺會心疼不捨…-一
『穎兒,你的內功昵?』
他知此刻追問時機不對,可這麼重要的事,他得弄清楚,才好對症下藥。
『我喝了離魂湯。』
乍然聽見離魂湯,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臉色蒼白。
那不只是化去內力。還是人間最可怕的懲罰能熬過這種折磨的人少之叉少,所以藥書直接將它歸類於無可醫治的毒物。
無可醫治……對.他治不了,他只能眼睜睜看穎兒在眼前,一點一點死去。
失控地,他摟住穎兒,大聲問:『你明知下場的,為什麼要服離魂湯?為什麼不反抗?』
『因為……』因為那是少爺要的呀!神情飄忽,穎兒垂首,累啊…·”
不問原因了,穎兒的態度已給足答案。只有少爺,少爺才能教她心甘情願:
『你怎能熬過來?』他喃喃問,不指望她回答;
怎能熬下來?記不得了,只記得少爺說過,她的命是他的,她無權毀去,這信念,助她一關
關挺過。
『胸口痛嗎?』音調低抑,那是絕望。
『痛。』壓壓胸口,她點頭又點頭,實話實說。
那麼,她的心肺壞了。
『腹部痛嗎?』
痛。』
她的腸肝胃也不行了。
『頭痛嗎?』
『痛。』
司徒先生每問一個問題,心便緊抽,他心疼唯一的徒弟,聰敏、青出於藍的好徒弟,他還盼
著少爺說服她,繼承衣缽。可眼下……她就要沒了……
『手腳關節痛嗎?』
『痛,從頭到腳痛到想哭,恨不得把身體拆成一塊塊,把痛的地方丟棄。』
高燒迷了本性,她靠在先生身上,嚶嚶啜泣。好痛,真的,痛到再不能克制時,她好想毀掉自
己.
『自己把過脈嗎?』
『嗯。』先生一句一句問,她一句一句答,她的時日已無多。
『明白自己活不過三十日嗎?』他恨自己的話,卻不能不問。
原來只剩下三十日?幸好,只剩下三十日,喘口氣,輕鬆,她的痛將卸下……
『少爺如不知情?』
當時.穎兒堅持隱瞞風凰蠍的後遺症,他不認為穎兒會將離魂湯的可怕說與少爺聽。
『不知。』
他猜對了。穎兒從不對人談論心事,這麼吃虧的事兒啊,她就是絕口不說,就是篤定一個人受。
『你不打算讓少爺知情,對不?』
知道又能做什麼?這病,無藥醫了:穎兒無語,他知答案。
他低身,自藥箱中取出藥瓶給穎兒,並倒出一丸讓她和水服下,他救不了她的命,至少,助
她不痛、不燒。
司徒先生說:『少爺不在府�,我不能放你出地牢,這藥你照三餐服下,就不會再發熱了。
好好照顧自己,等少爺回來,你要把事情跟他說分明。』
把事情說分明……先生的話像重錘,一舉敲出她的神智。對.她有好重要的事,得跟少爺說
分明。
穎兒扯住先生的衣袖問:『少爺去了哪裡?』
『他去杭州辦要緊事。』
『要緊事和肅親王有關係嗎?一』穎兒遲疑
問。
『你怎知?』他訝異。
少爺為保護穎兒,說什麼都不讓她知曉肅親王的事。
『求先生告訴穎兒。肅親王和少爺有什麼關系,我得知道,才能助少爺一臂之力。』
她的哀求眼光教人不忍,司徒先生輕歎,還有啥好瞞的,就算穎兒知道,也不過三十日光景。
因此,他說了,從肅親王通敵賣國開始,到將軍重傷、夫人被害.家�遭人侵入、少爺裝病,
再到他們如何追查夫人死因、尋找通敵證據、種離全被捕入獄,斷了若干線:-…一樁樁、一件
件,聽得穎兒驚心。
她一心要鐘離全父子償命,卻沒想過,會壞了少爺的計畫。但即使計畫破壞,少爺仍然為她讓鐘離全伏法。少爺待她,畢竟是好的。
『所以少爺到杭州,是為了找尋證據?』腦子恢復清明,穎兒又熊思考了。
『對,順利的話.再央求公主相助。這回,應可一舉扳倒肅親王。這些年,肅親王仗著朝中勢力作威作福、魚肉百姓,他貪污、圉地、賣官還雇一票江湖人士為他剷除異己。朝中大臣,凡與他不合者,他便使計誣人入獄,多少忠良有志難申……』
『所以少爺入仕,好險。』
『沒錯,他處處與肅親王對立,儼然成肅親王的眼中釘,但皇上厚愛,一來他對少爺有所忌憚,再加上公主下嫁,朝中有些對肅親王敢怒不敢言的臣子紛紛上侯府來,漸漸地,結成一股勢力,他們為百姓喉舌,上奏章舉發貪官,而那些貪官多半是肅親王的學生。因此近日來,少爺忙得無法分身。』
這些事,她不知情,助不了少爺,還惹少爺不快,實在無知……
『上回,你被禁後宮,少爺為救你,不斷入宮面聖,肅親王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自然是力挺皇後,不讓你回候爺府,他道你聰明美豔、是天下男子都喜歡的女子,說把你留在少爺身邊,對少爺公主的婚姻不利。你被禁,少爺不吃不睡,一心營救,可知,你能回得來,真該感激上蒼庇佑。』
那回,他們以為穎兒無望了,梁師傅甚至要少爺節哀。
那麼,離魂湯是不得已的選擇吧……司徒先生的話教穎兒釋懷了,說到底,少爺總是待她好她怎能處處讓少爺不順心啊!
重頭來過吧,她願意對公主親切,願意讓少爺歡心,即使這麼做,會教自己痛苦難堪,她都不介意.
『先生,少爺幾時才回得來?』
『不知,少爺至今尚無音訊。』
倘若少爺回來遲了,她等不及……不行,她得幫少爺。
『先生,能派人去杭州找少爺嗎?』
『做什麼?』
她從懷中掏出權杖:
『這是我從蘭兒身上找到的,她是肅親王的人,我不知她隱身侯府做什麼,我想,她在找尋對少爺不利的事物。』
這是個可怕消息。一直以來,他們以為肅親王身邊有他們的人,沒想到,肅親王也派人到少爺身邊。
『所以你用天堂粉殺她?』
不,若非情況緊急,身上除了打算忍受不住疼痛、用來自殘的天堂粉之外,再無其他毒物,
她想留下活口,讓少爺在她身上套問口供。
不過,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少爺有險。
略過問題,穎兒說:『我知道,她和一名黑衣男子有聯繫。那日,我昕她嚷那名男子冷杉。
我希望我想錯,但冷杉、冷桑、冷松、冷楓、冷樟……我記得江湖上有個神秘門派,養了群武功
一流的殺手,殺手都姓冷,並以木字起名,我擔心少爺的安危,先生可否……』
司徒先生當機立斷,『事關重大,我親自跑一趟杭州,倘若府�還有其他敵人,你留在地牢
反而安全、我去找粱師傅讓他過濾府�下人,你安心養病.等少爺回來,再一起商討大事。』
『我知。
『記得,按時服藥。』出地牢同時,司徒先生再叮嚀一次。
『是。』
先生走了,穎兒融唇輕語:『先生,要早點回來……穎兒時間不多…』
她聽話,她按時服藥、按時進食,她要精精神神的,見少爺最後一面。
先生說,這回拿到證據,便能扳倒肅親王,肅親王受制裁,少爺就會平平安安。
是啊,平安就好,平安才能長命百歲,她的少爺是有福澤之人,當然福祿壽皆備。
再見到少爺,她要試著解開誤會,那些被栽贓的事,她要一件件否認,對,她不必帶著遺憾去,她要對少爺心懷感激。
她真做錯了,她實在不該使小性子,少爺事總有用意,她該全心相信才對。
先生說,鐘離全被捕入獄,許多部署功虧一簀,但為了她中毒受苦,少爺不顧一切:先生說
她被抓,少爺不吃不睡,不斷入宮面聖,一心營救……還需要更多證明嗎}不需要了,少爺心中有她。
有她,就足夠,不要求多了,只要有她……
倘若有機會,她要對公主友善,往後,她不在了,公主要陪著少爺走過無數春秋,她怎能不心懷感激?
哎,入朝為官真是壞差事,才多久.少爺便和權貴對峙.難怪有人要怨『無端嫁得金龜婿辜負香裳事朝』,有人要恨『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想來想去,還是單純的日子易過,單純日子幸福得多。
記得那夜,閑來無事,少爺興致一來,剪下她的一簇頭髮,沾了膠貼在唇上,他們扮成商賈和小廝,大鬧鐘離平壹開的賭場。
進門,少爺使眼色,她把帶去的一百兩銀子堆上桌,二話不說押了大;
才一回台,淨掙了百銀,莊家紅眼,鼓吹要他們再押。
真不聰明呀,少爺的聽力何等敏銳,再押幾場,他們不過多賠數十倍.
但莊家鼓吹,他們索性配合。
押了,四倍八倍翻,他們連押了六個大,旁邊的賭徒鼓噪不已,莊家臉色鐵青,卻不得不捧出六千銀.
少爺本想見好就收,可不死心的莊家,偏要他們再押一回。
少爺挑挑眉,同意。
這回,骰子在盅�甩得嘎啦嘎啦響亮,莊家往桌上一擺,所有人都睜著眼看少爺押哪兒,好準備跟著下。
『押小,不會連開七個大。』有人大喊。
『押大,莊家就是賭咱們這份心思。』
意見紛紛擾擾.少爺不發一語,笑著給穎兒一個眼神,她見了.把六千銀推往小,這麼一個小小動作,讓莊家雙手抖個不停;
所有人全瞪住莊家。眾目睽睽,他想作弊也難,於是盅開,果然是小。
知不知一萬兩千銀有多重?
會壓垮人昵,幸而她和少爺武功高強,臉不紅、氣不喘,竟把那兩袋銀子給背了起來。
他們走一趟城東,那�住的多是貧戶,就這樣,一戶百兩,他們潛進別人屋於,留下銀兩,忙了整夜,天明才回到家。
這是他們第一次做好事,心情好得無可複加。她告訴少爺.原來富貴不是罪惡。少爺笑著回答,錢不髒,髒的是人心.
那年,她十三,他十八,從此,她總是用崇拜眼神望他。
她中毒後,兩人練輕功,少爺常要托著她的後腰,她才飛得上高枝。
便是這般.她習慣了少爺懷間位置,習慣少爺寬寬暖暖的胸膛.也習慣少爺低頭,溫溫的氣息染上她的頸項。
她記得月圓夜,兩人坐上屋頂,少爺說話與她聽,說那個古董鋪於的陳管事很糟糕。
怎麼糟糕呢?他嗜財如命,賺的銀子當金子看,捨進不捨出,偏偏在外養了小屋,錢全堆到外頭,家�妻小高堂苦哈哈,四處說侯爺坑人,請管事,薪餉給得摳門。
這話聽得穎兒展露笑顏,笑問少爺,何不辭了他便罷。
少爺說陳管事是個人才,他有極好的古董鑒賞力,雖苛刻下人,卻很有本事替鋪子掙銀子。
她也是一時興起,問少爺,要不要到小妾家�把錢給偷出來,交還給正妻?
她胡鬧,少爺也跟著鬧,於是他抱起穎兒,幾個飛身,飛進小妾屋內,好死不死,台該是陳管事遇貴人,讓潁兒與少爺撞上這一幕.
他們進屋時,小妾和情郎正在廳�,商討明日如何哄得陳管事把鑰匙交出來,兩人拿了銀兩
便遠走高飛。
穎兒氣不過,想替陳管事出頭,少爺拉住她,閃入櫃子後頭,要她靜心看好戲。
戲好嗎?她不知道,但真教人臉紅心跳。
因為櫃子後頭地方不大,穎兒整個人貼到少爺身上,少爺的心跳聲在耳邊,篤篤篤,震得她
的心,好慌張。
偏偏不知恥的小奎,拉了情郎進屋,一進屋便褪下衣裳,滾上臥榻,做起苟合之事。
呻吟、低吼,曖昧氣息迫得穎兒難以呼吸,一雙眼睛不知該往哪裡擺。
她抬眉,對上少爺的臉,少爺莞爾,伸手將她摟進懷中,長長的袖子掩去不堪入目的事兒,
他的心跳聲,取代了男女歡情聲。
偎著少爺,汲取他身上的氣昧,亂烘烘的腦袋,滲入絲絲甜昧。
就這般,少爺抱住她,很久,久到她開始胡思亂想,想著梧桐待老,鴛鴦雙死:摁著花陰月黯飛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那甜啊,一時時增添……
是他勾起她的腰,把穎兒的魂喚回:是他沖出去把兩個男女點了昏穴,也是他捏壞大鎖,把
�面的銀兩一一裝進包袱:從頭到尾她做的,不過是發呆。
隔天,發現銀子不翼而飛、小妾偷人,陳管事頹喪消沉。
少爺索性當一回好人,把管事的銀子再添上幾十兩銀,親自送到陳管事家�面,說是慰勞金
感謝他為鋪子費心力。
這舉動讓陳管事感激涕零,從此鞠躬盡瘁,把鋪子當成自家的事業,傾心經營。
商人?,無奸不成商。
都說了『莫作商人婦,金銀當卜錢』、『嫁得瞿塘賈,朝朝誤妾期』、『誰知嫁商賈,令人卻愁苦』,那麼多的詞兒,提醒大家,不嫁官、不嫁商,可她的少爺,既是官又是商,怎能嫁?
不能嫁,偏有那麼多的女子想嫁,到最後讓公主拔得頭籌,是運也是命,同命人才得相守,不同命……自是勞燕分飛。
無關了,有情還似無情?,她有心.少爺有義,此生足夠,若得來世,再談比翼雙飛。
『穎兒。』一聲輕唉,喚回她的冥思。
『師傅。』她奔到牢邊,抓住鐵條。
是梁師傅!他來放自己出去,少爺回來了!
『你還好嗎?』梁師傅口氣憂慮。
這孩子,苦啊!忍不住,他撫撫穎兒清瘦臉頰,在心底悄悄對她說聲對不起。
『穎兒很好。少爺回來了?』滿眼期盼,她想見少爺。
『對,他要見你。』
『師傅,少爺知道……』
『蘭兒的事?是的。我告訴他了。』
『冷杉呢?』
『說了。』
穎兒鬆口氣。很好,誤會解開,他們便可以好好說話,不鬧性子,不擺氣,就是要她對公主
釋出友善,也行。
『我們快去吧!』牢門一開,穎兒搶在前頭
跑去。
連半刻鐘都不想等了,她有滿肚子的話想說她要告訴少爺.此生難成,來生相約。她要告訴他,章斷,情難斷,琵琶弦上,曲續。
她連梳妝都不肯,直奔大廳,顧不得狼狽,
她就是要見少爺。
一腳踩進廳堂,想說的話瞬地消失無蹤,她
愣愣地看著公主在少爺懷中,輕訴款曲。
穎兒微張的唇,失去聲音。
『你在家�做了什麼?』
宇淵環住公主纖腰,兩人靠得好近,幾乎要額對額、頰碰頰。
很正常啊,他們是夫妻……這麼正常的事.怎把她的心絞出了酸澀湯汁?
『我裁了新衣,替你做了雙新鞋,你說牡丹俗豔,我便織了一幅雙蝶戲蘭被,回房你就能看
見;』
『玉兒,辛苦你了:』
『相公才辛苦昵.為國為家四處奔波,下回我要跟父皇不平,怎麼可以把辛苦差事,全丟給
你?』玉甯公主呱起嘴,愛嬌地躺入丈夫懷問。
『君為民做事,臣為君分勞,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哪來的辛苦?你別跟父皇胡鬧。』他笑捏
了她粉粉嫩嫩的頰。
真親密,難怪人人都說他們是天上人問再尋
不出的佳偶:
佳偶啊!當然是佳偶,有沒有看見少爺風塵僕僕,未休息梳洗,便急著與妻子隅隅私語?
穎兒想對公主釋出的善意被妒嫉取代,她啊,
該死的狹窄。
淒慘一笑,談什麼斷章、曲續呢?少爺與她無章、無曲,他的章章曲曲
全在公主身上。
只是累了青鳥殷勤、苦了明珠有淚,它們撮合不來無情心。
是笨?,望夫崖上,孤石相思,怎知那男子.在異地落了情根、種下心?
是癡愚,你在這頭心似金鈿堅,他在那頭贈妾雙明珠;你在這方,悵望江頭江水深,他在那方,坐結行亦結,結盡百年月。
更是呆,你要來生,他的來生有了新人,你的愁腸淚眼,君忘卻。
踉蹌,穎兒退兩步,想轉身離去,梁師傅擋在身後。
他在她耳邊輕語:『少爺要見你。』瞥見穎兒,宇淵目光不由地深濃。『我還有事要處理,
你先回房,我馬上過去.』
柳眼梅腮,芳心暗動,玉甯公主粉了臉,笑
道:『不急,正經事要緊.』
公主離開大廳,行經穎兒身邊時,停下腳步笑盈盈對她說:『穎兒姑娘大喜。』
她沒聽懂.什麼大喜?她何來喜事?
『少爺,穎兒來了。』梁師傅說。
拋下公主.穎兒進門,緩步向前。
『過來。』宇淵道。
她乖乖過去。
宇淵審視她,她的頭髮散亂,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紅唇失色,粉嫩的雙頰凹陷,她受的苦全寫在臉上.
抑下擁她入懷的欲望,他擺出嚴峻面容,拿
出肅親王府的權杖.冷聲問:『這是你從蘭兒身上找到的?』
『是。』
『你用天堂粉殺了她?』
『是。』
『為何不留活口?』
要怎麼答,說天堂粉是為了自己而準備?說除了天堂粉,她再沒別的東西可使?算了,解釋
難,就讓他認定她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好了;
見穎兒不答,他道:『把權杖的事忘掉,不要再提起。』
肅親王的事解決了?證據找到了?那樣很好,提不提權杖的確無所謂。
『是。』她應和。
『肅親王府來提親,皇後有意促合你和寶安公子,你意下如何?』
她……聽錯?
倏地一顫,猛抬眼,清靈的雙眼望住少爺,他要她和寶安公子…搖頭,她一定是聽錯
了。
『是皇後的賞賜,你不能反對。』他再補充一旬.
所以她沒聽錯?心涼,一分一分,她沒發熱,腦子卻昏昏沉沉,張眼,她想看清楚,對她說話的,是不是真的少爺。
真的少爺不會既不能反對,又問她意下如何?真的少爺不會拿商場談判那套對付她,真的少爺
……真的少爺怎樣?
真的少爺尋到真愛,不介意將她出讓。
心痛已極,想哭,卻遍尋不著淚水,她呀,心死絕,魂魄飛。
『我不能反對,少爺也不反對嗎?』目光黯淡,她幽然問。
『寶安公子有財有勢,況皇後收你為義女,封靖甯公主,他不敢虧待你的。』
只是因為皇後收她為義女,她就會被善待了?錯,皇後真正的想法恐怕是要把她趕離侯府,別妨礙少爺和公主。
她不笨,真的不笨。
『少爺不找證據了?不追將軍夫人死困?』穎兒問。
『兇手已經伏法,你很清楚。』別開身,她的透徹眼光逼得他說不出謊話。
『我指的不是鐘離全,是想消滅證據的肅親王。』
『那些全是謠傳.我走一趟杭州,已經把事情弄清楚。』
『那麼,肅親王作威作福、魚肉百姓,貪污圈地、剷除異己呢?』穎兒追問。
『那些並無實證,何況你嫁的是寶安公子,不是肅親王。』
所以,少爺要和肅親王握手言歡?所以,少爺把她當成禮物送進肅親王府?所以,她對少爺而言,什麼都不是……
心絞腿軟,顧不得禮儀,她跌入椅中,空茫。
她只是禮物啊,可以被犧牲的禮物……
寶安公子有多麼令人厭惡,他們都見識過,記不記得,少爺還叮嚀,他來訪,她別出面接待。
怎麼轉身,他竟要她嫁給寶安公於,還鼓吹起的財勢,能教她過好日於?
初接掌侯府那日,少爺要她牢記,往後碰上肅親王,要躲、要避,少爺當他是猛虎』而今卻要將她送入虎口?
這樣的少爺,她怎能誤以為他待她有心有情?
看不得穎兒的失魂落魄,別開眼,宇淵喚下人進門:『送小姐回探月樓,五日之後.寶安公子會親自上門迎娶.』
五日,不管她願不願,他們已定好迎娶日?垂眉,心傷……
沒有反抗,沉默無言,穎兒順從離去,只是那步履,一步步,沉重哀戚。
梁師傅上前,皺眉問:『這樣好嗎?不如把事情始末清楚告訴穎兒,叫她放心,我們一定會想盡辦法把她安全救出。』她的哀戚教人不忍。
『師傅不明白穎兒的性子嗎?倘若她知道事實,哪會乖乖不動手.她沒了武功,動手只會有
性命危險。』
傷心總比失去性命好。他要她活著,不管怎樣,都要她活著。
梁師傅歎氣。
少爺杭州行,方知肅親王搶先一步,拿走通敵證據。
密探得知東西就在肅親王府�,他們正想不出辦法如何搶回證據,皇後競傳來懿旨,封穎兒為靖甯公主,賜婚給寶安公於。
正好,趁著賜婚,他們可以正大光明進肅親王府,這回,再不容差池。
只是,可憐的穎兒,辛苦了。
[本帖最後由 c.c.2007 於 2008-3-19 02:26 PM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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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發表於 2008-3-19 12:40 AM 資料 文集 短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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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帷帳�,穎兒全身赤裸,她在間身穴處插上七七四十九根金針,助藥力行進。
她不想嫁給寶安公子。
但皇後賜婚,她不能不嫁,少爺要她出閣,她不能說不,那麼,一旦她走出靖遠侯府,便與少爺無關了吧?
她是清白女子,乾淨來乾淨去,怎容人玷污?
這五日她比誰都忙,采藥開爐,不眠不體,終是讓她煉出三顆回光丹。
回光丹,顧名思義,就是迴光返照丹,服下藥,她能立即恢復已失功力,然時效只有十二個
時辰,時辰到,血脈逆行,身亡。
十二個時辰夠了,夠讓她守住冰清玉潔身。
『小姐,該換嫁裳了。』丫頭在帳帷外輕喚。
穎兒沒應答,拔下一根根金針,收入皮囊中,她穿起單衣,將赤蠍粉系於腰袋內。今夜,誰都
別想動她。
推開帳帷,她發現一屋子人,玉甯公主領來六名宮女和老嫗.她下床,便被人拉進牧台前。
勻妝、梳頭、更衣,她望著自己一身榮華富貴……
她居然成了公主?
了不起吧!金釵銀簪插滿頭,玉環在腕間清脆響亮,串串晶瑩玉潤的珍珠環上頸子,她是公主。
玉甯公主走近她,拉起她的手,輕握。
『穎兒,咱們是真正的姊妹了,過往有什麼不住的地方,你大人大量,別同我計較。有空,
我會過府去看你.有時問,你也別忘了常回娘家看我們,好不?』
公主語氣誠摯,她希望和穎兒成為好朋友,因她是相公疼愛的穎兒啊!扯扯唇,她想對公主擠出一抹笑,可惜,微笑泡上膽汁,苦得教人蹙眉。
門口站著一抹頎長身影,穎兒抬眼,眼光落入一潭深沉的湖水問。
四目相交,都是千言萬語……
『啊,相公來了,你瞧,穎兒是不是美得教人不捨得眨眼?』公主發現宇淵,她攀上相公的手臂,將他帶入房內。
是很美,穎兒勻上新娘妝,紅嫩嫩的香腮,唇若花瓣,不知擦了什麼,香氣傳來,隱去她身上的淡淡藥香.
公主體貼,把宇淵推向穎兒。『大夥兒都出去吧,讓相公和穎兒單獨談談。』
一會兒,人都走光了,空空的屋子�,只剩下兩人。
穎兒坐著,宇淵站在她身前,她垂下頭,安靜。
來做什麼呢?防她挑惹事端?
安心,她不會。
半晌,宇淵開口:你不要多想,乖乖出嫁一切有我。』
一切有他?什麼意思,他日,寶安公子膩了厭了,他要出頭為她討回公道?不需要,她的公
道自己討,不靠人幫忙。
坐到對面,勾起穎兒的下巴,發覺她平日蒼白的臉色異常紅潤,是化妝的關係?
她凝望他,卻恨上自己,少爺要將她送出去她依然無法怨他。
大聲罵他吧,罵他給了想像卻又親手打破幻想,罵他教她誤解,誤以為兩人是女蘿菟絲,生死纏綿,豈知,他們原是天南地北單飛客,難比翼雙飛.
可是話含入舌間.吐不出。
『你說過,想恢復武功,回到從前,但不可能了。』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熱燙,不再冰
冷。
這話,她早知,從聖旨下,她便知兩人之間千山萬水難飛渡。
『不過,我們有另一番選擇,今夜過後。』他說得認真。
什麼選擇?他有公主、她屬寶安公子,兩人各覓幸福?搖頭,這樣的選擇,她不要。
『對你,我別無所求,我只要你平安健康活著.答應我,好嗎?』
穎兒搖頭,允不了,活著難,平安健康更難,咬唇,她終於發出聲音:『少爺,你快樂嗎?』
『你在,我才會快樂。』他不欺瞞。
怎地又來誆人.他就不怕她再次誤會,但是怎麼她又奢望起三千寵愛在一身?
深吸氣,穎兒大膽了,反正,她只剩十二個時辰。可,少爺要把我送走不是?』
是,送走她,等於送走快樂,所以,他不會讓她離開太久。雙唇囁嚅著,真心話終是沒出口
『你聽話,媒人怎麼說,你怎麼做,好嗎?他柔聲道。
他的溫柔和以前一模樣,記不記得,他老勾著她飛上屋頂看月亮?記不記得,夜風拂來,她
偎在少爺頸窩問,想像嫦娥與吳剛?那時,他的語調和現在一樣。
『我會。』偏頭,她沉吟少頃。『少爺.可否允我一事。』
『什麼事?』
『帶穎兒到屋頂上』最後一次,她要聽風在耳邊飛過,即使天未黑,月未明。
『好。』他連想都沒多想,抱起她,從窗口飛出去。
入夜,賓客酒酣耳熱,新房�,穎兒覆著喜帕,獨自一人靜坐床邊。
出嫁前,少爺抱著她飛上屋頂,並肩坐著,她和以往一樣,靠在少爺頸寓。
她把喜帕蓋在頭上,不見了眼前景色,在紅色喜氣想像,她是少爺的新娘子,想像結髮情深。
他們聊了很多話,都是和以前有關的事。
她說,若是有酒更好,他二話不說,飛掠而下,攜來好酒,倒滿樽,她硬要杯杯相碰,硬要兩手相交,他允了她的任性,於是她又開始想像想像那是他們的交杯酒。
說也怪,今日少爺由著她鬧,寵她,寵得她又不確定、不確定他心板上寫的是玉兒或紀穎。
然.為什麼哪裡重要?他仍舊把她送出家門送上花轎,送到寶安公子的手中。
穎兒扯下喜帕,行過天地禮了,她不再是少爺的人。
起身,她來來回回在屋�繞一圈,翻箱倒櫃找什麼?找黃金銀子啊!她想起愛財的陳管
事,倘若寶安公子發現新娘卷款潛逃,會氣成什麼樣子?
她要拿了錢財,再往城東走一趟,再訪一次貧戶,臨死前,多做善事,下個輪回,說不準兒
往生娘娘會編派她當個真正的公主。
卷了細軟,找不到東西可包裹,她看見掉在床角的喜帕,低身,才要檢起,競發現床下有一
口雕工精緻的箱子。
寶物在這兒!笑眯限,她得找條更大的布巾才裝得下。
穎兒拉出箱子,運氣、將鎖匙扭斷、打開,見到�面裝的東西時,倒抽氣。
那是龍袍,肅親王府�藏著一件大龍袍代表什麼意思,?君篡位!肅親王的野心?……她得快點告訴少爺。
只是,為什麼把這麼重要的東西藏在喜房?是了,迎親日,這�最安全。
想也不想,她將新繡的喜被扯下一大幅,折折迭迭,將龍袍裹進紅布�,未轉身,她先聽見
房門打開。
有人來了!她探手抓起懷�的赤蠍粉,一回
身,她就要讓對方躺下:
『穎兒。』
一聲低喚,是少爺?
猛然轉身,見到宇淵,話哽在喉頭。
他蕘爾。『我就知道你不會乖乖當新娘。』
『少爺過來,是要我乖乖當新娘子?』斂眉她朝後退一步。倘若少爺點住她的穴道,她想不
乖都難。
『不是,我是來帶你逃跑。』
逃跑?像陳管事的小妾和情郎?念頭起,臉發燒。她在想什麼啊!
『為什麼?』分明是少爺親手送她上花轎,倘若不想她嫁,何必多此一舉?
『你的問題真多。好吧,我到杭州……』他大略解釋,身在險處,無法……
穎兒恍然大悟,原來,又是為了保她。
『我猜,你不會袖手旁觀,更不會當個聽話新娘,所以還是瞞著你較妥當。』可瞞不瞞都一
樣,她就是學不來乖巧。
『東西得手了嗎?』穎兒問;
『得手了,粱師傅正趕往皇宮,那�有方大人接應著.現下,總管應該正在護送公主回宮的
路上。』有證據和公主,肅親王這回難脫身。
這是好消息,穎兒笑彎兩道柳眉,得意道:『幸好我沒有袖手旁觀。』
『什麼意思?』宇淵橫眉,她不會又做出什麼事吧?
『我找到一件龍袍,這東西呈上去,肅親王如何狡辯都不成。』穎兒把喜被攤開,宇淵望一
眼,心驚。天,不只通敵叛國,他還有篡國妄想。
宇淵輕道:『這下子,鐵證如山。』
『嗯,快走吧!』穎兒把龍袍系好,本想負在背上,後來想想.還是動手將它綁在少爺身上。
萬一,她逃不了,這東西遺失不得;方一眼,宇淵看透她的心思。
『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牽起她的手,兩人跑出喜房,門開,一群黑衣男子迅速圍上來。
穎兒心涼半截。她畢竟輕看了肅親王,即便最險處也最安全,他仍派出高手監視。
『少爺,中間那個叫冷杉,是他負責與蘭兒聯絡的。』穎兒背貼宇淵,屏氣凝神,緩緩退後兩步;
便是穎兒撞上蘭兒與冷杉,才會發生一連串事件吧?因為他們不能親自動手除去穎兒,否則府�大震動,他早晚會懷疑到蘭兒身上,於是制造事端,讓他親手對付穎兒。
他終是小覦了肅親王:望一眼身前的穎兒,分明是緊急狀況,他仍忍不住想笑。
笨穎兒,忘記自己失去武功,還搶在他身前保護,難怪司徒先生總說她是聰明人,卻老做愚蠢事。
大手展開,他把穎兒拉到身後。
同時,只聽得一聲怒吼,黑衣人發掌向宇淵臉上劈去,宇淵拉住穎兒,斜身略退,這掌落了空。
對方見他輕輕鬆松避開此掌,暗地吃驚;這個靖遠侯不是普通人物:
一時,十數名黑衣人紛紛抽劍,宇淵明知情勢兇險,仍回身抓住穎兒腰側,估准力道,往上一拋,將她拋到樹梢頭:
又護她?這時候了,少爺仍處處想她?他沒考慮過,便是沒有武功,她還可以使毒助他,再不濟,也能伏在背上,替他擋幾劍。
糟了,少爺的溫柔又要教她想入非非,實在是要不得呀!
胡思亂想間,宇淵出劍,後發先至,勢道淩厲,一出手,兩名黑衣人的有手便飛濺出幾點血紅。
他沒停下動作,一招風掃落葉,頓時,繈繈繈,幾柄利劍相交,激出點點火花,雙方都拚上
內力。
嫣然一笑,穎兒飛身下樹,自黑衣人背後突襲,皮囊�的長針發揮效用,她看准黑衣人背後穴位,紮入針,頓時,他仰翻過去。
穎兒順利搶過一柄叉薄又利的柳葉刀,刷刷刷,逼退了從旁躍入的黑衣人。
宇淵的武功以輕靈見長,東一劍、西一劍,足點地,他繞起黑衣人轉圈圈,瞬地,一名黑衣人腰問中刺,鮮血噴上同門,霎時,草地上點點鮮紅?教人怵目驚心。
回身?他看見穎兒隻身對付兩個黑衣人,吃驚,顧不得斜飛而來的劍尖,硬是飛奔到穎兒身邊,這一著,他後背中劍。
回頭,宇淵的劍尖趁隙指向冷杉眉心,將他逼退。
冷杉傷了少爺!
穎兒發狂了,向前竄越,平胸一劍刺出。
也是冷杉太輕敵,他算准穎兒武功盡失,食指輕彈,想把她的劍身彈開,沒想到這剜來得好快,嗤一聲,潁兒的劍從他前胸直透後背,直到死前一刻,他還不曉得自己做錯什麼。
血染得穎兒整頭整臉。誰說他們可以傷她少爺?她亂了心,劍招越使越快,卻已失了章法。
她沖入黑衣人當中,不要命的死攻,身上中了數劍,卻恍若未覺,宇淵來不及阻止,只好再躍入敵間,抓住穎兒手腕,飛身入屋。
門關上,她心怒未平,劍斜刺,差點擊上宇淵。
『穎兒!』他大喊;
她回神,鬆開手,長劍鏗鏘一聲,落地。
『少爺,你傷了……』說若,她驚惶低頭,撕下裙擺,替他紮起傷口。
又笨了,自己全身上下劍傷無數,卻只想著他的傷。忍不住,宇淵怒責:『那麼危險,為什麼不乖乖待在樹上}』
這回,她看得明白,少爺的憤怒是為著擔心
笑出一抹燦紅,她道:『不要緊,我恢復武功了
我們一起衝殺出去。』
『恢復武功?』
『不騙人,我服下迥光丹,它……能解去離魂散的毒。』她騙了人,卻說不騙,沒關係吧,反正是最終回。
『離魂散.是我在宮�讓你服下的藥?』
f是。』
『既是如此,你為什麼不早點吃回光丹。』
『因為迎光丹難煉,且我花好久時間才從藥書�面找到煉製法。』言語閃爍、避重就輕。終於能和少爺並肩.她不想把時問花在傷心上面。
『那就好,你的傷沒問題嗎?』
『不過是皮肉傷。』她驕傲道。
『好,我們一起出去。』有穎兒相助,如虎添翼。
十指相扣,他們相望一眼。
然未出門,刺客們先一步沖將進來,不出言兩人默契十足,一路,一個斷後,他們會平安走出肅親王府。
一時間,刀光劍影,宇淵挺劍,兩名刺客倒下。
穎兒的有腿中劍,鮮血直流,但她不倒,因她的少爺尚未安全離開招一招又一招,行雲流水每招都直職對方命門,瞬地,又一人臥倒。
『把劍放下!』怒斥一聲,肅親王出現,手�抓住一人。
眾人住手,宇淵定眼。是公主?她怎會出現在這�?
籟兒收手.與宇淵並肩,身子晃了兩晃,再站不穩,她跌進宇淵懷�。
『相公,救我!』
肅親王的匕首更深一分,玉甯公主的脖子瞬地見紅。
『鐘離宇淵,你當真以為鬥得過我?』肅親王冷笑。
『你敢傷公主?皇上不會饒你。』宇淵穩住氣。
放心,我不會傷她,也不會傷你身邊的靖甯公主,你死後,我會把兩個公主留下來,好好伺候我兒子。』
他存心激怒宇淵,只要殺了他,朝中再無人敢同他作對。
『肅親王好大的把握,你不怕皇上追究?』
『我自然有把握,就像我當年殺你爹娘一樣誰都追究不到我,哦,恕我失言,鐘離尉是上戰場殺敵受的傷,我不過喂了點東西給他,教他昏迷不醒,指證不出營�是誰通敵,他的死啊,算不到我頭上。至於鐘離夫人……所有人都曉得,她是死在大伯手�,那叫兄弟圍牆,可與我不相干。若不是鐘離尉太精明,把證據交給旁人,也不會累得我這幾年心驚膽顫。不過,都解決了,你一死,我就可以安安穩穩睡覺。鐘離宇淵?,
我不得不承認,你比你爹更精明,不過,再精明也還是栽在我手中。』
『果然是你。』
『之前,你只能懷疑是吧?恭喜,終於聽到我親口證實,可惜啊可惜,你活不過今晚。把劍放下,如果你還要公主活命的話。』
『別放!』穎兒搶先阻止。
宇淵望穎兒一眼.苦笑。終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輸在最後一著。
『穎兒,答應我,想辦法把公主救出去。』接著,他把手中長劍往地下一拋。
他沒聽她?他把公主看得比自己的命重,比父母親仇重要?淒涼……
少爺錯了?沒錯,他與公主是一世相守的夫妻,到死都不能離棄,錯的是她,她以為少爺會為了她珍重自己。
在宇淵之後,她也拋下柳葉劍,把自己的腰
帶交到他手中,在他耳邊輕語:『少爺,別放掉
我,閉氣……』
語畢,穎兒抓出一把赤蠍粉往外灑,一時間近處來不及閉氣的黑衣人、肅親王與公主,昏的昏、倒的倒。
站在後頭的寶安公於見情勢不對,忙扯開喉嚨大喊:快追.一個都不准給我跑掉!』
宇淵左手托住昏迷的公主,有手拉起穎兒的腰帶,施展輕功,從王府後院逃跑,幾十個人緊追在後,片刻不肯放。
終於,他趁隙飛身出王府,往山林飛竄,那�,梁師傅埋伏了一支接應隊伍,只要到那�,便得救了。
但王府的侍衛越聚越多,他們從四面八方圍來。
看來這場賜婚,他們各懷鬼胎,宇淵要偷證據,而肅親王要他的命。幸而,肅親王的注意力全落在宇淵身上,沒想到他會另派人竊取證據,更沒想到不安分的新嫁娘會發現重大秘密。
宇淵絲毫不敢大意,飛身竄出。
來到最崖邊,底下深谷數十丈,他小心翼翼。
懷問,玉甯公主尚且昏迷不醒,而穎兒腳步緩滯,速度慢了下來,她血流過多,漸失元氣。
宇淵緊抓住穎兒的衣帶,再一會兒,再忍上一會兒,馬上有人接應。
念頭方起,王府侍衛發現他們的行蹤.不知是誰下令,『放箭』聲起,羽箭向公主方向飛來。
急切間,他只有兩個選擇,一是任羽箭射到公主身上,一是放掉穎兒,動手將箭撥開。
同樣的選擇在穎兒腦海�。少爺會怎麼做?
來不及猜測,似慢動作般,她看見少爺鬆開五指,瞠目驚惶,他放掉她的衣帶,接起羽箭。
她的身子往深谷下墜,滿目的不解與絕望;
他終是選擇公主,選擇摯愛,選擇……放開她……
無助、哀怨……她一心為他啊,竟落得孤鸞魂斷……
她以為少爺總是護她-…”絕望……心碎……少爺終究放開手……
風自耳邊掠,心絕情斷…
情況很快被控制,安排的人接應了他們,宇淵放下公主,以一敵十,將王府的人連同寶安公子制住。
『公主沒事,她只是中了赤蠍粉,我已讓她服下解藥。』司徒先生向前報告。
千裡迢迢,他從杭州趕回京城,一回侯府.知道狀況,馬上加入接應對伍。
宇淵沒心思同司徒先生說話,吩咐隊長召集大家,他要回頭救穎兒。
司徒先生搶到宇淵面前急問:『少爺,穎兒呢?』
他該救回的是穎兒,不是公主,為什麼公主在,穎兒卻不見蹤影?
『我正要去救穎兒,她從懸崖邊掉落。』他會將她救回的,他有把握。
司徒先生驚得說不出話,穎兒怕是粉身碎骨了。
見先生吃驚,宇淵拍拍他的肩。『別擔心,穎兒恢復武功了,她的輕功不錯,能減緩下墜速度,我現在要到穀底尋她:』
『少爺……你知道你給穎兒服下的是離魂散?』他遲疑問。那是無藥可醫的。
『對.但穎兒找到醫書,煉了回光丹,所以武功恢復。』這種時候,穎兒的聰敏盡顯,她是個了不起的人才,不只他,認識穎兒的人都認同
『回光丹?』先生喃喃自語。
『少爺,人召集好了。』領隊者上來回話。
『好,馬上出發。』他回頭對先生說:『咱們別多談,我得快點把穎兒救上來。司徒先生,請你先回府做準備,等我帶穎兒回來,還要偏勞你。』
『少爺,別去了,你救不了穎兒。』司徒先生淡道。
司徒先生槁木死灰的表情駭著他,他反手抓住先生的肩膀問:『什麼意思。』
『穎兒中了鳳凰蠍毒,若一日不習內功,五腑六髒會慢慢衰竭,你讓她喝下離魂湯,別說
一日二次冷熱交替的苦楚,光失去內力,她就活不過百日。』
什麼?先生說的話怎地難解。
『把話說清楚,什麼叫做冷熱交替苦楚?什麼叫做活不過百日?為什麼從來沒人告訴我,穎兒必須日日修習內功?』
『不說,是穎兒不願少爺擔心。離魂湯是毒不是藥,它不只散人內力,還教人痛不欲生,穎兒服下離魂湯能活下來.我已驚訝得不知該佩服或是心疼,真的,沒有幾個人熬得過這種苦,所以,它才叫做離魂湯。』
宇淵猛地想起,丟在地上不及藏起的匕首,那時,她已經苦得熬不下去了,是嗎?她不見人不鬧脾氣,是身體的苦痛讓她沒力氣應付,她躲起來,不是孤僻,而是為了不叫他擔心……
那麼,他到底做了什麼?
跳起身,他大吼:『就算她只剩下百日,我也要將她救起。』理智盡失,他狂怒不已。
先生抓住他,悲慟。
『沒有百日了.她吃下迥光丹,武功雖恢復但十二個時辰後,血脈逆行,死路一條。少爺,穎兒死了,在她坐上花轎的時候就死了,不必再找……』
十二個時辰?死了?是他親手送她上花轎、親手害死穎兒!
穎兒死了、死了.迥光丹、迴光返照.他居然聯想不出。
難怪她臉色紅潤、手心溫熱。難怪她要同他飛上屋頂,要同他喝交杯酒。還說懂她,他幾時懂穎兒了?懂的話,怎會逼她喝下離魂湯、怎會要她嫁入肅親王府?
鳳凰蠍、離魂湯、回光丹,是他一步一步將她逼入死亡絕境。
穎兒死了……穎兒死了…叫他亂魂飛,神智模糊。是他親手放掉穎兒.她怎不怨,不恨……
宇淵臉上肌肉痙攣,神情可一陣,豆大淚珠滾下,他仰天嘶吼。
傷心已極,悔恨無窮,提起手掌,砰地一聲拍在太樹上,登時.擊得大樹攔腰折斷;
少爺,別放掉我……
穎兒要他別放手啊……懂了,他懂得她眼底的絕望,懂得她的無助,懂得她的淒絕笑容……
倏地,閃電劃去,清清楚楚映出他猙獰的面容。
宇淵大叫一聲:穎兒!』然後向懸崖邊直奔。
雷聲轟隆轟隆,大雨傾盆而下,他腦海一片混沌,渾不知身在何處。他嘶聲呼號,狂奔亂走奔上山峰,奔入深谷。
穎兒昵?他的穎兒昵……
[本帖最後由 c.c.2007 於 2008-3-19 01:17 PM 編輯]
尾聲
春去冬來,時序匆匆,孤墳上,日日人憑弔。
大掌撫過墓碑上的字跡,一字字,是她的血他的淚。
穎兒死去整整五年,五年來,他不知生活是何種滋味,他日復一日,月複一月,做著沒有意
義的事,賺錢、賺錢、賺錢:…一然他賺得全世界,卻再也賺不回當年的幸福。
穎兒死了,帶走他的知覺。
那年,相思樹被砍去,他又重新種起來,新槲結滿紅色果實,一顆心、兩顆心,每年豐收、每年收拾滿地落心.他把它們收了一甕叉一甕,留待……
留待穎兒魂魄歸來,讓她繡起荷包時,有許多鮮紅豆子可裝填。可是,她的針術功夫進步了嗎?也退是同往昔一般,一個簡單的『淵』字,繡得歪歪斜斜,真冤』。
是冤啊,冤了他的心、她的情,冤了兩份相屬情意,就這樣煙消雲散。
懲罰他吧,懲罰他一生一世再不快樂。懲罰他的心,隨著她的屍骨埋進陰暗幽黑的泥地�,不見天日。
『穎兒,忘記你的探月樓嗎?怎不回來探探探探我的寂寞孤寂。』
他是皇上倚重的靖遠侯、是玉甯公主駙馬,也是全京城最富貴的人物,可這樣的他,怎麼能夠寂寞,對生活失去想望?
舉起滿滿的酒杯,在地上灑落。那年,他把自醉語樓女掌櫃那邊昕來的故事,對穎兒說:中……每當家�生了一個女娃兒,便釀起幾壇好酒埋在樹下,待女兒出閣時,挖出好酒,宴請賓客這酒叫做女兒紅。』
穎兒問:『倘若女兒不及出閣便天折了呢?
『一樣把酒挖出來,不過這酒不能叫做女兒紅,而叫做花雕(凋)了。』
穎兒故事聽得癡了,也學著在耕下埋酒,那年,她穿上鳳冠霞披,他沒挖出女兒紅,因他知道,假戲不能真作,他要等到情人終成眷屬日,才掘出女兒紅大宴賓客,哪裡知道,淪落今日,孤魂相伴,獨自品啜花雕。
天?,倘若上蒼有靈,請在下一世為他們再一次安排際遇.別讓他們就此錯過:……
一口口花雕灌下肚,可是他的花兒早凋,今生無望,願來世……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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