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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4 19:33:48

前言:

柴子夜外表出色,不少人想栽培她進五光十色的演藝圈。
但天生叛逆的她完全沒興趣,深居簡出過著很「宅」的生活。
她寫專欄、寫影評、寫盡都會男女的糜爛與墮落,
沒想到她的毒舌與辛辣,會招來這個惡名昭彰的男人的注意,
他追求她的花招百出,甚至自願當起她的男僕、供她使喚……

盧森富有迷人,坐擁香車美人,讓所有男人眼紅、女人愛慕,
獨獨有個女人老是惹惱他,篇篇專欄都跟他有仇、嚴厲撻伐他。
他忍不住想會會她,看她是否又老又醜沒人要,缺乏愛情滋潤,
誰曉得這一見面驚為天人,讓他到了茶不思飯不想的境界──
他要她,非得到不可!只是這一次恐怕沒這麼容易……


第1章(1)

  「美女之於男人,就像名牌包包之於女人,女人放進包包裡的皮夾證件手機,隨時可以拿出來擺進另一個包包,同樣的,男人對妳說的甜言蜜語,轉個身也能對另一個,或者同時對另外十個女人說……」

  凌曼雪躺在柴子夜屋裡那張足足可以容納四個人的仿古大木床,念著雜誌上的專欄,文中絕妙之處,令她莞爾一笑。

  「……你什麼時候見過女人拿著一個十年前的舊包包,臉上依然春風滿面?」凌曼雪接著讀。「將心比心,男人當然希望帶在身邊的女伴永遠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漂亮美眉,所以嘍,別傻了,控訴男友花心希望他回心轉意,其實只是公告天下自己已成了過季滯銷品。」

  讀完整篇「又酸又毒,左批右貶」的兩性文章,凌曼雪哈哈大笑,拍案叫絕。

  「我記得裡頭沒寫笑話。」該篇文章的專欄作家柴子夜瞄凌曼雪一眼,見好友笑到滿床亂滾的反應,只覺額間頓時拉下「三條線」。

  「小嬿,妳說妙不妙,子夜居然把女人愛買名牌包的行為跟男人花心拿來相提並論,還說得頗有道理,那以後全天下的老婆是不是都不能怪老公亂瞄年輕美眉?」凌曼雪拉著身邊的好友簡妤嬿問道。

  「幸好我對名牌包沒興趣,所以還能理直氣壯拷問我老公。」簡妤嬿幽默說道。

  「最好妳捨得『拷問』妳老公。」柴子夜佯裝要搔她癢,手才舉到半空中,簡妤嬿已經花容失色,嚇得縮成一隻小蝦米。「這麼怕癢,肯定讓妳老公吃死死的。」

  「我是以柔克剛,我老公都不知道有多疼我。」簡妤嬿不服氣地抗議。

  三個女人自學生時代相識至今,一直是最親密的知心好友,在凌曼雪、簡妤嬿接連步入婚姻後,懷抱單身主義的柴子夜的家便成了已婚好友回味單身的最佳去處。

  「這裡還有一篇我也覺得很有意思。」凌曼雪抽出另一本雜誌,找到柴子夜筆名為「干物女王」的專欄,念給簡妤嬿聽——

  「女人喜歡買名牌、用名牌,隨便一件當季單品花掉一個月薪水,眉頭皺也不皺一下,彷彿身上少了名牌就完全沒了自信;

  「同樣的,女人費盡千辛萬苦收服了個鑽石單身漢,當然要搞到眾所周知以確保自己正宮娘娘的地位,不過小心哪,名牌服飾用過了可以用『二手價』出售,但男人可不像女人那麼有肚量,能夠欣然接收別人的二手貨,儘管他自己已經不知轉過幾手了。所以,女人吶,戀愛時,還是低調一點好!」

  「這篇哪裡有意思?」簡妤嬿鼓頰嘟囔著。「什麼『一手』、『二手』,把女人比喻作商品,我不喜歡。」

  柴子夜淡淡一笑,不介意好友的評論,她的文章一向犀利毒辣,單純善良的簡妤嬿覺得口味太重也是正常的。

  「小嬿,妳不看八卦雜誌所以不懂,子夜這兩篇文章其實都是為了修理一個男人。」凌曼雪早料到簡妤嬿的反應,摸摸她的頭,讓她消消氣。

  「修理誰?」簡妤嬿不解。

  「前一陣子不是有一個叫田晶晶的女明星吞安眠藥自殺未遂,鬧得轟轟烈烈,天天報紙都是她的頭條。」凌曼雪繼續說明。

  「嗯……好像有點印象……」

  「那個田晶晶之前向媒體爆料,說『帝京集團』的盧森對她展開熱烈追求,媒體當然就去詢問盧森,盧森沒有否認也沒承認,後來,田晶晶吞安眠藥被救,暗指盧森對她始亂終棄,媒體就又去追問盧森,沒想到盧森竟然不屑地說他對『二手貨』根本沒興趣,那個女人的自殺與他完全無關。」

  「好過分喔……」簡妤嬿聽完氣呼呼地說。

  「所以這個『二手貨說』就是引用盧森的話,暗暗修理那個惡質的男人。」凌曼雪說完,臉上掛著大快人心的滿意笑容。

  「子夜,這樣不夠,妳應該要指名道姓寫出那個盧森的惡形惡狀。」連簡妤嬿這麼好脾氣也忍不住動怒。

  「其實,那個田晶晶也是一天到晚自爆緋聞,爆到我都懷疑她是不是花癡,我從一個認識她的客人那裡聽說,她吞安眠藥吞過五、六次了,每一次都那麼剛好被人發現,根本是作戲,才救回來就傳簡訊給記者,通知他們她在醫院。」凌曼雪提出另一個角度的看法。

  「怎麼這麼複雜……」簡妤嬿這下分不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了。

  「所以兩個我都修理。」柴子夜翻著她的旅遊雜誌,輕描淡寫地說。

  「是說……子夜,他得罪過妳?」凌曼雪好奇地問。「我最近出席一些活動,發現現在無論是年輕女孩還是貴婦,最常討論的話題都是那個盧森耶,為什麼妳這麼看他不順眼?」

  「他不是得罪我,是得罪我媽。」柴子夜笑說。

  「得罪伯母?」凌曼雪思忖著這相差少說三十歲的兩人是如何結下樑子的。

  「上個月盧森出席香奈兒的早春系列發表會,他跟媒體說,他心目中最能穿出香奈兒優雅知性的味道的東方女人,只有香妃女士。」

  「香妃,誰啊?」簡妤嬿對這些名人、明星認識有限,滿頭霧水。

  「我瞭了……」凌曼雪睜大聰慧的美眸,忍著笑。「是伯母那個時期的電影明星……大概比伯母晚個幾年出道。」

  「沒錯,」柴子夜點點頭。「誰教那個盧森眼拙、腦容量又小,居然沒想到我媽的名字,就得罪她嘍!」

  柴子夜的母親年輕時是家喻戶曉、響噹噹的電影明星,在那種化妝技術不佳,整型技術尚未風行的年代,她已美得驚為天人、教人屏息,更是當時所有男人的夢中情人。

  柴子夜遺傳了母親的古典秀麗,但卻有著與外表截然不同的叛逆個性。

  「噗——」凌曼雪愈想愈有趣,愈笑愈大聲。「那個盧森肯定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哈哈!」

  「人家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柴子夜扮了個無可奈何的鬼臉,事實上對那個風流花心、惡名昭彰的盧森完全沒有任何愧疚之意。

  午夜,盧森獨自走進一間藏身於商業大樓裡的會員制私人俱樂部。

  甫進大廳,俱樂部經理羅傑像早已收到通報似的,急急走向前來迎接。

  「哎唷,『二手男』!今天怎麼有空蒞臨我們這間小小酒吧啊?」羅傑穿著一身銀色金蔥大喇叭褲西裝,擺出媒人婆般的三八手勢,閃爍著指間駭人的大戒指。「咦咦咦?你自己一個人,沒帶漂亮美眉?」

  「你跑這麼急就為了想挖苦我幾句?」盧森聽到羅傑那句「二手男」,面無表情地瞥他一眼。「幫我弄個安靜一點的位置。」

  「人家我們今晚是六○年代之夜,很熱鬧,沒有安靜的位置,而且你的服裝也不及格,得先換上我們準備的禮服才能進去。」羅傑故意用嗲到很欠扁的聲音說話。

  「今天沒心情玩,帶路吧!」盧森意興闌珊地說。

  「為什麼沒心情啊?是雜誌銷量不好,還是讓你動心的美女愈來愈少?」羅傑跟他熟,明知他哪裡痛,還故意往下挖。

  盧森的爺爺是「帝京集團」的創辦人之一,而「帝京集團」旗下的事業體涉及電影、電視、唱片、經紀等凡是跟娛樂有關的行業,人脈三教九流,財力更是雄厚。

  多少人羨慕他含金湯匙出生,要什麼有什麼的大少爺生活,就連他玩票性質創辦的雜誌社,雜誌銷量也跌跛所有人的眼鏡,屢創紀錄;這麼好命的人還心情不好,這不是教其它人都去撞牆算了。

  「你會不知道我為什麼心情不好?」盧森瞇起眼看他。「我看你是嫌最近生意太好做,客人太多是不是?」

  盧森最近真是諸事不順,被一個不認識的花癡女纏上就算了,還莫名其妙跑來一個叫「干物女王」的專欄作家,別人吃包子她喊燙,沒她的事她也硬要跳出來插花。

  從她文章見報的那一天,風流倜儻、瀟灑不羈的他,在朋友間就多了個綽號——「二手男」。

  怎麼聽怎麼不帥的綽號。

  「開玩笑的啦!」羅傑聽到這兒,立刻換上正經表情,語氣也恢復正常,拍拍他的肩,諂媚道:「你不是會為那種文章動氣的人吧!」

  「那種靠八卦新聞、捕風捉影吃飯的不入流專欄作家,我生氣?」盧森哼笑一聲,鬆了鬆栗色條紋領帶,吐出胸口的鬱悶之氣。

  「沒錯,不值得生氣。」羅傑點頭附和。「搞不好其實她暗戀你很久了,得不到才想毀了你。」

  盧森的風度翩翩是眾所皆知的,羅傑就是知道他脾氣好,才敢跟他開玩笑,不過,聽他說話的口氣,這次的專欄風波,似乎真的惹惱他了。

  「你曉得,有些人自卑到了極致,會發展出攻擊別人來得到快感的變態心理,我們應該同情她一輩子只能躲在山洞裡,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羅傑為了迎合他,拚命編派那個作家的不是。「你光看『干物女王』這個筆名,就知道那傢伙九成九長得像恐龍,因為她從不在媒體前曝光。」

  「怎麼感覺你火氣比我還大?」盧森笑了。「算了,別這麼缺德,我既不想被恐龍攻擊,更不想被恐龍暗戀。」

  「嗯,別氣了,待會兒我找幾個漂亮美眉過來陪你喝酒解悶。」羅傑笑臉盈盈地陪他進場,帶到一個清靜不被打擾的角落。

  不過,盧森的人緣太好,玩咖朋友也很多,根本不需要羅傑安排,他人都還沒坐下,眼尖的人已經發現他,一個傳一個,紛紛朝他那桌靠攏。

  每個男人都曉得,盧森的身邊永遠有美女環繞,而女人也瞭解盧森對美女格外呵護備至,風流卻不下流,十分有紳士風度,所以很安全。

  羅傑話都沒能多說幾句便被擠出人群外,他雙手一攤,早料到了,有盧森在的地方,怎麼可能「清靜」?

第1章(2)  

  「森——」這時,一個美艷高,穿著改良式低胸蕾絲旗袍的美人從人群中走出,硬是擠進盧森身邊的位子。「森,你看過這本雜誌嗎?」

  「又是雜誌……」盧森一聽,閃過不祥預感。

  「我朋友說裡面有一篇文章是在罵我的,可是我怎麼找就是沒看到我的名字啊……我還跟他打賭。」女子辛苦地就著霓虹燈光翻找雜誌。「你比較聰明,你幫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他瞧她一眼,這個他曾受她美貌吸引而追求過的女人,以前就知道她不聰明,只是沒想到蠢成這個樣子,什麼叫「沒看到名字就不是寫她」?

  難道她不曉得最近那個「干物女王」的專欄一次也沒提到「盧森」兩個字,可是全天下眼明的人都知道文章裡的男人指的就是他嗎?

  算了,他不該期待一個女人既有身材同時又有腦袋,這太苛求了。

  女子找到那篇主題為「女人是真笨還是裝笨」的文章,推到盧森面前。

  盧森一瞄,又是「干物女王」!

  這女人到底從哪裡冒出來的,怎麼突然之間滿天都是她的文章?!

  他的好奇心立刻被挑起,捧來雜誌,細看文章內容。

  一看,原本已經夠鬱悶的心情,雪上加霜,臉色愈來愈僵硬。

  這篇文章拿他上個星期帶一個剛出道,代言電玩廣告的女明星去夜店玩,被拍到一張「疑似親熱」的照片來做文章。文章寫道——

  有些男人自稱有品味,走在時尚尖端,但看上的女人卻永遠是「巨乳、細腰、俏臀」這種重口味,大概是以為女人胸大無腦,容易騙到手,事實上,經常被他認為好騙的女人設計了還不自知,所以說,男人才真正是見到「大胸」就「無腦」的動物……

  盧森記得那張照片出來隔天,就有媒體踢爆其實是那名電玩女星自導自演,利用他炒新聞。

  「是不是寫我的啊?」女子焦急地問。「真的是罵我嗎?」

  盧森合起雜誌,抬起頭望向眼前的美艷女子,面無表情地說:「不是。」

  現在,他開始懷疑她到底是白癡還是白目了,是真擔心自己的負面新聞,還是故意拿這本雜誌來氣他,報復他跟她出去過一次就再沒主動打電話給她?

  「對嘛!我就說上頭明明沒有我的名字。」女子誇張地鬆了一口氣,嬌滴滴地偎向他。「森,你好久沒約人家出來跳舞了……」

  盧森這時對身旁這個女人胃口盡失,不管她是真笨還是裝笨。

  他只愛美女辣妹沒錯,可是「干物女王」有件事說錯了——他從不「欺騙」女人。

  「森……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女子的手親密地搭在他精壯的胸膛,頗有向在場其它女人示威的意味。

  「沒事。」盧森好風度地沒露出厭惡表情,只是不著痕跡地將她推開。「我最近在追一個女孩子,不希望她誤會,所以還是保持點距離。」

  「怎麼這樣……」女子立刻醋勁大發,但很快就因「失寵」而被其它人擠走了。

  「盧森啊,我真的被你害慘了……」同桌一位經常和盧森混在一起的男模特兒抱怨道。

  「我怎麼害你了?」他自己都慘到沒地方哭訴了好不好?

  「我昨天跟一個身材超好的辣妹搭訕,結果被拒絕了,而且她還用四個字形容我,讓我當場下不了台。你猜,是哪四個字?」

  「不知道。」今天不是元宵節,他沒心情猜燈謎。

  「她說我『大胸無腦』。」男模特兒直直地盯著盧森,忍了幾秒,才終於爆笑出聲。「我的媽呀,那個叫『干物女王』的作家也太有創意了吧,居然能想出這種成語,哈哈!」

  原來,那個男模特兒搭訕辣妹的故事是編的,真正的用意是要拿「大胸無腦」四個字來挖苦盧森,沒辨法,誰讓他富有、迷人,坐擁香車美人,要什麼有什麼,好命到讓所有男人眼紅,好不容易逮到他衰神附身的時機,當然要吐吐心中悶氣,平衡一下。

  「這樣叫創意?我看你還是別出來混,回家多讀點書吧!」盧森知道這些酒肉朋友一定會拿這些事出來開玩笑,裝出無所謂的樣子,其實一肚子火,燙到他快胃穿孔了。

  朋友見他不介意,便大肆地討論起這個膽敢挑戰娛樂大亨「金孫」的「干物女王」究竟是何方神聖,坐在那兒一句不吭的盧森則是愈聽愈不是滋味。

  他伸手端起桌面上的威士忌,灌下一大口。

  接著,他突然起身,不顧眾人的驚訝目光,快步走出俱樂部,拿起手機撥給雜誌社的總編輯。

  「我要妳立刻聯絡現在最紅的專欄作家『干物女王』,就說我們雜誌社向她邀稿,然後,想辦法弄到她的地址給我。」他字字像從牙縫中擠出,鏗鏘堅定。

  他決定去會會這只隱身在文字後的世紀大恐龍。

  一個星期後,盧森終於拿到「干物女王」的地址,並且以簽訂薪資合約為由登門拜訪,當然,原本代表雜誌社簽訂合約的是總編輯,但真正登門的是他。

  他想見她一面不是為了報仇,也沒任何要羞辱對方或給她難看的念頭,站在商業利益的角度,她那種尖銳批判,有自己獨特見解的文章不少人愛看,也能造成討論熱潮,很有市場,他在商言商。

  當然,被批判的對象是自己時,困擾是一定有的,但並不會因此減損他的帥氣與魅力——他自我感覺良好地釋懷前些日子的鬱悶。

  所以說,今天他不只提供她工作機會,根本是佛心來的。

  如果這個「干物女王」真的又老又醜沒人要,因為缺乏愛情滋潤導致她如此憤世嫉俗、心理不健全,他倒可以犧牲幾個交情沒那麼好的朋友,讓她嘗嘗戀愛的滋味,導正她扭曲的心靈——他惡劣地在心底嘲諷著。

  盧森找到地址所在的這棟大樓,請管理員通報後,順利地搭上電梯,來到最頂樓。

  意外的是,沒想到會在鋼筋水泥大樓裡看見一扇厚重的「木門」,旁邊的門牌寫著的正是他要找的那個地址。

  這層樓其它三戶人家都是統一的白金鐵門,獨獨他眼前的這扇門竟是古色古香,看來有些年代的古董木門,他還注意到門邊垂掛著黃銅製的文字鎖。

  這別出心裁的設計給了盧森一種特別的感覺,也許,門後的那個女人,不一定真的那麼倒他胃口。

  若按羅傑的猜測,搞不好她真的在某個場合看過他,對他一見傾心,可因他身旁始終美女如雲,令她相形見絀,自卑不已,最後由愛轉恨,開始批判他的花心,並且也順便把他身邊的女人修理一番。

  等等屋裡的這個女人一打開門,發現門外站著的是她朝思暮想卻始終近不了身的世紀美男子時,臉上會出現多令人爆笑的呆愣表情?

  盧森因自己天馬行空的想像樂不可支,足足在門前站了十幾分鐘,直到同一層樓的住戶出門,開啟鐵門的聲音才中斷他的「自導自演」。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原本就已經夠瀟灑迷人的髮型,拉平身上的襯衫,然後挑起門上的獅頭銅環,叩了叩門,很快地,裡頭傳來女人的清亮嗓音——

  「稍等一下!」

  聲音還不錯。

  他屏息等待,原本只是想來稍稍嚇她一下的捉弄心情,這時卻多了點莫名的期待,至於期待什麼他也說不上來。

  這時,門「咿呀」一聲地開啟。

  盧森噙著抹帶點邪氣的笑意,打算迷死這個可憐的女人。

  但他萬萬沒想到,當他看見門裡的女人時,真正呆愣住的竟是自己!

  這女人未免也……太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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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4 19:35:07

第2章(1)  

  柴子夜打開門,發現門外站著的不是和她約好的曲總編,而是一名身材挺拔高挑,打扮時尚,眉宇間自信無畏,渾身散發著「生活優渥、自命不凡」氣味的男子。

  他有雙黑白分明的眼,乾淨得會讓人誤以為他是什麼正人君子而放下戒心,極其俊逸的五官在一身俐落合身的衣物襯托下,顯現出貴族的優雅氣息,壞就壞在唇畔那抹似笑非笑的揚起,彷彿可以放電,邪惡流氣。

  她當然知道他是誰,在「秀文化」的曲總編打電話來邀稿,她就料到跟自己最近幾篇拿他們雜誌社發行人的花邊新聞來影射社會亂象的文章有關,所以,見到盧森親自登門,她沒有太多意外。

  不過,為了幾篇根本沒指名道姓的小小文章如此大費周章,只是更凸顯這個男人的器量狹小罷了。

  這時,站在門外的盧森出神地望著眼前留著一頭慵懶蓬鬆長髮的女人,突然間想不起來自己到底來幹麼。

  她有一雙清澈含露、桃花很重的漂亮眼眸,直挺清秀的鼻樑和讓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的粉嫩美唇,清透白皙的膚色及纖細嬌弱的身材,清麗脫俗得彷彿天上仙子降落凡間,一見到她,他就有種「中招」的暈眩感。

  「你喜歡站著談事情?」柴子夜嗤笑問道。

  她很習慣男人第一次見到她時各種呆愣、笨拙的反應,只是沒想到「閱人無數」,成天泡在美女堆裡的盧森也不過是肉眼凡夫。

  聽見問話,盧森回過神,瞧見她眼中的嘲諷,也不惱怒,反而用一種難以置信、讚歎的口吻稱讚她:「在我進門之前一定得先告訴你,你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麗的女人。」

  這種溢美之詞,柴子夜一點也不領情,轉身入內,冷冷地說:「進來吧!」

  她猜想,盧森原本是興師問罪來的,可一發現「干物女王」竟是個美女,立刻態度丕變,搞不好待會兒就開口約她吃飯了。

  男人還真是十足的視覺動物。

  盧森進到屋裡,癡望著眼前女子窈窕曼妙的身形,怦然心動。

  雖然她穿著民族風的寬鬆長洋裝,但步伐輕移間隱約顯露的曲線反而更性感撩人。

  「你不該這麼輕易讓陌生男人進到屋裡。」他略帶責備地說道。

  柴子夜罕異地回身看他,鬆軟的長髮輕飄飄地甩至肩後。

  他似乎不覺自己管太多,還一本正經地給她忠告。「你的美貌是會引誘人犯罪的,所以更要格外小心,男人都是好色之徒。」

  「所以我現在應該請你出去?」他好像忘了自己也是男人。

  「我很君子,你不必擔心,但是,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像我這樣動心忍性,所以還是要謹慎一點。」

  她忍俊不禁,終於見識到了什麼叫「厚顏無恥」。

  柴子夜這麼一笑,害得盧森又心神蕩漾了起來。「不過,就算是我也還需要一些一時間……」

  「什麼時間?」

  「再讓我多見你幾次,相處久一點,我才能控制自己的心跳不要跳得這麼厲害。」

  他並不誇張,真的是無法將視線自她美麗的臉龐移開。

  「你以為自己很幽默?」柴子夜瞬間拉下臉,對他的油嘴滑舌很是反感。

  「我不覺得自己幽默,反倒是朋友常常告誡我說話別太老實。」

  「咳……」她真的很受不了他。「如果你只是想要來耍嘴皮子,我看還是請回吧!」

  她不想浪費時間聽他廢話。

  「耍完嘴皮子,還有合約要談呢!」他笑笑地往沙發坐下。

  對於柴子夜的冷淡,盧森像沒神經似的,不受影響。

  他太懂女人,一個美人如果沒有個性,那份美不免要減損幾分,對男人的吸引力也就大打折扣,所以男人本來就該包容女人的任性嬌蠻。

  柴子夜狐疑地盯著他,不信他真想談什麼合約,重要的是,他看得懂合約上面的文字嗎?

  依她看,「秀文化」整間公司的運作肯定是由編輯時尚雜誌多年的曲總編負責,這個浪蕩子只是剛好有個富爸爸,出點錢,弄個總經理、發行人的頭銜供他把妹用罷了。

  盧森從隨身公事包裡取出裝有合約的牛皮紙袋,把合約推至柴子夜面前,再附上自己的名片。

  「私事可以用名片上用筆寫的那支電話號碼打給我。」他用溫柔到想溺死人的眼眸直直望著她。

  「我跟你會有什麼私事?」她冷哼一聲,實在很佩服他不屈不撓,像億年害蟲蟑螂一樣,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女人,都有辦法出手。

  「只要是你的事,對我來說都是重要的私事。」他還是如沐春風地笑,彷彿她的聲音就是天籟,讓他陶醉其中。

  柴子夜瞬間有種遇到「神經病」的感覺,若是跟他認真起來,想挫挫他的死皮賴臉,根本是自找麻煩,氣死自己罷了。

  她暗暗調整氣息,拿起合約瀏覽一下上面的條文,這些曲總編在電話裡已經大致跟她提過了,與她過去簽訂的合約並無太大差異。

  「確定要我做你們的特約編輯?」她瞥向一直「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看的盧森。

  「當然,」他微微一笑。「其實,我覺得一本不夠,最好每一本、每一期都能欣賞到你獨特精闢的見解,請你務必為我們的雜誌多費心。」

  「不擔心我在你的雜誌上發表些有損你形象的文章?」她觀察他說話時的眼神,並不閃爍,也不像口是心非,不禁有些納悶。

  莫非他的腦袋簡單到連她文章裡影射誰他都看不懂?

  「如果因為文章取材而能使你更注意我,這是我的榮幸,無論內容是什麼我都無所謂。」

  盧森對美人的包容度是百分之兩百,尤其是渾身帶刺的個性美人,更難得的是,她不是頭腦空空的花瓶,無論從哪一個角度欣賞,都是絕對的極品。

  只要能迎合美人芳心,那些明嘲暗諷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

  他的回答讓柴子夜傻眼。

  她練合氣道多年,熟諳如何順應對方攻勢融合自己本身的力道,導引其破勢再轉守為攻制伏對方的技巧,可她的功力卻遠遠不及盧森的層級,他竟能完全把他人的揶揄嘲諷轉化成贊詞,活在美好的世界裡。

  不容易啊,這道行……大師級的!

  「你知道我的筆名,我在哪些報紙、雜誌裡有專欄?」她不信有人EQ這麼高,另一個可能就是他根本不曉得她是誰。

  「你的筆名是『干物女王』,除了報紙的專欄,美食雜誌、流行娛樂雜誌、女性雜誌都經常有你的文章,另外,你還是部落格人氣王,出過兩本旅遊散文書。」

  盧森從柴子夜的語氣中聽出質疑,心想,她大概認為他是個草包吧,不過,這也不奇怪,他相信大部分的人都是這麼看他。

  「原來你知道……」而且,還挺清楚的。

  「如果你對我有興趣,不如晚上一起吃個飯,我們再多聊聊?」他用迷人的深邃黑眸直勾著她。

  柴子夜笑了。

  他也跟著笑。

  然後,在他滿臉期待下,她給了他一個無情的答案——

  「不要!」

  柴子夜以為盧森會對她立即展開攻勢,從他過去輝煌的情史來看,他絕對是行動派的,再加上背後有雄厚的家庭財力支撐,對於追求女人,無往不利,所以,一旦出現新的對象肯定是迫不及待,躍躍欲試。

  但等了幾日,他竟沒再出現。

  她從一開始連接電話都要小心提防他的糾纏,到漸漸地心生納悶,最後得到一個結論——他打算「欲擒故縱」。

  「老套……」傍晚,柴子夜端了杯溫熱的花草茶走到落地窗前欣賞佈置成小花園的陽台美景,想通了盧森的計謀,不禁莞爾。

  打從她第一天上幼稚園,就有小男生為了爭誰長大後能娶她而大打出手,國中開始談戀愛,一直到現在二十八歲,追求者仍然大排長龍,什麼招式她都見過,男人心裡想什麼,她不必掐指也能算出。

  所以,許多女孩子夢想擁有一段浪漫、轟轟烈烈、纏綿悱惻的愛情,對她來說只覺不切實際,她甚至認為「愛情」根本是商人為了商業利益憑空杜撰出來的東西。

  男女之間確實有吸引力,但,純粹是「感官」的,什麼海枯石爛啦,永恆不變啦,簡直是無稽之談。

  不信,去採訪任何一對結婚超過二十年的夫妻,問他們之間有沒有「愛情」,看看會不會被當成小白,賞一個白眼給你。

  她不是理智,只是不想自我欺騙。

  所以,儘管兩個最要好的朋友已經擁有幸福的婚姻,而且還時常聯合起來幫她洗腦,她仍舊不為所動。

  她瞇起水亮的眼眸,遠望染紅天際的美麗夕陽,十分滿意現在的生活。

  忽地,門邊的對講機響起,她將手中的茶杯擱在几上,拿起對講機話筒。

  「柴小姐,有位盧森先生找您,在樓下大廳,要讓他上去嗎?」管理員盡職地通報她。「上個星期來過的那位。」

  「麻煩你讓他聽一下電話。」柴子夜心想,盧森果然是打算以退為進,消失個幾天,放鬆她的戒心,讓她期待他的再次出現。

  「好,你等等……」管理員喚來盧森。

  「子夜,我是盧森。」他親密地直喊她的名。「可以上去見你一面嗎?」

  「我不是隨時都有時間跟心情招待客人,很抱歉,請你回去,下次記得先打電話約好再過來,這應該是很基本的交際禮儀。」她決定讓他碰碰釘子,別太自以為是了。

  「對不起,我知道突然來訪會造成你的困擾。」他承認自己的疏忽。「子夜,你聽過嗎,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有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存在著?」

  「聽過,那又怎樣?」

  「我遇到了,跟你一模一樣……因為太驚喜了,所以沒先打電話就直接把她帶來了。」

  「真的假的……」她小心翼翼地問:「一模一樣?」

  柴子夜是個「父不詳」的私生女,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誰,她母親也從來不提;她只知道每個月匯進母親銀行帳號的生活費,足夠她們母女一輩子不愁吃穿。

  所以,當盧森這麼說時,她不免聯想到可能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妹。

  「你想自己親眼看看嗎?」

  柴子夜的心臟突然撲通撲通地狂跳了起來,因為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雖然小時候她曾經很羨慕別人有哥哥姐姐,可從母親那裡問不出什麼,後來她也就沒再往這方面想過。

  「你上來吧!」這麼難得的機會,就算不是她的姐妹,她也很好奇這個世界上真有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第2章(2)  

  在答應讓盧森上樓後,她立刻衝回房間脫掉在家裡穿的寬鬆連身長裙,換上簡約俐落的褲裝。

  很快地,客廳傳來「叩!叩!」的敲門聲。

  她揣著緊張莫名的情緒,打開門。

  門外只站著盧森一人。

  「你帶來的人呢?」她四下張望。

  這時,盧森從背後拿出一束古典深紅、含苞待放的玫瑰花束。

  「這是什麼?」她瞪向他。

  「這幾天我們到田尾外拍採訪,下午看見店家拿出這些玫瑰花,突然間想起你,然後立刻帶花一路飆回台北來找你。」他用一雙猶如帶著春風般柔情的眼眸望著她。「我克制自己好幾天沒來找你,可是已經到了極限。」

  事實上,盧森下午收到總編發給他的,柴子夜為「秀文化」寫的第一篇稿子,主題是——「男人為什麼總是送錯禮」。

  因為聖誕節熱季快到了,原本在西方國家屬於家人團聚感恩的節日,在台灣則變成與西洋情人節一樣重要的日子,所有女人都期待著男友給個既浪漫又Surprise的安排。

  柴子夜的文字除了保有她一貫帶點冷眼旁觀的嘲諷調調外,內容深淺、語氣氛圍拿捏都和他們的雜誌調性很搭,復合雜誌社設定的最大宗讀者群,是一篇有內容又開朗熱情的好文章。

  他看完後,像是為他的一見鍾情打了強心針——他沒看錯,他的心跳速度來自於他最真實直接的情感,他喜歡她,不僅僅因為外表,還有她給他的感覺。

  所以,他衝動地來見她了,帶了他自認為不會送錯的禮。

  「所以……這花就是這個世界上長得跟我一模一樣的那個人?」她一股氣急衝往胸口。

  「你不覺得這花跟你一樣美嗎?」

  「你簡直無聊透頂!」柴子夜一拳槌在厚實的木門上,發出巨大撞擊聲。

  「痛啊……」他嚇了一跳,連忙抓起她的手檢查。

  她用力甩開他,氣到連話都不想說,轉身進屋。

  柴子夜一邊快步在客廳繞圈子,一邊集中注意力靜心呼吸,避免自己一氣之下把他撂倒在地。

  她不想為這種人吃上傷害罪的官司。

  「你還好嗎?」盧森捧著花,不明所以地追著她走。

  她說不出話,還氣著。

  氣他的無聊,當然也氣自己竟然笨到去相信那麼愚蠢的事,隨之起舞,還聯想到什麼同父異母的姐姐……哇!

  因為盧森自以為浪漫的舉動,挖出了柴子夜心底的秘密——她一直以為自己很灑脫,什麼都無所謂,原來,她還是在乎自己的身世,還是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

  「對不起,雖然我不知道做了什麼惹你生這麼大的氣,但一定是不小心觸動了你不想觸碰的事……我向你道歉。」

  「你——」他一語道中她的心思,更令她難看,像被赤裸裸地窺見了什麼。

  「為了向你表達我真心的歉意……」他牽起她的手,將捧花推進她懷裡。「我煮飯給你吃。」

  「啥?」她一愣一愣地看著他,半晌過去,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煮飯?」

  她沒聽錯吧?

  一個含金湯匙出生的有錢人家少爺,家裡有管家、廚師、傭人、司機,出門跑車代步,身邊美女環繞,走到哪兒都有一堆人搶著阿諛奉承拍馬屁的男人,現在要穿上圍裙煮飯?

  她不得不承認,他是個說冷笑話的高手,竟能讓她瞬間由怒轉樂。

  太好笑了。

  「不信就拭目以待吧!」他瀟灑一笑,走向廚房。「不介意我看看你冰箱裡有什麼東西吧?」

  「請便。」她環抱著胸,看看他能變出什麼花樣。

  換作平常,她不回這麼「閒」的,浪費時間看一個絲毫不合她胃口的男人賣弄小聰明,不過,盧森實在是太誇張,誇張到她忍不住想一探究竟,究竟這個男人能無聊到什麼程度,就當是「社會觀察」的題材吧!

  「你平常也自己煮飯做菜?」盧森打開冰箱,發現裡頭食材豐富,分門別類,利用保鮮盒整理得相當有條理,這令他對她的好感更添幾分。

  「這是奼女必備的生存技能。」她喜歡把自己歸類為「阿宅一族」,自從辭去報社記者成為自由撰稿人之後,所有工作只需一台數位相機和筆記型電腦,沒安排採訪行程,可以窩在家裡一星期不出門,說是奼女並不為過。

  「奼女?」他吃驚。「不行、不行,你可千萬不能當奼女,要不以後只要我有時間就來接你出去走走,就算是找間咖啡店坐坐也好。」

  「為什麼不能舒舒服服待在家裡?」她對他那種成天跑趴、泡夜店,燈紅酒綠才叫多采多姿的觀念不以為然。

  「因為你對台北市容有責任。」他看著她認真地說。

  「什麼?」

  「台北想躋身國際都市,市容很重要,像你這樣的美女應該多盡一份心力,讓來自全世界的人瞭解台北的美。」

  「……」她真的不想笑,不想捧他的場,可他那副冷靜分析的正經表情搭配荒繆至極的言論,實在太逗了,害她要笑不笑的,表情扭曲。

  「有義大利面嗎?」他從冰箱裡取出新鮮蛤蜊和番茄。

  「有,在你左手邊上面的櫃子裡,起司粉也在那裡。」她仔細觀察他,發現他剛才似乎不像故意「搞笑」。

  因為他臉上沒有自以為風趣的洋洋得意,只是很平常聊天的樣子。

  「我注意到你種了不少香草植物,有羅勒嗎?」他走到落地窗前探了探,然後開窗走出陽台,摘下幾葉羅勒嫩葉。

  柴子夜愈來愈意外,看樣子他是真的會做菜,居然連羅勒葉都認得。

  這跟她以為的「公子哥兒」有段差距。

  「那束花真的是在田尾買的?」想起先前太過激動的反應,她不禁感到抱歉。

  「是啊,不過,你似乎不喜歡玫瑰。」他將調理機、橄欖油、蒜頭、松子、起司粉、番茄和洗淨擦乾的羅勒葉都拿到流理台上。「為什麼男人總是送錯禮?」

  他自我調侃。

  「我不是不喜歡玫瑰,是不欣賞你那無聊的把戲,什麼跟我長得一模一樣;可能過去你用這招讓那個很多女人感動驚喜,可是我只覺得肉麻噁心。」她讓他明白是他自己多此一舉。

  他忽然停下手邊動作,走向她。

  那一臉嚴肅和氣勢讓她以為他惱羞成怒了,下意識地側身向他,擺出防身的準備姿勢。

  他走到她面前,發現她一臉警戒,不覺笑了。「別緊張,我絕對不會動手打女人,而且,我也沒生氣。」

  「那你走過來幹麼?」沒想到竟讓他察覺到自己的戒備。

  「我只是想澄清一件事。」他著迷地望著她美麗的臉龐。「不曉得是什麼原因讓你對我有這麼大的誤會,對於真正喜歡的女人,我不玩把戲的。」

  因為兩人距離太近,她被迫仰頭看他,看見他眼眸裡的清澈與坦然,看見他太過英挺俊美的五官,看見他毫不做作的輕鬆自若。

  她的心微微地蕩漾了下。

  「我的確為你瘋狂,甚至到了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但是我想任何一個男人見到你都會情不自禁地喜歡上你,如果我也只是被你的外貌吸引就對你展開追求,那麼跟其他男人有什麼不同,我又有什麼自信能引起你的注意,你說對不對?」

  她聽著,就像過去已聽過幾十遍男人對她的真情告白,面無表情,不為所動。

  「我想瞭解你,瞭解柴子夜這個人,同時也讓你有時間觀察我到底是個怎樣的男人。別人怎麼誤解我沒關係,說我是敗家子啦、不學無術啦,都沒關係,我又不為他們活,不在乎他們怎麼看我,可是你不一樣……」

  他抬起手輕輕地撥開她額前的髮絲,好更清楚地與她四目相交,努力放電。

  「不存有先入為主的偏見,給我機會、給我時間,你會發現其實我跟你通過從八卦雜誌上知道的那個盧森,是完全不一樣的。」

  「你知道嗎?」她看著他,微笑說。

  「知道什麼?」他用好柔好柔的語氣,近乎低喃的聲音催眠著她。

  「我討厭話多的男人。」她笑容收回,一箭射去,正中他心臟。

  「嗯……」他頓時語塞。

  這個女人,真的很難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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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4 19:36:17

第3章(1)  

  柴子夜不得不承認盧森確實有兩把刷子。

  看著他在廚房裡不疾不徐,優雅地打醬、煮麵、炒料、熬湯、調味,頤長挺拔的身形站在開放式廚房裡,搭配上客廳音響傳來的輕柔音樂,不知怎的讓她聯想到交響樂團的指揮家。

  從一開始準備戳破他吹的牛皮,到折服於他熟練流暢的烹調技巧,甚至開始期待,不知最後的成果滋味如何。

  她主動幫忙鋪餐墊,擺上餐具,還開了瓶白酒,邀他共飲。

  柴子夜萬萬沒想到她會和這個原本令她十足倒胃口的男人在自家廚房裡品酒。

  可這氣氛太棒,酒興一來,莫名地整個心情好HIGH,連帶的,眼前的男人也愈來愈覺賞心悅目。

  濃稠馨香的青醬,淋在油亮黃澄的細面上,點綴著脆嫩的羅勒葉和鮮紅的對切小番茄,光是視覺就已取得了滿分。

  還有一盅營養低熱量的番茄蔬菜湯。

  「幸好你這裡的食材很豐富,連松子、羅勒都有,雖然我很久沒做青醬了,味道應該還不錯。」盧森將盛入盤中的面和湯端上餐桌,在她身旁坐下。

  柴子夜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天啊……好吃到她捨不得大口吞下,好吃到她瞇起眼細細地品味,想分辨出這裡頭究竟多了什麼神奇的食材。

  「你偷加了什麼我沒看到的材料?」明明都是她平常做青醬的材料,明明每一樣都是從她冰箱裡拿出來的,為什麼就是比她做的還美味?

  「加了我的感情。」他捲起一口麵條送進嘴裡。

  「你說話一定要這麼噁心做作嗎?」她受不了地白他一眼。「這麼愛演怎麼不去演戲,辦什麼雜誌?」

  「你不覺得吵吵鬧鬧其實更快拉近彼此距離?」他笑她翻白眼的表情。

  「什麼意思,你故意找罵挨?」

  「是啊,老實說我犯賤,從小到大,家裡每個長輩都疼我,所以我特別喜歡恰北北、有個性的女人。」但,敢在他面前耍脾氣的女人,太少了。

  「那你還真的是犯賤。」這個男人是怪胎。

  「你看那種剛認識、不熟的都很客套,我們是因為感情夠好才會鬥嘴。」

  「誰跟你感情好?」他們今天也才見第二次面。

  「我覺得跟你一見如故,沒有一點陌生的感覺,不曉得為什麼。」

  「我也是,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很白目,不曉得為什麼!」她誇張地說,故意要氣死他。

  他哈哈大笑,「所以我說我們一見如故,直接省去那些客套、禮貌,才一眼,我就知道自己喜歡你,而你就知道你討厭我,多神奇!」

  聽完他的硬拗,她也忍不住笑了。

  好吧!她承認,她是不欣賞他,可也不到「討厭」的程度,對他,她有一種奇怪的直覺——其實他們兩個人是會合得來的。

  因為他很直接、很容易懂,只是先前從報章媒體中得到的訊息,讓她有了先入為主的不好印象,所以兩種截然不同的觀感造成矛盾,她才會老是很糾結。

  「你在廚房裡的動作看起來很熟練……但你怎麼可能自己下廚?」她忍不住提出心裡的疑惑。

  「我跟所有人一樣一天吃三餐,這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我下廚很奇怪,可你不也自己下廚?」

  「不一樣,我是——」她本來要說她是女人,可覺得這麼回答未免也太貶低女人的價值,馬上改口:「我是懶得出門,而且外面的食物要不就太油,要不就太鹹或太甜,很多不合我胃口,這方面我比較龜毛。」

  「我倒是喜歡享受各方美食,不過做菜、做家事都是紆壓的一種方式,我也樂在其中。」

  「你還做家事?」她驚嚇得下巴差點掉了。

  「除了衣服送洗外,家裡都是我自己打掃,」他一副要她別小看他的表情。

  「我喜歡做家事。」

  「哇……」的確,因為接觸他、聊過之後,她對他整個大改觀。

  「怎麼樣……」他端起酒杯,貼近她,用性感的低沉嗓音誘惑她。「吃過我煮的義大利面,是不是開始對我有點動心了呢?」

  「哈!」她皺了皺鼻子,輕蔑地說:「我只能說你為了把馬子,用心良苦啊!」

  「嘿,你是不是在愛情路上受過很大傷害,」他抗議說道。「怎麼思想這麼負面黑暗?」

  「我在愛情裡受傷?」她臉上明擺著「怎麼可能」。

  「怎麼你就不能想成我喜歡寵愛自己的女人,心甘情願為她下廚、洗碗、拖地?」他挑起眉好笑地問道。

  「最好愛情有這麼偉大。」她揚起下巴,冷哼一聲。「讓你煮個一、兩次晚餐,做一、兩個月家事你以為浪漫,看看五年、十年過去,天天煮、天天做,剩下多少愛情,還說不說自己心甘情願?」

  他看著她,語塞;因為截至目前,他難以數計的戀愛次數,時間沒有超過一年的,所以拿不出實例來反駁。

  他從沒立志做處處留情的風流男子,只是每一段戀情的熱度總是來得快也去得快,使得他看起來的確像喜新厭舊的花心大蘿蔔。

  「我還沒遇到這輩子的最愛,所以這個答案我保留,不反對但也不同意。」這是他的結論。

  「最愛……噗……」她掩嘴一笑。「你都是拿這種借口告訴那些覺得你很花心的女人?」

  「也許你就是我這輩子的最愛也說不定。」

  「哈哈哈——」她笑到不可抑止。「我的媽啊!這真是我這幾年來聽過最老套的台詞。」

  「你再笑……我可要惱羞成怒了。」他佯怒說道,其實看她笑到東倒西歪的,只覺好可愛。

  毫不做作。

  「你惱羞成怒會怎樣?」她也不曉得為什麼就是控制不了笑,頻頻擦拭眼角滲出的淚水。

  「想辦法封住你的嘴。」

  「用你自己的嘴封嗎?」說完她又大笑,怎麼覺得好像在演瓊瑤大戲似的,他的每句話都經典到讓人拍案叫絕。

  盧森原本只是開開玩笑,不過,她笑得實在太誇張,他擔心她岔了氣,消化不良,於是,大手一揮,如她所願,以他的口,封住她的口。

  他輕輕一啄,淺嘗她的柔軟芳甜,唔……他發現這個提議真是不錯。

  柴子夜沒想到他居然來真的,整個人呆愣住,直到他鬆開手,她都沒來得及反應。

  這傢伙不要命了!待她回過神,直想一掌手刀把他劈成兩半。

  「君子動口不動手喔!」他像看穿她的意圖,按住她的手。

  「你活得不耐煩……」她再次意外於他的敏銳與出手的速度。

  「你還沒喝湯呢,都快涼了。」他笑笑地顧左右而言他,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壓著我的手我怎麼拿湯匙?」她瞪他一眼,算了,不跟他計較。

  為了一個蜻蜓點水的輕吻就廢了他的手,太小題大作了點,這樣顯得她很沒經驗、很大驚小怪。

  她當然經驗豐富,而且處變不驚。

  他放開她。

  「下次再這樣,小心你的命。」她拿起湯匙喝湯。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對你一見鍾情?」

  「就算說過我也當沒聽到。」她實在懶得理他,可他就是有辦法招惹她,不管是讓她笑,還是讓她發火。

  「只要我們多點時間相處,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我的,而且可以接受任何考驗,」他逕自接下去說。「就怕你因為害怕愛上我,故意抗拒對我的感覺,不肯給我機會。」

  「男朋友我是不缺,倒是缺個煮飯掃地的傭人,主人跟傭人之間也有很多時間相處,對不對?」想激我?柴子夜暗笑。

  我就看你能接受什麼考驗,最好你真的喜歡做家事!

  「沒問題,我做你的傭人。」他想都不想,直接答應。

  「呃……」她呆了。

  這樣也行?

  清晨,陽光才露臉,柴子夜住處陽台停了幾隻鳥兒,啾啾瞅瞅、嘰嘰嘰嘰、咕咕咕咕地合聲唱歌,一早便熱鬧不已。

  三年前她買下這間房子,裝潢時特地請設計師騰出客廳一半空間延伸出去做陽台,種些花花草草,陽台的另一側相連臥室,無論從客廳或是臥室,望出去的風景都像幅畫,映得滿室綠意。

  後來,發現經常有些鴿子、麻雀、斑鳩和不知名的鳥類停在這裡休息,她便開始擺些飼料在陽台,去年夏天有對嬿子在她的冷氣窗台上築巢孵蛋,她拍下整個築巢的過程,拍下嬿子父母餵養寶寶的可愛畫面。

  柴子夜喜歡都市的繁華便利,但也貪心地想擁有一個可以安靜休憩的私人天地,這個家就是她一點一滴按著心中的藍圖打造出來的。

  她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氣,陽台上的香草植物散發出沁人香氣,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叩叩……

  奇怪?

  柴子夜伸了個大懶腰,側耳一聽,怎麼好像還有別的聲音。

  叩叩、叩叩……

  沒錯,是敲門聲。

  她起身披上披肩走向客廳,從門眼上看見一個這個時間不應該出現在門外的人。

  「這麼早你來做什麼?」她打開門,一臉不悅。

  為什麼管理員沒有通知她就讓他上來了?

  盧森就站在門外,手上提著粉紅色餐盒,身後還拖著一隻行李箱,臉上掛著他一逕的迷人笑容。

  「忘了嗎?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因為到這裡再做早餐的話會來不及,所以在家裡先做好帶過來。」

  「上班?早餐?」她茫然地問。

  「從此刻開始我就是你的專屬男僕,接受你的考驗,直到你相信我的真心,接受我對你的感情。」

  「你……」她才張口,突然有種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的感慨。

  「沒想到我是認真的?」他以為她感動到說不出話來。

  她搖頭,用大拇指比了比「跟我進來」的手勢。

  他提起行李箱,進到屋裡,將早餐擱到廚房桌上。

第3章(2)

  柴子夜將木門合上,一轉身,衝到盧森面前。

  「要在陽台吃早餐嗎?」他微笑問道。「你的陽台是我在都市裡見過最小巧可愛的花園。」

  「吃你的大頭鬼!」她一肚子火。

  剛才是怕一早罵人吵到鄰居才忍著沒發火,他居然看不出她眼睛已經佈滿殺氣,還笑得出來?

  「怎麼了?」他依然老神在在,不知是少根筋,還是真的沉著到泰山崩於面前而面不改色。

  「你到底在發什麼神經,何必這樣作踐自己?」

  「我怎麼作踐自己?」他皮皮地笑。

  「你很缺女人?以前你身邊的女朋友不是一個換過一個嗎?像你這樣英俊瀟灑又多金的男人,需要為了追我把自己降格做傭人?」她對這種一見到美女就窮追不捨,連尊嚴都不要的男人實在很不屑。

  「你有職業歧視喔,傭人是個全能全才的職業,可以很專業,但需要技術的。」

  「我不是職業歧視,我是歧視你!」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生在這麼大的氣。

  「你沒工作嗎,沒其他的事好做嗎?你的人生目標是怎樣,發誓把全天下的女人弄上床?」

  他很耐心地聽她的批判,沒有插嘴也沒有反駁,頂多挑了挑眉表示對她的「用詞」有些驚訝。

  「就算你有個有錢的老爸做靠山,可你畢竟還是雜誌社的負責人,什麼叫負責人?就是要對底下的員工負責,對買你們雜誌的讀者負責,不要以為錢多花不完,做什麼事都半調子!」

  她氣他不爭氣,原本已經開始對他慢慢改觀,可他居然放著正事不做,當真到她家做傭人,而她自己居然還一度對這個只顧玩樂沒有肩膀的男人生出了點「好感」!

  盧森聽完只是笑了笑,什麼也沒說,逕自把帶來的餐盒打開。

  餐盒裡盛裝著種類豐富的水果蔬菜沙拉和雜糧麵包、煎德國香腸,還有一個用可愛玻璃瓶裝著的沙拉醬。

  「這是我特調的低脂優格沙拉醬。」他打開瓶蓋,取出小湯匙。「吃的時候再淋上去。」

  「你怎麼不說話?」柴子夜見他太過平靜的表情,突然間覺得自己話說得太重了。

  她又不是他什麼人,憑什麼干涉他的生活方式,就算他的雜誌社倒閉也不關她的事,她到底在生什麼氣?

  「你沒聽到我剛說的話?」他依然一派輕鬆,像不懂她在說什麼。

  「我罵你的那些……你不解釋、不反駁,完全沒意見?」

  「我無法左右別人怎麼看我,就算解釋,大部分的人只相信自己相信的,說了也沒用。」他聳聳肩,付之一曬。

  他很清楚外界的人怎麼看他,不過,像她這麼誠實,當著他的面說出心裡想法的,還是頭一回遇到。

  「你的意思是說其實你不是那樣的人,你有你這麼做的理由?」柴子夜不覺赧顏,她似乎管得太多,也氣得太莫名其妙了。

  莫非毒辣聳動的文字寫太多,連個性也變得愈來愈刁鑽孤僻,冷漠卻缺乏同情心?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作踐自己?」他笑問。

  「對啦……」明知道她已經在反省了,他還故意拿她罵他的字眼來挖苦她,很機車耶。

  「因為這是我唯一一個接近你的機會,如果我不來,就要錯過你了。」

  「你追女人的招數不會就這麼一招吧?山不轉水轉,沒聽過?」

  「那如果我約你去吃飯、約你去玩,你會答應嗎?」

  「我——」她話到嘴邊硬聲吞下,老實回答:「不會。」

  「所以嘍!」他忍不住想笑,怎麼有這麼不懂「委婉」的人。

  「你可以直接放棄。」她給他最好的建議。

  「也許你已經不相信愛情,但我卻還沒放棄尋找真愛,我不希望將來有一天回想起你,發現錯過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損失。」他故意深情款款地望著她。

  他一臉認真的表情,看得她頭皮發麻。

  這傢伙真的是把肉麻當有趣。

  「那萬一相處之後發現我跟你期待的完全不同,我們根本合不來,那怎麼辦?」

  「就走人啊,至少試過,證實不適合。」

  「夠狠……」也夠誠實,還沒追到她就先預告他可能始亂終棄。

  「難道你認為比起結婚後發現不合,或是明知不合卻硬要結婚,最後孩子都生了才離婚好?」

  「你想結婚?」她逮到進攻的縫,眼睛一亮。

  「我從來不是抱著玩玩的心態交女朋友。」他揚起英氣十足的濃眉。

  「哈哈!那我敢肯定我們不適合,因為我不婚的。」她樂不可支,終於找到打消他幹這種蠢事的理由。

  「其實我也不一定要結婚,我只是說不抱著遊戲的心態。」

  「你硬拗,見風轉舵。」

  「我這個人很隨興,沒什麼非怎樣不可的原則。」他勾起唇角,泰然自若。

  「還是你反悔了,想說話不算話,昨天才僱用了我,今天就要我辭職走人?」

  「屁!」她發現自己一開始就不該多問的,怎麼好像自願跳入他設的陷阱。

  「我一向說話算話!」

  柴子夜被盧森打敗之後,心懷怨念地吃他為她一早起來準備的早餐,一邊思忖著要如何在不出爾反爾、有違自己誠信的基礎上,讓盧森知難而退。

  她其實不相信他真能任勞任怨地為她煮飯洗衣、做那些清潔工作,他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就像過去那些追求過她的男人,想博取她歡心,得到她的人。

  不同的是,遇見實在倒胃口的男人她可以避而不見,來個相應不理,久而久之對方知道沒希望,自然會放棄;可是盧森非「常人」,他有堅強的意志,鋼鐵一般的臉皮,無論她如何打擊他,他都毫髮無傷;如果以後真的得天天聽他那些肉麻兮兮的情話,跟噁心巴拉的深情目光……

  她會瘋掉!

  「喂——你去哪裡?」柴子夜見他拖著行李箱往客房走去。

  「先放下我的行李,把日常用品整理一下,然後要開始今天的打掃工作,昨天我就注意到陽台有幾棵樹要修剪一下枝葉了。」

  「你晚上要睡這裡?」她驚呼。

  「是啊,你還有一間空房間。」

  「那是我用來堆書跟雜物的地方。」這傢伙是什麼時候把她家的平面圖摸得一清二楚的?

  「有床嗎?」

  「有,可是——」

  「有張床能睡,可以了。」

  「其實你可以回家睡,打掃什麼的早上來再做!」她真是被他打敗,這麼能屈能伸、這麼抗壓,怎麼不好好經營自己的事業,而非得用在做「傭人」上?

  「這樣來不及做早餐。」

  「我平常不吃早餐的……」

  「早餐很重要,是一天精神活力的來源,聽你這麼說以後我更要盯著你吃早餐,你太不注意自己的健康了。」

  盧森說完便往客房走去,留下瞠目結舌的柴子夜。

  為什麼才思敏捷、下筆成章的她會被這個她以為「大胸無腦」的草包男克得死死的,好像兩人師出同門,每每她才要出手,他都能一眼看穿她要出的是什麼招,反身將她一軍,出奇制勝?

  這個男人,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而她,又怎麼會招惹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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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4 19:37:13

第4章(1)

  柴子夜盤腿坐在客廳沙發,沙發四周散落一本本介紹咖啡豆、烘焙、研磨、杯具以及咖啡器具的書籍,茶几上則擺著裝有來自各個產地的咖啡豆,她一邊翻書,一邊對比手邊的咖啡豆,觀察外形、顏色以及香味。

  這是她應某間生產全自動咖啡機的廠商邀請,試用他們最近研發出來的多功能家庭咖啡機,文章將刊登在一本專門介紹生活精品的雜誌上。

  平常她習慣喝花茶,偶爾到咖啡廳坐坐也只喝香甜好入喉的拿鐵咖啡,但為了對自己的文章負責,她從咖啡豆研究起,重新認識從古至今讓許多人上癮的咖啡魅力。

  她喜歡這樣的工作方式,因工作需求而有機會深入鑽研自己過去不懂的領域,報酬優厚又可增長見聞,一舉數得,這也是她離開報社後樂得在家當奼女的原因。

  除了前方那個干擾的身影……

  柴子夜利用扭扭脖子,伸展一下肢體的動作,不著痕跡地朝廚房方向掃了一眼,盧森坐在餐桌旁,振筆不知寫些什麼,專注凝神。

  他賴在這裡已經第五天了,柴子夜和他在比耐力。

  她假裝不在乎他的存在與否,看他是不是真能扮演好一個「傭人」的角色,看他能耐操幾天。她還打算只要他稍有鬆懈敷衍,她就要把他掃地出門,誰知……事與願違。

  柴子夜親眼見他使用吸塵器吸地,而且吸完後還跪地用手擦拭地板,不只如此,家裡的每一片玻璃窗都乾淨到連個指紋也沒有;浴室廚房的水垢、油垢不見了,所有杯子碗盤全都清潔溜溜、光亮無比。

  他還知道如何操作洗衣機,深淺不一的衣物分開洗,知道如何分辨衣服該乾洗、水洗還是手洗。

  他燒的菜道道精緻美味得讓人齒頰留香,回味再三。

  更更重要的是,他做這些家務,絲毫沒打擾到她的日常作息——安靜、熟練、時間點拿捏得宜。

  他專業到讓她佩服得五體投地,無話可說。

  若真要在雞蛋裡挑骨頭的話,那就是他認真工作的身影實在太帥、太有魅力,害得她經常不知不覺地看他看到出神,直到他出聲叫她,她才發現自己又犯「化癡」了,在他得意的笑容下,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活埋。

  就像此時,雖然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黑長褲,烘托出他好身材的高雅剪裁和絕佳品味,還給人一種低調的好感。

  他將袖子向上拘了幾摺,露出線條精壯、膚色勻淨的手臂,襯衫領口微張,隱約可瞥見裡頭誘人的見光,她不知是吃錯了什麼藥,突然之間,感覺他舉手投足間都像在勾引她似的,不停地散發男性頓時剛的氣味。

  什麼男人能夠在做家事的同時還這麼MAN的?

  她猜盧森一定受過演員的專業訓練,才會無時無刻都像鏡頭裡的男主角,強力放電。

  「累了嗎?」盧森抬起頭問她。「要不要幫你按摩一個肩膀?」

  「嗯?」她一時間沒弄清楚他的主意,待回神時,他已經走過來了,她連忙揮手。「不用、不用,我不累……」

  「你看了一下午的書了,該休息一下了。」他一雙大手放上她的肩。

  瞬間,她彷彿被電到,從腳底麻到頭頂,連整個胃熱了起來。

  她本來要拒絕的,可是——

  天啊……他的指腹在她的頸項兩側輕輕地揉推著,熱熱麻麻的好舒服……

  柴子夜忍不住閉上眼,享受那酸痛並爽快著的奇妙感受。

  「肩膀太硬了喔……」他像個高明的大夫,指出她的病徵。「你看書的姿勢不對,又是盤腿又是窩在沙發裡,坐久了對血液循環不好。」

  他的指腹從後頸慢慢往上畫圈揉搓直到太陽穴,每移動一寸,她就重新感受一次那酸痛與伴隨而來的舒暢感,雞皮疙瘩爬滿手臂。

  「你怎麼這麼厲害……」她舒服到發出的聲音像快睡著了般低喃。

  「之前認識一個號稱天使之手的氣功按摩師,跟他學了點皮毛。」

  「天使之手?我聽過!」柴子夜睜開眼,她的頭仰靠在他扎扎實實的腹間,正好由下而上對上他的眼。「據說他一次按摩費高達上萬元,可是還是有很多大官貴人排隊指名要他到府服務。」

  「沒錯,幾年前我爺爺中風,請來這位按摩師每個星期到家裡兩次幫他舒通經絡做復健,沒想到幾個月後再照腦部X光,血栓居然消失了。」

  「哇……這麼神……」她嘖嘖稱奇。「你就是那個時候跟他學的?」

  「他第一次見到我就知道我是練武奇才,恨不得將一身絕學傳授給我,不過我在家時間不多,只學了幾招平時自我保養用的。」

  「最好他還順便幫你打通任督二脈啦!」她笑彎了腰。

  這個人太高段,說起笑話面不改色,正經得二五八萬似的,反而更令捧腹大笑。

  盧森也笑了。

  他喜歡她那種不顧形象,又是踢腳又是撾椅子的誇張笑法,笑到感染了身旁的人也跟著開心起來。

  她真的很特別,她的美、她的酷、她的智慧與直率,都深深地吸引著他,隨著每天每天的相處,這份吸引不減反增,所有或許別人眼中消受不了的個性,在他看來卻都可愛極了,這種事在過去不曾發生過。

  若他不是中了她的蠱,那麼就只剩一種可能性——如他第一眼見到她時那種內心直覺的衝擊——她是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但,「命中注定」這種感覺他從沒經歷過,就算詢問其他人,誰也無法給他一個斬釘截鐵的答案,無論是或不是,所以,他死皮賴臉為自己爭取機會、爭取時間,一解心中的疑惑。

  短短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他已經覺得自己瘋狂地愛著她了,而這愛無關她對他是否存有好感,就算是單方面的愛著也覺得好滿足。

  他愈愛愈覺不可思議,愈覺不可思議便愈想一探究竟,究竟他和她之間有著什麼特殊緣分,讓他即使如此狼狽的追求方式也不肯放棄。

  柴子夜笑到無力,軟趴趴地往後靠回他的身體,繼續享受「天使之手嫡傳弟子」的高級按摩,她可以感覺到他呼吸時腹部的起伏,輕輕地抵著她的後腦。

  像有什麼隱晦曖昧的情愫在這吐納間幽幽地傳遞著,她胸口熱熱脹脹的,心跳聲鼓鼓地蒙住她耳,然後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兩人之間已經如此親密、毫無避忌。

  他到底用了什麼招式竟能讓她從一開始的尖銳挑釁、抗拒到不知不覺地讓他走到如此貼近的距離?

  「我看你這兩天看這些書,為什麼?」

  「要寫一篇全自動咖啡機的試用心得,可我對咖啡不是很熟,得先研究要怎麼煮,還有不同種類的咖啡上有什麼不同,好喝跟不好喝的標準是什麼,順便看看這種家庭式的咖啡機還能變出什麼花樣。」她向他說明。「就是轉入式行銷啦!」

  「如果要研究這麼徹底你得花不少時間,而且要喝很多咖啡。」

  「沒錯!」她沮喪地叫起來。「而且我愈是研究就愈覺得深奧,好不好喝,順不順喉,酸味苦味恰不恰當,我喝多少咖啡才能分辨?重點是,以我的技術煮出來的咖啡,恐怕沒有一杯能喝。」

  「要不要我煮給你喝?」

  「你會?」

  「我有個朋友是WBC世界咖啡冠軍……」

  「他也發現你的天分,然後教你煮咖啡?」柴子夜快要昏倒了,這個男人到底有什麼不會的?

  他的人生、他的際遇未免也太精彩豐富了吧!她還以為他天天過著白天睡覺晚上跑夜店、開轟趴的糜爛生活。

  「我在他的店裡泡了十個月,店裡有個很漂亮的咖啡師傅,是她教我的。」

  「你是為了追那個漂亮的咖啡師傅在人家店裡泡了十個月?」

  她聽了,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在嘴裡漫了開來。

  「只花了兩個星期時間就追到了。」他老實交代。「不過,他們店裡烘焙的咖啡豆實在太贊,每天不喝上一杯他們的咖啡沒有心情開始做事,所以還是天天去。」

  「後來呢?」

  「後來我就學會怎麼烘豆子,怎麼煮咖啡了。」

  「學會之後你就很現實地把人家給甩了?」奇怪,她問這個問題時,怎麼有種缺乏同情心的快感冒出來?

  「也不是這樣……就感覺淡了。」他無法解釋感情起起落落的原因,只是當他不再喜歡一個人時,根本勉強假裝不來,只好一而再、再而三當負心漢。

  「談場戀愛,學會足以開咖啡店的技能,挺划算啊!」她調侃道。

  先前她在雜誌暗暗修理他的花心全是受她母親大人「懿旨」指示,其實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男女之間的情感問題沒有絕對的對錯,她也無意再以他的情事多說什麼。

  不過……

  看著他那雙坦然明亮的黑眸,試著想像那些他喜歡過而後又不喜歡的女人的心情——當我們還盲目地愛著一個人的時候,對方已經先清醒過來,硬生生地中斷一場美夢……

  突然間,她有點懂了那痛。

  一道冷鋒過境,溫度驟降到十度以下,柴子夜才真正感受冬天的威力,不過,比寒流更難以抵擋的是盧森煮得一手害人上癮的美味咖啡。

  剛收到這台家庭用咖啡機時,柴子夜便仔細讀過機器的操作手冊以及附贈的咖啡做法,也試煮過三次,但就是因為實在稱不上可口,她才決定認真研究「咖啡」這東西,看到底是跟她八字不合,還是她還沒找到其中的迷人奧義。

  可是,同樣這台機器,同樣用由廠商提供的咖啡豆,盧森竟能變出一杯杯色香味兼備的咖啡,而且花樣多多。

  他煮的咖啡既不酸也不苦,入喉後甚至有淡淡的回甘甜味,蒸氣噴頭打出的奶泡又細緻又綿密,還能拉出許多美麗的圖案,他讓柴子夜更有信心向消費者推薦這簡單又好用的咖啡機,也讓她愛上了咖啡。

  「其實,要先弄清楚自己喜歡的口感。」盧森用淺顯易懂的方式教柴子夜認識咖啡。「烘焙程度較輕的咖啡豆顏色淺,酸味比較強,中度烘焙,酸度適中,愈深度烘焙,苦味愈強勁,可以混合多種咖啡,煮出屬於自己獨特香味跟口感的咖啡。」

  「我不愛烏漆抹黑、苦苦的純咖啡,比較喜歡那種甜甜的、有濃濃奶香的咖啡。」她實在不懂怎麼有人愛喝黑咖啡。

  「那你豆子可以選擇中度偏深度的烘焙,我教你做最簡單的咖啡牛奶,早上醒來喝一杯,尤其是冬天,馬上可以嘗到幸福的滋味。」

  他立刻做示範教學,煮咖啡的同時,先將牛奶溫熱,待咖啡煮好,一手拿著加了糖拌勻的咖啡,一手拿著熱牛奶,同時緩緩注入杯中,混合出香濃的咖啡牛奶。

  「喝看看。」他遞給她。

  她喝了口,眼中瞬間綻放出光亮。「好喝!沒有卡布其諾鮮奶油那麼濃稠的感覺,可同樣是加了牛奶的咖啡卻比拿鐵咖啡好喝!為什麼?」

  她已經決定整個冬天,每天醒來都要來上一杯。

  「牛奶跟咖啡比例是一比一,倒進杯子的同時完成混合的動作,不必再攪拌,直接喝,可以嘗得到咖啡的甘醇和牛奶的香濃。」

  「好奇妙喔……只是比例和一點不同的手法,重點是超簡單……」她忍不住一口喝光杯裡的咖啡。「我可以把這個咖啡的做法寫進我的文章嗎?」

  「當然可以。」只要她開心,他什麼都可以。「我還可以順便教你利用咖啡占卜今天的運氣。」

  「咖啡占卜,怎麼看?」

  「現在看看你剛喝完的咖啡的杯子底部,剩餘的咖啡液是不是環繞著杯緣呈現一個像滿月的圓,這表示今天你將相當幸運,可以滿懷自信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一切都會很順利。」

  「那不順的話是怎樣的?」

  盧森將杯子微微傾斜。「這叫半月形,平順的一天,不好不壞,如果不是很有把握,就多聽別人的意見。」

  她抄起筆認真記錄下來。

第4章(2)  

  「這種圖案的話……」他再調整一下杯子的傾斜角度,一一解說不同的圖形代表的運氣。「三日月形、新月形……」

  柴子夜覺得很有趣,雖然對占卜的可信度不抱任何期待,但還挺有意思的,為喝咖啡多添加了點樂趣。

  「你是不是都用這一招把妹?」

  「你真聰明。」他笑答。

  「怎麼用?教我。」她很好奇,好奇他這樣外表已經夠出色的男人,還需要動用什麼技巧追求女人。

  「如果咖啡廳裡發現漂亮的女孩子,我會在喝完咖啡後走過去問她知不知道咖啡占卜,如果不,我就立刻教她,你們女孩通常對占卜很感興趣。」

  「沒錯,」她承認。「這是因為我們女人願意花時間瞭解自己、瞭解別人,男人則是視覺動作,對這種看不到的心靈層面沒興趣。」

  他微微一笑,沒有反駁,接下去說:「我杯裡殘留的圖形一定是滿月形,然後我會告訴她今天是我的幸運日,無論做什麼都會成功,最後就問可不可以請她吃飯,成功機率百分之百。」

  她哈哈大笑。「你的成功機率跟這個占卜根本沒關係。」

  「不然跟什麼有關係?」

  「你長這麼帥,就算運氣帶塞,還是一樣可以約到美女吃飯。」她覺得他明知故問,不可能不曉得自己的外型大加分。

  「那麼……」他微微拉近兩人的距離,用那邪惡又勾魂的電眼望著她。「不知道晚上有沒有機會請你出去吃飯,飯後再去兜兜風?」

  在他炙熱的目光凝視下,她突然覺得心悸腿軟。

  他挑起眉等待她的答案。

  「晚上我跟朋友有約。」最後,她口是心非拒絕他。

  「真可惜……只好下次嘍!」他很有風度地接受拒絕。

  他不急是因為她絕對值得他等待。

  週末,柴子夜陪母親吃飯,回到住處時大約九點,打開門,客廳黑漆漆的,家裡沒人。

  進入屋內,亮起燈,莫名地感到失落。

  她以為盧森在家,所以比平常提早些時間回來,大概是習慣了這近一個月來不管出去多久,不管什麼時間回家,只要一找開大門,就能看見坐在客廳的盧森。

  有時他拿著抹布擦擦抹抹的,有時舒服地靠著沙發捧著本書看,茶几上必定有杯熱茶或是咖啡以及小點心。

  他也工作,坐在餐桌旁,開啟筆記型電腦,透過電話和公司裡的部屬談公事——這是她有次午間小憩醒來不經意聽見的——原來,他不全是掛名老闆,也作決策的。

  「你在找我嗎?」通往陽台的落地窗倏地拉開,傳來盧森的聲音。

  她嚇了一跳,驚問:「在家幹麼不開燈?」

  「我在陽台賞月。」他手上端著高腳杯,裡頭有飲剩的調酒。

  「週末耶,行情這麼差,沒出去跑趴?」見到他在家,不知怎的,她心情驟然好轉,開起他的玩笑。

  「我也覺得行情好像真的變差了,追你追了快一個月,連手都還沒牽到。」他也開玩笑地回她。

  「牽手有什麼難的,馬上讓你牽一下。」她走向他,拉起他的左手在空中晃了兩下。「犒賞你這陣子的辛苦。」

  「好感動。」他將左手貼在自己胸口,「這隻手這輩子都不洗了。」

  「誇張。」不曉得是不是在母親家吃飯時喝了點酒的緣故,她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站都站不稱。

  這時,盧森突然將手機從口袋裡拿出來。「我接個電話。」

  柴子夜逕自走開,到廚房東摸摸西摸摸,避免有偷聽人家講電話的嫌疑。

  他的電話很多,尤其太陽下山之後。

  因為經常處在同一個空間,除非她正在工作否則他也不會特別迴避,所以難免會聽到、猜到電話另一頭的身份,以及對話的內容大概;大約是約他出去玩的,男的、女的都有。可以他說話的語氣聽出來。

  當他的聲音變得比較溫柔,她想八成是女人打來的。

  像這通就是。

  「子夜。」盧森電話接到一半,手捂話機,叫她的名。

  「怎樣?」

  「我朋友在附近CLUB辦了一個生日快樂Party,想不想一起?」他問。「介紹幾個文藝界的朋友給你認識。」

  「沒興趣。」

  「瞭解。」盧森得到答案後轉對電話說:「抱歉,我現在跟朋友在一起,不過去了,玩得開心點,生日快樂!」

  他結束這通電話後拔出一通給他的秘書。

  「幫我買一隻TISSOTEQUT-T,腕表,白色的,到閔華在南京東路的那間店,送給一位崔可馨小姐,她生日,寫張卡片祝她生日快樂。」

  從他叫她的名字開始,柴子夜便清清楚楚地聽完這兩通電話,聽他的說話語氣,聽他如何交代秘書送禮,幫他擺平他分身乏術,無法一一應付的「女性朋友」們。

  她只能說佩服,佩服他就算人未到也要「禮數周到」的交際手腕,難怪這麼多緋聞,這麼多劈腿、始亂終棄的負面消息傳得滿天飛,女人們仍舊趨之若騖。

  「要不要喝看看我用酒、水果、香料特調的Punch?」他走到餐桌旁,從桌上的玻璃缸舀了杯像紅寶石般晶透的調酒。「我們自己在家開Party。」

  「這麼想跑趴,剛剛怎麼不去?」她接過酒,淺嘗了口。

  好特殊的香味,記憶中她喝過的雞尾酒沒有這種香氣,好喝!

  「其實我對Party這東西真的是怕了,差不多從有記憶開始,一到晚上就有Party,我爸工作需要,我媽喜歡熱鬧,所以什麼開工趴、殺青趴、慶功趴、生子趴、單身趴……你想得到的名詞都可以以辦趴,你說我還會想去嗎?」

  柴子夜做了個半信半疑的表情。

  她記得,他被記者拍到的緋聞照片,不是夜店就是酒店,沒有一次是陽光燦爛的青山綠水,所以,她信他才有鬼。

  「當然,我的生活環境,工作環境和身邊的朋友都在這個圈子裡,根本跑不掉,可我心裡真正喜歡的生活是像我們現在這樣,安靜的兩人生活。」

  他舉杯輕輕碰她的杯緣。

  「誰跟你兩人生活,」她立刻吐槽他。「這是我一個人的生活,是你這個不速之客硬要湊熱鬧,打擾我安寧。」

  「你覺得不夠安靜嗎?真貪心。我是已經很滿意了啦!」他厚著臉皮笑說。

  她也懶得跟他抬槓,這個男人臉皮刀槍不入,跟他辯,浪費口水。「你自己一個人,為什麼要調酒?」

  「我們曲總編派了一個任務給我,要我寫幾篇跟Party有關的文章,我突然想到以前學調酒時,我在我的調酒老師家中喝過的Punch,想再試試看能不能調出那個味道。」

  「你還學過調酒?」紀家事、廚藝、咖啡之後,這個男人又多了項技藝。

  「在美國唸書的時候常辦舞會,因為經驗太豐富了,所以想過畢業後乾脆開個專門辦趴的公司好了,所以對點心、調酒、佈置都花了點時間研究。」

  「那最後怎麼會變成辦雜誌?」

  「其實真正的原因還滿糗的……」他揉揉眉心,似乎難以啟齒。「說了你會笑……」

  「說嘛!」他愈為難她就愈好奇。「朋友之間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不笑,保證不笑。」

  她真壞,為了聽八卦,連「朋友」都搬出來了。

  「就我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很愛看,從小就立志——住豪宅,整天躺在泳池邊欣賞走來走去、走去走來的泳裝美女……」他好笑地說:「然後,他也真的辦了一本『男人異想世界』,還發行了將近一年才停刊,我就是那時候被他硬拖去雜誌社,最後接手他扔下的爛攤子,然後轉型。」

  柴子夜憋了快一分鐘才忍不住爆出大笑。

  「『男人異想世界』我有印象,天啊,原來那本超沒水準的雜誌也是你的!」

  「嚴格來說,我只是受害者,甜頭完全沒嘗到。」

  「不錯,不錯!」她拍拍他的肩。「為朋友兩肋插刀,夠義氣,為這個我們再乾一杯。」

  這一晚,柴子夜喝了好多酒,說了好多話,因為她突然覺得盧森好可愛、好老實,一點也不像報章雜誌寫的那樣花心,夜夜笙歌。

  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們竟有著十分相似的成長環境,有好多學藝圈的資深演員、歌星,其實都是看著他們長大的叔叔、伯伯、阿姨。

  她還注意到,他實在是個百看不膩的……美型男!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1-14 19:38:16

第5章(1)  

  清晨,柴子夜從床上睜開眼,首先感覺到的是她乾啞灼熱的喉嚨——昨晚,她喝太多,說太多,笑太多,喉嚨好痛。

  接著,再聞到自廚房飄進來帶著柑橘氣味的咖啡香後,突然間從腦中冒出好大的一句話,還加粗體——

  我要戒了咖啡、戒了盧森!

  當初她會答應讓他住進來做她的傭人,是因為她壓根兒沒想到他能夠撐過三天,可是,他不僅已經撐了一個月,而且還漸入佳境,愈來愈「樂在其中」;到底該說他胸無大志,還是說他其實意志過人?

  不過,她最沒想到的是,自己竟一點一點地陷入他精心設計的幻境中。

  他把自己「設計」得太完美,不僅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而且個性坦率、平易近人,為了追求真愛勇往直前,打死不退。

  他一定看過言情小說,要不就是熟諳好萊塢式的愛情浪漫戲劇,綜合最受歡迎男主角類型前三名,把自己塑造成金光閃閃的鑽石王老五形象。

  她不相信真有男人是百分百符合女人理想中的對象;所以,他太假了。

  柴子夜從床上躍起,衝進於是刷牙洗臉,然後快步走出房間,找到腰間繫著灰色圍裙,一手拿著鍋鏟,一邊看筆記型電腦上的資料的盧森。

  「早安!」盧森見到她露出一道比早晨陽光還耀眼的清新笑容。「星期天的第一餐,我決定來挑戰正統的英式早餐。來,先喝一杯現搾柳橙汁,其他的就快好。」

  「我有話跟你說。」她努力忽略自己的飢腸轆轅,努力不被他「正統英式早餐」這頭給打動,橫著一張臉,正經八百。

  「你說,我在聽。」他很快端上水果牛奶燕麥粥,接著又回去瓦斯爐旁顧著煎盤裡的菜。

  「你該走了,遊戲到此結束。」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抱著遊戲的心態在演這齣戲,搞不好還有報復的成分在——當初她寫了幾篇挖苦他的文章,他氣死了,決定想辦法讓她愛上他,然後再狠狠一腳把她踢開,讓他嘗嘗氣到吐血的滋味。

  所以,如果她明明知道他不懷好意還被吸引了、認真了,那她真的是笨到沒藥醫。

  為避免這種顏面盡失的事件發生,她不能再讓他留在這裡,她得承認自己失算,太小看他,也太高估自己。

  「什麼遊戲?」

  「你扮傭人的遊戲,一個月了,我們也差不多該回到原本的生活了吧!」

  「意思是我通過考驗,你答應我的追求了?」他轉頭看她,眼眸因喜悅而烏亮著,感動的情緒全寫在臉上,一眼看穿。

  「並沒有。」她潑了他一頭冷水,不相信他的開心是因為誤以為她接受了他,大概是想到終於可以報那一箭之仇,竊喜著。

  「不然是……?」他問著,還得分心將煎盤裡德蛋翻面。

  「以前我不認識你、不瞭解你,只是為了賺些稿費就拿你的私生活來做文章,如果造成你的困擾,我跟你說對不起。」她為自己的「以偏概全」向他道歉。

  雖然不曉得真實的他到底是什麼樣子,但至少這些日子的相處,她知道他沒有她想像的那麼惡劣。

  「那種八卦傳得快,消失的也快,我早就忘了。」其實在見到她的第一面就忘光了,而且,感謝那些八卦讓他認識了她。

  「既然話都說開了,你該回去做你的正經工作,我不需要傭人,家裡就這麼大,我一個人生活,很簡單、很自在,不習慣屋裡有個男人走來走去的。」

  「我打擾了你的工作?」

  「也不是……不過,多少有點影響。」而且,這影響愈來愈嚴重。

  「對了,我今天下午約了一個染布師傅見面,我看你挺喜歡那種中國風的手染布,你一定會愛上這個師傅的作品,要不要一起去?」

  「咦?」怎麼事情討論到一半,跳到這兒來了?

  「這次我們雜誌社在世貿主辦一場『手染風華』設計大賽,利用手染布,設計衣服、日常生活用品、家飾,主題不設限,我們還會在現場舉辦染布教學,就是要邀請這位陳師傅出馬。

  「他手工染的布,色調飽滿沉靜,圖案千變萬化,只要做好就直接運往巴黎,我們平常想看還看不到。」

  「我要去……」她愛死了所有古色古香、手工、有點年代、歷史,甚至典故的東西,當然,樸質的手染布也是她的菜,尤其他將這位陳師傅形容的如此「出神入化」。

  「好,那我們先好好地享受這頓早餐。」他微笑應允。「上菜嘍!」

  盧森一口氣將炸香菇、煎蛋、番茄切片、花椰菜、煙熏鮭魚、黑布丁和燉豆子全裝在一隻大盤子裡,最後再附上幾片奶油煎吐司,頓時香味四溢,讓人受不了誘惑地口水直流。

  「真誇張的豐富……」她嚥了嚥口水,直到今天才明白自己是多麼意志不堅定、完全沒原則的人。

  「早餐很重要,要慢慢品嚐、保持好心情,接下來的一整天都會非常順利。」

  「我很少認真花時間吃一頓早餐。」這是她過去還跟母親同住時,受母親的作息影響養成的壞習慣,總是早午餐一起吃。

  「所以以後我來照顧你。」他再次深情地告白。

  柴子夜一口豆子差點噎住。「不行,最慢明天你就得搬走。」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他大概沒料到會遇見像她這種「無恥小人」。一邊吃人家辛苦準備的美味早餐,一邊把人家趕走。

  但是,只要一想到他動機不單純,那些感動就會瞬間歸零。

  「好,我搬走,不過,我以後會打電話給你,你會接吧?」

  「會啊,有公事要談的話。」

  「那如果像今天這樣,約你出來吃個飯,或到哪裡走走,肯賞光嗎?」

  「如果是『約會性質』的話,那就免了。」她斬釘截鐵地劃清界限。

  「真的對我一點感覺,就算是小小的火苗也沒有?」他受傷地問。

  「抱歉,讓你做了一個月的白工,」她勾起假笑。「我會結算薪水跟這個月你大大小小的花費給你。」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薪水……」

  「就是因為你的目的太明顯,所以我更不能讓你留下來。我答應給你時間,讓你試試,但是沒感覺就是沒感覺,再拖下去也沒意思,我不是故意為難你。」

  她昧著良心說對他毫無感覺,就怕他下一刻露出勝利表情,如果真是這樣,她絕對會懊惱到撞牆。

  「我懂……這種感覺不能強求……」雖然心傷,但他決定緩下腳步,給彼此一些時間與空間想想。

  盧森搬走了。

  柴子夜不知道自己會那麼快就開始想念他。

  清晨,她睜眼醒來,躺在床上,皺著眉朝空氣嗅了半天,聞不到那讓人有起床動力,精神為之一振的咖啡香氣,半晌她想起,昨天晚上他已經離開。

  所以,今天起她就清閒了,在自個兒家裡愛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想一隻腳蹺到半空中躺著看書,高興穿著內衣趴趴走,甚至裸奔都沒人管。

  儘管她並沒有這類特殊嗜好,但還是成功地喚醒自己熱愛自由的靈魂,奮力起身,踩著輕快的腳步進到浴室盥洗。

  她洗了個澡,一身清爽地來到客廳,拉開落地窗窗簾,播放輕快的音樂,接著磨咖啡豆、煮咖啡,打開冰箱,尋找做早餐的材料。

  看見冰箱裡塞了滿滿的食材,柴子夜一下子就想起她和盧森一起到百貨公司地下一樓的超市採買時,他推著小推車,笑問——

  「我們這樣像不像新婚夫婦?如果你的手上還牽個像你這麼漂亮的小女娃,那就是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了。」

  當時,她給了他一個白眼,只覺得他油腔滑調,沒有一句話不是虛情假意,用來哄女人開心,拐騙女人心。

  這一招對她沒有用。

  雖然,後來朝夕相處中漸漸發現自己似乎有些先入為主的偏見,漸漸認為其實他沒有那麼討人厭,沒有那麼吊兒郎當,可還是無法從他身上看見「認真」兩個字,他整個「紈褲子弟」的形象太鮮明、太根深蒂固了。

  其實,她成長的環境跟盧森差不多;她母親雖然因為懷了她便從此息影,可因為習慣了五光十色的繁華夜生活,喜歡熱鬧,加上母親從影的成績太輝煌,所以即使人已不在演藝圈,家裡進出的卻全是線上、幕前幕後的重量級人物,不少新人也會來拜拜碼頭、拉攏關係,就盼日後事業有貴人相助。

  柴子夜從小就特別懂得「察言觀色」,看得出這個圈子裡錯綜複雜的男女關係,當然,母親也爆了不少鮮為人知的內幕,所以,很早,她便看清了愛情的本質,其實就是比「性」稍稍體面、華麗一點的用字罷了。

  柴子夜一邊煎法國吐司,一邊分析自己對盧森始終放不下戒心的原因。

  應該說,他一直想讓她相信他對她的喜歡是「愛情」,可他不知道她談過的戀愛次數足以正是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愛情」,而且,她相信以他的經驗不可能不清楚,可他還硬要用「愛情」來詆騙她,若他直接說他就是想跟她上床,搞不好她還能欣賞他的坦白。

  「他就是個愛情騙子。」柴子夜得到結論。「一個演得很像癡情種子的愛情騙子,是花花公子界的標桿,當奉為圭臬。」

  沒錯……

  將前因後果思考清楚後,她有種胸口廢氣盡除的輕鬆感。

  「拒絕他是對的,沒有什麼好懷疑的。」

  她無事一身輕,邊哼著旋律邊將煎好的吐司盛盤,擠上些蜂蜜,接著把煮好的咖啡與微溫的鮮奶一同傾注到杯中,這就完成了一道美味簡易的早餐。

  她做到餐桌旁,拿起刀叉,笑容明明還掛在嘴角卻陡然感到一室寂寥。

  僅僅少了一個人,這屋子竟就變得如此安靜。

  她環顧早已熟悉的住處,她習慣的世界並沒有任何不同,可一頓早餐,她的心情起起伏伏、高高低低地迴盪了好幾遍,只因一個無聊、膚淺、輕佻的男人進來過又離開。

  個性好勝的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承認自己在盧森才離開的第一個清晨就不斷地、不斷地想起他;可打從一睜開眼,進到廚房、打開冰箱、煮一壺咖啡、煎法國吐司,每一個轉身、每一個動作,她的腦中都會浮現這些日子每天每天在她嚴重晃來晃去的身影。

  她該死的真的對他動心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倏地站起來,開始在餐桌旁繞圈圈,這簡直是太晴天霹靂的大事。「又不是白癡,明知道他打什麼主意,怎麼可能還喜歡他?」

  她攏攏一頭蓬鬆鬈發,感覺身體裡有到尖銳刺耳的聲音歇斯底里狂叫著——

  「沒錯,你這個白癡、笨蛋,你真的喜歡上他了,這下糗大了,看你怎麼收拾!」

  柴子夜快瘋了,因為意識到自己並非真的討厭盧森,只是因為不相信愛情,所以打從心裡講他說的話全歸為花言巧語,儘管兩人相處時幾次她都發現眼見的他跟「聽聞」的他並不同,可她還是自動忽略這些訊息。

  直到他真的走了,不再有那些噁心兮兮的甜言蜜語在耳邊嗡嗡叫干擾她,她才能冷靜、理智地看見他的好……

第5章(2)  

  這時,擱在客廳茶几上的室內無線電話突然響起。

  她的心跳瞬間靜止。

  柴子夜捂著胸口,像是要去接起什麼燙手山芋般,小心謹慎地移向鈴鈴作響的話機。

  她知道一定是盧森打來的。重點是,她該用什麼心情面對他?

  如果他又想約她吃飯,她該不該答應?

  他真的是為報仇才接近她的嗎?

  也許,一開始是這樣,可她如花似玉、美若天仙,雖然個性硬了點,不像一般女人那麼溫柔體貼,但兩人朝夕相處,他假戲真做,真的喜歡上她也不為過啊!

  柴子夜這輩子從來沒有像此刻這麼「優柔寡斷」、這麼缺乏自信過。

  電話催命似地一聲響過一聲,在她的手抓起電話的瞬間,她決定了——

  管他是不是真的喜歡,管她有沒有心動,她會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就算談了一場轟轟烈烈、火花四射的戀愛,最後一切會歸於平淡,然後彼此愈看愈不順眼,對對方的缺點愈來愈難以容忍,最後「啪」地一聲,且八段,老死不相往來。

  何必要再經歷一次,然後才能斬釘截鐵告訴自己這個世界沒「愛情」?

  「喂!」她用低兩度、冷冷的聲音應話,要讓他知道她一點也不期待他的電話。

  「子夜,你睡了嗎,有沒有吵醒你?」

  啊咧——想太多了,居然是她完全沒有時間觀念,分不清白天黑夜的老媽。

  「前幾天你回家吃飯,我忘了跟你說一件事。」柴母年近六十,可聲音仍有如少婦般嬌柔軟綿。「你湯伯伯,拍電影那位,他說他大兒子到的第一部電影下個月要上映了,要你去看看,有空幫他寫個影評什麼的。」

  「嗯……確定哪一天,我先記下來。」

  「日期我沒認真記,公關票在我這兒,你有空繞回家來,跟阿梅拿。」

  阿梅是母親自明星時代至今一直待在她身邊的助理兼管家。

  「知道了……」因為在心裡反覆嘀咕那麼久,結果並不是盧森打來的電話,她不免有點意興闌珊。

  「說過多少次,女孩子家說話不要這麼沒元氣,要甜一點、軟一點才得人疼。」柴母忍不住念兩句。

  這女兒明明遺傳了她的好身材、好容貌,可一點也不懂善用自己的本錢,穿著打扮老是寬寬大大的衣服,做那種經常坐一天、腰酸背痛有賺不了多少錢的工作,多少人要她進演藝圈砸大錢捧紅她她都不肯,真不知道在想什麼。

  「是,親愛的柴小姐……」柴子夜故意裝出娃娃音。「時間不早了,你該休息、敷臉做SPA了,晚安。」

  「就你嫌聽我的聲音不耐煩,都不曉得我……」柴母又要話起當年。

  柴子夜連忙打斷她的回憶。「誰說的?我最愛接你的電話了,就捨不得你太用嗓子,萬一啞了怎麼辦?好了,晚安。」

  話語一落,她立刻掛斷電話。

  「幸好反應快……」成功地逃過一劫,鬆一口氣。

  至於那個盧森,想想,再過幾天搞不好她就記不得他的長相了,何必在這裡庸人自擾?

  她最清楚愛情完全禁不起時間、空間的考驗。

  盧森近來經常在辦公室裡像鬼打牆似的來回踱步;走到門口,手握著門把卻忘了要出去做什麼;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鍵,才發現電話根本沒有響;手上明明拿著高爾夫球桿,可練習球道上卻擺著王建明的簽名棒球。

  回到家,朋友約的飯局、Party他都沒興趣,整晚關在書房裡不停地上網更新柴子夜的部落格,關注她的最新訊息、搜尋她過去曾發表過的文章,像個瘋狂粉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他想念那個可愛的小花園裡種植的香草植物,他還想念蕙質蘭心、種植這些花花草草的主人;自從搬離柴子夜的家,他就一直覺得自己快被思念給折磨死了。

  他真的沒有這種經驗,想見一個人卻見不到她,連電話都不敢打,每隔十分鐘就要拿起電話看一次,看看有沒有未接來電。

  她留給他的最後一個畫面是她依著門框,神情輕快愉悅,舉著纖纖細手輕擺著,想著警告他:「再敢來騷擾我,小心我報警啊!」

  倒不是他怕被抓去派出所什麼的,而是他從來沒想到自己的愛慕對她來說是種「騷擾」。

  以往他也遇到女人對他說「討厭」、「不理你了」、「我要分手」之類的情緒用字,可只要他送個禮,說說笑、哄一哄很快就沒事了,再不就讓對方冷靜一下,過不了幾天對方自然會主動打電話來求和。所以,他一直以為柴子夜雖然嘴上老罵他油嘴滑舌,可心裡還是甜的,兩人感情慢慢地滋長中——

  顯然他錯了。

  他離開後忍著不再去「騷擾」她,而她也真的連一通電話都沒來過。

  他相信以她獨立、有主見的個性,真的欣賞一個男人,不會存在非得男追女不可的觀念,肯定會主動釋出好感;也就是說,她口中的「討厭」並沒有什麼深遠的涵義,就是真的討厭!

  「唉……」盧森關上電腦,揉揉酸澀的眼窩,大歎口氣。

  每每認真剖析一次,他就要再自我厭惡一次。

  他知道自己這樣很沒出息,很不像個男人,可就連他自己也不曉得究竟中了什麼魔咒,從第一眼見到她,她就佔滿了他心中所有的位置了。

  很誇張,他也這麼覺得,而且,很悲慘,比被戲稱為「二手男」、「大胸無腦男」都來的悲慘……

  老天也開了他一個好大的玩笑。

  過去,他風流韻事不斷,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多到他記不得名字和容貌,還曾經有過同一個女人追兩次的經驗,但後來總是因為感覺不對或發現個性觀念差異太大而分手。

  直到他遇見柴子夜。

  他的心裡湧出一股強烈直覺——

  就是這個女人!

  他就是你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無論如何你一定要追到她、娶她回家,不能讓別的男人有機會出手!

  可如果這直覺是對的,怎麼可能她是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而他卻是她最討厭到感覺被騷擾的男人?

  這邏輯完全矛盾啊!

  這些天,盧森便在這種左思右想,怎麼想都想不透的矛盾情節中鑽進死胡同,不知道該不該放棄,會不會因此錯過這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如果不死心,又該如何扭轉劣勢?

  「啊——」他快瘋了!

  就在他大聲狂吼,吼出胸口抑鬱之氣,他的手機又吵死人的響了起來。

  「喂!」他沒好氣地接起電話。

  酒肉朋友太多就是有這個麻煩,想安靜片刻都是奢求。

  「盧森……?」對方聽見不善的口吻,懷疑地問。

  「子夜!」他瞬間瞠大眼,整張臉散發出爍爍光芒。

  前一刻還在人間煉獄中泅泳,下一刻已經飛到天堂。

  「嗯。」知道沒打錯電話,柴子夜輕應了聲。

  「怎麼哭了?」他敏感地聽出她帶著濃厚鼻音。

  「哇!」她心一驚,好厲害的傢伙,一定是常讓女人掉眼淚,所以一聽就聽出她剛哭過。

  「發生什麼事了?你人在哪裡,我馬上過去。」

  「我在欣欣秀泰旁邊……」柴子夜告訴他詳細位置。

  盧森聽完後,立刻以火箭般的速度奔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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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1-1-14 19:39:26

第6章(1)  

  因為擔心,盧森在趕往柴子夜告訴她的位置途中打了兩通電話給她——

  「我差不多是分鐘就到了,你別亂跑,找間人比較多的店等我,我到的時候再打給你。」

  五分鐘後。

  「我到了,在找停車位,別難過,有什麼事等我到了再說。」

  其實,他心急如焚,哪裡還有耐心找停車位,隨便在路邊停靠了個不至於太影響交通的位置後就匆匆熄火跳下車。

  聽到她哭,他整顆心都碎了,可她願意在難過的時候打電話給他,又讓他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苗。

  他在騎樓間奔跑,邊尋找柴子夜跟他說的那間店名,邊分神注意視線範圍裡的每一道身影,就怕錯過她。

  「盧森……」

  忽地,一聲好輕好輕的呼喚傳進他的耳中,他倏地停下腳步,轉頭發現柴子夜裹闃一條矢菊藍的針織大披肩,縮在人行道靠馬路那側的一輛機車上,白皙清秀的臉蛋躲在輕軟的烏黑髮絲中,楚楚動人地閃爍噙著水光的眼眸。

  「子夜……」這一刻,盧森告訴自己,這輩子,除了柴子夜,他的妻不做第二人想。

  當柴子夜一看見盧森神情憂心的從遠處奔來時,她的視線便沒有離開過他。

  待他走到面前,她跳下機車,展開雙臂,主動投入他的懷裡,用那還帶著水氣的可愛鼻音對他說:「你終於來了……」

  接住她纖細身子的盧森感動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足夠了……這陣子的動心忍性,為情所受的折磨,有她這個擁抱就夠了,還賺很多。

  他撫著她細柔的髮絲,心疼地說:「怎麼坐在外面吹風沒在店裡等?」

  「因為想在你找到我之前先看到你。」

  她彷彿怕不夠甜似的猛灌他迷湯,把他哄得心花朵朵開,只是,他猜不透她轉變的原因。

  「先上車再說,這裡風大。」他拉超她的披肩圍得緊實點,將她圈進可靠的臂彎中,護著她走往停靠的方向,

  柴子夜這才注意到他頂著一頭完全沒有造型的軟發,身上的襯衫的扣子扣錯了一顆,套件牛仔褲,腳上穿著勃肯鞋就來了,這與他平常熨得平整全身的襯衫、筆挺的長褲和帥氣時尚的髮型很不一樣,可以想見他出門時有多心急。

  在聽見他接到她的電話時聲音透出的難掩喜悅,二話不說立刻趕來接她,一路像個老爸爸般殷切叮嚀,過去所有她對他的質疑與不信任全都煙消雲散了。

  她看見一個不顧自己形像、不管會不會被取笑,對自己的情感坦蕩誠實的男人,而這個男人在乎她。

  「送你回家?」上車後他問。

  「我想回媽媽家一趟。」她告訴他大概的位置。

  「沒問題。」他為她繫上安全帶,撥順她的長髮,對對待一個孩子般細膩呵護。

  她感受到他的指尖、他的氣息中傳遞而來的暖意,像是不好意思主動問起她哭泣的原因,但又希望讓她知道他關心她。

  「其實……我剛剛去看了一部電影首映。」老實交代如此丟臉的緣由,她的臉在幽暗的車內,火辣辣地紅了。

  「什麼樣的電影?」

  「災難片,台灣新銳導演湯成浩導的第一部戲。戲裡有對正在鬧離婚的夫妻,一個與父親大吵一架,一氣之下不離家十年沒有聯絡的中年男子,和因為生活困頓想帶女兒自殺的單親母親,電影由這三條線同時展開,還遇上了台灣史上最嚴重的一場颱風……」

  柴子夜在描述電影情節時,想起那場強颱風,想起自山上鋪天蓋地奔流而下的泥石流,想起在來不及宣洩的雨水,積水深到淹過孩子呼喊求教的小手,她的眼淚再次不聽使喚地奪眶而出。

  「那個離家出走走在都市裡事業有成的中年男子,從電視新聞中看見自己山上的老家被滾滾泥水沖走了一半,他的父親懷裡抱著一隻土黃色的老狗攀在眼見就要不保的屋脊……而那已經是四個小時前的重播畫面……」她努力吸住鼻水,嗚咽地繼續說著,直到最後泣不成聲。

  「乖……不哭……只是電影……」他將車停在路邊,摸摸她的頭,安慰她。

  「是真的……我以前跑新聞,真的親眼看見救難人員從滿是泥漿的車子拖也一家三口的屍體……」

  她哭到柔腸寸斷,害得他也紅了眼眶,緊摟著她,胸口陣陣疼痛。

  「前幾天,我媽打電話來閒聊她跟朋友到香港買了哪些東西,我在工作,覺得煩不想聽,找了個借口把電話掛斷,後來她再打來我就故意不接……」她斷斷續續的說著,「看電影的時候,我一直想著,萬一突然一場大地震,還是什麼天災人禍,我來不及告訴她雖然有時候真的很煩,可是我還是很愛她……」

  「還來得及,別擔心,我們現在就去告訴她。」他踩下油門,立刻開往柴母的住處。

  途中,盧森一直握著柴子夜的手,時不時地轉頭看看他,那份關心、那份疼愛溢於言表。

  以往,柴子夜最受不了情聖般的男人,將女人捧在手心上,呵護備至,為了得到心愛的女人不惜拋棄所有功名榮耀;她就曾寫過一篇諷刺這種情聖的文章——

  一旦你為了愛拋棄一切,那你命中便注定再也得不到這個女人了,因為這個女人將愛上另一位擁有你拋棄的一切的男人。

  不過,當她的手被包覆在那厚實溫暖的掌心中,當她接收到他眼神中流露的寵愛,突然間,她彷彿得到一具足以抵擋所有外界威脅的堅實盾牌,變得好強壯,好勇敢。

  不怕了!

  她看向他,朝他露出一個要他別擔心的笑容,同時回握他的手,在無聲中含蓄地傳遞她的情感。

  當車子抵達柴母住處時,柴子夜讓盧森跟她一起進屋。

  柴母正和幾個好友在打麻將,瞧見女兒回來很是驚訝——「這麼難得,我沒打電話三催四請,你自己回來?」

  「媽——」柴子夜衝過去抱住母親的肩,撒嬌的磨蹭著。「人家特地回來跟你說句話的。」

  「說什麼?」

  「說我最愛你了。」柴子夜嘟著嘴,略帶羞赧地說。

  「你吃錯藥了?」柴母狐疑問道:「是不是懷孕了怕我生氣,你老實說沒關係,孩子的爸是誰?」

  「哎唷,哪有你這麼做媽的,胡扯一通。」柴母的「牌咖」笑罵道。

  「我沒懷孕了!」柴子夜又好氣又好笑地站直身。「只是想跟你說這句話,好了,我走了。」

  「等等……」柴母用眼尾瞥了盧森一眼。「這帥小子是誰,你新交的男朋友?」

  「阿姨你好。」盧森嘴甜地喊著。「我叫盧森,子夜沒先告訴我阿姨這麼年輕漂亮,害我一下子愣住忘了打招呼。」

  他的嘴甜可是百分百真心的,不只如此,他還覺得柴子夜的母親好面熟……像在哪裡看過。

  「你好。」柴母一聽,喜孜孜的,開玩笑說:「其實叫姐姐也可以。」

  「你別高興得太快,」柴子夜插嘴說。「他就是誇獎香妃阿姨最能穿出香奈兒的優雅跟知性,你要我修理的那個。」

  「就是那個臭小子?」柴母因此又多瞄他一眼。

  「咦?」盧森一頭霧水,求救地看向柴子夜,她則給了他一個「不告訴你」的頑皮表情。

  「算了,既然你都修理他了,我就饒了他。」柴母笑笑說著。「你們年輕人去玩吧,別吵我打牌,我剛都忘了碰。」

  「那四位漂亮的姐姐們,你們玩得開心點啊,祝大家今天都手氣旺旺,財源廣進。」柴子夜心情超好,學起盧森,嘴巴像塗了蜂蜜,把牌桌上四個年紀加起來都快兩百五十歲的超熟女哄得眉開眼笑,紛紛給她吃紅。

  柴子夜這才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滿足與踏實的心情離開。

  這一晚,她不只跟母親說了自幼稚園畫母親節卡片後就再沒說過的「我愛你」,還請盧森載她去兩位最、最要好的朋友家中。

  「如果我粗心地做出什麼惹你傷心、生氣的事,你一定要告訴我,就算罵我扁我都好,就是不可以不理我!」柴子夜抱著簡妤嫵,知道她心軟脾氣好,所以耍賴要跟她打勾勾。

  「我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就跟我老公一樣,所以我只會愈來愈愛你,絕對不會生你的氣的。」簡妤嫵雖不知柴子夜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柔,可她善解人意的個性讓她欣然接受友情的誓約。

  跟簡妤嫵抱抱完,柴子夜又去找凌曼雪。

  「我跟你說喔……說完你不可以笑我!」

  「說什麼?」凌曼雪一頭霧水。

  「不管你喜不喜歡,在我心裡,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下輩子我還想再遇見你,跟你成為好朋友。」比起簡妤嫵,凌曼雪邪惡多了,可卻也是柴子夜無話不談的知己。

  凌曼雪抿了抿嘴,看樣子很辛苦地忍著笑。「你神經喔,三更半夜的!」

  柴子夜雖然外表十分的女性化,可凌曼雪一直覺得這位好友身體裡根本就裝著一個男人的靈魂,理性到幾乎沒血沒眼淚。而且,柴子夜最怕矯情,最不屑做作,今天突然說這些話,不能怪她一下子難以消化。

  「是了,發神經了,就是特地來告訴你我有多愛你、多重視你、多珍惜我們十幾年的感情。」柴子夜毫不意外凌曼雪的反應,她只是想將真正的心聲在還來得及的時候告訴所有最愛的人。

  「病這麼重,明天帶你去看醫生。」凌曼雪白她一眼,忽地將她拉近,用力地抱緊她。「要不是你也是女人,我早就想嫁給我了,這樣你知道我有多愛你了?」

  「我就懷疑你嫁給穆琮根本是煙幕彈……」活了二十幾年,掉眼淚次數數得出來的柴子夜,今晚算是全面失控,聽見好友的話再度熱淚盈眶。

第6章(2)  

  「站在車邊那個帥得要命的男人是誰?」凌曼雪在柴子夜耳邊低聲問:「男朋友?」

  「他叫盧森。」

  「被你修理的那個倒楣鬼?」凌曼雪有著絕佳的記性。

  「沒錯。」

  「冤家變親家?」

  「還不曉得……」柴子夜彆扭地說。

  「我看他看著你的表情……再不把你放開,他會不會衝過來揍我啊?」凌曼雪沒見過柴子夜害羞的樣子,十年風水轉流轉,終於換這個鐵齒的女人墜入情網了。

  「他敢?」柴子夜絕對「重友輕色」。

  「好了,我們再約時間見面,先放你回去跟帥哥情話綿綿。」凌曼雪放開她,將她送到等在車邊的盧森身旁。

  柴子夜為他們介紹彼此。

  「小心開車啊!務必把我們柴大美女安全護送到家門口。」凌曼雪看著他們上車,叮嚀著。

  「走了。」柴子夜繫上安全帶,朝好友送去一個飛吻。

  車子駛離凌曼雪住處後,柴子夜靠向椅背輕輕的對盧森說:「謝謝你……」

  好奔波的一夜,如果不是他堅持,或許她會在途中就打退堂鼓,畢竟,今晚說的這些話實在不是她平時啊!

  「如果可以,我比較希望換一個抱抱。」他開玩笑道。

  「你一定覺得我像瘋子。」

  「我覺得你很可愛,很真誠,而且你跟朋友之間的友情很動人。」

  「我平時不會這樣的……都是電影……」她想想,怪不好意思的。

  「對了,你跟你媽媽提到我,是怎麼回事?」為不讓她繼續尷尬,他轉移話題。

  「有次你參加香奈兒的時裝發表會,提到一位資深演員香妃,記得嗎?」她忍著笑說。

  「好像有個記者我心目中哪個女星最能穿出巨星風采之類的……」他回想了下。「不管我提到誰,第二天報紙上肯定會變成緋聞,所以就講個阿姨輩的女星,當時腦中有印象、喜歡香奈兒的只有一個香妃阿姨。」

  「我媽也喜歡香奈兒,而且當年比香妃阿姨紅一百倍。你聽過夢蝶嗎?」

  「你媽是夢蝶?」難怪他覺得好面熟。「我記得我小時候看過她的電影,家裡的視聽室現在還有二十幾部夢蝶主演的電影錄影帶。」

  「我那幾篇拿你的緋聞來消遣的文章,就是我媽不高興你提到香妃阿姨卻沒提到她,要我修理你。」真相大白,柴子夜心想,他一定覺得很冤。

  「原來……」他恍然大悟。「那我真的要好好感謝你媽,下次帶她喜歡的香奈兒包包正式拜訪她。」

  「為什麼要謝她?」這傢伙開了一個晚上的車子,腦筋秀逗了?

  「若不是她,我怎麼會遇見你。」

  「沒人像你這樣,被修理還這麼開心。」她看他一眼,笑了出來。

  經過這一晚,她不再覺得他油腔滑調,滿口花言巧語,反而覺得他不怕被取笑、被揶揄,如此直接地表露自己感情秀勇敢,至少比起她坦率多了。

  盧森送柴子夜到家。

  兩人在電梯裡努力裝出鎮定、泰然自若的樣子,但私底下都暗暗觀察對方,想著對方的事,誰也沒說話,反而加深了無形的緊繃感。

  盧森想知道今晚他們倆算不算已經有了大幅度的進展,想知道以後能不能打電話給她,甚至約出來見個面、聊聊天什麼的,可萬一讓她誤以為他得寸進尺,反而更討厭他,那該怎麼辦?

  柴子夜心跳猶豫著待會兒要不要請他進去喝杯咖啡,畢竟他為她忙了一個晚上,可這又好像含著「性暗示」的意味,而且,之前拒絕得那麼徹底,今天態度宛然間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他會不會覺得怪?

  兩人各懷心事,並肩無言地走到柴子夜家門口

  她拿出鑰匙找開門。

  「到家了。」他手插在口袋中,一派輕鬆自若,想說的話卡在喉間,吐不出來。

  「嗯……」她尷尬的笑笑,把玩著手上鑰匙,還沒決定下一步。

  「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起來如果眼睛腫腫的話,用冰過的茶包敷一下聽說可以消腫。」

  「聽以前的女朋友說的?」她猜想他那麼豐富的人生經驗全都來自於同樣豐富的情史。

  「呵……」知道自己聲名狼籍,他也只能幹干地笑。

  她倏地閉起嘴,後悔總是改不了挖苦他的壞習慣,明明不在乎他交過多少女朋友,可就是壞心地想替天懲罰一下這個花心的男人。

  她忘了自己過去交過的男朋友了沒少過。

  「晚安……」因懊惱自己破壞了氣氛,覺得他遲早要受不了她的「伶牙俐齒」,匆匆道過晚安,沒等他反應就閃身進屋。

  關上門後,她更後悔了。

  明明想要請他進來再坐一下,明明計劃著喝完茶送他出門時要給他一個大大擁抱、謝謝他今晚的體貼懷疼愛,但收尾怎麼會完全走樣?

  她的背貼著門板,掙扎著要就這麼算了睡覺去,還是追下樓,老實告訴他她其實有點喜歡他,告訴他其實她很想他。

  今晚從電影院出來衝動地打電話給他,不就是想忠於自己的感覺,覺得自己之前顧慮那些面子問題太幼稚,而且,她也從他今晚的表現看出他的真誠,到底還有什麼好掙扎的?

  瞬間,她想通了,連忙打開門。

  「啊——」門一開,眼前陡間暗下,她緊急煞住腳步,等心神安定下來後,睜眼一看,「你還沒走……」

  「就要走了……」盧森還站在門外懺悔,不曉得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惹得她不開心,砰地一聲將門甩上,一時間難過得邁不開腳步。

  「你要進來喝杯咖啡嗎?」為避免自己又胡說八道,她立刻表明心意。

  「可、可以嗎?」他覺得自己可能在夢中。

  「當然可以,進來。」她主動牽起他的手,將這具呆愣的龐然大物拖進屋裡。

  當她將門掩上,再回頭看向盧森時,她又改變主意了。

  明明眼睛盯著的是他好看的嘴唇,一又手直想感受他襯衫底下微微隆起的肌肉線條——喝什麼咖啡,她可沒這麼「清純」!

  就在盧森還沉浸在獲邀進屋的喜悅中,沒想到柴子夜再度丟出憾彈——

  她趨向前去,踮起腳,直接送上香吻。

  「唔……」他完全傻眼。

  這夢太真實——柔嫩嫩的唇、軟綿綿的身子、香噴噴的秀髮——真實到他整個人血脈賁張起來。

  柴子夜不僅主動獻上紅唇,她的手也老大不客氣地遊走檢視他「各部位」肌肉的緊實度,已經很久都「性致缺缺」的她,突然間,熱情如火。

  身經百戰的盧森雖然在第一回合因對手出手太快而稍有閃神,但他很快便察覺自己並非處於幻境,而是老老實實的溫香軟玉在懷,他沒讓她等太久,立刻化被動為主動,攬住她如柳枝不堪一折的細腰,舌尖靈巧地探尋芬芳甘泉,吻得她膝虛腿軟,直指香閨,迫不及待。

  一個吻,星火燎原引爆慾火熊熊,她猴急地拉扯著他阻礙指尖觸覺的襯衫,他努力撩起她長至腳踝的絲織長裙,前進臥室短短的路程兩人走走停停、又親又脫、又摟又抱,難捨難分,寸步難行。

  終於,所以礙事的衣褲全部平躺在地,他們雙雙跌入柔軟的床鋪中,柴子夜早已氣喘吁吁,香汗淋漓,而他才正蓄勢待發著。

  他撐直手臂,低頭凝望著她,他們都從對方眼中看見赤裸的慾望與深深的迷戀。

  「天啊!你真的好美……」他猶如中蠱般墜落她清澈美麗的眼眸。

  她嫣然一笑,享受他低啞迷人的嗓音在耳邊輕訴情話,絲絲甜蜜直叩心窩。

  他再度俯身尋找她的唇瓣,她閉上眼迎接他令人陶醉的法式舌吻,光是這剛剛開鑼的前戲,兩人已經暗暗有了「棋逢對手」的驚喜,接下來的床第之戰,實在太令人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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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4 19:40:21

第7章(1)  

  冷冽的冬天清晨,縮在暖暖的被窩裡,最難驅散濃濃的睡意,從意識清楚到完全清醒、離開床鋪之間,總要經歷一場意志力大考驗,而當被窩裡還有一個比擬人體工學的大抱枕時,那根本就叫「天人交戰」。

  柴子夜枕著盧森的臂彎,臉貼著他微微隆起富有彈性的胸膛,一手巴著他肌理分明的腹部,一腳橫跨他的臀,整個身體貼在這個天然暖爐上,舒服到完全不想動。

  盧森摟著膚質光滑細嫩,身材窈窕玲瓏的柴子夜,在經過夜晚火花時濺,翻覆鼓蕩的完美性愛後,他已棄械投降,甘心臣服於這個教人驚喜連連、不可思議的女人裙下。

  這一男一女早已醒來,睜開眼睛望著彼此,嘴角都勾著一抹瞭然於心的笑,那笑中帶著滿足也帶著驕傲,既傾倒於對方「過人之處」,也自信能令對方「讚不絕口。」

  他們不僅旗鼓相當,而且默契絕佳,歡愛過後,一刻也捨不得分開地交纏著彼此,一覺到天亮,醒來後彷彿吸收了日月精華,功力大增、精神飽滿、通體舒暢。

  他們只是靜靜地看著對方,神情揚揚自若,既不尷尬於棉被底下赤裸的自己與對方,也不急著說什麼打破寧靜,他們很享受,只想這樣賴著,擁著彼此。

  「子夜。」

  「嗯?」她慵懶一笑,伸了伸懶腰,雙手掛上他的脖子,還是不想起床。

  「嫁給我。」

  「嚇——」這三個字很嚇人,她終於醒也。「有必要這麼有『責任感』嗎?才上一次床,我又沒挺著肚子去找你,急著負責幹麼?」

  「跟我們上床沒關係。從我第一次見到你,這個念頭就冒出來了。」

  「你這樣不行,會犯重婚罪的,不能一看到美女就想娶回家做老婆,上輩子在古代或許可以,現在不行。」她開玩笑。

  「這是第一次,只有你讓我動了想結婚的念頭,而且非常強烈。其實一開始我也不確定那種感覺是什麼,可是現在,我確定了。」

  「不過你卻不是第一個想娶我的男人,所以,STOP!別衝動。」她伸出食指擱在他唇中。「喜歡一個人也許跟認識的時間長短無關,但結婚不一樣喔,不是你愛我我愛你我們就能一輩子生活在一起,兩個人適不適合結婚,相處的時間長短就非常重要了。」

  他握住她的小手,堅持問清楚。「要相處多久時間才算長,要怎麼判斷適不適合?」

  「比如說,我不曉得你上完廁所會不會把馬桶蓋掀起來,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臭豆腐、榴蓮;比如說,你喜歡聽重金屬音樂還是交響樂?你的興趣是什麼,投入多少時間,喜歡白天戶外活動還是喜歡夜生活……這些看起來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可能是爭吵的導火線,想弄清楚對方的一切得長時間相處才知道。」

  「那我們住一起試婚,我搬過來跟你住,還是你搬去跟我住?」他不放棄任何證實他們是「天生一對」的機會。

  「試婚是自尋死路,原本只談戀愛我們或許能談個半年、一年的,人搬過來可能三個月就GAMEOVER了,你確定要殺雞取卵?」

  「我之前在這裡住了一個月,我們相安無事。」

  「那不同,傭人跟情人跟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男朋友,標準完全不同。」

  「你太理智,而且對愛情太悲觀。」他是男人卻反而比她還相信感覺。

  「你看,這是我們彼此喜歡後的第一個爭執點,你受不了我的理智。」她像逮到破綻,立刻進攻。

  「我沒有受不了,我欣賞你的理智,我想,你只是沒遇過讓你樂觀的愛情。」

  他喜歡她的最大原因,就是她的特別。

  「嘿嘿……請忠於自己的感覺,如果受不了了就說受不了,千萬不要壓抑,為愛委曲求全的人在交往中是得不到快樂的。」她瞇起眼看他,想拆穿他的謊言。

  「我就是忠於自己的的感覺,所以向你求婚。」他往她唇上輕啄一下。

  「我也忠於自己的感覺,所以覺得你現在失去理智了,我們還沒有到討論結婚這件事的時候。」

  「我尊重你的感覺,但也請你相信我腦袋裡也有理智的成分。」

  「那我問你,兩個人因為有了感覺所以談戀愛,幾年之後發現彼此間像親人一樣,有默契、有習慣,但就是沒激情,可是因為都談了那麼多年的戀愛,投入那麼多年青春,不結婚說不過去,這理由荒不荒謬?」

  「所以,只有遇到一個就算談了一輩子戀愛都一起還有感覺,而且生活習慣、人生觀各方面等都很合的男人,你才可能嫁給他?」

  她點頭,賊笑,如果人生觀很合的男人就不會要求她嫁給他了。

  「那至少把我列入考慮人選之一,我想試,我們來談戀愛!」他沒有被她似是而非的說詞給繞昏頭,無論是先結婚然後談一輩子戀愛,還是一輩子戀愛老了再來結婚,對他而言都一樣,他要的女人就只有她一個人。

  「別告訴我你是沒有愛情會死的男人?」她摩挲著下巴,對他如此癡情十分不解。

  他不像會為愛瘋狂的男人,畢竟他的情史洋洋灑灑一大篇,專情跟花心怎麼可能在同一個人身體裡並存?可他笑罵由人,無論她如何拒絕、洗腦、嘲諷都不能改變他的想法。

  他真的這麼愛她,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

  「我只是清楚自己要什麼。」他瀟灑一笑,沒有為愛所苦的悲慘模樣,比較像是勝券在握。

  「我現在只知道自己肚子餓了。」她知道觀念不同,一時間也難以說服對方,繼續爭執下去無益。

  「你再賴一下床,我去準備早餐給你吃。」他也沒執意討論出勝負,從床上一躍而起。

  柴子夜呆呆地望著他精壯的好身材,決定在肚子填飽前、腦子不清楚的時候暫停交鋒。

  因為剛剛那一瞬間,她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會不會就算嫁給他,她還是可以很自由,還是可以做自己,而且幸福加倍?

  怎麼洗他的腦不成,自己卻差點被他洗腦了!

  盧森再度搬去和柴子夜同住,跟上次不同的是,這次他是她「以結婚為提前交往的男朋友」的身份住下的,睡覺的房間也不再是堆了雜物的置物間,而是她的香閨。

  這一住,冬去春來,三個月過去,他不僅沒被踢出家門,而且兩人感情正好他所預料,漸入佳境。

  「親愛的,我要出門嘍!」盧森坐在床沿,給了還在床上耍賴不肯起床的柴子夜一個輕柔的香吻。「我熬了一鍋肉醬放冷凍庫的保鮮盒,我去韓國這幾天如果不想出門,煮意大義面加肉醬吃。」

  「嗯。」她睡眼惺忪地應了聲,尋著他的體溫靠過去。

  他幫她掖緊棉被。「我從韓國回來,隔天又要去香港四天,你跟我一起去,我實在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

  「你到香港工作我跟去幹麼?」她才不要做一個黏男友黏得緊緊的跟屁蟲。

  「我找人陪你逛街,工作完我們去找美食吃。」

  「街我都懶得逛,不想跑那麼遠。」她還是不為所動。

  「那要不要去參觀片場,我堂叔現在在香港拍一部電影,聽說卡司都是是當紅的一線男星。」

  「有比你帥嗎?沒有的話我看你就夠了。」

  他被她的答案哄到心花朵朵開,差點忘了原本要問什麼。

  她見他滿足了,翻個身想繼續睡,卻又被拉了回來。

  「那純粹只是陪我去,免得我太想你,這個理由可以嗎?」他期待地問,如果她也跟他一樣捨不得分開的話。

  「不要。」她連想都不想。「我們都住在一起了,好不容易你出差,我當然要好好珍惜這幾天的自由,我找朋友吃飯喝酒去。」

  「沒良心。」他捏了捏她鼻頭。「就是要我不放心,早點處理完公事早點飛回來看住你?」

  「你慢慢處理沒有關係,處理個十天半個月更好。」她就是不肯如他的意,表現出一點被愛沖昏頭的樣子。

  他終於忍不住大笑,用力的摟了摟她,再給她一個纏綿深吻。「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你繼續睡,早餐都做好了,起來時把麵包烤一烤就可以吃了。」

  盧森站起身拿著他的隨身行李走出房間。

  他的子夜就是這麼與眾不同,所以他一天比一天更愛她,每天出門前都要上演一段難捨難分,直到她受不了地推他出門為止。

  交往後,她沒問過他過去女友的事;不管他去哪裡、跟誰出去、幾點回來,她不像女朋友,倒像室友。

  可她會對他說:「最愛你了!」

  會摟著他的脖子說:「我現在想跳舞。」然後,一邊親吻他的耳,挑逗他的敏感地帶。

  她會幫他按摩,會編睡前故事給他聽,會拉著他一塊洗泡泡浴,還會拿廠商寄來的試用品幫他「做臉」,不過,這些福利不是常態性的,全看她的心情。

  她喜歡窩在他懷裡,尤其寒流來襲的時候,把冷冰冰的腳丫子擱在他暖暖的肚子上,然後一臉幸福地瞇眼笑。

  而他,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幸福,因為,從一開始他便無可救藥的愛上她,然後愈陷愈深,愈來愈愛。

  柴子夜在盧森關上房門後就完全清醒了,先前故意賴著不起來是不想讓他知道她其實也會不捨他。

  她躲在床上望著大木床床頂的繡花絲綢,對自己懊惱地歎了口氣。

  他老是把她當孩子,好像以為她一出生就直接跳到二十八歲,中間沒有任何生活經驗,儘管外表是成人了,可大腦裡完全沒知識,是個還需要人照顧的嬰兒。

  他用賤招——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什麼都不必她動手、什麼都不必她動腦,用愚民策略把她養成生活白癡,養成米蟲,讓她不能沒有他。

  只是,他還不曉得,他已經成功了,她的確愈來愈依賴他。

  柴子夜自認為是任性驕縱加白目刁鑽反骨,是那種會把男朋友折磨到半死的惡女。

  她知道男人喜歡什麼樣子、什麼個性的女人,她的母親也時時教導她,女孩子就是要溫馴貼心,不要跟男人硬碰硬,要懂得以柔克剛的智慧,可她討厭這套規矩,更討厭要她守這套規矩的男人,所以,遇到大男人,她最愛試試看誰先退讓,誰能堅持到最後。

  她也討厭把「愛」掛在嘴邊的人,覺得矯情、虛偽,所以對那種挖空心思製造浪漫來追求她的男人不屑一顧,不家送花、送珠寶、大庭廣眾求愛求婚的,她尤其受不了,她不懂,為什麼愛上一個人之後,就一定得借由表現出蠢樣來證明?愈蠢表示愈愛?

  總之,對她太好,好到沒個性——扣分;以為愛她就可以限制她,出局;看不懂「兩性平等」四個字,把女人當女傭、當傳宗接代的工具——找死!

  所以說,她知道自己難搞。

  那盧森呢?

  他絕對不大男人,而且還很紳士、很體貼;他雖然表現得很家她、很黏她,可他看起來不苦,也沒見他在她這裡受到多大的挫折,無論她怎麼尖銳固執任性不講理,他都能老神在在,像個偉大的教育家,「有教無類」般包容她。

  他大概把她當成逃不出他五指山的孫猴子。

第7章(2)  

  「可惡……」她不服氣地低罵了聲,披上薄薄的絲袍,起床吃早餐。

  但見到餐桌上豐盛的早餐,剛剛那點不服氣也立刻轉成「心悅誠服」了。

  他是從哪裡弄來這麼多早餐食譜,怎麼可能天天變換不同口味,而且每一道都美味至極?她想,就算是五星級飯店的早餐也絕不可能比她的還可口。

  她是個女人,但這輩子沒打算以廚藝征服任何男人的胃、抓住男人的心,可她卻很沒出息地被這條黃金定律給控制,而且還只能安慰自己說——「民以食為天」,她為了吃,出賣自己的感情,也是情有可原。

  就在她享受頂級餐點,感動於盧森堅持只要時間允許就一定為她做早餐的愛意……

  電話響了。

  她瞪著電話好一會兒,覺得它的嗓音打擾了她品嚐前美食的心情,本想漠視它,隨即聯想,會不會是盧森落什麼東西,打電話回來。

  這麼一想,她立刻放下刀叉,接起電話。

  「子夜,是我,曲海伶。」來電的是「秀文化」的曲總編。

  「曲大美女!不會吧……才八點多,你已經上班了?」

  柴子夜當年還是報社生活小記者時,曲海令已經是時尚名人,兩人認識多年,雖然不常見面,但對彼此印象都不錯,加上她現在是「秀文化」的特約編輯,互動就頻繁了起來。

  「還沒,想問你起床沒,要不要出來吃早餐?」

  「我怎麼不曉得你現在也這麼早起,還能忙裡偷閒約我吃早餐?」柴子夜知道曲海伶是個超級大忙人,雖然已經不做時尚雜誌編輯,但台北的時尚活動邀請可沒少過。

  「我特地調整了三個鬧鐘才醒的。」

  「不懂,有什麼緊急的事要跟我談嗎?你隨時可以打電話來,我過去雜誌社也行啊。」

  「還不是你那個親愛的男友,我的頂頭上司,盧森。」

  「他怎麼了?」

  「自從確定要他去韓國簽定發行合約,他就不止一次在我耳邊念,說他出差的時候沒人做早餐給你吃,你一定又懶得出門就不吃了。」

  柴子夜傻眼,那傢伙在外面到底是怎麼形容她的,到處宣傳他有個號稱「懶豬」的女友。

  「我被他煩死了,只好向他保證說我會好好照顧你,不會讓你餓死的,他才肯答應出差。」曲海伶抱怨道:「所以,我昨晚調了三個鬧鐘,早點起床找你出去用餐。」

  「有沒有這麼誇張……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柴子夜臉都紅了,他寵她也該有個限度,怎麼可以公私不分。

  「是我說得太誇張了啦!」曲海伶大笑。「其實他只提過一次,是我自己很好奇,好奇你是怎麼收服這個情場浪子的,想說找你來個早餐會議,順便談談接下來幾期的企劃。對了,你的專欄大受好評啊,讀者反應熱烈,市場訂閱量提升,連廣告都多了不少。」

  曲海伶是個標準的職場強人,說起話來啪啦啪啦,節奏很快。

  「要不要來我家吃早餐?」她看向餐桌,那份量,再來兩個曲海伶也沒問題。

  「那傢伙連今天也幫你做完早餐才出門?」曲海伶驚呼道。

  「嗯……」柴子夜尷尬地在心跳哀嚎——這不是炫耀,這真的不是炫耀。

  她絕對沒有想要刺激曲總編的意思,可她真的就是這麼好命、這麼幸福啊!

  半個小時後,曲海伶穿著簡約時尚的襯衫加長褲,領間披綴粉色春天長絲巾,剛中帶柔,清透自然的裸妝,果然是一直走在時尚尖端的現代女性楷模。

  「這一桌都是盧森做的?」當曲海伶見到那桌比她到飯店餐廳花幾百塊大洋吃到的早餐還要豐盛一百倍的食物,她簡直羨慕到快暈過去。

  「他似乎還滿喜歡下廚的。」正確地來說,她覺得他很適合做「賢妻良母」。

  「我敢打包票,他只對為你下廚感興趣。」曲海伶嘗了口沙拉手卷,好滋味全寫在臉上。「我在他的雜誌社做了快五年,沒見過他對哪個女人這麼死心塌地的,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完全走向正途。」

  「那你以前認識的他是怎樣的人?」柴子夜也坐下來繼續吃早餐。

  「以前倒也不是多壞,他對女人算很尊重的,不隨便開黃腔,對公司女職員也很客氣,就是換女朋友的速度快了點,我也是經常看到雜誌才曉得他又換女朋友了。」

  「我指他花心他還不承認,說什麼只是沒遇到對的人,只好繼續尋尋覓覓。」

  柴子夜像在討論別人的八卦,一點也不手軟。

  「我也聽他說過他很在意跟另一半的心靈是不是契合,我當時還大笑三聲,以他那種非美女不要的標準,再加上他的生活方式,看得到心靈才有鬼,遇到你,算他撿到的,不需要避諱隱瞞。」

  「對了,當年你怎麼肯為了「秀文化」辭去原本那麼搶手的雜誌社總編?」柴子夜突然想起從很久以前就一直覺得不解的事。

  「很多人問過我這事,當初秀文化想學HAYBOY,結果根本是東施效顰,搞成了情色文化,而我是集知性、感性、智慧、美貌於一身的超級美女編輯,怎麼可能降貴紆尊去那種亂七八糟的三流雜誌社。」

  「沒錯、沒錯,那時候我就想你一定是被盧森的男色所誘,誤上賊船了。」柴子夜的直言也不遑多讓。

  「呵,不瞞你說,要不是他真的比我差不了幾歲,而且看起來又太難掌控,我還真想把他推倒。」曲海伶笑得花枝亂顫,像是忘了她前方坐著就是盧森的女朋友。

  「噗。」柴子夜毫不介意,自己也笑得很三八。「別說你,我想只要是正常女人都想染指他吧!」

  如果不是他過去名聲太糟,讓她誤以為他把女人當收集品,一個換過一個,給她留下壞印象,一開始她也不會對他這麼惡劣。

  「當盧森來找我時,他手上拿了三本當時最暢銷的雜誌,其中一本還是我編的,他告訴我他想做這樣類型的雜誌,一本服裝飾品、一本旅遊美食、一本居家生活,但是,所有企劃全是要別的雜誌沒有報導過的。」

  「比如說什麼?」

  「就是服裝飾品不要名牌、旅遊不要觀光景點、美食不要名產、居家生活不要歐洲設計師。」

  「這是他自己的想法?」柴子夜很意外,她以為他很習慣那種富足奢華的生活方式,辦雜誌也會選擇自己最熟悉的領域。

  「我那個時候大概真的被他的美色給電暈了,剛好我也對成天跟著那些歐洲品牌屁股後面跑很膩了,居然只考慮兩天就同意了。」曲海伶埋怨道:「後來才知道自己跳進一個多大的坑洞,我的時尚敏銳度、我的愛情、我的性生活,全被這間雜誌社毀了。」

  「發生了什麼事,這麼嚴重?」

  「你曉得要去找那些沒人報導過而又有被報導的價值,值得推薦的品牌、景點、美食、雜貨設計師有多辛苦嗎?這可比水果報的狗仔隊更不是人幹的工作,人家狗仔只要緊盯著當紅的名人就好,我們可是大海撈針,到處橫衝直撞,每一期出刊都像打完一場大戰,彈盡糧絕。」

  「可是雜誌大賣,你們也成功地幫助許多名不見經傳的設計師冒出頭角。」柴子夜自己也是這雜誌的長期訂戶。

  「這就是為什麼我一接手就做了五年。」說到這兒,曲海伶終於露出笑容。

  「這是一份很有意義的工作,看著那些有才華、沒少努力過、再辛苦也要堅持夢想的人,在我們的介紹下被注意到,機會終於來了,那種感動比我過去一天到晚跑時尚趴來得充實快樂太多太多。」

  柴子夜聽完,點點頭,她懂,當初她辭去報社記者,也是想做自己認為有意義的事,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所以,盧森除了男女關係有點亂,其實他是個很有自己想法的男人,如果你真正想瞭解這方面,我可以替他背書,他不像很多人以為的那麼膚淺,他做得多,說得少。」

  「嗯……這點我慢慢也注意到了。」這時,柴子夜的臉龐不自覺浮現嬌羞的神情,原來她的心思早被識破了。

  「唉……為什麼我不晚生個十年?」曲海伶惋惜的說。

  「如果晚生個十年,那麼就要上演『兩個女人的戰爭』了。」

  「我可不見得會輸你啊!」曲海伶挑了挑眉。

  兩人相視一眼,不禁莞爾一笑。

  自信的女人,果然最有魅力啊!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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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4 19:41:19

第8章(1)  

  盧森這一趟出國,先到韓國,後來因臨時增加行程,結束工作後直接從韓國飛往香港。

  他在香港的朋友太多,原本只預計停留四天,可因距上一次到香港已經半年多,朋友見著他每個都堅持要請他一回,愈聚愈多人知道他到香港的消息,這麼一輪下來,已經半個月過去了。

  一進門他便扔下行李,迫不及待地四處尋著她,一發現她人在陽台,他立刻大步大步的走過去,從身後緊緊地抱住她。

  柴子夜前些天在陽台的桂花樹枝上發現一片長得像葉子但又不是桂花葉的東西,仔細觀察,似乎是蝴蝶幼蟲結成的蛹,她一時興起,到圖書館借了幾本蝴蝶圖回來研究。

  因為捧著書比對樹上的蛹太專心,突然被這麼一熊抱,以為屋子被賊闖進來了,嚇得哇哇大叫,可身體的反應卻是立即扳住兇手的手指,正準備用力反折,再以手肘後擊——

  「是我!」盧森眼見她就要「拆了」他的指關節,急忙出聲通知。

  「咦!」她倏地放鬆力道,回頭一看。

  「是我,親愛的。」盧森朝她面頰啄了一下。

  「下次別這樣了,很危險。」見到日思夜想的盧森,柴子夜真不知該先親他還是先扁他一頓。

  「我樂意做你的練習對像。」他還是歡天喜地地對她又摟又親,像要一次補回這半個月來的損失。

  「笨蛋……」他真的是皮厚不怕痛,她拿他沒轍。

  「你在做什麼,這麼專心?」

  「你看這片葉子……」她指向樹枝間的一抹綠。「其實這不是葉子,是蝴蝶的蛹,我猜不出是什麼品種的。」

  她還沒從書上找到一樣的蛹型,所以不確定。

  「沒錯,紅斑星峽蝶的蛹。」他仔細一看,點點頭。

  「不可能!」她怪叫起來。「你不可能連這個也懂!」

  他的興趣涉獵龐雜,朋友三教九流,眼界大開大闊,在她眼中已經覺得他十八般武藝樣樣能來上幾招,要是再加上知識廣博,那就真的太過分、太讓人佩服了。

  「真的啊,我國小六年級的寒假作業原本要做冬天植物標本,可後來發現一個掛在葉子底部,看起來像玉墜子一樣翠綠色的東西……」

  「啊——我知道,我剛剛才翻到。」柴子夜立刻拾起在地上的圖鑒,找到盧森說的那種蛹。「是不是這個?青斑蝶蛹。」

  「對。」盧森點頭。「那時候我們家的園丁伯伯就告訴我,這是毛毛蟲變的蛹,以後會變成蝴蝶,那個冬天,我迷上蝶蛹,還立志長大後要做蝶蛹專家。」

  所以,當他第一次進到她的房子,看到她寧願縮減客廳的空間也要騰出一個美麗的空中花園,他就對她好心動。

  她總是說自己很理智、很冷靜,但他眼中看見的她卻既性感又感性,能冷眼旁觀地寫出兩性間的盲點,何嘗不是因為有顆善感的心,才能敏感地觀察世間百態。

  說自己無情的她,才是真正古道熱腸。

  「大部分的孩子會喜歡蝴蝶勝過蛹。」她看著他,覺得不可思議,這個男人的腦袋真的很不一樣。

  「不曉得為什麼,看到蛹讓我覺得很羨慕,大概覺得被包在裡面的毛毛蟲很安全、很幸福,其實,那是它們最脆弱的時候。」

  「你小時候在風雨飄搖中長大?」她覺得他說這句話的語氣怪怪的,像有什麼遺憾。

  他只是用笑帶過。「吃過午飯了沒?」

  「你真的很像老媽子耶,一見面就問吃飽了沒、衣服夠不夠暖?」她忍俊不禁。「現在都幾點了,當然吃過了。」

  「這是我愛的表現。」他摟抱她起身,又仔仔細細的看著她,像要確定她沒有變得更瘦。

  「放心,我一點也沒有因為相思病就茶不思飯不想,吃好、睡好,還胖了一公斤。」

  「你想我?」他的喜悅立刻躍於臉上。「那怎麼不見你主動打電話給我?」

  「就是要見不到面、聽不到聲音才會想嘛,我很享受想念你的過程,所以不打給你。」

  他聽了覺得怪,環抱著胸問她:「為什麼我覺得你的意思是指我不在身邊,你反而比較快活?」

  「哈,你變聰明了,你都不曉得這陣子我多開心。」她笑答,旋即快速逃回房間,以免被他捉去打屁股。

  其實,他不在身邊的日子一點也不快活,可如果沒有這些分離,她又怎麼會知道原來真有「相思病」這東西,所以,她說享受想念他的過程,其實是指享受一點一點愛上他的心情轉變。

  她太理智,不會因為他為她做了許多就把「感動」誤當為「感情」,但每每她一想起他,心頭便會升上一股暖意:她會不自覺地微笑,笑他的厚臉皮、笑他的自大與自信、笑他的癡心、笑他的嘮叨,然後,她會突然很想抱他、親他,想要他立刻回到她身邊……

  如果說過去她不相信愛情,那是因為她從來沒有嘗過愛上誰的滋味,如今……

  她懂了。

  盧森從陽台追進房間,故意擺出一臉邪佞表情。「現在我相信你是真的很想我了。」

  說完,他開始解開衣服紐扣,慢慢地逐步走向她。

  「你這個大色狼,我才沒想這個!」她抓起繡花抱枕扔向他,尖叫著跳上床。

  他帥氣地側身閃過抱枕,繼續前進,解完最後一顆扣子後  將襯衫衣角拉出,展現令女人垂涎的完美線條。

  她鑽進棉被裡,露出一雙美眸緊盯著他健碩的腹肌,那誘人的模樣,要說腦中絲毫沒有邪惡思想實在缺乏說服力。

  「那我們就來比比誰比較有毅力。」他上床,一腳跨過她的身體,雙手撐在她肩膀兩側,低身近距離俯視她。「誰先主動親誰就算輸。」

  「來啊!」她自信不會輸地仰起下巴,拚命朝他嘟唇拋媚眼,想引誘他犯罪。

  他此時倒如柳下惠般不為所動。

  她的雙手勾上他的脖子,指尖在他耳邊輕繞著,那是他最敏感的地帶。

  他舔了舔發乾的下唇,黑瞳漸轉深沉。

  她見他快要上鉤了,雙手開始往他的胸膛游移,一邊壞心地觀察他表情的變化。反正他只說不能親,又沒說不能吃豆腐。

  「子夜……」他啞聲低喃她的名。

  「嗯?」她感覺勝利女神已經站在她這邊了。

  「我愛你。」他凝望著她,深情地說。

  她以為他要投降,沒料到他會突然說出這三個字,忽地胸口一緊,反而被他溫柔似水的眼眸淹沒,被他那句「我愛你」降服。

  「噢……」她忍不住抬起身,抱住他狂親。

  她不知道「愛」這個字從一個她也好喜歡好喜歡的男人口中說出,竟如蜂蜜般香甜,如黃鶯啼唱般悅耳,她想再聽一次,不,再多個幾次也沒關係。

  「你犯規……所以這次不算……」她狂親他的同時不忘抽空抗議。

  好勝的女人。

  他輕笑,緊抱住她,回應她的熱情。

  這個世上肯定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柴子夜這麼有個性卻又同時可愛極了的女人了。

  她其實一點也不完美,個性糟透,主觀意識又強,可隨著相處時間增加,他對她的愛意不減反增;如果一個人的缺點到了另一個人的眼中能變成值得欣賞、尊重的特質,兩人相處沒有勉強、沒有犧牲,這不是「天造地設」是什麼?

  「我也愛你!」她忽然像一個犯錯卻不肯認錯的死小孩,被逼供似的心不甘情不願地擠出這個「愛」字。

  因為說了就表示她認錯了、被打敗了,她不喜歡輸的感覺,可是,她願意勉強為他認輸一次。

  「你剛剛說愛我?」因為她說得太快、太含糊,以至於盧森以為自己幻聽。

  「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次。」

  「不要。」她搖頭,緊閉著嘴。

  「小氣鬼。」他輕咬她不肯開口的唇。

  「就是小氣。」她扮了個鬼臉。「你奈我何呀?」

  「其實我聽見了,清清楚楚,你說你愛我,還說這輩子非我不嫁。」他大笑,至少她沒否認,所以,他決定相信自己的幻聽,大大感動一番。

  「我才沒說那麼多!」

  「我就是聽見你這麼說。」換他死不改口。「你奈我何呀?」

  「現在要比幼稚是不是?」她玩興被挑起,開始搔他癢。

  兩個快三十歲的大人玩起了枕頭大戰,又親又抱、又鬧又滾,吵得屋頂都快被掀了依然樂此不彼。

  直到兩人視線忽地對上了,這一瞬間從彼此眼中讀見濃烈熾熱的情感——

  「第二回合」一觸即發,當!

  晚飯時間,柴子夜拖著歡愛過後肚轉腸鳴的乾癟身子趴在餐桌上,等待盧森端上他的拿手好菜。

  分別得這半個月,說真的,她想念他今天早晨用輕吻喚醒她,然後醒來便聞到濃郁的咖啡香氣,一整天都覺得踩在幸福雲朵上的美好日子,當然,也想死他的廚藝了。

  她側著臉,欣賞他站在爐前挺拔的身影,優雅流暢的動作,不僅秀色可餐,煮出來的餐點更是人間美味。

  他為她打造了一個不合邏輯的童話世界,裡頭有個迷死人的美型男,和一個雖美但個性自私又任性的公主,這個美型男不僅溫柔體貼而且擅長家務、博學多聞,他深受女人歡迎但獨獨鍾情於很機車欠扁的公主,死賴著不走。

  真是超不合理的情節。

  他對她好到讓她懷疑這個世界是不是所有女人都死光了,他沒得選,只好忍耐她?

  「喂,你上次說要娶我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的?」她餓到有氣無力地問道。

  「當然是認真的。」他正專心地、小心地捲起包了很多料的越南春卷皮。

  結婚一事,她卻理智的打破沙鍋問到底。

第8章(2)  

  「等等……」他將越式春卷切三段盛進紅花描金漆的方形長盤中送上桌去,薄薄粉嫩的春卷皮透著翠綠鮮黃的內陷,引人食指大動。

  「沾著這個醬吃。」他指指桌上的小碟子,然後又回頭道廚房撈起剛剛好炸到金黃的雞卷,再幫另一盤沙拉淋上現調沙拉醬。

  稍稍將廚具整理了下,他才解下圍裙會到餐桌坐下。

  「剛剛你問我怎麼決定該娶誰那個問題,」他先啜了口葡萄酒,回到未答得話題。「以前我沒動過結婚的念頭,所以不需要選擇,遇到你之後我清楚知道這輩子你是我唯一想娶得女人,所以作這決定沒有任何苦難。」

  「怎麼可能,見我第一眼就決定了?」她覺得他形容得太神、太誇張,難以說服她。

  「這件事我也思考過,倒不是懷疑自己的直覺,而是我以為你會跟我有相同觸動,在見到我的剎那,突然覺得好像上輩子就已經見過面。」

  「噗……這是你從哪一部電影抄來的劇情啊,上輩子,我還穿越時空咧!」她完全把他的話當笑話聽,很捧場地哈哈大笑。

  「後來我想通了。」他話說一半,挾了塊雞塊送入口中。

  「想通什麼?」她最受不了人家吊胃口,急問。

  「我想……你喝了孟婆湯,但我為了這輩子可以找到你,堅持不喝,所以,我記得你,你卻忘了我。」

  因為他這話說得太認真,以至於她突然間被感動,不笑了。

  「但是,你躲不了我的深情,終究還是愛上我。」

  「不是躲不過你的深情,是怕了你的死皮賴臉。」感動過後,她又回到那個一點也不浪漫,毫無情趣的理智女人。

  「意思差不多。」他笑。

  她其實是愛他的,而且愈來愈明顯感受到那份情感的重量,但她彆扭,不喜歡自己感性的樣子。

  她的母親是那種情緒大起大落、十足戲劇化的女人,一點點委屈就哭得肝腸寸斷,一有得意的事便歡天喜地,喳喳呼呼地要全世界都知道,而家裡經常往來的阿姨們也是如此,柴子夜是在這種有如舞台劇的環境中成長,因為很受不了,便漸漸演變出這樣反叛冷硬的性格。

  「你才三十歲,怎麼就想結婚了?」她總想,想他玩心這麼重的男人,就算四十歲再成家也不算遲。

  「你信不信?我大概在十四、五歲的時候就想像過未來我自己的家庭是什麼樣子,有幾個小孩,假日我要帶他們到哪裡去玩。」

  「那個時候你才剛『轉大人』吧!怎麼可能這麼早熟?」

  「我父母在我十二歲的時候離婚,我歸父親撫養,而他是個很糟糕的父親。」

  他回想那段扭曲青澀的歲月。「老實說,我母親也不是稱職的母親。」

  柴子夜這時靜默了下來,凡跟家庭、童年有關的事她不拿來開玩笑的。

  「我是奶奶帶大的,腦子裡沒有任何被父母抱過的記憶,總是我媽媽逛街,我被跟在後頭的奶奶抱著,要不就是我爸帶我出門,那些漂亮的姐姐陪我玩,我想,他們愛自己比愛對方、愛孩子還多。」

  「他們離婚之後我父親幾乎不管我了,只保我衣食無慮,我的學業、心情,一般家庭的親子互動這些他從來不關心,他不懂怎麼做一個爸爸。」

  柴子夜聽了心有感觸。她的母親到現在也還像個要人捧在手心呵護的小女孩,還斤斤計較臉上多了條細紋,最後腰圍大了一點,很是巨星習性,當然她也是奶奶帶大,不過,她母親除了不喂母奶外,倒是給了她十足誇張的母愛,而且家裡總是熱鬧的,她的童年並不寂寞孤單。

  「我十幾歲的時候想像自己擁有的家庭,妻子是什麼樣子倒還模糊,不過我一定會幫孩子換尿布、泡牛奶、講床邊故事的好爸爸,那時候我還很喜歡看一個日本節目,教媽媽怎麼做出孩子喜歡的可愛便當。」他回憶著,忍俊不禁。「大概是把自己希望擁有的父親形象寄望在未來得自己身上。」

  「所以你喜歡做菜是為了孩子,不是為了把妹?」

  「其實你現在問我,我才認真分析這些事。」他撫著下巴,意味深長地笑了出來。「也許我在不知不覺中把一個單親爸爸應該要會的生活技能,當成人生中重要的事在學習著。」

  「你擔心以後婚姻不完整,但不管如何你也要給孩子一個幸福成長的環境?」

  「也許是。」盧森原本也沒注意到自己竟然一直受父母離婚的事情影響至今,但經柴子夜一挖掘,豁然開朗了。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無法掌握自己人生的小孩子,他的家庭或許不健全,但因此培養出他獨特的人格,幸而他也健健康康的長大了,還熱愛著生命。

  「你比我好多了。」她佩服地說。「至少你的人生觀是正面積極地,而我的童年其實還算快樂,只是因為母親太出名,加上又沒有爸爸,特別討厭一家和樂的畫面,覺得那是演出來給別人看的,從小性格就滿扭曲的。」

  現在,換他安靜地傾聽。

  「我媽未婚生下我,在她演藝事業最巔峰的時候。我不曉得我父親是誰,不過不知道是我母親演戲時賺了不少錢,還是我那個不知名的父親持續提供金援,總之,我們的生活寬裕,沒吃過苦,就是家裡來往的人很多,一些關於我母親的閒言閒語沒停過,不過我已經練就一身銅筋鐵骨,用來對抗那種無聊的猜測。」

  「你問過你母親有關生父的事嗎?」

  「問過,每個人都問,但她不說,就這件事我十分佩服她,一個秘密居然可以放在心裡那麼多年,可她明明是藏不住話的人。」

  「連我都好奇了起來。」

  「我大學畢業後在報社工作過幾年,有次興起,找過我母親當年的一些演藝圈新聞,不過那時候沒有狗仔文化,藝人私生活的報道比較少,只有一些週刊有約略提到跟我母親往來較親密的幾個人名……」說到這兒,她看了他一眼,眼神鬼靈精怪的。

  「怎麼了?」

  「你知道嗎?」她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先清了清喉嚨才繼續說:「你爸以前好像追過我媽,搞不好我們兩個會發生像韓劇一樣的劇情,到最後發現其實是兄妹。」

  「哈哈——怎麼可能——」他大笑,但笑到一半戛然停下,表情轉為凝重。

  「現在換你怎麼了?」她被他若有所思的認真表情給嚇到。「不會是真的吧?我們是兄妹亂倫?」

  「不是!」他粗聲否認。「我只是想起我們家有不少你母親主演的電影……我爸的珍藏,只是這樣,別胡思亂想。」

  「我沒有亂想啦,想也知道我是開玩笑的。」她笑他怎麼突然沒了幽默感。

  「我跟你爆個料,我爸最新交往的那個女朋友還小我三歲,他才真的是花心大蘿蔔。」為轉移太過敏感的話題,盧森竟出賣他老爸。

  「你沒聽李敖說過,他認為女人只有在十八歲的時候最可愛,再大就不迷人了。」柴子夜嘲諷地說:「那些追求我媽的叔叔伯伯,我後來才知道大部分都是有妻室的。看,你們男人多貪心、多不知足。」

  「我沒有立場反駁你什麼,不過,這世上也有知足的男人,就在你面前,看你信不信而已。」

  「暫時留校察看。」她笑。

  「意思是說你願意考慮嫁給我了?」他眼睛一亮。

  「並沒有。」她毫不手軟地潑他一盆冷水。「我還是不想結婚,但可以考慮跟你繼續談戀愛下去。」

  「我很高興我們之間有了新進展。」他安然接受。

  「這一點,我很欣賞你。」他總是淡然處之,不急躁,不勉強她,給她一場舒適沒壓力的戀愛。

  「我欣賞你的每一點。」他握住她的手,兩人相視一笑。

  他們是情人,也是可以分享彼此生命的知己,幾時偶有小小摩擦爭執也無損對彼此的珍視與欣賞;他們瞭解世上沒有完美的人,但他們何其幸運能遇到願意包容自己一切缺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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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1-1-14 19:42:19

第9章(1)  

  柴子夜開始偕盧森赴好友聚會,帶他回家陪母親吃飯,看似自然不著痕跡,但盧森心裡明白,她待他跟以前是大大的不同了。

  而他確實是柴子夜鮮少正式地介紹給兩位好友認識的男友,也是頭一回帶回家陪母親吃飯的異性,為的是想看看他能否與她最親的佳人朋友相處融洽。

  那種誰與誰同時掉進海裡要先救誰的問題,最令柴子夜頭痛,她只能選擇陪葬,沒有其他答案,她愛母親、重朋友,勝於一切。

  因為不想遇到任何做夾心餅乾、左右為難的狀況,所以男友永遠是被考驗、被取捨的那一個。

  不過,也許她對盧森早已放了一百二十個心,所以才讓他見她的至親摯愛。

  果然,兩位好友喜歡他,母親也護著他,自動當他靠山,還警告刁鑽的女兒不許欺負他。

  「媽,你真現實,之前還罵他沒眼光、沒水準,現在就他什麼都好、什麼都對,女兒沒用處了?」柴子夜吃味地說。

  這個油嘴滑舌的男人利用雜誌社在世貿辦的那場「手染風華」慶功宴,對前來採訪的記者說,這輩子他見過唯一一個用「風華絕代」四個字形容猶嫌不足的女人,便是「夢蝶女士」。

  一些年輕、見識不夠的記者紛紛打探「夢蝶女士」何許人也。能讓貴公子盧森如此讚不絕口,待挖出柴母當年的電影海報、劇照,驚為天人,竟相報導,一時間掀起一陣復古風潮,連第四台都重播歷史悠久的老電影。

  這股熱潮不僅讓柴母重溫舊夢,大大滿足了她的虛榮,也讓她對這未來得女婿疼愛有加,讚不絕口。

  「啊!跟自己未來得老公吃什麼醋?」

  「他才不是我未來的老公。」柴子夜嘴硬得很,不肯鬆口。「我們只是男女朋友,談一輩子戀愛的。」

  「你喲,不嫁人放著生利息?」柴母一顆心早認了這女婿,替他說情。

  「女人結了婚就沒行情,自由自在的多好,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受道德規範約束。」她的不婚主義仍根深蒂固,即使她相信盧森愛她,即使她認為他們可以相愛一輩子,但婚姻就像個魔咒,會破壞一切原本美好的感覺。

  其實她想過,母親之所以不能告訴她生父是誰,恐怕是因為對方有家室,有老婆孩子,兩人有過協議不能洩露這秘密。

  她不信婚姻,是因為她自己便是不倫之戀下的孩子,像有個胎記,打從她一出生就跟著她,若她相信婚姻就是對愛情忠貞的證明,那她即否定自己的存在價值。

  「你不結婚,人家憑什麼照顧你一輩子?」說到底,柴母還是私心希望女兒有個好歸宿、有個穩定的家庭養兒育女,像她,好像一輩子風風光光、熱熱鬧鬧,但心底的寂寞無人訴。

  可這女兒,十七、八歲就跟她說她不結婚,沒想到都快三十歲了居然還是那麼固執,她真急了。

  「談一輩子戀愛也沒關係,我會照顧子夜一輩子。」盧森不要她們母女為他起爭執。

  「你別淨寵她,把她寵壞。」柴母好笑地看女兒一臉勝利的樣子。「我都後悔自己把她寵得這麼人性驕縱。」

  「這不是你寵得,是遺傳自你的。」柴子夜就喜歡跟她母親抬槓。

  「你聽!」柴母現在只能找盧森訴苦,可這女婿更傻、更寵。「算了、算了,你不是要去盧森家見他父親?快去,別遲到了。」

  「阿姨,那我們先走了,過幾天再來看您。」盧森為避免女友把他未來岳母氣炸,趕緊將她拖離現場。

  上了車,柴子夜還抱怨著。「我小時候人家替我媽做媒,她就說女人一輩子不嫁就一輩子叫小姐,一旦嫁了人就變成黃臉婆,立刻老了十歲,她說她寧願挑個喜歡的男人作伴,膩了還可以換,也不要守著一個早晚要變心的男人。」

  「原來你的婚姻觀來自你母親?」他詫異道。「阿姨思想很新潮啊!」

  「是很善變。」她笑。「而且健忘,自己說過的話都不記得了。」

  盧森其實很羨慕她們母女間的感情,雖然看起來吵吵鬧鬧,每回見面都像場女人戰爭似的,但就算拌嘴畫面也是賞心悅目,那聲音還是銀鈴悅耳。

  「我跟我爸就沒這麼好的感情,我們平常連電話都不打的,有事都是他的秘書打給我的秘書。」

  「那你還非得我陪你爸吃飯?」柴子夜皺皺鼻子。「到時你們兩個不講話,可別指望我化解餐桌上的尷尬,我只負責吃飯。」

  「這樣就夠了,吃頓飯、做做樣子,老人家有時候就愛一個形式,好像久久一起吃頓飯就叫一家人了。」

  柴子夜看著他,心疼他,知道為什麼他朋友多,那麼喜歡熱鬧,因為他寂寞,卻不知自童年便存在心底的巨大寂寞,不是那種虛無的燈紅酒綠可以填滿的。

  他渴望擁有自己的家、有妻子有孩子,一家人天天圍在一起吃飯,那心情……

  她懂。

  她也曾經憧憬過,後來,用「那全是演戲」的扭曲心態平衡了自己的不平衡,她真不健康。

  「我愛你……」她看著他說,希望這能減輕一些他心裡那個受了傷的孩子的疼痛。

  他牽起她的手送往唇邊親了下,無聲中傳遞著他的感動與感情。

  她的心思何其細膩、何其敏感,儘管她老是倔著跟他唱反調,老是要他挫折、失望,可她永遠也做不了真的欺負他、辜負他的惡女,或許她是這個世上最最理解他的女人。

  柴子夜在心裡輕歎,她也就只剩一張嘴做最後的防線,事實上就算不嫁給他,她也是要愛他一輩子的,也許有一天,她還會願意為他生養孩子,只要他喜歡。

  柴子夜此時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對他的愛,已經那麼濃了。

  柴子夜隨盧森回家見他父親,雖然她平常我行我素,活得瀟灑自在,也頗為自己的難搞自豪,但見到長輩畢竟還是受教養約束,恭恭敬敬,態度溫婉地喊了聲:「伯父。」

  她臉上掛著微笑,只是盧父久久沒有回應,害得那笑,愈來愈干。

  盧森見父親一直緊盯著柴子夜,下意識地將她攬進身邊,開玩笑說:「爸,這是我女朋友,柴子夜。別打我女朋友主意啊!」

  柴子夜聽見他胡說,朝他大腿偷掐了一把。

  不過,她也察覺到盧父神情有異,只是不明白原因為何。

  「啊,子夜是吧?歡迎歡迎!」盧父回過神來張開雙臂往前一步,欲給柴子夜一個歡迎的擁抱,只是盧森早先一步,迎上他老爸的雙臂。

  「君子動口不動手。」盧森保護著自己的女人,嚴嚴密密的。

  「呋!沒點男人的肚量。」盧父不禁低斥一聲。「跟你老爸吃什麼醋?」

  「老爸這麼風流倜儻,魅力依舊,連兒子都相形失色,當然要提防著點。」盧森明著褒揚他老爸,實則暗虧他老牛吃嫩草。

  柴子夜當然聽出來他的弦外之音,偷瞄站在盧父身旁的年輕女友,忍不住低頭掩嘴一笑。

  這傢伙原來嘴巴也不是一直那麼甜,居然暗暗修理他自己老爸。

  「來來,我們到餐廳去,人都差不多到了。」盧父主動搭上柴子夜的肩,為她帶路。

  除了初見面那幾秒鐘的怪異外,接下來盧父對柴子夜的表現熱情有餘,且極為呵護,連他的小女友幾次臉色沉下、使起了小性子,他也無所謂。

  到了餐廳,柴子夜見到一堆人,意外地嘴巴都忘了合上。

  「喂,你不是說跟你老爸吃飯,怎麼這麼多人?」柴子夜拉拉盧森的袖子。

  「都是誰啊?」

  「都是我們家人,爺爺奶奶、叔叔伯伯、姑姑嬸嬸,還有堂哥堂姐,他們各自的老婆孩子、男朋友女朋友……每次吃飯差不多都這樣,大家都忙,久久見一次面,省得跑好幾趟,麻煩。」

  「你還有其他親兄弟姐妹?」

  「沒有,我爸跟我媽離婚後就沒再娶了,只是不斷換女朋友。」

  「所以,你的風流也是遺傳自你老爸?」

  「喂!」他輕敲她一記。「我不是自願風流。」

  她笑著躲開,就是愛鬧他。

  一場純家人聚會竟就開了四桌,這對從小就只有母親一個親人的柴子夜算是開了眼界,要說盧家人感情不好倒也不是,都是熱情開朗、好客爽朗的個性,但大概是與家族經營的娛樂事業有關,雖然看來親愛,可總帶著點「公關」的味道,太過親熱反而欠缺真誠。

  幾道主菜上過後,喝了些酒,氣氛更加沸騰熱絡,幾乎所有人都離開了位子到處走,孩子追鬧成一團,大人們因許久未見,聊聊彼此近況,做了哪些投資、之前生意怎麼樣之類的。

  柴子夜先前擔心父子不和的尷尬場面完全沒出現,她自個兒也很忙,忙著應付紛至沓來詢問她用什麼保養品、在哪裡護膚、有沒有整型等問題的人。

  不知什麼時候,坐在她身邊的盧森不見了。

  她用目光在人群中搜尋了一下,不在大廳裡,心想不如趁這機會溜到外面透透氣,盧家人實在太熱情,光她今晚見的人、說的話比她一整個星期都還多。

  太久沒參加這種活動,有些招架不住。

  她找到服務生,問清楚剛剛進門時看到的那座漂亮花園的方向,然後悄聲閃出大門。

  才走沒幾步,即聽到另一個方向某間半掩著門的房間裡傳出交談,其中一個好像是盧森,她想先跟他說一聲,免得待會兒他找不到人而擔心他。

  待她走近那房間,聽到有個刻意壓低音量但掩蓋不住怒氣的聲音說道——

  「理由我不能告訴你,總之,你不要跟子夜繼續交往。」

  聽見自己的名字,她緩下腳步,不覺提高警覺,側耳細聽。

  「你不能這樣莫名其妙就要我跟子夜分手!爸,我已經成年,就算結婚生子也不必經過你同意,而且,子夜是我這輩子認定要娶為妻子的女人,我不會離開她的。」

  柴子夜聽了,腿一軟,身子貼上牆壁。

  她不懂,盧森的父親為何反對,方才在餐廳裡,他們還有說有笑,她自認表現得體大方,沒有得罪失禮之處。

第9章(2)  

  「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反對到底。」

  「爸,你知道嗎?子夜是夢蝶的女兒。」盧森換一個方式說服父親。

  如果父親反對,子夜知道了也不好受,他要想辦法化解誤會,解決這件事。

  「我知道她是千慧的女兒,她跟她母親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就因為這樣我才反對。」

  柴子夜聽到這兒臉色已經發白,盧森他父親居然知道她母親出道前的名字「柴千慧」,她記得母親說過不只取了藝名叫「夢蝶」,連本名也改成「柴夢蝶」了。

  從這推斷,盧森的父親不只聽過她母親,他們認識,而且,很熟。

  「我記得你很喜歡夢蝶阿姨的,如果你是她的影迷,以後我跟子夜結婚,你們就成了親家,這樣不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誰都好,就是子夜不好!」盧父顯得十分焦躁,火氣漸大。

  「爸,你一定要逼我跟你翻臉?」盧森跟他父親的關係一向不親,他這樣突然間跳出來干涉他的感情令人費解。

  「你交往過那麼多女人,我何時阻止過你還是跟你說過什麼,難道養你這麼大,你就不能不問理由,聽我這一次?」

  「我是奶媽養大的,不是你。」盧森冷言道。「你也別說是你賺錢養我,事實上,你的錢也是爺爺給你的。」

  「你——」盧父被堵得無話可說。

  「對不起,我沒辦法接受!你要反對是你的自由,我愛子夜是我的自由,既然沒有交集就別再談了。」盧森黑著臉丟下最後這句話,轉身離開房間。

  一走出房間,發現倚在牆邊臉色蒼白的柴子夜,他的心絞痛了起來。

  他一向對她呵護備至,捨不得她有一點不開心,卻因為父親莫名其妙的一席話傷害了她。

  「我們回去吧!不管你聽見什麼,別胡思亂想。」他將她摟進懷裡,直接離開盧家。

  回程中,兩人在車上沉默不語,他的手緊緊握著她的。

  直到抵達柴子夜住處大樓外,她才終於開口:「今天你先回你住的地方吧……」

  「子夜!」他緊張地喚她。

  「別擔心。」她微微一笑。「我聽見了你跟你父親的談話,雖然受到一點打擊,不過我也從來不認為全世界的人都一定得喜歡我,我只是覺得今天晚上我們再面對面,難免有點尷尬,過一、兩天,忘了就好了。」

  「你真的能忘、能不在意?」

  「拜託,我柴子夜有什麼放不下的?我喜歡的是你又不是你老爸,只要你不覺為難就好。」

  「我不為難,我永遠只站在你這邊。」

  「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你還真敢講啊,不肖子!」她笑了起來。

  他見她似乎真的心無介蒂,才答應她。「我明天早上過來做早餐給你吃。」

  「我們晚上再一起吃飯好不好?我這幾天趕著整理幾篇採訪報導,沒睡好,想睡飽一點,你下班後再過來。」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柴子夜湊過去往她臉頰一親。「晚安。」隨即跳下車,揮揮手,目送他離去。

  待他的車走遠後,她來到地下室,開出她的車,回家找她母親。

  柴子夜一進母親家門,便急問管家阿梅:「我媽在哪裡?」

  「在房裡,好像待會兒要出門。」

  她上樓梯,衝往母親房裡,她母親坐在梳妝台前,正在挑選搭配衣服髮型的耳墜子。

  「媽,你認識盧嘉麟嗎?」柴子夜開門見山問道。

  「誰?」柴母來回就著耳垂比對著手上的鑽飾,難以取捨。

  「盧嘉麟,市京集團、樂國影城、山城唱片的總經理,你以前出過唱片,應該知道山城。盧嘉麟,認識嗎?」

  這時,柴子夜見到鏡子裡母親的手微微地頓了下。

  「問這個做什麼?」

  「盧嘉麟是盧森的爸爸,我想知道你認不認識他。」

  「他是盧森的……」柴母話沒說完,但完全可以從她的表情中讀到震驚。

  「媽……」柴子夜憋著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詢問:「盧嘉麟……他是我的親生父親嗎?」

  「不是!」柴母立刻否認。

  「媽,這對我真的很重要,你不要再瞞我,如果我跟盧森真的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你得告訴我……」她急得眼眶都紅了。

  她也不曉得如果母親真的承認了,她該怎麼辦。

  「就跟你說不是……」柴母急急地將梳妝台上的首飾全收進首飾盒裡,耳環也不戴了。「我跟朋友有約,馬上要出門,你先回去吧!」

  「媽……你看著我的眼,跟我說不是。」母親迴避的態度令人生疑,柴子夜抓著她的肩膀,直視她。

  柴母沉著臉,堅定地說:「不是他。」

  但柴子夜從母親眼中讀到「憂慮」。

  母親在擔心什麼?為什麼不像以前她隨便抓了個報紙上老演員的新聞逼問「這個男人是不是我老爸」時,那樣開懷大笑,接著抖出那個男演員當年追過哪些女明星,私底下又是什麼德行。

  她母親此刻的表情是嚴肅的、強裝鎮定的。因為母親是演員,從小就經常編些真真假假的故事逗著她玩,柴子夜道行不夠,總是上當受騙,就算現在她還是看不出母親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盧森他父親反對我和他在一起,要我們分手。」柴子夜回想在房間外頭聽到的那些話,這時才感覺到痛。

  「那就分手,天下男人多的是,你的條件只怕不知要挑哪個男人好,不愁找不到人戀愛。」柴母抬起手看看時間。「我得走了,阿梅熬了冰糖燕窩,你吃一碗再回家。」

  柴子夜察覺母親明顯不想她再追問這件事。

  而且,母親那麼喜歡盧森,居然也贊成他們分手。

  「媽,告訴我,我父親是誰?」這是柴子夜長大後,頭一次這麼認真、直接地問母親這件事。

  「子夜,你就是我的女兒,沒有別人,就只是我一個人的女兒。」柴母摸摸她的臉,給她的答案。「乖,喝了燕窩看要回家休息還是在這裡睡一晚,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談,我要出門了。」

  柴子夜閉起眼,放棄了。

  只是,她能放棄追問自己生父是誰,但她能放棄盧森嗎?

  她突然間覺得真的好累、好累……

  愛情,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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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4 19:43:26

第10章(1)  

  翌日,盧森等不及與柴子夜晚上的約會,過午不久便打電話想問問她有沒有睡好、中午吃了沒,就像她經常笑他的,明明是個美男子,可整天像個老媽子盯著她的三餐,被人知道了,身價立刻跌掉一半。

  他也曉得,她嘴上調侃,心裡其實感動到不行,就是喜歡把自己塑造成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不被愛情催眠的女人,好似只有單純沒大腦的女人才會一天到晚被「感動」。

  他愛她,愛她彆扭叛逆的個性,連她自認扭曲不健康的心理也愛,不為什麼,因為他看得見最真實的她,不受她的毒舌、倔強、好勝等形於外的假象影響,對他來說,她一切都是可愛的。

  因為瞭解她,所以知道她聽見父親要他們分手的那些話,肯定讓她不好受,但她又不是願受安慰,心靈開導的人,他怕她剛烈的性子會作出不理智的決定,於是,預估她需要的睡眠時間,中午過後,立刻打電話給她。

  結果,她的手機沒開,家裡的電話轉為電話答錄機,也不在她母親家。

  盧森不放心,直接到柴子夜住處找她。

  他用鑰匙開門,但門從裡頭上鎖,開不了。

  她在家卻不接電話?

  盧森此時緊張了起來。

  「子夜,開門,我是盧森。子夜!」他在門外猛敲大門。

  拍到手掌都麻了,屋裡仍舊沒有任何動靜。

  他再一次打家用電話,對著答錄機喊道:「子夜,我知道你在家,也聽得見我說話,如果你不來開門,我會去借工具把這扇門給拆了!你應該清楚我的能耐與行動力。」

  不到一分鐘,門開了。

  她用一雙紅腫的眼瞪著他。「為什麼你就是不懂放棄兩個字怎麼寫?」

  他見她安然無恙,鬆了一口氣,將她攬進懷中,心裡不由自主老套地謝起天地。

  她掙脫他的擁抱,轉身進屋。

  他跟著進去,看見客廳茶几、沙發上,一團團捏縐的衛生紙扔得到處都是。

  「這麼傷心,以為我不要你?」見女友哭得慘不忍睹,他居然壞心地揚起唇角,帶有幾分得意。

  原來他的子夜如此愛他。

  柴子夜氣得將手裡捏著的那一團擲向他。

  「傻瓜……」他又將她抓進臂彎裡,摩挲她軟緬的長髮,心疼地說:「我怎麼可能離開你,要也是把我那為老不尊的老爸踢到一邊,你不曉得對我而言你比什麼都重要?」

  「誰擔心那個……」她白他一眼,要笑不笑的。「我才恨不得擺脫你這個黏呼呼的鼻涕蟲,最好你以後都不要來啦!」

  她想了一晚,將種種蛛絲馬跡拼湊起來,她和他的確很有可能是兄妹,可若證實是真的,她知道兩人未來不可能理智地以兄妹之禮相待,就算她能,被他胡搞蠻纏一番也要投降的,唯一的辦法就是離得遠遠地,再也不見面。

  單就為了想像兩人分開後的生活,她已無法抑制地哭了一晚,以後誰來寵她、逗她笑,誰來關心她三餐吃了沒、睡得好不好、衣服有沒有穿暖?

  她好不容易嘗到了愛情的滋味,倘若連這份愛都不是愛的話,那麼以後她還怎麼相信世間真有愛情,她的心在離開他的那一瞬間將成死灰。

  「好好好,我是鼻涕蟲,都是我不好,惹你傷心了。」知道她嘴硬,他也不跟她辯。「總之,我不會離開你,就算我老爸跟我斷絕父子關係,我也不會放開你的。」她怎會不明白他的心,「但萬一我們是兄妹……」

  柴子夜將昨晚她母親種種不自然的反應告訴盧森。

  「兄妹又怎樣?」盧森像是早就考慮過這層可能性,仍一派沉穩。「不管別人怎麼說、怎麼看,就算是兄妹,我還是愛你、還是要娶你,他們都不是我,不能替我承受分離的苦就沒有權利告訴我該怎麼做。」

  「亂來……」她破涕為笑,又忍不住要指責他的任性妄為。

  但,他的堅定給了她無限的安慰,她自認灑脫,什麼都無所謂,可比不上他千分之一,他是當真願意為她捨棄一切,就算扛上罵名。

  知道這一生中有個男人如此愛她,柴子夜真的明白了何謂「滿足」,再也無所求了。

  「子夜、子夜!」

  這時,門上突然響起急促拍門聲,屋裡的兩人相視一眼。

  「好像是我媽的聲音……」柴子夜臉上浮現懼色。

  她母親除了她剛搬進來時來瞧過一回,這麼多年沒再來過,莫非今天來也是為了阻止他們交往?

  柴子夜記得當時提起盧父要兩人分手的事,母親也二話不說表示不贊成,可她明明十分中意盧森的。

  盧森前去開門,柴母見到他愣了愣。「你在?」

  「阿姨。」盧森嘴甜地叫了聲。

  「媽,什麼事,怎麼那麼急?」

  「我昨天一夜沒睡,都在想你們倆的事……」柴母踩著三寸高跟鞋,姿態優雅嬌媚地進門。

  柴子夜一聽,膽顫心驚,母親隱瞞了近三十年的秘密,就要揭開真相了嗎?

  「盧森,你在也好,把你爸叫來,就說我找他,要談談我跟他之間的事。」

  「好……」盧森見柴母繃著一張臉,事態嚴重,連忙打電話給父親。

  然後柴子夜和盧森兩人並肩坐在客廳沙發中,什麼也不敢多問,只揪著一顆心,感受此時風雨前令人窒息的寧靜。

  等待的心情最令人折磨,尤其等待而來的又是福禍未知的結果,那心情尤其忐忑。

  約莫一個小時後,盧森的父親到了。

  當他一進門看見柴母,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知該怎麼擺放的四肢,一個年過六十,叱吒風雲、見過無數大風浪的男子,竟瞬間變成了十八、九歲,青澀彆扭的男孩。

  「千慧……」盧父輕柔地喚了聲,聲音裡的愛意有如巧克力般濃郁得化不開。

  柴子夜和盧森相視一眼,都做了一個不祥預感的表情。

  「叫什麼叫?我八百年前就不叫千慧了!」柴母霍地從沙發中站起,凶巴巴地應道。

  柴子夜長這麼大沒見過母親如此潑婦罵街的形象。

  盧父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縮了縮肩膀。「這麼多年了,你還生我的氣……」

  「沒錯,我是生你的氣,但是和八百年前我們之間的事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別淨往自己臉上貼金,還以為當年我是為了氣你才同別的男人交往,以為我對你由愛生恨,這麼多年還念念不忘,作你的春秋大頭夢吧!」

  「嚇——」柴子夜不由得對母親肅然起敬,口條真溜。

  「是我對你念念不忘,是我當年年輕不懂事,傷害了你……千慧……」盧父往前走一步,牽起柴母的手。「我和前妻離婚多年來一直沒有再娶,全是為了你,除了你我再也不想娶任何女人為妻……我等了你一輩子,答應我,嫁給我。」

  「嚇——」這次換盧森傻眼,他老爸不愧是「情場老手」,明明年輕女友一個換一個,居然能大言不慚地說等了人家一輩子。

  「果真是父子……騙不了人,台詞都一樣!」柴子夜頂頂盧森的手肘,揶揄道。她忘了先前還為兩人到底是不是兄妹傷心,此時親耳聽到連續劇一般的對話,都想笑了。

  「他抄我的。」盧森答。「我老爸連把到妹後要帶去什麼地方玩,出去遊玩時穿什麼衣服都是學我的。」

  「驕傲的咧……」柴子夜冷哼一聲。

  「聽到我把妹,吃醋啦?」

  「吃你的大頭醋。」

  這邊一對年輕的低聲寒磣,打情罵俏,那邊一對年紀大的也像是濃情密意,接續前緣。

  「盧嘉麟,你可不可以醒一醒!」柴母突然大叫一聲,甩開盧父的手。

  「如果你還是不肯原諒我,我願意等,多久我都願意等,直到你點頭的那一天。」盧父依舊深情地說。

  「啊——」柴母似乎受不了他的噁心與肉麻,尖聲打斷他。「我今天叫你來是要問你,為什麼你要阻止他們兩個年輕人交往?我女兒有什麼不好?難道配不上你兒子?」

  「怎麼會……子夜很美,就像你一樣,我把她當女兒疼愛,哪有什麼配不配的問題。」盧父解釋。

  「那是我當年不肯嫁給你,你一直記恨到現在,故意要拆散他們?」

  當她知道盧森的老爸就是盧嘉麟時,有一刻確實想要女兒放棄這段感情,畢竟上樑不正下樑歪,盧嘉麟從年輕就風流至今,當年追求她還同時劈腿另外兩個女明星,難保他兒子不是跟他同品種的花心大蘿蔔。

  但是,就算要分手也得是她女兒提出來,憑什麼這個老男人跑來指手畫腳的,柴母愈想愈氣,醒來就決定將他找來,把所有的帳一次算清楚。

  「千慧……我愛你都來不及了,怎麼捨得恨你……」盧父好無辜。「可是你想想,日後我們倆結婚了,他們就變成了兄妹,這兄妹怎麼能夠結婚生子,所以我當然要阻止他們繼續交往,免得時間拉長,愈陷愈深啊!」

  聽到這兒,不只柴母氣難平,連盧森的眼睛也噴出三丈怒火了。

  「爸——原來你是為了自己想娶阿姨才阻止我跟子夜交往?」

  「兒子啊,我等你阿姨等了一輩子,今年都六十五了,什麼叫海枯石爛、什麼叫至死不渝,我跟你阿姨的愛才叫真愛,你們年輕人那種膚淺的愛,怎麼拿來跟我們比?」

  盧嘉麟一席話引起公憤,現在,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三個人火氣都上來了。

  「盧嘉麟,你這個老不修的,自個兒跟自個兒演瓊瑤大戲啊!」柴母聽得都替他害臊起來了。「我對你一點兒也沒感覺啊,就算當年你追我,我可是連手也沒讓你碰一下,哪裡來的海枯石爛、哪裡來的至死不渝?你別亂用成語了!」

  「我知道你含蓄、矜持,這也是我始終對你念念不忘的原因,現在女孩子差多了,俗不可耐,不懂這種欲語還羞的朦朧美。」

  「屁!我當年兩腳開開讓醫生接生,孩子都這麼大了,有什麼好含蓄矜持的!」柴母為了女兒,把一生辛苦維持的形象全豁出去了。「我告訴你,我這輩子愛的只有子夜她爸一個男人,你在我眼裡,連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別在這裡臭美了!」

  「爸,你就別再執著了,人家阿姨都說得這麼白了……」畢竟是自己老爸,盧森見他連連被打槍還執迷不悟,實在是很難看。

  不過,原來他老爸也是癡情種子一枚,只是沒有他的好運氣,遇到彼此相愛的另一半。

  「媽,你也注意一下用詞……」柴子夜聽到母親提到深愛的父親,有著莫名感動,至少她是他們相愛生下的孩子,同時,母親也已明確指出她和盧森不是兄妹,他們可以堂堂正正地步入禮堂,廝守一生。

  這時,盧森突然伸手過來握住她的。

  她抬起頭看他,看見他眼中同樣的有了鬆一口氣的欣喜,這種不必言語的默契,是他們戀愛中她最愛的那一部分。

  他牽著她的手悄悄地移向門口。

  屋裡剩下的兩個,那幾十年前的舊帳恐怕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還是把時間空間都留給他們吧!

第10章(2)  

  盧森向柴子夜求婚,她終於答應了。

  為了挑選婚後的新房,除了工作外,他幾乎整天都在台北市的街道巷弄裡穿梭,實地參觀大大小小不下二十間房子,終於挑中一棟前有庭園的三層樓透天別墅。

  他喜歡的原因不只是房子的格局采光、屋前的庭院,還有左右鄰居都整理得相當漂亮的花園以及建築公司當初在腰子形的游泳池旁設計栽種的熱帶植物花園,茂盛濃密,很有休閒度假的感覺。

  他帶柴子夜過去看,當彎進樓房所在的巷道中,一眼望去是花花綠綠的繽紛世界,她便一眼愛上這裡。

  最難得的是,他如此瞭解她,自己忙了幾個月,最後出現在她眼前的就是她要的。

  買下新房,接下來便要開始添購傢俱。

  這棟房子的前屋主大概十分崇尚歐洲品味,屋內裝潢富麗堂皇,精雕細琢,講究氣派,但太過刻意反而像個暴發戶似的繁複累贅,盧森決定重新設計。

  「老婆,你的書房設在二樓,開個門通往臥室好不好?」雖然連婚都還沒訂,盧森已經很習慣叫柴子夜「老婆」了,而且,愛叫得要命。

  柴子夜膝上擱著筆記型電腦,抬頭看向坐在餐桌旁咬筆桿的盧森,桌上攤著一張張平面設計圖。「你連室內設計都自己來?要不要留點給人家賺?」

  她已經不像一開始對他的無所不能那麼驚訝了,她只是很懷疑,這傢伙吃喝玩樂樣樣通,到底從哪裡擠出時間來學這些有的沒的。

  「我把我們想要的設計重點大概標出來,到時候再跟設計師討論細節。」他在圖紙上標寫注記。

  「那我這間房子怎麼辦?」當初她以為這輩子不會結婚的,所以買了兩房一廳的房子,也用心規劃過裡頭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要賣掉,很捨不得。

  「這裡是你跟朋友的私密天地,以後我們吵架的時候,你快要看膩我的時候,還是偶爾想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氣,回味一下單身生活,就到這裡住個幾天,就留著不動。」他一副理所當然地說。

  「住個半年行不行?」她明明心裡已被他這番話感動到快痛哭流涕,可又偏要得寸進尺,挑戰他的底線。

  其實她明白,雖然他像個老媽子時時關心她、叮嚀她,但他絕不是一個會限制她自由飛翔的大男人。

  她經常在半夜醒來,望著他好看的臉發怔,心想,她怎麼會如此好運,一個這麼完美、這麼適合她,能夠讓她又愛又崇拜的男人竟就自己送上門了,得來全不費工夫。

  好運到讓她擔心福無雙至,會不會接著來了什麼倒楣事,不過,事後想想,倒楣的應該會是盧森,這麼難纏的女人他也敢娶。

  「半年……」他露出心傷的表情。「你捨得離開我這麼久?」

  「我們是要一起生活一輩子的,幾十年耶,半年算什麼?」她喜歡欺負他。

  「好吧,那我只好帶著兒子女兒乖乖在家等你回來。」他歎口氣,接受了。

  「對了,三樓小孩房到底是隔兩間還是三間……」

  他自顧自地叨念孩子的房間該用什麼色系。

  「哪來的孩子啊?我只答應嫁給你,可沒答應幫你生孩子。」她瞄他一眼。

  「原來你只是想找一個生孩子的工具,圓你小時候的夢想,如果我不生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娶我了?」

  他愣住。「你不喜歡孩子?」

  「我討厭吵吵鬧鬧的小孩,所以我說不想結婚就是這個原因,一旦結了婚,全世界的人就開始問你什麼時候生,好像不生是一種罪惡。」

  她這個人的血液裡流著的就是叛逆,別人愈認為她該做什麼她就愈不肯做,愈強迫她她就愈抗拒,要硬碰硬比固執,至今還沒人贏過她。

  「我當然想要有個像你這麼漂亮的小女兒,雖然從幼稚園就要開始擔心她身邊那些乳臭未乾的死小孩打她的主意,但能夠給他們一個充滿愉快記憶的童年,看著孩子一天天健康快樂地長大,我想這是生命中一種無可取代的幸福。」

  他那望著遠方彷彿畫面歷歷在目,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實在有夠「賢慧」,害得她忍不住想笑。

  她只是故意考驗他娶她的意念堅不堅定、理由單不單純,至於生孩子的事,既然她都願意嫁給他了,以前的那些觀念早已不復存在。

  「不過,如果你真的不想生的話,我們還是可以化小愛為大愛,多疼愛別人的孩子,世界上有那麼多失去父母照顧的孤兒更需要我們關心。」

  柴子夜心折於他心胸的寬闊,情不自禁地合上電腦,衝過去抱住他狂親。當兩人正沉浸在這觸即發的激情中,不識相的敲門聲響起了。

  「啊!差點忘了曼雪要帶孩子過來,我們約好一起去參觀童話世界持展……」她趕緊將他被她解開的襯衫扣子扣回,整整自己被撩至大腿上的裙擺和凌亂的頭髮,前去開門。

  門一開,兩個香軟軟的身子即飛撲過來,甜膩膩地蹭著她的臉頰,用那教人融化的童稚嗓音叫著:「柴姐姐……我好想你喔……」

  這三個女人彼此約定,小孩只能叫姐姐,不能叫阿姨。

  這兩個孩子,一個是凌曼雪的三歲兒子,一個是簡妤嬿的兩歲女兒,可愛得不得了,每回帶出去都惹得一堆阿姨姐姐尖叫,星探都不知遇過幾打了,柴子夜也非常疼愛,難得出門逛街也淨看玩具、洋娃娃。

  「我呢?」盧森走向他們。這兩個可人兒又馬上衝向他,「叔叔」、「叔叔」地叫。他一手抱一個,樂不可支。

  「叔叔做了巧克力奶昔還有草莓奶昔,想不想吃?」知道孩子要來,他老早就準備好了收買人心的甜點。

  「想!」

  「好,叔叔拿給你們吃。」屋裡的三個女人看著這兩小一大興奮不己的模樣,都不禁露出幸福微笑。

  「盧森真是個難得的好男人。」凌曼雪稱讚道。

  「我們家恬恬每次來你這兒,回家後就一直說叔叔有多好、多疼她,連她老爸都吃醋了。」簡妤嬿也笑說。「上次他還要我跟你們說快點自己生幾個,別老打人家女兒的主意。」

  「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倆想什麼。」柴子夜一副防小人模樣。「以前洗腦要我結婚,現在我都還沒嫁出去,又要灌輸我家裡有孩子多快樂的觀念是嗎?」

  「不生就算了。」凌曼雪拉著簡妤嬿到沙發坐下,故意小聲說話但又是柴子夜聽得到的音量。「我兒子啊,自從知道要跟恬恬出去玩,居然一連幾天煩惱地問我要穿什麼衣服比較帥……呵,我看以後我們真的要做親家了。」

  「是嗎?我們家恬恬也老是問什麼時候才可以見到磊哥哥,我在想到時候要不要讓他們念同一所幼稚園。」柴子夜在一旁插不上話,很是寂寞,而且,人家她也想跟好朋友做親家啦!

  「喂、喂——」她硬擠進兩個好友中間,吃味地說:「磊磊取恬恬,那以後我女兒嫁給誰?」這個問題不只凌曼雪和簡妤嬿聽見,連盧森也聽見了,暗暗心喜。

  「你又不生,擔心這個做什麼?」凌曼雪擺出嫌她無聊的表情。

  「誰說我不生?我至少要生兩個,而且我也要跟你們做親家,不管,你們要再生。」

  「放心啦!」凌曼雪噗哧一笑。「等你結完婚,真的生了個女兒,就嫁給我肚子裡現在這一個。」

  「啊——你又懷孕了?」兩個好友同時高興地尖叫。

  「嗯,而且也是個男的。」凌曼雪又喜又無奈。「我老公也想要女兒,還要我再生,怎麼現在女兒好像比兒子得寵?」

  「沒錯,我生恬恬的時候,我老公一知道是女兒,開心地去買了一隻2.5克拉的鑽戒給我,不知道發什麼神經,還回鄉下辦桌請客。」簡妤嬿想起來就好笑。

  「男人嘛,不敢搞外遇,想說找上輩子的情人比較安全。」柴子夜開玩笑說,然後瞄了盧森一眼。

  他立刻舉起雙手投降,表示清白。

  柴子夜笑了,招招手要他過來。

  他抱著兩個貪吃著奶昔的孩子走向未來的親愛老婆。

  她站起身來,當著眾目睽睽,勾上他的脖子,給了他一個熱情纏綿的深吻,看得兩位好友都臉紅了。

  這不是炫耀,這真的不是炫耀,可柴子夜真的覺得自己此時幸福到按捺不住,藏也藏不了,再不告訴這個萬能男僕、完美老公她有多愛他的話,她恐怕會因為太過壓抑而窒息昏倒。

  「老公,我愛你!」

  「老婆,我更愛你!」盧森知道老婆肯當眾對他示愛是多麼難得的事,差點感動到痛哭流涕。

  熱戀中的男女經常出現以為全世界只剩他們兩人的幻覺,並且以為有權利不管別人會不會嘔死、羨慕死或吐死,只要盡情沉溺在愛的幸福世界裡。

  柴子夜和盧森就是。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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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dfg4412
騎士 | 2011-1-15 08:13:08

超好看的
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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