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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8 23:02:37

前言:

  這是一份無法理清的感情,
  丈夫因為別的女人跟她離婚,
  她卻不做任何爭取就向情敵認輸,
  甚至懷了他的孩子,
  仍然沉默著。
  結婚兩年,
  她雖然知道他在乎她甚至寵著她,
  但是他始終沒有對她說「我愛你」,
  而她,為他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等待,
  等待他的一句話,
  或許不僅僅只是一句話……


楔子

  戀愛,分手。  

  然後結婚,離婚。  

  我叫展思,22歲大學畢業,很快就要和男友凌天結婚。他是我大學的同學,安靜是他的表相、溫柔是他的特徵,忽略一些不解風情的內質,他也算是一個讓人著迷的傢伙。  

  分手,是因為一個關於他的初戀的故事,那個故事深刻得讓我覺得沒有把握守住自己的愛情。  

  決定分手之後的第七天,在同學的婚禮上又相遇,又受到了情侶的待遇,他看上去有些頹廢,似乎掙扎得很辛苦。我們沒有澄清什麼,或許不捨,或許不忍,最終沒有誰說出那句:我們已經分手。  

  如果那時候我成功地分了手,或許我不會愛他愛得那麼深。但是,當我捧到了預示結婚的新娘花束,在朋友的推搡中,他又來到我身邊,握住了我的手。我感覺到溫暖。我看著他的眼神,他默默地看著我。我開始想像,我是新娘,而他是新郎。但是隨即,想像中的新娘新郎悲慘地跌倒,他的初戀情人出現在婚禮現場。  

  回家的時候,他送我,走在熟悉的那條小路上,他說:「思思,我們結婚吧。」  

  我沒有回答,只有震撼。一直到我家樓下,我們一直沉默。  

  在他說再見以前,我說:「我在等你。」  

  「……」  

  「再見。」我上了樓。  

  第三天,他向我求婚。  

  四個月後,我們結婚,那一天他在神父面前承諾一輩子會對我不離不棄至死不渝,我也承諾了不論他窮困潦倒或富貴都一生不變。那一天,我成了他的妻子,他成了我的丈夫。  

  兩年後。  

  他說:「我們離婚吧。」  

  我打破了手中的玻璃杯,然後沉默地去拾那些碎片,血,趁著傷口緩緩流出來。他蹲下身,執起我的手,他眼中有對我的不捨。  

  包紮好傷口,我心湖平靜。昏黃的檯燈下,我說:「我在等你開口。」等他作出選擇。  

  那一年,他24歲,我也一樣。從大學認識開始到那一天,剛好是6年4個月零21天。  

  我或許不得不承認,那個讓他分明「不捨」又狠心「割捨」的原因,大概就是因為那個業務部骨幹曹小姐——他17歲的初戀情人。已經愛得根深蒂固的他們,當初迫於學校和家庭的壓力,她被父母安排轉到另一座城市的高中,之後給他寫過一封信,沒有署名的信,讓他「在忘記中等待重逢」,那時他暗下決心,如果重逢了,放棄所有也要讓愛情延續。他第一次跟我講這個故事的時候,我跟他說了分手。只是最終沒有逃開感情的糾纏。  

  他們的重逢發生在他決定離婚的前一個月,他跳槽進了我所在的那間公司,他在工作上的業績和「博士」的學位使得公司高薪聘請了他。說來很巧,我在他進公司的前一天才得罪了曹映,我的一杯黑咖啡毀了她一件聲稱價值不菲的高檔套裝。  

  第二天,他進了公司的業務部,接著中午時,我就聽見公司上下傳得沸沸揚揚的——業務部之花和新進的業務部副經理——她的初戀情人重逢的一幕。據說她伏在他肩頭哭了整整半個鐘頭,並反覆地念著:我們不會分開了對不對?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對不對……  

  那天,我才知道凌天的初戀情人居然是曹映。  

  我沒有說他是我的丈夫,他當然也不會說他結婚的事實。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大學畢業後就那樣迫不及待地結婚,以為可以挽留他一輩子,當他見到了曹映,那卻是一則笑話。  

  那天他沒有回家,而公司上下已經把他們當做愛情故事裡的男才女貌的一對。  

  第二天幾乎天亮才悄悄進門,我沒問他什麼,他也沒說什麼。  

  第三天依舊如此。  

  他們在17歲就已經偷嘗了禁果,我無力挽回什麼,即使這兩夜,他背叛了婚姻的誓言,但是在愛情的領域,那只證明了我的失敗。我知道一個妻子似乎該做些什麼,比如當他回來的時候,我該提醒他,我是他的妻子,提醒他正在背叛一個誓言;比如我該告訴他,他是我的丈夫,我需要他……但是我什麼都沒做,我的年紀還不能容許我為了經營婚姻而不計較愛情,因為,我愛他。  

  在公司相遇,只是裝作互不相識,他和曹映共進午餐,我便答應了李經理的邀約。  

  李諱雖然年輕卻因為留學的頭銜當上業務部經理,而我是他的屬下。  

  現在,凌天終於開口了,好吧,讓它結束。這一段不夠激情的感情、平淡的婚姻,雙方一直因為習慣而讓它延續,或許也打算讓它這樣延續到歲月盡頭。但是最終仍然要出現岔口。  

  就像我從不阻撓他的任何決定一樣,離婚,也讓他決定好了。也許,我該慶幸青春還在。  

  早該知道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光,心中仍舊開了一個窗口在期待,那麼這個注定要背叛的人,我還留著有什麼意義?即使一度我為他的癡心和憂鬱傾注真心,但是既然是傻事就應該要清醒。也許他們真的是誰也分不開的真心相愛,於是久別重逢的時候都還深愛對方,就讓他實現最初的誓言:放棄所有也要使愛情延續。至於那個關於婚姻的誓言,讓它枯萎。

  從他們重逢,到我們的離婚,然後他搬走。婚姻如此脆弱,脆弱到似乎從來不曾存在。  

  我們依然時常在公司碰面,我毫不能避諱他們在眼前晃來晃去,甚至要裝作全然不知,麻木以對。我想他一定不希望他的初戀情人發現他曾經結婚的事實,那對她應該算是一種背叛。  

  我沒有打算賠曹映那件衣服,因為我賠給她一個老公。那是一件很耐看的衣服。  

第1章(1)  

  凌天的離開不知道算是一段失敗的婚姻還是我單方面的失戀。我猜想,應該只有我是被傷害的那個吧,但是我的自尊不允許我表現得懦弱,於是我讓自己灑脫起來,對每個人微笑。我不知道跟我相處了兩年的凌天會不會瞭解我深藏的熾熱,他到底知不知道我的「等待」到底包含了什麼意義。  

  然而一切都失去意義,一切結束,他對曹映的瘋狂一再勸服我死心。他們相逢的一天,就向公司請了三天的假,去追憶他們的年少歲月,在公司他默認曹映主動的擁吻,還有對同事訴說離愁舊情,他始終沒有提及他的婚姻、他有妻子。

  「如果重逢了,放棄所有也要讓愛情延續。」我永遠記得他說的這句話。事實上,他甚至從來沒有跟我說過「我愛你」這樣的話,我是相信行動的,所以我曾經以為我不在乎這些甜言蜜語,但是我不得不承認,每次回憶起他對她這樣的誓言,我的心還是會刺痛。他一直不說「我愛你」,大概就是因為他的愛還在為她守候吧。  

  女人,寧願做男人最愛的那個,也不甘做最適合的那個。  

  我於是決定把凌天從生命裡放棄。  

  我走進經理辦公室。  

  「李經理,這是你要的資料。」  

  「這麼快?你的效率很高。」  

  「我至少要對得起這份薪水。」我說,「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展小姐,今天晚上有時間嗎?老實說,我不希望你還有什麼理由拒絕我,這樣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勇氣再跟你提出同樣的要求。」李諱接過文件的時候對我說。記不清楚這是他第幾次邀約,我從沒想過給他機會,但是曹映的出現和凌天的改變讓我開始利用他,來平衡內心源於背叛的傷害。  

  「驕傲和勇氣向來是成反比,越驕傲的人就越不能承受打擊,我以為李經理是驕傲的人。」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一直不放棄。  

  「有的事情一旦發生就會給人許多沒理由的勇氣。老實說,我也沒想過自己會這麼沒個性。」  

  我不知道他可不可以成為幫我忘記凌天的那個人,如果他知道我曾經結過婚,是不是就沒這麼執著?

  「如果我心裡已經有一個人,根深蒂固呢?」  

  「……他也一樣嗎?」  

  「不,不是。」  

  「那麼我等,他怎麼進去你心裡的,就讓他怎麼出去好了。」  

  「那公平嗎?」  

  「誰叫我是先陷進去的那個?」  

  「……晚上,我有空。」  

  我答應他,或許是在他身上看見自己的傻,但是他比我幸運,我知道我情敵的來歷,而他一無所知卻已經動心。

  李諱是很紳士很寬容的男人,我知道如果沒有凌天的先入為主,我不會去拒絕一個這樣的男人。  

  走進餐廳的時候,我開始後悔,因為曹映和凌天也在這間餐廳。  

  「李經理?」曹映有些驚訝地打招呼,「原來展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啊?你們還真是低調。」  

  「聽說曹小姐和初戀情人久別重逢,簡直是轟動啊,誰還會在意我那點小事?而且,應該說是未來的女朋友吧,我還在努力中。」  

  「展小姐的魅力還真是隱藏得很秘密啊,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你也會有這招。不過顯然你的故作高傲比起你的魅力,真是有過之而不及啊。」曹映說。  

  她以為她在說什麼?我已經輸給她,輸得很慘,我沒跟她爭,她卻看我不順眼,是想逼我去恨她嗎?

  「好了,映兒,展小姐的好有李經理欣賞就夠了,沒必要你看得到,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凌天說。

  「你也看得到我的好嗎?」曹映小鳥依人地偎在凌天的懷裡。  

  「當然。」他看了我一眼,答道。  

  「真是難得啊,分開那麼久,居然還能在一起,凌先生?你沒有過別的什麼艷遇嗎?」  

  「我……」他看著我,顯然無法啟齒,難道是因為我在場的關係?  

  原來他在我面前是特意和曹映保持一段距離,在公司我以為他是為了避嫌,現在他的拘謹卻那麼明顯是因為我的存在。原來那段婚姻對他而言也並非什麼都不是。  

  「曹小姐這麼漂亮,就算有,他也知道怎麼選擇吧。」我說。  

  「那倒是,你們倒是很相配,凌先生,曹小姐可從沒交過男朋友,一直說她的真命天子只有一個,就是她的初戀情人。你可要好好珍惜。」李諱說。  

  「我……知道。」他的手臂攬住曹映的肩頭。  

  「我們、我們去那邊吧,別打擾他們了。」我說。我怕我不夠堅強,把嫉妒表現得明顯。  

  「好。」李諱點頭,也同樣把手搭在我的肩膀,我無力理會。  

  我選了一個離他們最遠的位子坐下,凌天也把曹映帶到離我們最遠的地方。我們在餐廳的兩個角落用完餐,我一直心不在焉,但是卻極力掩飾。  

  「你今天怎麼了?」李諱送我回家的時候,問我。  

  「沒什麼,你不是說,會給我時間去忘記那個人?」  

  「……那麼你應該學會,在面對我的時候,不要去想他。」他說。  

  我不知道是不是該問他:在面對他,又面對你的時候,我該怎麼辦?事實上,這樣的事情就是一直存在著。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凌天對曹映的專情已經人盡皆知,曹映的癡心也是有目共睹,他們被看作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的存在,只會讓所有人失望。  

  而且,凌天也的確沒有背叛曹映,他一直沒有忘記她,那麼我,應該是雲淡風輕的一頁。  

  家裡很安靜,離婚後第二天凌天就搬離了這裡,我想,應該是搬去了曹映那裡吧。我沒想到曹映真的等了他七年,她的追求者那麼多,她卻為了一段初戀相信永恆,我開始知道凌天的選擇是值得的,而我也沒什麼不甘心的。

第1章(2)  

  「鈴鈴鈴——」長長的電話聲。  

  「喂?」我接起電話。  

  「是媳婦啊?我是媽。」是凌天的母親。  

  「哦,媽。」我不知道為什麼凌天還沒告訴他母親我們離婚的事,顯然她還一無所知,所以現在才會打電話到這裡來吧。  

  「小天呢?」  

  「他,還在加班。」  

  「哎,爸又住院了,也不知道還能熬到什麼時候。」  

  「媽……」  

  「你也不必安慰我,快過年了,你們也都回來陪陪他……哎。」  

  「……知道。」爸爸已經快八十了,身體不好,氣管炎和心臟病在他原本就衰退的身體裡頑固成疾,一年裡面有一大半時間是靠醫院的氧氣罩和點滴撐過來的。這應該就是凌天的顧忌吧,加上爸爸對曹映的印刷很不好,當年他們早戀的時候,爸媽就對她產生了偏見。這是老一輩的看法。  

  於是,第二天我趁著和凌天擦身而過的機會跟他說:「中午去天台談談。」  

  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曹映的男朋友了,卻沒有人知道他是我的前夫,這有點滑稽,結果我卻要像偷情一樣去隱瞞我們的關係,好成全他的專情形象。而現在是嚴冬,天台是最冷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走上天台的時候,他已經在那裡了。這樣走向他的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在離他還有十步的時候,我停下來,看著他。  

  天台很冷,雖然南方很少下雪,但是今年,可能會。  

  「好像無間道裡的臥底就是在天台見面的,我們這樣是談什麼機密啊?」他說。  

  我搓著手,不知道怎麼啟齒。  

  「你真的很笨啊,機密的地方很多,八樓的廁所平常就沒什麼人,你幹嗎不約在那?就不會這麼冷了。」他似笑非笑地說。順手把我的手包進了他的掌心,就像以往的每個冬季,他掌心的溫度傳了過來,這樣的溫暖,我以為再也不會有。

  「一點也不好笑。」我悶悶地說,沒有把手抽出來,有點貪婪這樣的溫暖。  

  「有什麼事?說吧。」他的呼吸離我很近,很熟悉的感覺,我快忘了我上來的目的。  

  「過年的時候要怎麼辦?你不準備告訴爸媽真相嗎?這能瞞多久?」我終於說了出來。  

  他父母在另一座城市。大學在同一座城市所以認識,然後相戀分手重逢結婚,甚至離婚。我是相信他愛過我的,即使是因為寂寞而愛上,但畢竟我還是在他心裡超越過曹映的位置,所以他背叛對曹映的承諾求婚了。但是這種超越僅只於曹映沒有出現的時候。  

  「如果,讓你空出兩天時間去陪陪兩個老人……會拒絕嗎?」他的手心有點冒汗,溫熱的。  

  「你似乎早就知道我不會拒絕你。」我迎上他的黑眸。  

  「事實上,我已經不能肯定你會不會拒絕,你不是還有個李諱嗎?我看見你們在一起,然後看見曹映看著我,我知道我們已經結束了,我給不起你什麼,你也給我不起我什麼了。」  

  「我對李諱比起你對曹映要單純得多。至少,我對他沒有任何的承諾。」我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想澄清和李諱的關係,我畢竟默認了李諱的感情。  

  「單純嗎?『承諾』不是從『接受承諾』的時候就有了的嗎?」他說。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  

  「背叛承諾也沒什麼了不起。」我說。我抽出手,然後轉身,「婚姻算不算承諾?你比任何人都灑脫地背叛了。」

  「你在乎嗎?」他問,「在乎我們之間的婚姻嗎?曹映的出現你不是比誰都安靜嗎?」  

  「你怪我沒有去爭取?」我不敢回頭看他的表情。  

  「我承認,她等了我那麼久,讓我內疚並且瘋狂地想回報她的感情,但是我沒有忘記婚姻的承諾,我只是沒辦法對一個那樣期待我付出感情,並且也以為我一直沒變的人說:我已經結婚了。我不忍心……但是如果你突然跑出來說出真相,如果你說了的話,事情就不會是這樣。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  

  「然後呢?你會為了婚姻選擇我?然後仍然對她戀戀不捨?你這些年一直沒有忘記她不是嗎?我沒有勇氣去承受你的怨恨。」我說。  

  「可是我不知道一個妻子可以在這種情況下什麼都不做,甚至掩飾得那麼好,幾乎還要為丈夫隱瞞『私情』。到現在,整個公司的人大概都不知道我們是認識的吧。我有時候覺得你很偉大,或者只是太理智。」  

  「難道我應該像潑婦一樣指著曹映的鼻子說,她是勾引別人丈夫的第三者?如果論先來後到,我不是後面才來的那個?如果你們都還有感情,那麼,我才是第三者吧!」  

  「我從來沒想過要背叛婚姻,那些日子我雖然晚歸,但是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直到……我提出離婚的前一個晚上……」  

  「那就夠了,再見。再待下去別人該發現我們了。」  

  「不管你是怎麼認為都無所謂。」他在我身後說,「我只是要你幸福。」  

  我頓了一下,然後頭也沒回地就跑下天台。  

  我是什麼都沒做,沒有吵沒有鬧,甚至在公司看著他們「敘舊」,我只是在等,等他下一個決定,給我一個答案。他給了我答案,而他選的,是她。那麼,我還有什麼好爭取的?這不是婚姻與愛情的對決,只是兩個女人的戰爭。我不想因為婚姻而勝利,然後輸掉愛情,甚至輸掉自尊和自我,得到一個夫妻的名分,那樣未免太悲哀了。  

  也許,如果對手換作別人,我還不至於這樣輕易認輸,但是曹映是他的人生中第一個認定了的女孩。

  「如果重逢了,放棄所有也要讓愛情延續。」我記得他當初說這句話的表情、痛苦和複雜的眼神,我知道曹映是他心裡永遠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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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8 23:03:45

第2章(1)  

  天氣本來很好,但是過了中午,卻暗淡下來,冬季的陰天很多。  

  「展小姐?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病了啊?」是隔壁策劃室的章敏,來找李諱的吧,她時常會來這找他商談工作上的事。  

  「章小姐,你……惡……」一陣反胃作祟,我拚命抑住嘔吐的衝動,勉強地說,「請你親自進去找李經理好了,不好意思,我去洗手間,失陪。」  

  趴在馬桶上吐得我胃酸都衝出來了,才勉強舒服一點。這幾天到底怎麼了,精神上的失落不夠,還要加上身體的折磨?  

  「映姐,你已經夠漂亮了,還補妝啊,那我們這些姿色平平的,不就更加黯然失色了?」高跟鞋的聲音踏進洗手間,是曹映和另外一個女職員。  

  「女人永遠沒有最漂亮的。」曹映柔聲笑著。  

  「明晚公司的『內部聯絡會』,你一定又是焦點。可惜你已經有了凌天,這下又不知道有多少男士要扼腕了。」小琦說。  

  「我還怕有人跟我搶他呢。」  

  「凌天的確很吸引人,而且又是博士,一來就坐上副經理的位子,用不了幾年總經理的位子非他莫屬。公司裡的女同事都說,公司上下最有魅力的兩個男人,就是凌副經理和李經理了,凌副經理又那麼年輕,更加有所作為,只可惜有映姐你坐鎮,大家都沒希望了。」  

  「是嗎?我想也是。」她自信地笑。  

  是出於她的美貌,還是因為她和凌天的「過去」,讓她那麼自信?我真的很想知道。  

  「我真沒想到,七年的分離,初戀情人居然還在等著對方、深愛對方。」小琦羨慕地說。  

  「真正的愛情,一生只有一次,我一直都堅信。」曹映說。  

  我沖了水,走出去。  

  「展姐,你也在啊。」小琦可愛地吐了吐舌頭。  

  「展小姐,李經理會找你做女伴,還是像去年一樣找章小姐做女伴?」曹映一邊補妝一邊輕描淡寫,她說得很隨意。

  「我不知道。」  

  「展姐,你是李經理的新女朋友啊?天哪,你們好保密啊,大家一直以為章小姐是他女朋友。展姐你真了不起,我好羨慕你哦。」小琦興奮地大喊。  

  「……對不起,我還有事。」我幾乎落荒而逃,有種罪惡的感覺,我不想承認和李諱的關係……因為我心裡一直還有凌天。  

  「太虛偽了吧!」  

  曹映諷刺的聲音阻止了我的腳步,我停在門口沒有回頭,她話裡有話,我好奇地想聽她說下去。  

  「已經得手了不是嗎?為什麼還是一副很清高的樣子?你知道嗎,你這樣子真的很讓人討厭!喜歡就是喜歡,為什麼遮遮掩掩?沒有一個女人在聽到別人讚賞的時候會是你這個樣子!你非得讓人覺得你是異類,才能吸引別人的眼光嗎?看你這樣子就讓人討厭。」  

  「第一,我不覺得那是讚賞,第二……我承認,我沒有你那麼敢愛敢恨。」我愛一個人,永遠學不會主動。

  說完我沒再回頭,直接離開了。  

  下班後等到我要回家的時候,公司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雨下了起來,夾著冰星子的雨,冰涼得讓人卻步。也許,我應該繼續在辦公室加班,直到雨停,冬天的雨,通常一下就是整夜。  

  「展小姐,李經理沒有送你回家嗎?」曹映挽著凌天走出公司大門。  

  「我可以自己打計程車。」我不是他的責任。  

  「這裡很難叫到計程車。」凌天說。  

  「沒關係,我習慣等了。」我想這句話只有我自己懂,或許我自己也不見得都懂,我在等嗎?等什麼?又習慣什麼?

  「你的習慣還真是獨到。」曹映說。  

  「和我們一起吧。」凌天說。  

  「不用。」我反射性地回絕。  

  「是啊,不用,打電話叫李經理來接好了。」  

  「李經理和章小姐跟客戶出去接洽應酬了,映兒,你不要再強人所難。」  

  「我哪有強人所難?是她不領情!你幹嗎憐香惜玉啊?明明有難,還要擺架子。」  

  「對不起,我還是先走吧。」即使下雨也沒有關係了,我不想再待下去,從這裡跑到車站並不算很遠。

  「等一下。」凌天抓住我的手臂,「別固執了,很冷。」  

  「天,隨她吧,她自己都不愛惜了。」  

  「冷也沒關係。」我想掙開,但他似乎比我更固執。  

  「嘀嘀——」一輛車衝進公司門前的車道靠在一旁。  

  「思思!我就知道你還在這裡。」是李諱。  

  手臂上的力道隨之鬆開。  

  「李諱?你怎麼來了?」我問道。  

  「手機怎麼打不通?」他不答反問。  

  「哦,沒電了。」  

  「打電話去你家沒人接,我發現下雨了,料想你是沒帶傘,就借了車過來,你還真在這裡傻等啊?」他說。

  「合約談成了嗎?」  

  「還有點細節。」他輕描淡寫地說。  

  「那你還來?」我不解。  

  「沒關係,送你回家以後再趕回去就行了,合約再重要也沒女朋友重要啊。」他輕鬆地說著。  

  但是我知道這次的合約很重要,對方更是挑剔得很,出一點紕漏就可能失去這個客戶。  

  「你把我送到前面的路口打計程車就好了,你還是趕快趕回去吧,我不想成為禍水。」我打開車門上車,催他開車。

  「不害臊,你也算『紅顏』嗎?」他一本正經地搖頭,開動了車。  

  「我不是紅顏,但是也希望你是英雄,既然你不領情,那就算了。」我瞪他。  

  「這就另當別論了,我也知道自己挺英勇的,就看你識不識相,快點以身相許了。」他笑。  

  「就在這停吧,這裡可以攔到計程車了,你快點回去吧。記得要專心開車。」我下車。  

  「你知道關心我就得了。」  

  「我是擔心這車,你技術也不是很好,開破車還行,這車可新得很,撞壞了賠不起我可不負責任。」

  「冷血的女人。」他噙著笑,搖頭發動了車,離開。然後車頭又一個急轉,在雨中劃出一道美麗的水花,穩穩停在我面前。  

  「幹嗎又回來?」我問。  

  他搖下車窗,遞出來一把傘。  

  「有句話我要是不趁現在說可能就沒勇氣說了……思思,如果你真的沒有辦法忘記那個人,就不要勉強自己和我在一起。」  

  不知道是雨太大,還是太安靜,我只能聽見涼涼的雨聲。  

  「我不怕等下去,即使是等十年、二十年,我能陪著你就已經很滿足。我不想看見你掙扎的樣子,不想你自己折磨自己,我不想我的存在會讓你感到有壓力……」  

  「我沒有掙扎也沒有折磨,只是還有一點放不開而已。」我說。我以為我隱藏得很好。  

  「沒錯,你表現得很平靜,幾乎沒有辦法知道你內心的想法,但是我還是看到了,以前你雖然不能張揚,但是我看到你眼底的幸福和滿足,但是這幾個月你的安靜裡,更多的是落寞和彷徨。如果……我沒有辦法給你幸福,我願意放棄。」

  他看出來了,但是凌天卻沒有,或許他並不在乎我的眼底到底是失落還是幸福。  

  「不是的,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是真的忘記了他。如果說連你都要放棄我,那我也許連撐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他打開車門下車,在冬天的雨中,他把我緊緊抱在懷裡,「我會一直守護著你。」  

  我感到一種被疼惜的感覺,暖暖的,讓心底某個冰冷了的角落開始復甦。  

  我在獨自站牌下,章甜打電話把李諱招去了,這次合約可能會談崩了。看著越來越暗淡的天色和越下越大的雨,居然不急著回家了。凌天,畢竟是過去了,我不能辜負李諱,我該忘記他。  

  「思思。」李諱來到我的辦公桌前,「晚上公司的『內部聯絡會』,你記得要做我的舞伴。」  

  「你確定嗎?你不覺得找章甜做你的舞伴會體面得多?至少大家都是這麼認為的。」  

  「你這算不算是吃醋啊?」他瞇起眼。  

  我笑,「是女人的劣根性,女人喜歡和同類比較。」  

  「幹嗎這麼坦白?你說是吃醋至少可以安慰我脆弱的感情。」  

  「等你變得脆弱了再說吧。」  

  「你這女人真是……」  

  「冷血是吧。」我接下去,是嗎?冷血?的確對他並不公平,也許該找個機會告訴他一切,那場婚姻還有凌天。

  他搖頭,把一個禮盒遞給我。  

  「這是禮服,穿上它,就算你是只醜小鴨,也會變成天鵝,不會給我丟臉。」  

  「那還是算了,天鵝那玩意通常被癩蛤蟆吃掉了,我還是委屈點當我的醜小鴨好了。」我沒有接。

  「好了,大小姐,不管你是什麼動物,穿上它吧,做人家女朋友,至少應該學會在什麼時候妥協一下男朋友,你說是不是?」  

  「那好吧,我只好勉為其難。」其實對他的細心我還是很感激的。去年年尾的「內部聯絡會」我在家做黃臉婆並沒有參加,所以沒有準備參加晚會的禮服。  

  「嗯,去換完衣服我們就可以出發了,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他說。  

  老實說身為女人真的不是很美的差事,大冬天的居然冠冕堂皇地被要求每個人都穿上晚禮服,而男人還要在一旁很哀怨地說:只有你們女人才有打扮的權利,我們出席任何重要一點的場合都只有一套衣服——西裝。好像他們都穿煩了,其實我們看煩了倒是真的。但是至少,不會在因為「美」而忍著被寒風吹倒的危險。  

  「怎麼樣?還是很冷啊?」坐在車上,李諱算是有良心地問。  

  雖然穿著外套,但是雙腿就不是那麼好運了,簡直要僵掉了。李諱脫下西裝外套蓋在我的膝蓋上。

  「你車裡的暖氣要什麼時候修好啊?」我懊惱地問。  

  「呃,我忘記了,我沒想到你這麼怕冷。再忍一下,很快就到了,會場有暖氣。」  

  「為什麼禮服是黑色的?!」我更鬱悶。  

  「怎麼了?黑色的禮服很高雅啊,很配你——因為你就是缺少這種氣質。」他不忘挖苦我。  

  「不吉利的!」我說,黑色是我的「死亡顏色」。  

  「怎麼?學誰迷信?」  

  「不是迷信也影響心情吧。」一般我是不挑黑色的衣服穿的,感覺有些壓抑,跟迷信無關。  

  「看到我,心情還差?」  

  「更加。」我不留情地說。  

  好在公司離會場不遠,只有十分鐘車程。抬幾句槓,抱怨幾句,很快就到了。  

  「知道我們為什麼要遲到半小時才來嗎?」會場在二樓,聽那動靜,已經開始有一會了。  

  「為什麼?」我配合他的沾沾自喜。  

  「前半小時是公司董事會的年度總結、表彰和展望未來宣言,讓人聽得想打瞌睡的那種,我是怕你睡著在會場,有失風度。」他說。  

  「雖然是聰明的做法,但是你邀功的說辭太拙劣了吧。」我們已經走到了會場門口,正好聽到裡面傳來我們老董的聲音:以上是我們下年度的大體規劃,下面,請大家盡情享樂。  

  我們走進會場,音樂已經響起來了。  

  「李諱。」章甜第一時間看到了我們,正確地說是看到了李諱。  

  「美麗幹練的章小姐,你真是越來越迷人了,怪不得昨天那個客戶被你吃得死死的。」李諱說。面對章甜,他的嘴就像抹了蜂蜜一樣。  

  「是嗎?可是好像還是比展小姐略遜一籌,她把你吃得死死的。」她用含著些敵意的目光打量我,難道她喜歡李諱?

  「她也只能把我吃死,對別人就沒辦法了。」他說。我暗暗捏了他一下,什麼跟什麼,好像他的犧牲很大似的。

  「我寧願只吃死你一個。」章甜說。  

  她真的喜歡李諱。  

  「但是我的皮太硬了。」李諱真的很具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精神和技術,和章甜周旋不費吹灰之力。

  我移開目光看見曹映和另一個男人跳舞,是銷售部姚經理,他是有名的色胚,一雙手在她身上不規不矩的,凌天呢?我好不容易在舞池旁的沙發上看到他,而他深邃的目光,卻定在了我的身上。  

  我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李諱,他並沒有察覺什麼不妥。  

  「陪我跳一曲。」章甜說。  

  「美女相邀,想拒絕都難了。思思,你去找幾杯飲料甜點打發一下,等我。」  

  「嗯,你去吧。」我說。  

  李諱和章甜進了舞池,有幾個不相識的男人邀舞,但是我拒絕了,理由是「對不起,我不會」。其實我也不是不會,但是這是最不傷人的理由。  

  「你跟他進展得好像很順利。」凌天突然出現在左手邊。  

  「你來,不是想追加我婚外戀的罪名吧?」我只能這麼想。  

  「不,我現在覺得離婚是正確的。」  

  我的心似乎被諷刺地刺了一下。  

  「是啊,你,還有我都自由了。」我說。他已經自由了,而我,也會的。  

  「是啊,你,還有我都自由了。」他詭異地重複了一遍。  

  「不要學我。」我說。  

  「好,不學你,跳舞吧。」他伸出手。  

  我鬼使神差地把手放到他的手上,一起走進舞池,我居然沒有拒絕。  

  「誰給你選的禮服?」他問。  

  「怎麼?不好看嗎?」我跟上他的節奏,沒有半點生疏的感覺。  

  「不是,雖然很漂亮,但是我以為你不會挑黑色的禮服。」  

  「不要裝作瞭解我的樣子!人是會變的。」我說。老天,我的口氣怎麼像個怨婦一樣?  

  「變成什麼樣子都無所謂,只要你高興就好。」  

  如果是以前,我是不是可以把這句話當做甜言蜜語?  

第2章(2)  

  「喂!思思!沒有我這個帥哥陪你,你倒隨手就挑了個跳舞啊?是不是想氣我啊?」舞池中的狹路相逢。李諱的手還放在章甜的腰上,卻旁若無人地說。  

  「還好人家是『名草有主』的專情種,否則我真的會吃醋哦,不過這次破例。」他被章甜拉遠去,漸漸聽不清楚他在�嗦什麼。  

  「他還真是放心。」凌天低聲說。  

  我被雷擊一般地甩開凌天的手。  

  「我們自欺就算了,不能再這樣欺瞞別人。」我轉身離開舞池。李諱並不知道我和凌天的關係,所以他可以放心,但是我不能騙我自己,我對凌天的感情並不是他想的那樣坦坦蕩蕩。  

  舞曲結束,凌天慢慢步出舞池,曹映便即出現在他的身邊,他們真的很般配。  

  「思思,怎麼了,沒有陪凌副經理跳第二支了嗎?我剛剛看你們跳得很默契啊,要不是他和曹映的感情公司上下都無人不曉,我還以為他對你有意思。」  

  「你說什麼啊?」我心虛。  

  「不是嗎?他平時酷酷的不像會主動邀舞的人,剛剛不但邀你跳舞還跟你聊天,不要以為我跟美女跳舞,就沒注意你的一舉一動哦。」他的樣子好像在說:不要妄想在我的眼皮底下做小動作,我在看。  

  「是是是,我以後會更加小心,一定要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做小動作。」我說。  

  「你在什麼地方,我就在什麼地方,你躲得了嗎?」他惡劣地說。  

  「兩位又在打情罵俏啊?」曹映過來打招呼說。她的招呼向來很涼,像冬天的冰,每次都讓人措手不及。

  我看著她身後的凌天,剛剛我丟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把他一個人丟在了舞池中間。  

  「我想今晚以後,公司上下都會知道你們相戀的事實了,恭喜了。」曹映說。  

  「謝謝。」李諱說。  

  「對了,說到謝謝,還要謝謝展小姐剛剛陪我的天跳了開場的第一支舞呢。」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她是跟潮流還是玩肉麻,或者是姓耶穌啊?  

  「這麼說,我不是也該謝謝你們家的——天?喂,凌天,你是不是該考慮改個名字?不然你的情人很難給你取暱稱啊。曹小姐,你說呢?」  

  「不用啊,丈夫為天,我覺得很貼切。」  

  「沒想到曹小姐還很傳統,我很欣賞,剛剛我的女人陪你的男人跳了一曲,現在就由我來請你跳一曲吧,我們也不用謝來謝去了。」  

  「那好吧。」曹映愉快地接受邀舞。  

  我和凌天站在舞池旁邊,卻沒有再說話,我甚至不敢再看他。  

  「展小姐。」章甜走過來,「我們單獨聊聊吧。」  

  我如同被救,欣然同意。但是之後才意識到,這是另一場「戰鬥」。  

  「你跟李諱在交往了?」她開門見山。  

  「是。」我答得簡潔,我想否認都沒人相信。她是明知故問,或者她不是問,只是禮貌地點明談話主題:跟我和李諱交往有關。  

  「我比你適合他。」她說。  

  「嗯。」我不想承認都不行。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有多「合適」,工作上、高度上,還有先入為主的形象上。

  「你不否認應該不是代表你要離開他。」她不笨。  

  「我只是不介意你用你的方法奪走他。」愛情是競爭的,不流行「出讓」的。  

  「我正準備這麼做。」  

  「那麼你現在是來通知我?」我說。  

  「可以這麼說。」  

  「那麼我收到了。」談話到此結束,我轉身離開,回到舞池旁邊。  

  「你確定你沒事?」凌天淡淡地說,他縹緲地看著前方,額頭上濃密的黑髮垂下來,遮住了他的眼神。

  「沒事,我應該有這樣的心理準備,我身邊的男士可能都太優秀了,所以肯定會有競爭者。」只是這次不知道我會不會同樣以失敗告終。  

  胸口突然一陣噁心,我扔下一句:「我去洗手間。」  

  該死,一定是著涼了,穿這麼少。  

  「怕冷就不要硬撐。」回到會場,凌天輕描淡寫地說了句。  

  「你不是要我穿棉褲套禮服吧。還是乾脆穿綿襖來?」  

  「穿什麼又有什麼區別?」  

  「那服裝店裡乾脆只賣一種衣服好了。」我說。  

  一曲終了,李諱和曹映走過來。  

  「現在開始,我只陪你跳了。」李諱宣佈。  

  「饒了我吧。」我說。但還是被他拉進了舞池。  

  「天,現在開始,你也是我一個人的了。」我聽見曹映這樣說。沒錯,凌天是她的,我有李諱。  

  糟糕,遲到了。  

  雖然這樣的事情每個人都要遇到幾次,甚至我以前也並非「出勤率百分百」的職員。但是和李諱的關係被傳得風風雨雨,一點小事也往往會引起不一樣的說辭。  

  「展小姐終於來了啊,真是羨慕,和經理交往,上班也在家裡上就好了,幹嗎來公司上班?」曹映嘲諷著。

  「秘書和年輕的經理,還真是絕配。」  

  「有了靠山就原形畢露,有什麼了不起,一定要表現得這麼明顯來昭告天下嗎?」其他同事也附和著。

  我百口莫辯,好像萬箭之矢成為被傷害的焦點。我不喜歡這樣的處境。  

  「工作吧,不要閒扯了。」凌天出聲說。  

  「我們只是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不要說得我們像三姑六婆在嚼舌根。」曹映不太高興地說。  

  「如果展小姐是那樣一個人,我想李經理也不會喜歡上她的,展小姐的工作一向都很努力,我相信展小姐不是那樣的人。」凌天說。  

  「凌天?」曹映微訝。但是她畢竟不會去懷疑我們的關係,她對我的反感只是針對我個人的。  

  不管這些亂七八糟的議論,我獨自走到辦公桌前坐下。不管他的話有沒有起到作用,但是卻在我心裡宛如暖流滑過,因為,他相信我。在和他離婚之後不超過六周就和上司走得這麼近的我,他還是相信了。  

  我把連夜趕好的文件交到李諱的辦公室,他顯得過分安靜。  

  「怎麼辦,給你帶來了困擾?」我要出門的時候,他突然開口。  

  「什麼?」我駐足。  

  「因為和我走得太近,所以被同事針對,這樣的感受,不會很好吧?為什麼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好像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是你的個性是如此,還是說,你不想跟我牽扯?你知道嗎?你的安靜,常常讓男人沒有自信。」  

  「這件事情,你沒錯,我沒錯,他們……也沒錯,那為什麼還要浪費言辭和精力去討論這件事?事實上,我們也沒法去證明他們說的有錯。謠言這種東西,不就是因為沒有人能證明真假所以可怕?」  

  「因為沒辦法證明他們說的是假的,所以他們就當做真相傳遞,真的很不公平。難道就絲毫沒有辦法?」

  「有一種力量,就算鋪天蓋地的謠言也不能阻擋眼睛看見真相。」我說。  

  「什麼力量。」  

  「信任。」我說。  

  走出辦公室,凌天正準備進去。  

  「謝謝。」我低聲說。  

  「我只是說出我覺得的真相。你不是那樣的人。」他說,然後從我身邊走過。  

  夠了吧,至少讓我相信,這個世界都在指責我的時候,還是有個人相信我的,即使,他似乎不愛我。糟糕,又讓我懷念起來了,不是說好要忘記的嗎?不是要迎接另一個人,為什麼這麼容易就軟弱,沉浸在這樣的苦纏?凌天,是你不夠絕,還是我放不開?  

  手機突然響了,是李諱?我疑心地接起電話,沒有出聲。  

  「剛才凌天進來,我問了他一個問題。」他說。  

  「你很無聊。」我得出結論。一門之隔,他居然打電話來說這個?  

  「我問他,粉碎謠言最好的方法是什麼?你猜得到他怎麼回答嗎?」  

  「這個問題回答的版本很多啊,A、時間。B、另一個謠言。C、置之不理,清者自清。」我一邊打印文件一邊跟他亂扯。  

  「還有一個答案吧,你不是才給了我一個?」他說。  

  「……」  

  「他給了我同樣的答案,D、信任。」  

  「……」愧疚又冉冉升起,就像晚上的月亮看見太陽就急於躲起來,但是問題永遠存在。  

  「我百分百信任你。」他說。  

  「愛我會毀了你。」我說。  

  「我不怕。」電話那頭傳來肯定的聲音。  

  我掛了電話。  

  我做得最錯的一件事,就是沒有對一個這樣愛著我的男人坦白。第二件錯事,就是在我還沒有任何把握忘記凌天的時候,妄想依靠李諱來麻痺自己。我曾經決定把一切都告訴他,凌天和曹映的事渲染得太廣,如果我扯進去,凌天並不是專情地等著他的初戀情人,甚至結過婚。這樣的背叛,等了他七年的曹映會受不了,那些是是非非更會讓我們三個人都不好過,所以我一直沒有主動說出這件事,對公司的任何人都沒有。  

  我決定把一切都告訴他,讓他選擇。如果他接受不了我結過婚的事實,就趁早結束,他還有章甜,她真的比我適合他。而我,如果想真正展開新的戀情,還是先忘記凌天吧,一邊戀愛一邊忘記還要順便看著他們卿卿我我,只會多一個人受傷。  

  「展思小姐。」一臉權威派的醫生,在對我百般擺弄後,終於下了結論。  

  「是,我是。」據說感冒也會轉為惡疾的,幾天來我的胃仍舊很不舒服,而且症狀比以往每次的冬季感冒都長,而且有「感冒外」症狀。於是我決定去看看醫生。  

  「恭喜了,你懷孕了。已經十周了。」  

  什麼?懷孕?!開、開什麼玩笑……恭喜就免了吧。離了婚卻發現懷孕,而且孩子的媽媽正打算忘記他的爸爸投進另一個人的懷抱,他來得還真是時候。  

  怎麼辦?我現在真的沒了方寸。墮胎……不!知道懷孕的一剎那,醫生說恭喜的那一瞬間,我是真的感覺喜悅,即使不敢承認對凌天還有感情的我,對這個孩子,卻開始充滿幻想。  

  十周了?我真的是個最意外的母親了吧。連日來發生了太多令我措手不及的事,我忙著安撫心傷,卻沒有預計它的到來。兩年來我們都做安全措施,因為大家都年輕得甚至不適合結婚,但是那天,結婚兩週年的紀念,把什麼都忘記了

  走進辦公室,我朝凌天的座位看過去,他看見了我,我也看見他身邊的曹映。  

  讓我遇到這樣的狀況,我該怎麼做?像他說的那樣,去爭取嗎?為了孩子,他會復婚,我相信。但這不是我想要的。

  單親母親,這也許不錯。有了離婚這個身份,我甚至不用擔心孩子生下來會招人閒話。  

  至於凌天那裡,我沒辦法開口。或許原本就不必要開口。我不想用孩子來換得什麼,不是嗎?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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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8 23:04:51

第3章(1)  

  「李諱,我們……還是分手吧,我沒辦法愛上你……」  

  我看著他洋溢著笑容的眼神,他是無辜的,被蒙在鼓裡,卻全心付出。原來,我只是一個自私鬼。我不能再這樣不公平地對待他。如果之前我想過要接受他,那麼現在,我懷了凌天的孩子,並且打算生下來,那麼,我沒有理由讓他再等下去。  

  原本打算全盤托出的我,現在決定繼續隱瞞下去,如果肚子越來越大,我會考慮換工作,生下來之前,不能讓凌天知道,最好在他和曹映結婚以前不能讓他們知道。我拒絕因為孩子換來憐憫和施捨。  

  「決定了嗎?」他顯得很平靜。  

  「你說過,沒有辦法忘記他的話,可以分手。我知道我很自私,這些天我從你那裡得到了好多力量和快樂,但是必須承認那不是愛情,你就像我最好的一個朋友,瞭解我、信任我,並且陪著我。」  

  「我真好奇那是個怎樣的男人,居然可以把你放開,思思,我其實知道你對我沒有愛情……但是從你嘴裡說出來,還是有點殘酷。你下這樣的決心……是因為他回心轉意了嗎?我似乎又看到你眼中的幸福,雖然有些複雜,但是你是真的決定了,我看得出來。」  

  是嗎,因為懷了他的孩子,所以有幸福的感覺?  

  「李諱……」他的平靜讓我擔心。  

  「怎麼了?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應該大哭一場或者大鬧一場,才比較符合劇情?」他說。  

  「你真的沒事?」  

  「愛一個人,既然得不到對方的愛,強行她留在身邊多一個『名分』,也是相同的悲慘。我情願以朋友的身份來守護你。」  

  「李諱,你簡直是救世主。」好偉大。我為他的氣度驕傲著,因為這樣一個男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救世主通常沒有什麼好下場,要不就是九死一生,要不就是捨身成仁,你不要咒我好不好?」  

  「放心吧,章甜肯定捨不得你捨身成仁。」我說。  

  「喂,才剛剛甩了我就想著把我往別人身上推啊?」  

  「我怕嘛,要是我空虛寂寞而你又正好孤身一人,把持不住怎麼辦啊?」我煞有介事地說。  

  「如果你空虛寂寞,就算我是佳偶一雙,你也可以來找我啊。」他賣著關子說,「你不是說我們是好朋友嗎?」

  「謝謝。」我是真心的。  

  「不用了,其實我更想說,如果你空虛寂寞了,就重投我懷抱好了。」  

  「你真是惡習難改呃!」我對他似真似假的甜言蜜語幾乎是免疫了。  

  「思思,你答應我你要幸福,否則我不會放開你,知道嗎?」他又收起笑,認真地說。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然後摟住他,靠進他的懷裡深吸了一口氣,才推開他,對他漾開一個放心的笑。

  今天是工作的最後一天,明天就開始休年假了。  

  和李諱分手,進了家門,我卻被眼前的狀況嚇到。  

  我攤在沙發上、地上、桌上的書聽話地擺在茶几上,忘記洗的衣服都失蹤了,鞋架也有明顯被整理的痕跡,而做這一切的人只可能是他。  

  「我很意外你居然沒有換鎖,就進來了。」凌天說。  

  「我更意外你居然還留著這裡的鑰匙,否則我一定會換!」我不換鎖只是不喜歡麻煩,不是為了迎接他的「突然出現」。  

  「你不能每次家務都集中在一次做,那樣很累。」  

  「但是每天做同樣的家務,會枯燥得想死。而且,現在是我一個人生活,你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教訓我!」以往這些都是由他整理的,不是我不做,只是我通常只搞「大」掃除,那樣比較有成就感。  

  「我進來的時候不自覺就整理了,忘記了。」他手中還拿著他以前用的我忘記扔的水杯,不對,是他忘記帶走,我怕他會回來取所以沒有扔。  

  「我不管這些,你來到底是做什麼?」我的口氣很沖。  

  「爸爸,現在還在住院……」他開口,啜了一口茶,這個動作讓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知道,是你爸在住院,我爸爸早就死了。」  

  「思思,我希望你可以幫我。」  

  「幫什麼,你和曹映不是要結婚了嗎?正好帶她回去見你家長啊。」  

  「思思,當年的事爸爸一直覺得映兒……太開放,你知道,爸爸很保守,而保守的人又常常很固執。」

  「……」  

  「他現在有心臟病,又在住院,我實在不想再跟他說離婚的事實,你瞭解的。他很喜歡你,如果再加上他以為我們是因為映兒所以離婚,會受不了的。」  

  「什麼叫『以為』我們是因為曹映所以離婚?本來就是……算了,我現在不想提這個,如果你爸爸一直不同意,你是不是就不準備和曹映結婚啊?」我希望他快刀斬亂麻。  

  「事實上,我現在並沒想過要馬上和她結婚。」  

  「你說什麼啊!你們等了七年不就是為了這樣的結果?」  

  「你就這麼希望我和她結婚?」  

  「隨你們的便,關我什麼事?」我說。  

  「總之,不可能是現在,爸爸病得這麼厲害,而且,我們都還年輕。」  

  「那如果我不幫這個忙呢?」我看著他。  

  「因為李諱?」  

  「什麼?」  

  「我忘了你也該見家長。」  

  「你……」  

  電話在這時候鈴聲大作。  

  「喂。」我接電話。  

  「是思思吧?我是媽,你們應該放假了吧,什麼時候回來啊?」  

  「呃,那個……凌天在這,您問他吧。」我急忙把電話交給凌天。  

  「媽……我知道,就這幾天吧……思思啊,她可能不回去了……她,也要回家吧……一定要回來啊,可是……您要跟思思談?那好吧。」電話再次傳到我的手中。  

  「……媽。」  

  「思思啊,你也知道他爸的身子,他說今年不能跟孩子幾個一起過年,明年不知道還能不能過,這次見不到你,下次見可能他就躺在棺材裡了……」  

  「媽!你千萬不要說不吉利的話啊。」  

  「但是這也是實話啊,醫生也是這麼說,他現在真的很危險。醫生說要盡量順他的心,可能還能撐幾年,但是他現在很不樂觀,我不知道怎麼辦了……」  

  「媽,不要再說了,我會回去的,你放心吧。」最終,我還是屈服於她的軟功政策,把自己給賣了。

  「謝謝你,思思。」掛上電話,凌天露出久違的笑,他的笑淡淡的,但是很容易惹起人家的罪惡感。

  「不必,目的達到可以走了。」我悶悶地說。  

  「那我明天來接你。」說完他就離開。  

  房間裡只剩下他的味道,他整理過的沙發、清理過的廚房……我費了很長的時間才適應了這個他不會再出現的家,他卻輕易過界,打亂我的生活。凌天,難道永遠擺脫不了這種無休止的掙扎?我把手放在我孕育了另一個生命的小腹,很茫然。  

  下午3點,凌天還是沒有出現,從這裡到他家裡,至少要四個小時,他被什麼事情絆住了?算了,那邊是他的爸爸媽媽,他不著急難道要我催他?不去就拉倒吧。  

  我看著自己準備的行李,有為他父親織的御寒的毛衣,還有給他母親的圍巾,是離婚前就已經在織的,離婚以後我就沒再碰了,昨晚熬了通宵才趕出來的。現在,卻覺得自己好傻,就像為他人做嫁衣,徒增悲傷。  

  電話突然響起來。  

  「喂,我是展思。」  

  「思思,是我。」凌天的聲音,「我現在在車站,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去接你了,你自己搭車去好嗎?我在我家附近的餐廳等你,我們再一起回去。」  

  「你……」這算什麼?招之即來,揮之則去?  

  「好了,就這樣,不說了,記得我會等到你來為止。」  

  不等我回應,他掛了電話。我清楚地聽見曹映叫他的聲音,他和曹映一起回去嗎?對啊,他們本來就是同一個城市的,他當然要陪她一起回去,我卻還在傻傻地等。  

  電話又再次響起。  

  「既然這樣你帶她去就夠了……」  

  「媳婦兒?你說什麼啊?誰帶誰?」是凌天的媽媽。  

  「啊……哦,我以為是……我表妹打過來的,她說她不想下廚,我要她帶我媽出去吃……」  

  「哦,這樣啊,那你怎麼還不回來?太陽都快下山了,你一定要回來啊!我已經準備好了晚餐。」

  「我、我知道了。」為了爸爸和媽媽,而不是為了凌天,我就去這最後一次吧。  

  我打了電話告訴我媽過年不會回去了,她沒有再問什麼,她知道怎麼生活,雖然關心,但是她給了我絕對的自主,即使知道我離婚,也沒有太多責備或抱怨,她說下一個會更好。但是,我的心卻自己認了主人。我沒有告訴她懷孕的事,怕她會要我打掉,等到一切成了定局再說吧。  

  凌天還沒有出現,我下車後直接到了餐廳,我以為他也許會先到的,但是沒有他的影跡。我可以想像他和曹映現在是什麼樣的情形,大概是捨不得分開吧。  

  天已經全黑,我叫了火鍋先填胃,談戀愛的人應該是最容易忘記時間的吧,我不清楚自己還會不會有點酸澀,我已經不想在否認和掙扎中去求證自己的心情。凌天,你還真是個讓人煩惱的傢伙!  

  「小姐,你的麻辣火鍋。」服務員端上火鍋,「小姐?你一個人嗎?」  

  「不可以嗎?」我盯著他大驚小怪的眼睛。  

  「快過年了,你拿這麼多行李一個人吃餐館……不是離家出走吧……」說離家出走是好聽的,他那語氣明明是在影射——我是被趕出家門的。  

  「你是開餐館的,不是開報館吧,怎麼這麼愛打聽?」愛打聽的意思是說是說非,說白了就是八卦。

  「對不起、對不起,你慢慢享用,我不打攪了。」  

  人雖然是走了,但是吃東西的心情也沒了。就算他和曹映有說不完的甜言蜜語好了,難道他把我忘到九霄雲外,準備讓我在這裡陪火鍋陪到天亮?不,不可能,餐館老闆會在打烊前先把我趕出去。或許我根本就不應該理會,直接去他家裡,如果媽媽問我們為什麼沒有一起回家,就讓他聰明的頭腦去尋找答案好了。  

  「這裡的火鍋味道不錯吧?」等候許久的主角終於還是在我耐性耗盡前出現。但是他的態度卻沒有絲毫歉疚和愧意。

  「我在等你。」我提醒。  

  「等很久了吧?」他叫服務生拿出另一套餐具,開始對火鍋下手。  

  「猜對了。」說一句對不起也許我還可以原諒他。  

  「我送映兒回家。」他說。  

  「算了,走吧,你媽做好飯菜在家等我們回去。」我暗吸一口氣站起身,平靜地說。  

  他坐著遲遲未動。  

第3章(2)  

  「我該佩服你的好脾氣還是說你真的不在乎?即使是我,如果你為了李諱而讓我等你一個小時後,卻沒有合理解釋,也不可能做到你這樣無所謂。」他說。因為他是坐著而我是站著,我看不清楚他臉上到底有幾分認真。  

  「送情人回家,這樣的理由還不夠合理嗎?」我說。是很合理啊,但是傷害了我的感情算不算天理不容?

  「合理?好吧,你是這樣想的。」他說,「那麼走吧,我希望你可以把這場戲演好。」  

  「合情合理」這個成語已經過時,就像「兩全其美」一樣只取其一,而我,只能選後者。  

  「哎呀,天兒、思思,你們總算是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們今天不會回來了。快進屋,菜都熱了好幾遍了。」

  「媽,爸爸怎麼樣?」凌天問。  

  「現在還算穩定,人在醫院,你妹子在照顧著,今天晚了,明天再去看他。思思,我做了你愛吃的菜。」

  「謝謝……媽。」  

  「不用不用,只要你快點給我抱個小孫孫,天天做我都願意,對了,怎麼樣?肚子……有沒有啊?」

  凌天把我的行李放到「我們」的房間。  

  「媽,我們都還年輕,您說那個未免太早了吧。」  

  「什麼早啊,你們都結婚兩年了。你說你爸到現在最放心不下的,不就是希望抱抱孫子?」她一邊忙著手中的活,嘴裡也不停念叨。  

  我接過她手中的碗,擺好在桌上,本應該巧舌如黃的嘴巴現在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現在懷孕了,但是也離婚了,如果為了安慰老人而說出懷孕的事,結果只可能更糟。  

  「思思,這些事我來就可以了,你別忙了。」  

  「媽,這是應該的。」其實我並不清楚,凌天的父母到底有多喜歡我,我只知道他們對曹映的成見很深。

  這源於他們保守的思維裡,已經把她定位成了一個「不知廉恥」的隨便女人。所有屬於保守派的忌諱都被她觸犯得過分徹底,而最嚴重的一條大概就是「家醜外揚」,當年她和凌天的早戀驚動範圍之廣,從凌天的父親被傳到學校的次數就可以說明問題。  

  凌天是優等生,評價向來是好的,忽然間成了最頭疼的學生,並且和一個傳言學業荒廢空有美貌的校花牽扯不清,甚至還說很有可能會因此而與大學失之交臂,讓望子成龍的凌父凌母深惡痛絕。再加上曹映的父親找上門的轟動效應,凌天的父親當時就揚言:「他曹家的女兒,休想進凌家的門。」  

  「保守」應該是由「自私」堆砌的,否則任何人都不會這樣做——全天下都知道他們發展的階段已經到「生米已成熟飯」了,這樣的態度分明是揚言絕不為此事負責。曹家也不甘示弱地放話說:「女兒嫁誰都不嫁到凌家。」於是很快地搬家轉學。  

  這件事無疑是曹映的損失最大,所有負面的留言都灌水一樣針對她,但是她從來沒有後悔主動追求她的愛情。她認定凌天是她今生的真愛,而真愛,只有一個。  

  面對這樣的情敵和這樣的愛情,我真的體會到凌天放不下她的原因,她是一個值得愛的女孩,所以我認輸,所以我即使還愛著他也毫不掙扎地退出,因為我真的覺得,自己才像一個第三者。  

  「思思啊,這些家務媽都會做,你有這份心就夠了。」  

  「嗯……嘔!」胃部又開始作怪了,我馬上跑到洗手間。  

  「思思她是不是……有了?」媽問凌天。  

  「怎麼會呢?媽,我知道你想抱孫子,但是我想思思只是不適應這麼冷的天氣,她每年冬天都要感冒幾次。」

  「哦。」她有些失望。  

  我和凌天被安排在同一間臥房,幸好裡面有一張沙發,問題並不難解決。  

  「給你。」凌天遞給我一些藥丸。  

  這個藥我很熟悉了,是感冒藥。  

  「我看你應該學會照顧自己。」他又遞給我一杯水。  

  我遲疑了一會,斟酌著嚴重性。吃下去,就當做是預防感冒。但是對腹中的胎兒會不會有影響?我瞟了一眼說明書:孕婦請遵醫囑。  

  「晚上你睡床,我睡沙發。畢竟,我們已經離婚了。」他邊鋪床邊說。  

  趁他背對著我,我把藥丸塞進桌上的小雕花瓷瓶裡,然後仰頭喝下水,佯裝把藥吞下。  

  「謝謝。」我說。看著他做這一切,我幾乎忘記了我們是離異夫妻。  

  「你是幫我才來這裡的。」他說。  

  「但是你這樣並不是長久的辦法……等等,怎麼只有一床被子?」我猛然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  

  「不然呢?一對恩愛的夫妻,一床被子只多不少,我想我媽沒有弄錯。」  

  「可是你……」  

  「放心吧,我可不是你,一到冬天就想冬眠。」  

  「怕冷是人之常情。」我反駁。我不想再糾纏這個話題,現在的問題是——「只有一床被子,我和你……要怎麼睡?」  

  「乾脆……」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懶懶地看著我,「我們一起睡好了。」  

  「什、什麼?」我錯愕,退了一大步。  

  他卻往前走了一步,「反正,也不是沒有過。」他逼近我,我已經無處可退。  

  我應該給他一巴掌的,然後轉身走人。但是他的氣息噴到我的臉頰,讓我有幾分醉意。他的臉越來越低、越來越近,我的心臟不可抑制地碰撞著……我閉上了眼睛。  

  10秒、20秒、半分鐘……不,已經離婚了,他有曹映,怎麼可以這樣?!我睜開眼,卻發現凌天已經不在房裡。

  這一夜,凌天沒有再進房來。  

  「表嫂,你醒了啊。」是凌天的表妹謝雅。她爸媽在她小的時候離了婚,後來母親早逝,父親又是個賭徒,餐風宿露,就被凌家收養。  

  「小雅,你早。你不是在醫院陪爸爸?」凌天的父母就像是她的父母一樣,凌天的爸爸病了這麼久,照顧得最多的人就是她了。  

  「昨天晚上哥哥跑到醫院,說他擔心爸爸的病,要自己照顧爸爸,我只好任他去咯。」她走過來親切地拉起我的手,「你和哥現在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了,是不是更加恩愛了?」  

  「小雅,你會不會覺得我和你表哥結婚太早了?」我問。  

  「幹嗎這麼問啊?22歲結婚也許是比其他年輕人早,他們都想玩夠了玩累了才找個人隨便結婚,湊合著度過餘生。真心相愛的人是很難遇上的,如果覺得自己都離不開對方,以後結婚生活在一起,那便會是一種幸福。這樣的幸福是要靠自己去把握的,跟時間早晚沒有關係。」  

  「小雅,你……找到這樣的人了?」  

  「哎呀,表嫂,不說這個了,我給爸爸送雞湯去。」她露出些微的羞澀。  

  「這樣吧,等會我去送雞湯。一直都是你照顧爸爸,這幾天就休息一下。」  

  「那好吧,姨父也很久沒見到你了。」她說。  

  「惡……」嘔吐的感覺再次傳來,我跑進衛生間……  

  等過了冬天,除去這身冬衣,肚子也就掩飾不了了吧?  

  我到底是怎麼了?我沒有想過要和曹映爭凌天,因為我已經判了自己死刑,輸得很慘。但是面對他,仍然無法完全理智,要忘記這樣的感情,只能在沒有他的地方。  

  走到病房的門口,我看見凌天坐在爸爸的病床旁,不知道在自語些什麼,可以肯定的是,他爸爸還沒有醒來。

  我還是敲了門。他回過頭。  

  「睡得好吧。」他轉過頭去。  

  「你呢?」我問,應該是不好吧。  

  他沒有回答,他的手機響了,這就像是救星,打破了沉寂。  

  「……映兒,我現在還走不開。」他走出病房,在走廊上繼續說,「你不要任性,你知道我爸的身體,更知道他的脾氣……我現在真的走不開……你不要胡思亂想……」  

  「我來照顧吧。」我對他說。  

  他看著我,臉上是疑惑的表情。  

  「我說,我來照顧爸爸,你去赴約吧,爸爸問起,我會告訴他你有事去辦。」我面無表情地說。  

  他背過身去,一改先前的語氣,果斷地說:「……喂,映兒,你在哪……好,十分鐘之後見。」他掛上電話。

  「謝謝。」他平淡地說,我卻感覺不到他半點感激。  

  凌天直到凌晨才回來,我躺在沙發上裝作已經睡著。白天的時候,我借口跟媽說怕冷,多要來一床被子。

  室內安靜得能夠聽到他的呼吸,他開了燈,向這邊走過來。他在沙發前坐下。  

  「我沒辦法感謝你,真的沒有辦法。」他就像是自言自語,難道他知道我是裝睡的。  

  他撩開我的頭髮,在額頭上印下一個吻,他的唇冰涼,我心臟幾乎停止,我以為這樣的吻將不會再有。他在做什麼?他冰冷的手在我的臉上摩挲,有一種愛憐,就像曾經,但是,他有曹映啊。  

  「如果你告訴我你需要我,如果你需要……我或許真的會不顧一切……」  

  突然,我的身體毫無預兆地被騰空抱起,我感覺到凌天熟悉的溫度,還有濃濃的酒精味道,他有些醉了,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說不定還把我當做曹映。他不是和曹映喝酒去了嗎?怎麼他會喝到醉?因為工作的關係,我知道他酒量不差。但是工作以外他並不喝酒。難道因為和曹映吵架了?所以他說的話,是跟曹映說的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該「正好」醒來?還是繼續「睡」下去?  

  他把我放在床上,很輕,我不願意醒來。他蓋好我的被子,靜靜地坐在一旁,我閉著眼睛努力讓自己平靜得不露破綻。  

  「又重了。」他丟下這一句,然後拿被子獨自在沙發上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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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8 23:05:53

第4章(1)  

  爸爸的病情漸漸穩定,除夕這天,凌天為爸爸辦了出院手續。一家人準備在一起吃團圓飯,讓他享享天倫。

  「姨父,這是表嫂專門為你織的毛衣,我幫你穿上。」小雅說。  

  他顫抖著身體穿上衣服,和我預料的一樣,很合身。  

  「很舒服,我以為現在的女孩子都不興這套了。像小雅就不會。」他說。  

  「凌天說過媽以前經常打毛衣給您,但是後來眼睛差了,費眼力,就沒再打過,我也是這兩年慢慢學的。」我坦白地說,擺明了就是為了討好「公婆」才費心思做的,因為早有耳聞公公不是什麼好伺候的人,所以當初結婚的時候,跟老媽學了幾招專門對付「老古董」的技巧。  

  「你有這份心就很好了。」他樂呵呵地說。  

  「爸爸喜歡就好了。」雖然現在名分已經沒了,但是自己的禮物被對方認可,自然也是高興的。  

  「天兒,陪我出去走走吧。」今天難得太陽露臉了,確實適合散步。  

  「好的,爸。」  

  「早點回來,飯馬上就好。」媽吩咐說。  

  「知道了,你媽就是�嗦。」  

  父子倆走後,我和小雅去廚房幫媽媽做飯,卻被她趕了出來,我們只好在客廳裡瞎忙。  

  凌天的手機響了,他的手機在茶几上忘了帶。小雅叫我接聽,我只好拿起電話。但是我看到顯示的來電人時,慌忙把電話放回原來的地方。  

  「映」!  

  是曹映。我接了不就穿幫了?  

  「幹嗎?表嫂?」小雅拿起電話,二話不說就接了。  

  「喂……我是誰?我還沒問你是誰呢,你是誰啊……我是狐狸精?你有沒有搞錯?啊!你是曹姐啊,你怎麼……」她看了我一眼,接著壓低了嗓子說,「我不是什麼狐狸精,我是小雅。你怎麼還跟我哥聯繫啊……別說了,我們在吃年夜飯,我哥不在,你不要再打來了,大家都有新的生活,你也不要再找我哥了。」  

  掛上電話,她看我的眼神有些複雜,我剛剛的反應真的有點失常。  

  「表嫂,你要相信表哥,他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她說。  

  「你誤會了,我並不是在意這件事。」我沒有立場在意這件事,在公司,他們才是光明正大的一對。我想說我剛剛之所以失常,是因為不知道以什麼身份去面對曹映,至於她會在除夕打電話給凌天,我應該是有心理準備的。

  「表嫂,我懂你的心情,你不要瞞著我,我看得出來你在意。」  

  客廳裡一時間陷入沉默。  

  這樣一家人聚集在一起的年夜飯,恐怕是我最後一次吧,以後即使有也是物是人非了,明年,代替我這個位子的人應該是曹映了!雖然他的父母是極力反對的,但是向來這樣的事情這樣的對抗,父母都會是妥協的一方,疼愛孩子的心情,會讓他們最終退步,接受曹映是早晚的事。只是現在爸爸的病情才稍微穩定,還不敢對他攤牌罷了。  

  「思思,天兒和小雅呢?去叫他們來吃水果啊。」媽媽從廚房拿來一碟水果。  

  「好。」我起身,轉了幾圈,在陽台上看見他們的身影。  

  「表哥,現在你還在和映姐聯繫嗎?」一接近,就聽見他們的談話居然是關於曹映。  

  「小雅,幹嗎這麼問?」  

  「還記得當年你為了映姐和老爸翻臉嗎?我知道你很愛她。」  

  「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他悠悠地說。  

  「那現在呢?你到底把表嫂當什麼?填補空虛的替身?還是忘記悲傷的工具?」  

  「我從來沒有把她當什麼!她一直是她。如果我要找替身或者工具,我不會用婚姻當做賭注!」  

  「那你敢說你現在沒有對她舊情難忘?你跟她沒有一點聯繫了嗎?如果你在乎表嫂,就不要跟她再有牽連,任何一個女人知道以後都不會不在意!」她咄咄逼人地說。我今天慌張的舉動或許引發了她體內的正義因子。  

  「或許她不是任何女人中的一個,偏偏她可以做到不在乎。」他說。  

  「什麼意思?我今天明明看見她接到曹映的電話的時候,連接都不敢接!如果你和曹映是光明正大的關係,她為什麼不接?你到底愛不愛表嫂!」  

  「現在愛或者不愛,不是那麼重要!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表哥,我不管當年你和映姐有多相愛,你現在已經有表嫂了,你不能做對不起表嫂的事情!」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小雅,你不會明白。」  

  「什麼我不會明白!難道你要為了曹映背叛你的婚姻嗎?」  

  「小雅……」  

  「小雅!」我走出陽台,打斷了凌天的話,「我和凌天已經離婚了。」  

  「表嫂?」小雅不敢相信地看向凌天。  

  凌天背過身去。  

  「這件事我們沒有告訴爸媽,是不想刺激爸爸,但是,我想沒有瞞著你的必要。」  

  「離婚?表哥,真的嗎?」  

  「難道說,你要看看離婚證書嗎?」他淡然地說。因為背對著我們,我不知道他的表情。  

  小雅終於信了,但是這也讓我終於在這幾天的「假戲」中清醒——是的,我和他已經過去了。  

  「進去吧,媽叫你們去吃水果。」我先一步離開,昨晚以後我幾乎沒有和凌天正面相對。  

  爸爸的身體需要休息,沒一會兒就吃了藥睡覺了。客廳裡便又只剩下我們三人。  

  「呃,今天是除夕,就這樣結束未免太暴殄天物,不如,出去玩玩?」小雅說。她當然不是為了貪玩而貪玩,大概是為了我和凌天離婚的事。  

  恰好此時,凌天的電話響了起來。  

  「……現在?映兒,你不要這樣……好,我過來陪你……」  

  凌天掛了電話,拿上外套準備離開。  

  「表哥!」小雅追到門外,「你要在除夕的時候去跟她約會嗎?爸媽知道了怎麼辦?你確定要為了她這麼做嗎?」

  「她現在一個人在曹家!當年如果不是因為我的關係,曹家不會舉家搬走,現在她回來,只剩她一個人,我不可能不管她!」  

  「她走了就不應該回來!既然是她一個人,為什麼過年不回她父母身邊去?」  

  「不要再說了,我必須去。」他穿上外套。  

  「表嫂,你勸勸表哥啊。」她急了。  

  凌天停下,看向我。  

  「我……唔……對不起,我去一趟衛生間。」再一次的反胃,連胃酸都要吐出來的感覺,我忽然有一種好強烈的衝動,想讓凌天留下來陪我,很想很想。  

  「表嫂,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回到客廳,我看到凌天又坐回到沙發上。  

  「你怎麼……還沒走?」我問。是小雅勸服他了嗎?  

  「你……要我走?」他看著我。  

  「……」我沒有說話,事實上,我更希望他能夠留下。  

  然而電鈴的催促再次傳出來,他沒有接,但是大家都猜到了是誰。  

  「爸媽都睡了,不會知道,只要在天亮前回來就神鬼不知了。畢竟,除夕之夜一個女孩,父母都不在身邊孤單一人,是很悲涼的。」我說。  

  「謝謝,我走了。」凌天站起來,看著我,久久。然後冷冷地丟下這句話,走出門去。  

  「表嫂,你是怎麼了?你明明在乎表哥不想他去的,為什麼又把他往外推?你們在搞什麼啊?」  

  「小雅,我不是你表嫂了,還不能說明問題嗎?」我無奈。  

  「可是你還愛著表哥,對吧。」  

  「……」  

  「你不要否認,我看得出來。」  

  「但是我們都知道他和曹映,是那麼……」相愛。但是我說不出口。  

  「我不管他對曹映怎麼樣,我只知道,當表哥看到你不舒服,就踅了回來,比我說再多的廢話都有用!」她衝口說完,便怒氣沖沖地回房。  

  看到我生病,所以踅回來?是這樣嗎?  

  屋外煙火燦爛,我看清楚原來自己還是獨自一個人,手機卻不甘寂寞了,我接起電話。  

  「讓我猜猜你現在在做什麼……嗯,看煙火吧,是不是?靠在自己喜歡的男人懷裡,看著夜空裡的煙火,就像那些火花是為你們而盡情燦爛,好幸福啊……」喋喋不休的聲音似乎是這寂寞夜裡的救星。  

  「我以為只有女人的想像力才特別豐富。」我說。  

  「什麼想像啊?你可是答應過我一定會幸福的,你不會食言吧。」李諱說。  

  「我……我想,幸福離我畢竟太遙遠了。」現在,我真的需要傾訴。  

  「喂喂,你現在說這樣的話,該不會是想回到我身邊吧?你要知道,雖然我還是可以勉強接受你,但是你要不要先告訴我那個男的到底是誰?讓我打得他廢了再說?」他說。  

  「你有沒有搞錯啊?我現在的心情比失戀還要糟,你卻跟我開玩笑?」  

  「比失戀還糟?到底怎麼回事啊?」他的語氣終於有一點正經,「我可沒跟你開玩笑,這兩天我每天做夢都會夢到我痛痛快快把那個該死的情敵打成殘廢。你說那人是誰?」  

  「有沒有試著愛一個人,卻不能開口,還要笑著把他送到另一個人的懷裡……」我慢慢開口。  

  「思思?你的意思是……你……」  

  「我是說你有沒有試過,我可沒那麼傻。」我急忙掩飾。  

  「你不是傻瓜?你把我當傻瓜啊?我聽得出來,你現在不快樂也不幸福,那你為什麼跟我說分手?為什麼不等你抓住了你的幸福再開口?你怕被安上一個始亂終棄的罪名?還是源於你可笑的內疚感?」  

  「如果明明知道沒辦法回報,那麼為什麼還一直糾纏?對你不公平。」  

  「我說過是我自己犯賤要陪在你身邊,你以為是等價交換?因為沒辦法回報我的感情,就蹦出什麼見鬼的內疚感,愛情領域裡,不流行你的『公平理論』,否則,你付出那麼多感情,同樣沒有回報,你就可以不愛了嗎?」  

  「這不一樣。」我悶悶地辯駁。  

  「不一樣嗎?」  

  「我困了,新年快樂,我掛了。」我匆匆掛了電話。然後給老媽打了個電話,祝她新年有一個新的開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忽然感覺到有人為我蓋了被子,我睜開眼,看見了凌天。  

  「醒了嗎?吃藥吧。」他低沉的聲音,平淡無奇。他不意外地遞給我一顆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感冒藥。

  「其實,我已經好了。」我說。  

  「是嗎?那你今天會有那樣的反應?吃下它!」  

  「你、你不要管我!」我直視他。  

  他的手頓住,說:「你想在我家病倒嗎?」  

  「原來,是因為這個……」因為這是他家,所以,他怕我成為麻煩嗎?我卻還傻傻地沉浸在自己的感動和溫馨裡。

  「吃下吧。」他執著。  

  「不用了,沒用的。」我說。  

  「吃下。」  

  我接過他手中的藥,用力一揮。  

  「我說了我不要,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你不要多管閒事!我跟你已經沒有關係,我就算病死也不會找上你凌家的!」許多的積怨就這樣很自然地爆發。  

  不知道是我的失常,還是他的震驚,床頭擺放的瓷瓶應聲跌落,白色的瓷瓶碎片中,幾顆明眼的紅色藥丸顯露無餘。

  「原來如此。」他看到了。  

  「我……」我知道他以為什麼,而我卻不知道怎麼解釋。  

  「我一直在做一件多餘得可笑的事。」他看著我。  

  「凌天。」  

  他把我從床上拉下來。  

第4章(2)  

  「你做什麼?鬆手!」  

  「不管是多餘也好,莫名其妙也好,如果你不肯吃藥,就去醫院吧。除非你確定你身體沒有問題,否則我不會不管。」他堅持。  

  「你……現在是半夜,而且是除夕夜,你開什麼玩笑!」去醫院?那不是穿幫?  

  「醫院是全年全天營業的地方,方便得很,隨時都可以去。」  

  「但是如果你現在不讓我睡覺跟你發瘋去醫院,我有可能就死在半路上,原因則很有可能是路上被車撞或者被醫院急診室的瘋子砍!你到底為什麼這樣衝動?」他很少這樣衝動的,真的很少。他不是去陪曹映了嗎?為什麼這麼快回來?

  他僵硬地鬆手,沒有再說任何話,轉身出去了。  

  一整晚,我並沒有睡著過,早上起來,我看到陽台上的凌天,他也失眠了嗎?晚上他沒有回房,可能是悄悄去客房睡了吧,過年的這陣子,拜訪的客人會越來越多,媽也騰出了一間客房以備不時之需。  

  「你放心吧,我不會在你家病倒的。」我走過去,輕聲說。  

  「今天我會陪你去看醫生。」他背對著我,語氣裡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你不要小題大做。」我不需要他這樣的過分關心,那會讓我對他還保留幻想。  

  「我不是小題大做。」他轉過身面對我,「你以前就算重感冒也不會這樣難受,你知不知道你吐得有多難聽?」

  「難道有人連嘔吐的聲音都很動聽?」居然說那聲音難聽!  

  「總之,下午去醫院。」他說。  

  「如果我不呢?」我直視他。  

  「這件事沒得商量。」他再一次拂袖而去。  

  吃過早餐,我開始聽音樂,為了肚子裡的寶寶,我必須要保持好的心情,沒錯,沒什麼大不了的,不要多想了。

  「表嫂,我想我們還是出去聊聊吧。」早上遇見小雅,她還是放不下我和凌天離婚的事實。  

  「好吧。」也許要讓她釋懷,就必須先滿足她的疑慮。  

  外面還是很冷,但是因為是初一,還是很熱鬧。我們沿著巷子走,過往的人還是很多。  

  「表嫂……」  

  「不要這樣叫我了,你應該習慣換個稱呼叫我。」我說。  

  「很難!都已經叫了兩年了!」  

  「那麼,是不是要再過兩年,才可以忘記……」我訥訥地說。是不是要再用兩年的時間,才能改掉這樣的習慣,忘記這樣的感情?  

  「表嫂,你們為什麼會離婚?」  

  我沒有回答,因為在轉彎處,我們聽到了凌天的聲音。  

  「映兒,你怎麼來了?」  

  什麼?曹映來了?如果她在這裡看見我……  

  小雅拉著我往前走,我急忙拉住她,靠在轉彎處,沒有讓他們看見我們,但卻清楚地聽見他們的對話。

  「我當然要來,我不想再這樣下去,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回來這個城市,為的就是讓你爸媽接受我們不是嗎?你卻總是阻止我!」曹映激動地說。  

  「映兒,不要再任性,你知道我爸剛出院。」凌天勸說著她,  

  「我說過我先不告訴他們我們的關係,只是以同學的身份來拜訪,一步步地來,讓他們接受我們。」

  「我答應過你,我會安排的。」凌天說,「但是,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什麼事?」  

  「我們分開了七年,我曾經答應過你不會忘記我們的過去。但是……我失約了。」  

  「什麼意思?」  

  「我,結過婚了。」他說。  

  他為什麼要說?我以為他刻意要瞞著曹映。  

  「結過婚?是你爸逼你的?」曹映問。  

  「不。」他說。他為什麼不說「是」?我不會怪他,我想,我不會怪他。  

  「不?」  

  「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背叛了當初的承諾。」他自責地說。  

  「你是因為愛她才結婚?」曹映輕問。  

  「是。」他答。  

  夠了,只要他愛過我,就夠了。  

  「她是誰?她現在在哪裡?你說啊、你說啊!」  

  「映兒,與她無關。是我對不起你。」  

  「什麼與我無關?你為什麼不早說?你為什麼不早說。你告訴我,現在我是什麼身份?你的情人嗎?婚外戀的情人?第三者是不是?啊?」  

  「不,我已經離婚了。」他說。  

  「什麼?」她聲音轉為平靜。  

  「七周前,我們離婚了。」他的聲音有些沉重。  

  「你是說,我的出現,讓你們離婚了。在我和她之間,你選擇了我?是不是?」  

  「是她,退出了。」他說。  

  我退出?是的,我是知難而退,因為就算他已經選好了曹映,也可能因為婚姻而留在我身邊,只有我退步,才是公平的選擇。  

  「她退出了,也對,我認識的凌天,一旦給了一個女人承諾,就不會主動毀棄,除非她主動放棄。」曹映說。

  原來,她也是瞭解他的。  

  「只是……」曹映繼續說,「我真的很好奇,那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映兒,今天你先回去吧,明天來,我不會再攔著你。」  

  「真的嗎?你是說,你要讓你爸媽接受我?」曹映的注意力馬上轉移了,她並不在意凌天結過婚的事實嗎?也對,她的出現,讓他的婚姻瞬間瓦解了,這就證明她的影響力還在,她最終贏了,不是嗎?  

  「我先送你回家。」  

  直到確定凌天和曹映已經離開,我才鬆開緊拉著小雅的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小雅問。  

  「曹映、我,還有凌天,在同一間公司工作。」我諷刺地說。  

  「什麼?在同一間公司?」  

  「同一間公司,同一個部門。」我確定。曹映為了凌天學了同一個專業,而我和凌天在大學裡相識,到最後,我們卻這麼巧合地進了同一間知名公司。  

  「那她怎麼會不知道你們結婚的事?」小雅說。  

  「凌天進公司的第一天,就和曹映碰面了,在大家都不知道他結婚的時候,大家就已經認定他就是曹映等了七年的人。」我說。  

  「天哪,是她癡情還是你傻啊?你就這樣讓他們再續前緣?」  

  「我不知道一個人有幾個七年,但是如果一段錯誤的婚姻毀了三個人的青春,我寧願放手。」  

  「那你有沒有問過表哥,他要的是誰?」小雅說。  

  問他?不,我怕得到那個答案。  

  「是他說離婚的。」我說。那天晚上,是他說的「我們離婚吧」。  

  「什麼?」小雅愣了一下。  

  我們往回走去,要說的都已經說完,我呢?應該功成身退吧。明天,曹映就會來凌家。那我,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免得徒增誤會。  

  我們回到家時,家裡已經來了客人。  

  「姑丈,恭喜出院啊,您氣色看起來不錯啊。」我記得這個人叫羅黑,比凌天大幾歲,目前還是單身。只是這以後就不知道了,因為他帶來一個秀雅端莊的女子。  

  「黑子哥,你帶來的這位是未來嫂嫂吧,怎麼不介紹?」小雅說。  

  「沒看我還沒來得及嗎?姑父、姑母,這是我的女朋友未婚妻,車玲。」他有些驕傲地介紹完女友,繼續說,「玲玲,這是我姑父、姑母、弟妹展思,叫她思思就好了,還有這個鬼精靈謝雅。」  

  「你們好,初次見面。」她大方地說。  

  「黑子哥,人家是癩蛤蟆吃天鵝肉,你嘛,說你是蛤蟆也不太像,該說什麼呢?」  

  「瞎貓碰到暈了頭的耗子。」我說。考慮到今天是大年初一,還是不要說那個「死」字比較好。  

  「哈哈,貼切。思思弟妹,這麼久不見,你倒是還沒怎麼變啊。看上去安安靜靜的,一開口就一語中的,難怪凌天迫不及待那麼早就結了婚,好把你綁住。」  

  他才是一語中的吧,哪壺不開提哪壺!  

  「黑子哥,看來你也準備趁你身邊的美人還暈著頭的時候,把她騙進門是吧?」小雅見我沉默馬上轉移話題。

  「鬼丫頭,這次算你精明!」他樂不可支。  

  中午,凌天還是趕了回來陪爸媽吃飯,對老人來說,這就是一種最大的安慰吧。媽媽又做了一大桌的佳餚,她似乎在享受這樣的樂趣:自己做的菜被大家讚不絕口地品嚐。  

  「來,思思,這個火腿燒鴨是你最愛吃的,嘗嘗,媽特地做的。」媽指著我面前的菜,催我品嚐。

  我的筷子猶豫著,看著一盤子油膩的佳餚,完全沒有以前那種垂涎三尺的衝動,反而胃酸在腑臟內不停翻騰,有一種想吐的衝動。  

  見我遲遲不動手,媽夾了一塊我以前最喜歡吃的鴨肉放進我的碗裡。  

  為了不辜負媽的心意,我必須吃下去,強忍住想吐的衝動,我把鴨肉放進嘴裡,慢慢咀嚼,但是,就在要嚥下去的時候,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旋即離開位子,跑進了衛生間。  

  再回到餐桌,大家都安靜得過分。  

  「對不起,是我自己不舒服……」我想解釋。  

  「不好吃就直說吧,不要勉強自己。」媽賭氣說。  

  「思思,你這樣做太過分了,你媽辛辛苦苦專門為你做的。」爸指責著。  

  我有些茫然無措了,我知道這樣的反應的確傷害了媽媽的苦心,這無疑是一瓢冷水從她的頭上淋下,而我,卻不能給出合理的解釋。我不安極了。  

  「爸,思思一直感冒沒有好,她不是故意的。」凌天拉住我的手,輕易讓我的心平靜下來。  

  「那也不應該這樣!今天有客人,她這樣突然離席不成體統,是不敬;而且這樣對待婆婆,枉費你媽的一片苦心,是不孝;你媽這大過年的還要忙進忙出做一大桌子飯菜,你媽她容易嗎?」  

  「姑父,思思弟妹不是故意的,我看她是真的不舒服,這鴨就很好吃嘛。」羅黑說。  

  「不舒服就該去醫院治好!不要讓所有人都來遷就你一個病人!」爸雖然心臟不好,但是看得出來腦子還是很好使。

  「對不起……」爸維護媽的心情我理解,媽媽現在一定覺得很失望。  

  「容我說一句好嗎?」車玲說,「我看思思妹妹患的不是感冒。」  

  「你說什麼?」凌天說。  

  「對了,我忘了說了,玲玲的職業是醫生。」羅黑說完和女友說了幾句悄悄話,而後瞭然地笑了。

  「你說她不是感冒,那是什麼?」凌天問。  

  「看把你急的,玲玲,告訴他吧。」羅黑笑著說。  

  「我看,她是懷孕了。」她緩緩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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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8 23:07:04

第5章(1)  

  「真的嗎?媳婦!你懷孕了?」婆婆馬上從失落中驚醒,而剛剛還對我指責的公公,也用興奮的目光直盯著我。

  凌天,卻出奇地安靜。  

  「我的玲玲,可是婦產科的醫生。」羅黑很有把握地說,「要不要把把脈什麼的?」  

  車玲失笑,「我可不是中醫。」  

  「呵呵,忘了。」  

  「我想根據她的症狀,應該是真的,如果是單一的感冒,氣色不會這麼好,她面色紅潤,但是又不愛油膩,噁心反胃,而且你們也說了,這並不是短暫的現象,而是頻率很高。所以,這應該是懷孕的症狀。」她又問我,「對了,你還記得你上次的經期嗎?」  

  「……飯桌上,談論這個不好吧。」我搪塞她。  

  「沒有關係,媳婦,如果你真的有了,這可是大事。要不,我們去醫院吧!」  

  「我……的確是懷孕了。」  

  接著,眼前的餐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所有油膩的我不愛吃的以及缺乏營養的東西通通移到了另一邊,所有清淡的營養的和我想吃的東西都在眼前出現,媽媽又再次下廚,為我弄專門的「孕婦套餐」,公公也開始對我溫柔地噓寒問暖。

  我知道,事情難以解決了,爸媽一旦知道我懷孕的事,是很難再接受我們離婚的事實。而凌天,他甚至也會回到我身邊,但是,不是為了我或者愛情,只是為了孩子。這不是我想要的。  

  羅黑和車玲在飯後便走了,我沒想到我遮掩了這麼久的秘密,就這樣曝光了,我甚至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

  「孩子不是你的!」臥室的門剛剛關上,我就衝口說出。  

  室內驟然安靜了,呼吸幾乎都為之凝結。  

  「是李諱吧?」凌天終於說,「所以你瞞著爸媽和我,即使知道他們如果知道這個消息會有多滿足你還是沒有說。因為,這個孩子不是他們的孫子。」  

  「……」很合理。  

  「你不吃藥,也是為了保護孩子吧?」  

  「……」  

  「李諱,他知道嗎?」  

  「他……還不知道。」他不需要知道,我並不打算告訴他。  

  「我看得出來他對你是認真的,恭喜了。」他說。  

  然後是滿室的安靜,他沒再說話。  

  「我去告訴他們『真相』吧,」我說,「告訴他們我們離婚了,告訴他們,這個孩子……不是你的。」只有這樣,曹映才可能會被接受。  

  他們現在把這個孩子當做是凌天的,這樣一來,任何人想介入我和凌天,他們都不會允許,即使知道我們離婚。除非告訴他們,這孩子是別人的。  

  「你……是怕他誤會?」他問。  

  「什麼意思?」  

  「如果不是,就不要說,爸媽今天的心情很好。一切,等爸的病情穩定了再說。」  

  「那我,還是先回去吧。」我打開帶來的行李箱。  

  「你要搞清楚你現在站的位置!」他一把關上箱蓋,湊近我,「他們現在最重視的人就是你,你卻說要在這種時候離開?」  

  「但是……但是明天曹映會來啊!你要她看見我在這裡嗎?」  

  「你怕她告訴李諱?」他說。  

  我是怕她知道你離了婚還帶前妻回家,並且肚子裡還有一個寶寶。我在心底說。  

  「我不該怕嗎?」我說。  

  忽然外面傳來喧鬧聲。  

  「我說過了,你給我出去!出去!」爸爸這麼激動是為什麼?  

  凌天打開門,小雅正好在門外準備敲門了。  

  「表哥,快!曹映來了,在客廳。」  

  「什麼?我不是叫她今天不要來了!」凌天急忙出去。  

  我卻步了。曹映來了?  

  「伯父、伯母,我和凌天是真心相愛的……」我聽到曹映的聲音。  

  「夠了!你出去!我告訴你,你跟天兒是不可能的!」爸朝她吼。  

  「伯父!無論如何我都會和天在一起的!」她堅持。  

  「我告訴你,你才是癡心妄想!我的媳婦只有一個!但是不是你!」  

  「你們不要封建了,現在是自由戀愛!」  

  「映姐,我可以作證,我姨父絕對沒有逼我表哥娶我表嫂,他們是自由戀愛然後結合的。」小雅說。

  「映兒……」凌天說。  

  「天,你告訴他們你愛的是我啊,我們要在一起。」  

  「天兒?」  

  「爸,你已經害得曹家在這裡無處容身,你就不要再對映兒發脾氣了,她沒有錯,你要罵就衝著我來好了。」

  「你!你們給我滾!」  

  「走吧,映兒,我送你。」  

  「你、你、你不要忘了,你是有老婆的人了!」爸朝著他們的背影說。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爸。」凌天這一晚沒有回來,媽為了這個,每次看我的時候都是滿眼的抱歉。

  「表嫂,現在你懷孕了,難道還要把表哥讓給曹映?」小雅問。  

  「你不是也看到了他做的選擇?」我苦笑。  

  「但是孩子怎麼辦?」  

  「我一個人也可以啊。」  

  「但是爸媽不會肯的!」  

  「放心吧,等他和曹映有了孩子,爸媽就不會這樣在意了。」我說。  

  「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小雅無言以對。  

  第二天,凌天還是沒有回來。  

  我整理了行李,離開凌家。雖然爸媽是不答應的,但是也沒有多加阻攔。凌天的做法給了我借口。他們內疚於自己的兒子在得知妻子懷孕之後居然和別的女人跑了,並且徹夜不歸。他們只好放行。  

  再過三天才上班,去媽媽那裡,勢必會看穿我懷孕了。那麼,只好一個人窩在家裡了。  

  電話響了,這種時候,誰會知道我在家?從睡夢中驚醒,我睡眼惺忪地拿起電話。  

  「喂?」  

  「為什麼回去了?」是凌天,「你現在懷孕,在我家我可以照顧你,你現在一個人在公寓?」  

  「是啊。」  

  「晚餐吃了嗎?」  

  「啊?已經晚上了嗎?」我睡了多久啊?  

  「又是一回家就倒在床上做春秋大夢?」  

  全中!而且我甚至忘了給冰箱儲備,現在那裡一定還是空空如也。  

  「放心吧,這裡離飯館不是很遠,我出去吃就是了,拜拜。」我匆匆掛上電話,準備朝飯館進發。但是最後,我又在床上睡了一個鐘頭回籠覺,才想起肚子裡的寶寶肯定餓得比我辛苦,於是才勉為其難地下樓祭五臟廟。  

  我以前似乎就有嗜睡的毛病,懷孕以後更是只增不減。一個人一個家的世界,可以盡情地睡覺,也不會有人在某個固定的時間誇張地趕走我的睡眠。  

  「懶蟲起床了、懶蟲起床了……」  

  「咕咕——咕咕——」  

  「起來吧、起來吧……」  

  「咚——咚——」  

  ……  

  無數機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該死,這幾天休息,我明明沒有調鬧鐘啊。我忍無可忍地睜開眼,所有鬧鐘一字排開在我床邊的床頭,就像對我示威:再不起來就殺殺殺!  

  有種熟悉的感覺,在很久以前,似乎真的很久了——  

  「凌天!」我衝口而出。  

  「我在廚房。」  

  居然有回應!我跑到廚房。  

  「我以為你至少會因為你肚子裡的孩子學會照顧自己。」同樣的調子和同樣的背影,真的是凌天。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沒有換鎖。」他答得依舊理所當然。  

  「但是你已經沒有理由再用那把鑰匙了不是嗎?」  

  「本來是沒有。」他把牛奶和早點放在餐桌上,「但是你一遇到休假生活規律就一片混亂。」  

  「我有我的自由,好不容易休假,我就不能放鬆一下嗎?」我說,「而且我混亂我的,並沒有影響到你的生活!」

  「我不想爭論這個,先吃早點,牛奶一定要喝,對胎兒有好處,如果你不需要,就為他喝了吧。上午你還可以睡一覺,我還有事,中午我會再來。」他已經走到門口。  

  「喂,凌天!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我叫。  

  「照顧一個無自理能力的孕婦。」他說完這一句,便匆匆離去。  

  「無自理能力?我是他的前妻好不好?沒有自理能力的我,也幫他做過早餐!」我悶悶地吃著早餐,還有我以前拒絕喝的牛奶,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和孩子的爸爸。  

  屏幕裡的人影在視野裡漸漸模糊。快中午了,他說中午再來。我開始期待。  

  「很驚訝你居然沒有在床上,我以為又要費一番力氣把某人叫醒。」  

  「你走路沒有聲音的嗎?」我大叫。  

  「是你的電視聲音太大,做什麼?想要讓你肚子裡的傢伙以後當演員?」他說。  

  「你又來做什麼?」我明知故問,當然是監督我的飲食,他手上提著兩大袋的食材。  

  「現在十二點了,你雖然清醒但是也沒有做午餐,該不會是在等我吧?」他顧左右而言他。  

  「我……」我好像被說中心事的可憐蟲。  

  「果然會偷懶。」他認命地走進廚房。  

  敢情他當我在等一個做飯的傭人?我跟進廚房。  

  「你不在家過你的大年,跑我這裡來湊合什麼?」我問。  

  「你以為,你帶球跑了之後,我還在那個家待得下去嗎?」他把食材放進冰箱。  

  「但是,你可以告訴他們這個孩子不是你的啊。」我說。  

  他關上冰箱,轉過身,「理由是一樣的,爸爸會受不了。」  

  「但是,這樣你怎麼讓他們接受曹映?」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他走進廚房。  

  「我不想成為你們之間的阻礙。」我低低地說。  

  他無語地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繼續做著手上的事情。  

  「要不要幫忙?啊——」我向前走了一步,腳底突然一滑,重心不穩。  

  當我要摔倒的時候,我想到的是,孩子——  

  「凌天——」  

  「我在……」頭頂傳來無奈的聲音,我居然安然地待在凌天的懷裡。  

  「你有沒有孕婦的自覺,地板上有水沒看見嗎?」他扶正我的身子,一副要教訓我的樣子。  

  「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我現在根本不可能進廚房,說不定要等這水跡干了,我才會經過這裡。」我爭辯,突然發現衣服上明顯的鮮紅,是血跡。  

  「啊——」該不會孩子出什麼問題了吧,怎麼會有血?  

  「別緊張了,不是你的血。」他悶聲說。  

  我於是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第5章(2)

  「你的手怎麼回事?」他的手被割了一道口子,正流著血。  

  「剛剛我在切菜,你卻挑那時候滑倒。」他說。  

  「我去拿醫藥箱。」謝謝你,救了「我們」的孩子。我在心裡默默說。  

  「你的手受傷,是不是就是說不能做飯啊?」我包紮著傷口,他的手最起碼是不能進水的。  

  「出去吃吧。」他無奈地說。  

  「那就不能吃西餐了,左手受傷,就算能用,擺在桌上也倒胃口。」其實我怕他牽動傷口。  

  「你有沒有良心啊?」他笑著說。  

  「誰叫你來這裡找麻煩的啊。」  

  「你終於知道自己是麻煩了嗎?你最擅長的恐怕就是強裝堅強。」包好傷口,他說。  

  「廢話那麼多,出去吃東西吧,對了,就去樓下的『老伯餐館』好了。」其實,如果他會一直陪著我,我寧願自己一點都不堅強,只是個「麻煩」。  

  「大過年的,他還沒休息啊?」他站起身。  

  「沒有啊,我昨天還看見他兒子女兒來看他。他還請我吃了火燙牛筋。」我說。  

  「孕婦可以吃那麼刺激的東西嗎?」他問。  

  「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在你肚子裡待著真是危險。」他搖頭。  

  樓下的「老伯餐館」是我和凌天以前經常去的,雖然比不上星級餐廳,但是老伯的菜做得很好,常去的客人他會記下每個客人的口味愛好,有的愛吃辣或者有的不吃香菜,他都會根據這些去做,就像會到家的感覺,爸媽總是知道兒女的胃口。  

  「你們很久沒一起來了啊,夫妻倆是不是吵架了?哎,當失去的時候,就會知道對方的重要性了。我那老婆子去的時候,我簡直都傻了,一直念叨個沒完的,突然安靜了,真是不自在啊。」他在火爐邊忙活,不知道是煙熏的還是說到傷心處,眼角流下淚來。  

  「凌太太,你還是要吃辣吧?」他擦了擦眼角,說。  

  「老伯,我們已經……」我不是凌太太了。  

  「不要太辛辣了,她懷孕了。」凌天說。  

  「哦,懷孕啊!恭喜二位了,凌先生你可有福了。我兒子結婚三年多了,還在說什麼事業為重不想生孩子呢。」

  我偷偷看了凌天的臉色,卻看不出什麼端倪。  

  「老伯,其實我們已經離婚了。」我說。如果他不好澄清就讓我來好了。  

  「什麼?離婚了?我看得出來你們那麼般配,怎麼會離婚?你還懷了孩子。」老伯停下翻炒不休的鍋勺。

  「孩子,是我自己的。」我說,我說不出口「孩子是別人的」。  

  「真不知道你們年輕人是怎麼回事。你們現在又一起來吃飯,凌先生還是很關心……凌太太,你姓什麼?」

  「我叫展思。」我答。  

  「展小姐,你們都還舊情難忘的,為什麼要分開?我知道了,你們年輕人喜歡玩點新花樣,什麼『找回戀愛時的感覺』,對吧?」  

  「凌先生最近會跟另一個人結婚。」我殘忍地打破他的完美幻想。我也想是那樣啊,可是我必須清楚事實。

  「沒錯,展小姐也該跟肚子裡小孩的爸爸結婚了吧。」凌天開口說。  

  「為我們即將結婚乾一杯。」為了掩飾自己的心痛,我舉杯。  

  「等一下,你不能喝酒!」  

  「我知道,我是以茶代酒。」我說,然後仰頭喝下杯中無味的白開水。  

  那天以後,凌天沒有再來家裡。但是早上總是有一個電話不到我起來不罷休。等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去接了,那邊只有一句「早安」然後掛掉。還好冰箱裡面被他塞滿了吃的,勉強熬過了年假的最後兩天,一旦上班,我開始又過回循規蹈矩的生活。  

  「今天是新一年的第一天工作,我請大家吃飯!」一早到公司,就聽見李諱爽朗的聲音以及滿室的歡呼雀躍。

  「李經理,該不是又有什麼升職的機會,所以急著拉攏人心吧?」曹映打趣他。  

  「曹小姐,你可不要一句話害得我們都吃不成,李經理要是反悔了,我們就讓凌副理請了,到時候你可不要心疼不忍心了。」其他同事說。  

  「李經理請了,我們凌天當然也不會沒有表示,只是這新年的頭一天被李經理佔了頭彩,只好另選個黃道吉日,也得有點紀念價值吧。」她不失風度地答。  

  我走進辦公室,李諱便大聲喊:「我的思思,好久不見啊,想死你了。」  

  他過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想我死啊?你勒得我透不過氣。」我說。  

  「想死我的,好了吧,咦?好像胖了哦。」他退一步打量我。  

  我的心「咚」地一跳,難道肚子已經這麼顯形了?  

  「看來你說的話都是假的,我以為照你電話裡的語氣至少要瘦一圈。」他說。  

  「什麼嘛,裝給你看的!」我把包放在桌上,坐下裝作整理文件。  

  他沒有再說話,轉身回他的辦公室。我抬頭看了一眼凌天,他的身邊依舊有幸福的曹映。  

  李諱說的「請吃飯」,把全辦公室三四十號人都算上了,並且揚言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地方。  

  「李經理?你說的特別的地方,就是這啊?」開始有人發表意見。  

  「怎麼樣,很特別吧?不要看是路邊攤,這裡的口味和氣氛可是獨一無二。」李諱說。  

  「是是是,真的很特別啊。」  

  有褒有貶,但是大家這樣聚在一起吃「開工飯」慶祝新的一年第一天工作,大家的興致還是很高的。

  大家把所有桌子拼起來,湊了四桌,我被推到李諱的身邊坐下,凌天坐在他的另一邊,曹映則在他身邊坐著。這樣的晚餐,讓我有點透不過氣。  

  所有人都互相敬著酒,特別是作為東主的李諱。我則一個一個地推卻,像這樣的聚餐,我不該來的,但是敵不過這麼多人的強大攻勢,在他們看來,我是李諱的女朋友。  

  「凌副理……哎,今天就叫名字好了,我叫你凌天,你叫我李諱。」李諱舉杯說,「來,凌天,我敬你一杯。祝你和心上人早成眷侶。」  

  說完他一口而盡,凌天也喝下了。  

  「凌天,能夠找到自己喜歡的人,而對方也喜歡自己,這是很難得的,不要說等七年,等再久也值得。曹小姐,你說是不是?」李諱說。  

  「沒錯,天,不管你是不是結過婚,我相信我們是命中注定的一對。」曹映已經自斟自酌了好幾杯,有點醉意。

  「什麼?結過婚?」  

  「李經理還不知道吧……凌天他,結過婚了,兩個多月前……才離的婚……」  

  「太滑稽了吧,凌天?你的保密工作太到家了,你才二十四耶,就是已婚男子了,我都快三十了,好不容易有結婚的衝動,卻遭到拒絕。你還有個這麼癡情的初戀情人在等你,真是的……來,我再敬你!」顯然,李諱也瀕臨醉的邊緣。

  他再次將一整杯酒一飲而盡,然後便一頭倒在桌上,嘴裡說著:「乾杯……乾杯!」  

  「李經理,你敬我們家凌天,我們應該回敬才對,來,展小姐,我敬你!」曹映搖晃著站起身。  

  「什麼?哦,不……」我無措地推辭。  

  「展小姐以前會喝酒的啊,犯不著裝斯文吧?李經理可不會在乎這個,來,痛快點,乾了這杯!」她不肯放過我。

  「不是……我真的不能喝……」我說。  

  「她不能喝就不要逼她了。」凌天拉下曹映手中的酒杯。  

  「幹嗎……你就用不著幫她說話了,你以為展小姐不會喝酒嗎……對,你來公司不到三個月,你不瞭解她……哎呀,總之你不要擔心了,展小姐不能喝,可以讓李經理代喝啊,是不是?」她轉而對我說。  

  「好啊,喝!」李諱搖搖晃晃站起身,「代喝,我來喝!我喝!」  

  他伸手去抓酒杯,一抓,卻往杯子的左邊抓去,沒有抓中。  

  「怎麼,有三個杯子……不,有六個……不對,不止六個……」他喃喃自語。  

  「在這——」曹映抓住他亂撈的手,把杯子放在他手裡。  

  「哦——在這——」  

  「你不能再喝了,我喝!」我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杯子,一杯而已,不會怎麼樣。  

  我正要喝的時候,手中的杯子卻被奪走了。  

  「你不能喝!」凌天奪過杯子,一飲而盡。  

  我鬆了一口氣,感激不是我對凌天的感覺,那是一種被保護的感覺。  

  「天——」曹映不解地看著他。  

  李諱搖搖欲墜地站著,用迷茫空洞的眼神看著凌天,「再怎麼輪,也輪不到你吧……」說完,跌坐在椅子上,趴倒在桌上醉過去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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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8 23:08:14

第6章(1)

  「大家早上好!」離上班還有五分鐘,是開早會的時間,李諱踏進了辦公室,「哎呀,宿醉的感覺真是不好,現在頭還疼得厲害。」  

  說開早會是文雅的詞,其實就是閒話家常,如果有些不重要的公事,也可以順便宣佈一下。  

  他走到曹映面前,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說:「對了,你昨天說,凌副經理結過婚了?」  

  「對啊,我們剛剛也在討論這個問題呢。」小琦說。  

  「是誰?」李諱很有興趣地問。  

  我的心一陣窒息,她應該還不知道。  

  「說實話,我也是早幾天才知道他結過婚的事。然後我又盲腸炎住了好幾天院,一直沒問呢。天?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呢?」她圈著凌天的脖子,親暱地說,「讓我猜猜,你們是怎麼開始的。」  

  「嗯……是不是她發動強烈的攻勢追你,你感動了,所以答應了她?還是……酒後亂性,不得不對她負責?」她說。這兩種說法,是最普遍的男人背叛一個女人最不傷人的理由,至少可以說,他的心還是她的。感動和負責,都不是真愛。

  「都不是。」他答,視線與我的短暫碰撞。  

  「都不是……」  

  「我當時是真的……想要給她一個一輩子的承諾。」他說。  

  凌天……我心裡默念著他的名字。  

  曹映僵住,「那你,為什麼要和她離婚?」  

  他沒有回答,我開始懷疑,我和他離婚的原因,真的是因為曹映嗎?  

  我和李諱第一次以朋友的身份共進午餐,地點是公司附近的餐廳,我點的幾乎全是蔬菜,他為此感到驚訝,我說他媽沒有把他教好,蔬菜才是最營養的食品。他無話可說。  

  「我今天發現一件事。」他說。  

  「什麼事啊?」我配合他的一問一答。  

  「凌天對曹映的感情,並不是百分百的癡情。搞不好,他對他前妻的感情,還要比對曹映來得深。」他煞有介事地說。  

  「胡說什麼。」我瞪他。  

  「不要不信,我是男人,一個男人想對一個女人許下『一輩子的承諾』,這說明他對這個女人的重視,已經不是一般的感情可以解釋。我肯定他曾經絕對很愛那個女人。現在雖然離婚,但是那個女人在他心裡一定還有相當程度的份量,否則,他今天就會對曹映說謊,而不是如實地說出來。我真的越來越對那個女人好奇了。」他頭頭是道地說。

  「你不說話,是不是代表你吃醋了?你放心,我對她好奇,不代表我可以忘記你,你在我心目中永遠都那麼重要。」他不正經地說。  

  如果那個女人是別人,我會對李諱說:「對人家有興趣就追吧,我喝開水不喜歡喝醋。」但是該死的,那個女人偏偏又是我!  

  「我只是對那個女人好奇而已,凌天也算是個優秀的男人。她的丈夫跟初戀情人在一起,她卻連公司也沒有來一趟,就不聲不響離婚了,凌天對她又還有感情,正常的女人遇上這樣的情形,不是應該爆發一場女人之間的較量嗎?真是特別的女人,難道說是她變心了?」  

  「人家結過婚了,怎麼你還有興趣啊?」我說。  

  「結過婚只能代表談了一場比較深刻認真的戀愛,你以為什麼?」他取笑地說。  

  是嗎?一場認真的戀愛,這就是她和凌天的所有,是嗎?也許。  

  「我可以坐下來嗎?兩位?」一個聲音突然插入。  

  「章甜?」李諱紳士地站起身為她抽出一把椅子,「請坐。」  

  「不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吧?」她坐下。  

  「就算打擾了,也是我們的榮幸啊,章甜小姐可不是隨時隨地都有空打擾別人的。」李諱說。  

  「你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章甜燦爛地笑著。  

  「哎呀!」垂肩的頭髮在她坐下的時候掛在了他的衣服扣子上,一拉就會痛。  

  「糟了……」兩人像綁在一起的連體嬰,頭髮和衣扣之間的紐帶緊粘在一起,樣子很曖昧。  

  他們真的很相配,也許,該給他們一些獨處的時間,李諱會接受章甜。  

  「我去一趟洗手間。」我說。  

  「喂!幫我們解開啊!」李諱叫了一聲,但是我沒有理會。  

  反正已經吃飽,我去了一趟診所做產檢,一切正常。在B超上隱約看見胎兒的輪廓,突然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下午回到公司上班,辦公室裡關於李諱和章甜的「最新報道」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無非是「舊愛不再,新歡上場」,當然所有流言都在強調:新歡章甜比舊愛展思更能配得上李諱。大家繪聲繪色地描述著在餐廳裡兩人你儂我儂地靠在一起有說有笑加上眉目傳情的一幕。  

  而我的現身,讓所有說得興起的人幾乎噤聲。  

  「我還以為你已經把李經理抓在手裡很牢了呢。」曹映卻急於讓我認清楚事實,「沒想到終究還是棋差一招。」

  凌天則站在他辦公室的門口,眉頭深鎖地看著我。他的樣子好像在問:你肚子裡孩子的爸爸不肯負責了,對不對?

  「沒有人可以完全抓住哪個人,所以也請你不要以你的觀點來評價我的私生活。」我悶悶地回諷。凌天難道真的要我和李諱結了婚才會甘心嗎?就算我要做媽媽了,也未必要給他「找」個爸爸。  

  「你!」曹映為我的態度有些激怒了。  

  「對不起,已經是上班時間了,我要去工作了。」我回到自己的辦公桌。  

  「哼,我可沒有打擾你工作,只是我們李經理的辦公室裡,還有一位嬌客,你工作的時間,可千萬不要妨礙了人家。」她冷冷地說。  

  「謝謝提醒。」嬌客?章甜在李諱的辦公室嗎?  

  我回到辦公桌前,凌天無語地看了我一眼,進了辦公室。  

  他在幹嗎?可憐我嗎?是不是大家都把我當做是被拋棄的那一個在心裡默默同情著?可笑!  

  「展小姐,你進來一下。」經理辦公室的門開了,李諱穿著單薄的襯衫,喊了一聲,又急急地把門關上。

  我走進辦公室,暖氣開到了最大,章甜正在拿著針線為李諱釘扣子。  

  「你跑到哪裡去了?不是說上洗手間嗎?我以為你會很快回來幫我們解開,誰知道你跟那黃鶴一樣一去不復返了,害我們被辦公室『八卦之花』小琦逮個正著,最後我只好把扣子給扯了下來,才快刀斬亂麻。」他抱怨著,「這件西裝是我新買的耶,今天才剛穿。」  

  原來是在惋惜自己的新西裝。  

  「真對不起,都是我不好。」章甜笑著說,「看,釘好了,看看跟先前有什麼不一樣?」  

  「我只當章小姐是女強人,沒想到針線也是一流。」李諱接過衣服,「完全看不出來縫過。」  

  「我幫你穿上。」章甜說。然後她像妻子一樣服侍他穿上衣服,並整理好衣服的褶皺。  

  「沒我的事,那我出去了。」我說。  

  「喂,」他叫住我,「誰說沒你的事啊?你沒看見章小姐的外套都濕了嗎?」  

  我才注意到,章甜的外套下擺濕了一大片。  

  「剛剛在餐廳,拉扯的時候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水杯……」她解釋說。  

  李諱又脫下衣服,披在章甜身上,說:「你是女孩子,這麼冷的天,還是先穿上吧,思思,你去附近的服飾店挑一件合適的外套。快點送來。」他把錢包遞給我。  

  要快嗎?也許……我看章甜的表情,她應該是希望我慢一點吧,越慢越好。嗯,我決定成全她。  

  晚上回家,守著一個人的房間。很快,就會有一個小生命出來陪我了,我把手放在肚子上,一邊翻著相冊。

  「寶寶,你看這是誰?是你爸爸哦,是不是很帥啊?你看他笑得好開心哦,是不是?媽媽要他永遠都這麼開心。」愛一個人會希望他幸福,即使讓他幸福的人是別人。就像愛上電視劇裡的男主角,就希望他找到他愛的女主角,然後永遠幸福地在一起。  

  「你看這張,是你爸爸睡著的樣子哦,是不是很像個寶寶?好可愛。寶寶,你一定要比你爸爸還可愛哦……」

  我喃喃地說著,突然門鈴大作。  

  「誰啊?」我從貓眼往外看,「凌天?」  

  打開門,看著一臉認真的凌天,我說不出現在的心情。  

  他沒有開口說話。  

  「你又來做什麼?我已經吃過晚餐了!」我把他攔在門外,沒有打算再讓他進我的世界。  

  「如果他不能照顧你和孩子,就讓我做孩子的爸爸。」他突然開口。  

  「什麼?」我不敢置信。  

  「我們復婚,孩子就有了一個名正言順的爸爸。」他是認真的。  

  「你別忘了,你已經有曹映了!」我說。  

  「我會告訴她,孩子是我的,我和她曾經是真心相愛的,但是我們想得太完美,忘記現實是殘酷的,我們相遇的時候,就已經晚了,我已經娶了你。  

  我是那個「殘酷的現實」嗎?因為娶了我,所以對我還有責任感?夠了吧,凌天,我成全你完整的愛情。

  「凌天,照顧我已經不是你的責任了,你不必往身上攬,我們不是已經結束了嗎?」灑脫一點吧,拜託你。

  「可是現在你懷孕了!」他說。  

  「不用你管,凌天,我不是沒有人要!自然會有人來愛我,會有人來照顧我和這個孩子,你已經不需要管,也管不了了。這個孩子不是你的,你也當不好這個爸爸!」我衝他大聲吼完,猛地關上門。  

  凌天……我不告訴你孩子是你的,就是不想要你把你的善良當做愛情啊。我靠著門,直到聽見他離去的腳步。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像李諱說的那樣很特別並且奇怪,自己的丈夫因為別的女人跟自己離婚,卻不做任何爭取就認輸,現在甚至有了他的孩子,仍然沉默。在別人看來或許是「風度」,但是所有掙扎和心痛只有我自己清楚。我為凌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等待,結婚兩年,我知道他在乎我甚至寵著我,但是始終他沒有說他愛我,所以我一直不確定他的心是不是一直留著一塊空白,在等待曹映——是不是他的愛,都已經給了她,如果他的愛只能給她,我只有成全……

第6章(2)  

  「思思,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想撮合我和章甜?」李諱難得正經地問。  

  「我覺得這不是我的問題,你應該對章甜說:甜甜,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我?」我說,「我敢保證答案非常肯定,是『YES』!」  

  「就算你是平常的失戀,也要有個一年半載來追悼愛情休養生息吧?何況我對你那麼認真,我估計要過個三五年。」他說。  

  「拜託,都快三十的成年人了,還來情竇初開的小男生那一套?你沒聽過忘記一份感情,最好的辦法就是發展另一份感情嗎?」  

  「我才拜託!我是先認識章甜才認識你,但是我追的是你,擺明了我和她不來電,你幹嗎瞎攙和啊?」

  「可是她喜歡你,不,不只是喜歡!是愛你。」  

  「可是我只能說我感動,我欣賞,我自戀。但是都不是愛情!如果非要和她在一起也許可以,但是我心裡會很空虛,你懂不懂?」  

  「我當然懂。」我悶悶地說,「但是,你必須承認,章甜是一個值得去愛的女人。」  

  「我從不否認。」他說,「但是不愛就是不愛,就跟你不愛我一樣。」  

  「我……」是啊,不愛就是不愛,我懂了。  

  「我到了。」我說,「謝謝你送我回來。」  

  「又不準備讓我進你家門?」他說。  

  「……你想進去坐坐就上樓好了。」我沒再阻攔他。  

  我率先上了樓,打開門。  

  「滿足你的好奇心了吧,隨便『參觀』!」我說。  

  「很溫馨啊。」他堂而皇之地走進屋裡,「為什麼我覺得你的家裡有點像『家』的感覺?」  

  莫名其妙,「家」當然像「家」。  

  「不像一個單身女子的屋子。」他說。  

  我豁然明瞭了他的意思。  

  他又大搖大擺地進了臥室,看了廁所、廚房,陽台和小臥房也沒有放過。  

  「雙人床、兩個枕頭、大碼的拖鞋、男性化的茶杯……」他依依數著,我這才發現,原來這個屋子裡,凌天的影子從來沒有消失過,我甚至刻意讓它維持著原來的樣子。看到這些東西,我又陷入了回憶裡面,雖然有兩個枕頭,但是我每次醒來都枕在他的懷裡;我給他買了一個鴨子的茶杯,是一對,他當時很受不了,但是搬東西的時候,他帶走了那只茶杯,而留下了這隻。  

  「啊!你看我發現了什麼!」李諱從浴室跑出來,誇張地問,「刮鬍刀!難道你用這個刮腋毛啊?」

  「李諱!」我大喊。  

  他笑,平靜地說:「這就是你一直不讓我來你家的原因吧?」  

  「什麼啊?」難道他猜到了?我已經結婚……  

  「因為,你和你的那個他……同居。」他說出結論。  

  「不。」我平靜地說,「不只是同居而已。」  

  「不只?」他眉峰皺起。  

  「是結婚。」我說出答案。  

  「什麼?」  

  「我結過婚,有問題嗎?我很抱歉瞞著你這麼久,但是我有我的理由,你可以不諒解我。反正,我已經離婚了。」我說。  

  「結婚又離婚?喂,你跟我開什麼玩笑啊?」  

  「你就當我開玩笑吧。」這也並不重要了,也許,就是愛神跟我開的一場玩笑。  

  「就是嘛,思思,你說這話的時候應該想想,你才24歲,你說你剛剛結婚和老公相親相愛我相信,你說你結婚又離婚了,我怎麼可能會相信?過不了幾天,你是不是又要告訴我,你又突然蹦出一個孩子來了?」  

  「我……對不起,我接個電話。」手機鈴聲打斷了我的辯解。  

  「喂,表嫂。」  

  「小雅?」  

  「你跟表哥到底怎麼樣啊?就算為了孩子,你們也不應該分開。」  

  我看了李諱一眼,轉身走到陽台。  

  「小雅,孩子的事我自己會有辦法的,你放心吧。」我盡量小聲說。  

  「但是你明明還愛著表哥,而且表哥也在乎你,你們為什麼就不能在一起呢?」  

  「他對我好只是因為我曾經是他的妻子,他曾經有過承諾,所以在自責。」我說。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天他知道你一個人從姨母家回去,他就不會那麼緊張了。」她說的是我從婆婆家回來的那天,「那天他徹夜未歸,是因為曹映急性盲腸炎犯了,表哥把她送到醫院,照顧了她一天一夜,直到曹映的父母趕過來。他回來的時候,姨母告訴他你賭氣獨自回去了,他有多緊張你知不知道!他還對姨母說:明知道她懷孕還讓她一個人走,她是你兒子我最在乎的人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就坐凌晨的火車去找你了。」  

  「……不要再說了,小雅……」客廳裡傳來一聲玻璃打碎的聲音。我說,「我現在還有點事,我掛了。」

  我衝進客廳,「怎麼回事啊?」  

  李諱從相冊裡抬起頭,是我和凌天的相冊,他……知道了。  

  「你哭了?」  

  哭?我把手探到自己的臉上。剛剛打電話的時候,我居然忍不住哭了。因為,我是凌天最在乎的人,所以我哭了……

  「我做夢都想不到,你居然就是凌天的前妻。」他說,「你天天和他見面,天天看見他們兩個在一起,而且還要一直愛著他!你難道不覺得很累嗎?」  

  「那是我自己的事。」我說。  

  「為什麼不把他搶過來?你完全可以把他搶過來!」  

  「我說了這是我的事,這是我的事你不懂嗎?」我終於哭出聲來,「我承認……我軟弱、我自私,我只是想要一份完整的愛,我不要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想著另一個人……我妒忌曹映,從兩年前我知道這個人存在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對凌天很重要……他說,放棄一切也要和她在一起……我只是成全他,我不想自己變成一個成天猜忌、成天找碴的妻子!我知道如果我不放手我就會越來越妒忌曹映……越來越放不了手……」  

  「思思……」李諱溫柔地抱住泣不成聲的我,「思思,你何苦這樣……」  

  「事實上,我已經在嫉妒她了,我知道……」他的懷裡似乎可以躲風,讓我有一種安全的感覺。但是,這個男人卻不能讓我心痛,不管他跟什麼女人在一起,我都不會。  

  「你一直愛著他,當然會嫉妒他身邊的女人。這很正常。」他輕拍著我的背,就像哥哥在安慰哭泣的小妹。

  我在他懷裡輕泣著,好像所有的話都說出來了,就輕鬆很多。  

  早上的一道陽光射進來的時候,我基本上對目前的狀況有點接受不了。我居然在李諱的懷裡醒來。他則像沒事人一樣好笑地看著我。  

  「為什麼你還沒有走?」我把他推開。  

  他站起身,揉著自己肩胛骨伸著懶腰。  

  「拜託,昨晚是誰拉著我不放啊?你以為你家很好睡?」他走到我跟前,我迷濛地看著眼前的他,「既然那麼離不開他,為什麼不把他奪過來?他對你有一生的承諾不是嗎?也許他現在還愛著你。如果你不敢,那就讓我來幫你。」

  「你說什麼?」  

  「我說過我一定要讓你幸福,我會幫你。」他捧著我的臉認真地說。  

  「你懂什麼?你根本不懂!我和他,沒錯,也許我們很默契,也很瞭解對方,也在乎對方,但是你懂嗎?他從來沒有說過他愛我,從來沒有!因為他愛的人是曹映,那是他愛的全部!我可以是他的家人,但不會成為他的愛人!可我要的是愛情,不單是親情。所以,我寧願放棄,你知道嗎?  

  「我可以讓他回到我身邊,輕易回到我身邊。但是我不會那麼做,因為……我真的太愛他了,我不想讓他守著沒有愛情的婚姻,也不想……面對沒有愛情的婚姻。  

  「所以,請你不要插手這件事,就當做你什麼都不知道,做完這個月,我會辭職,換一份工作。從此,忘記凌天。」我堅決地說,「李諱,如果你真的要幫我,就請你什麼都不要做,我不需要幫忙。」  

  「你真的好傻,你這樣執著,不是因為你懦弱,我發現,其實你很堅強。」他撫去我臉上的淚,低喃著,「凌天,真的是個幸運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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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8 23:09:19

第7章(1)  

  我和李諱一起到達公司,流言蜚語馬上傳開了,傳言:展思和李諱同居了;傳言:展思和李諱早就同居了;傳言:展思和李諱在年假的時候就秘密結婚了,現在是蜜月期。  

  ……  

  雖然這些傳言,我自己都不清楚,但是大家都當做真相在傳遞。  

  中午,我和李諱一起去餐廳。今天是西方情人節,到處都是玫瑰和巧克力。  

  「這樣好嗎?他會不會誤會?」李諱問我。「他」指的自然是凌天。  

  「誤會什麼?」他不知道多希望我和李諱盡快完婚。所以我故意約李諱共度情人節的午餐,讓他放一百個心,不要再說什麼要再娶我的話。  

  「你真的甘心這樣放棄?」他說。  

  「願賭服輸,他已經做了選擇,我輸了,沒有什麼甘心不甘心的。」  

  「先生,買玫瑰送給女朋友吧。」餐廳門口,一個捧著大束紅玫瑰的大男孩擋著了我們的路。  

  「小鬼,不是買花送給女孩子她就會變成你女朋友的。」李諱說。  

  同理,我們在情人節一起吃飯,也不代表我們是男女朋友。  

  「我當然知道,我就是買下這些花要跟我喜歡的人表白,誰知道那個男的什麼都不送,就捷足先登了,所以我決定把這些花賣了。女朋友沒有了,我總不能再虧本吧。」  

  「沒想到你還挺有經濟頭腦的。」李諱露出佩服的表情。  

  「過獎,我學經濟的。」他說。  

  「但是你這麼坦白地說出你的『遭遇』,我如果再用同樣的方法不是太笨了嗎?」  

  「戀愛中的男人都是很笨的,我下次追女朋友還是只會用這一種方法。」他說,「一句話,你買不買?」

  「全部給我吧。」李諱拿出錢夾子。  

  「喂!你瘋了?」我說。  

  「小姐,這位先生很喜歡你哦。」那個男生很高興地把花送到我懷裡,數著錢。  

  「喂!你幹嗎把花給我?也許他是要送給別人的!」我說。  

  「他就是要送你的!相信我的專業水準吧,不會錯。」  

  「專業水準?」他不是學經濟的嗎?  

  「別忘了我剛剛才經歷了愛情和失戀,看得出來一個男人喜歡上一個女人是什麼樣子的。」他瀟灑地朝我們揮了揮手致謝,轉身進了餐廳。  

  「他拿你的錢去享受午餐了。」我指著他消失的方向對李諱說。  

  「他剛剛失戀,情人節要一個人過已經很慘了,吃得好一點慰勞一下自己也是應該的。」他無所謂地說。

  「你同情他啊?」我說,對手中的這束玫瑰大傷腦筋。  

  「是同病相憐。」他搖頭說,「不過我比他幸運一點,情人節不用一個人過,還有人陪我吃飯。走吧,我們也進去吧。雖然是情人節,但還是要吃飽去上班。」  

  「兩位!」服務員小姐走過來說,「我們只剩下一個情侶專位了,請跟我來。」這個餐廳在情人節期間做了一些宣傳,所以有許多人慕名而來。而我和李諱,只是單純地按照「就近原則」來的。  

  「情侶專座?」我遲疑了一下。  

  「你不是說就算凌天誤會也沒有關係的嗎?怎麼?難道你是怕我誤會?」李諱說。  

  「怕什麼!」彷彿被說中心事,我馬上否決,「走吧。」  

  果然只剩下最後一個座位了,我們走過去,不巧凌天和曹映正好在隔壁座位。  

  凌天看到我們的時候,有些僵硬。從他上次說要為了我肚子裡的孩子而娶我之後,我盡量避著他,因為我怕受不了誘惑再次答應嫁給他,然而為了孩子這樣做,我拒絕這樣的婚姻。  

  「好大的一束花啊,展小姐。你用行動證明了你的魅力啊,看來先前關於章小姐和李經理的謠言,真的是謠言了?」曹映的語氣,好像在指我是在故意炫耀。  

  「這不需要證明啊,我愛思思這是很明顯的事實。」李諱說,「難道連曹小姐和凌副理這樣的人才都會相信那種謠言?」  

  凌天看著我的眼神有些複雜,我以為他應該很高興,因為李諱並沒有像他以為的那樣追逐他的新歡去了,這樣我的孩子就不會沒有爸爸。那麼他就沒有必要左右為難,不需要為了孩子再來娶我一次。  

  但是為什麼我在他的眼裡看到些許的失落……  

  「對不起,今天是情人節,不是『粉碎謠言的節日』,我們還要享受我們的午餐呢?」李諱不想再多說,拉著我走到一旁的位子上坐下。  

  「她不知道你和凌天的關係,還這樣處處看你不順眼了,女人的直覺真的很恐怖。」李諱低聲說。他說這話的時候,完全是佩服的語氣。  

  「為什麼我一開始就沒有發覺,凌天就是我的情敵呢?」他說。  

  「女人會把對手當朋友,男人會把朋友當對手。」那個大男孩又出現在我們桌旁,這次是一副服務員的打扮,「所以往往女人之間的戰爭沒有什麼結果,男人之間的友情又往往被女人打敗。」  

  他聽到了李諱的話,或許還不止,他在這裡站了多久呢?  

  「什麼理論啊?拜託小鬼,不要在這裡冒充哲學家,OK?」我說。  

  「你怎麼又當起服務員來了?」李諱問。  

  「我是工讀生啊,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送玫瑰追女孩子?還選在情人節這天?因為我知道這一天買玫瑰絕對不會虧本。如果追到了,我把花給她拿兩三個鐘頭過過癮,然後我會說,反正花已經沒用了,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夠了,我拿去賣給其他的情侶吧,希望他們和我們一樣可以幸福地在一起。」他煞有介事地說。  

  「不錯的主意,要是我學生時代有你這麼經濟的頭腦,能為我爸媽省不少的錢呢。」李諱附和著。

  「算了吧,遲鈍的傢伙,那邊桌子的男人一直在看你身邊的女人,而你身邊的女人,也時時在含情脈脈地瞟那邊桌子的男人。明顯是郎有情妾有意,簡直可以馬上去登記結婚了,你還在中間插一槓,我看你的玫瑰還真的是白送了。」

  我反射性地偷看了鄰桌的凌天和曹映,因為每張桌子都隔了一段距離,也許是為了方便情人談情說愛吧,他們並沒有聽到我們的談話。我才轉過頭瞪了那個裝成熟的小子一眼。  

  「看吧,一看就知道你有問題了。」他無所謂地說。  

  「我看是你有問題吧,一個服務生花那麼多時間在跟客人閒聊,很有個性嗎?」我說。  

  「哈哈,我知道為什麼雖然你不是什麼天仙美女,也沒有鄰座的美女溫柔動人卻讓兩個帥哥對你死心塌地了。因為你的態度真是太迷人了。」他誇張地說。  

  「死心還要塌地?你問問眼前這位先生,他的心可還沒死,你說話很口無遮攔你知不知道?要是我可以讓鄰座的先生死心塌地,他現在怎麼可能在陪另一個人過情人節?」  

  「誰知道你們在玩什麼遊戲?現在大家都喜歡玩含蓄不是嗎?你不說你愛他,他不說他愛你,所以就以為大家之間沒有愛情沒有理由過情人節,這個可能是成立的。」他說。  

  李諱笑了,「小鬼,我看你來我們公司做工讀生吧,比在這裡做有意義得多,正好你又是學經濟的,我看你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吧?」  

  「真的?好啊!」他又頓了一下,「等一下,你是做什麼的?你的職位是什麼?如果你只是個端咖啡叫外賣的小弟,那我去不是只能給你洗杯子提電話?」  

  李諱的臉色變得很滑稽,「你看我像端茶接電話的小弟?」  

  「安全起見,我覺得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小鬼!你叫什麼名字?」李諱問。  

  「歐陽明天。」他說,「你呢?最主要是你的職位是什麼?」  

  「現實的傢伙,我叫李諱,業務部經理。」李諱一臉的彆扭,他實在不想炫耀自己的職位,但是現在逼他說出來,就像在說:這樣夠了吧?  

  「嗯,雖然說你混得不錯,但是等我到了你這把年紀,應該要比你高才對。」他說。  

  「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是想白手起家當老闆。」  

  「那好啊,把你的理想和我的理想和一起,我來實現!」他很豪情壯志地說。  

  「好,敢想才敢做!憑這個我用你也得把你收到身邊……」李諱說,「當小弟。」  

  「喂!」歐陽明天苦著臉看他。  

  「你還是工讀生吧,只有寒假才有時間,我不能把任何重要的職位交給一個還有學業的小子吧,你以為我是那麼感情用事毫不理智的人嗎?」李諱說。  

  「是那樣沒錯……」他說,「好吧,反正當小弟也是可以學到東西,為了做大事,我就先『屈就』一下。」

  「沒想到你理想大,做事還是挺腳踏實地的。」我說。  

  「謝謝誇獎。」  

  「但是也同樣驕傲啊。」我接著說。  

  「那叫自信,人沒有自信是沒有辦法成功的。特別是我這樣運氣不好的人。」  

  「運氣不好?你怎麼知道你運氣不好?」我問。  

  「只有承認自己運氣不好,才不會把重要的事情交給運氣,做事的時候,漏洞才會減少。」  

  此時此刻,他已經搬了椅子坐在桌子旁,好像準備跟我們一起用餐了。  

  「小鬼,你是服務員吧?」李諱突然問。  

  「我是啊!」他說,「至少今天還是。」  

  「你現在坐在這裡,算怎麼回事?顧客嗎?」  

  「啊,這也沒什麼,你們也不是情侶,不要太拘泥於形式,我這就去給你們上菜,給你們大份的,收小份的錢!怎麼樣?」  

  「那你不是很吃虧?」我想憑他那麼經濟的頭腦,不會做讓他虧本的事。  

  「沒關係,我跟廚房的大叔都熟得跟親叔叔一樣。」  

  果然,借花獻佛。  

  「大家好。」一個餐廳女服務員說,「今天是情人節,我們餐廳製作了精美的情人糕點,是免費贈送的,另外,在其中一個情人糕裡,有一枚情人戒,如果誰幸運地發現這枚戒指,請不要遲疑,馬上向你的伴侶求婚吧!」  

  「如果我一不小心吃到那枚戒指,是不是也該向你求婚啊?畢竟這樣的幸運事不是人人都碰得上的。」李諱打趣地說。  

  「好啊,如果你求婚,我就嫁給你。」我說。相信緣分,是每個人的通病,特別之於女人。  

  「不是吧,你要我娶一個對前夫還念念不忘的女人回家?」他一副「你好殘忍」的表情。  

  「是很吃虧,那就當你白揀一個戒指,穩賺。」  

  「我還是希望那戒指不要掉到我的糕點裡吧,否則我還真怕自己一時衝動向你求婚。」他不正經地說。然後把面前的糕點慢慢用刀叉劃開,然後有些失望,又好像是鬆了一口氣地說,「果然沒有,這算不算是我們真的沒有緣分?」

  我沒有機會回答,因為這時候,戒指的藏身處已經暴露,答案揭曉了。  

  「天,戒指在你的糕點裡面!」曹映的聲音興奮地傳來。  

  「凌天拿到了戒指?」李諱吃驚地看過去。  

  「難道他們真的是命中注定的戀人?」我不敢看他們,我記得曹映一直說,凌天是她注定的真命天子。

  「先生、小姐。」餐廳的服務小姐拿著麥克風走過去,「恭喜你們。」  

  「謝謝你們。」曹映高興地打著招呼。  

  「這位小姐好幸福的樣子,這位先生?你以前向你的女朋友求過婚嗎?」服務員小姐問。  

  「沒錯,我要娶她。」凌天回答。語氣平淡得像在敘述一件事實,但是很認真。  

  我回頭看向他,他背對著我,有些僵硬。  

  「那太好了,恭喜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可以考慮一下近期結婚哦,我們餐廳可以在三個月內為你們五折籌辦喜宴,機會很難得哦。」那名小姐說。  

  「……」  

  「凌天……」曹映叫他。  

  凌天抬頭,執起曹映的手,將那枚戒指套在了她的無名指上,說:「映兒,嫁給我吧。」  

  「凌天!」李諱站起來走過去,我訝然地跟著他想拉住他。  

  「老婆死了要續絃也要過個一年半載吧!何況她還沒死!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要另娶她人?」他揪起凌天的衣領。

  他任由李諱揪著,看了我一眼,又嘲弄地看著李諱。  

  「這樣不也方便她另嫁他人嗎?」  

  凌天!你就這麼希望我嫁給李諱嗎?就因為有了孩子?難道我不能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  

  「你說什麼混話!」說完李諱給了他一拳。  

  「李諱!」我喊,上前拉住他。  

第7章(2)  

  「李經理!」曹映叫道,扶住了凌天,「你幹嗎?」  

  「這一拳當我欠你的,但是你要是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我會十倍奉還。」凌天踉蹌退了幾步,勉強穩住之後,才緩緩地說。  

  「凌天你沒事吧?」曹映問。  

  「沒事,我們走。」  

  李諱自然被凌天弄得一頭霧水,他問我:「我對不起誰了嗎?」  

  是我對不起你。我在心裡默默地說,可是當初我腦海裡除了說孩子是李諱的,想不出任何別人的名字。

  「沒有,我們也走把。」我說。  

  「思思!你真的準備放棄他了嗎?看著自己的男人跟著別的女人結婚?你確定嗎?」不再有好的心情去享用情人節午餐,我們離開餐廳。一路上,李諱就像一個有耐心而且不怕死的蒼蠅。  

  明明知道我的痛苦,還一再挑戰忍耐的極限,我真的很想哭!  

  「他已經不是我的男人了!」我朝他吼,「我是和他結過婚!但是這代表什麼呢?就像你說的,結婚只是一場比較認真的戀愛遊戲而已,我們已經宣判了結束,算是兩個沒有關係的個體了,他們結婚,我應該恭喜他們。」  

  「你以為你這是大方成全?你自己會後悔的懂不懂?你現在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多愛他!」  

  「我知道!我愛他的程度已經讓我有足夠的理由放開他。能夠嫁給他,有這兩年的回憶,我已經沒有什麼怨悔了。」我說。  

  「為什麼你非要這麼傻……或許,我也很傻,我為什麼還要把你往他身邊推呢?」  

  沒有人知道,當一個人犯傻的時候要用什麼藥,因為犯傻的人,自有自己的得失方程式。  

  「這份文件下班前做好交給李經理,再影印一份副本放在我辦公室,知道嗎?」凌天把一個文件夾放在我的辦公桌上。  

  幾個月來的共事,讓我更加認識了他工作時的另一面——認真而且很公事化的態度,每個指令都準確、簡單、明瞭,毫不拖泥帶水,這和面對感情時的他判若兩人。  

  「知道了。」我簡單地答。抬起頭,在他的眼中似乎讀到一點欲言又止的語句。  

  「綠茶到——」今天是歐陽明天在公司上班的第一天,仍然有點像在餐廳的派頭,但是他幽默廣博的談吐,已經籠絡了公司大部分的人心。  

  「思思小姐,你的綠茶。」他滑稽地雙手捧上。因為咖啡因對胎兒不利,所以我已經很久沒喝了。

  「謝了,未來的企業家。」我取笑著接過他手中的茶杯。  

  「等一下!」曹映突然來到我桌前,「我突然不想喝咖啡,想喝綠茶,展小姐,我和你換吧。」  

  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她的手已經伸過來要奪我手中的杯子。我遲疑了一秒,馬上鬆開手中的杯子遞給她,「都給你吧,我不喝咖啡。」  

  誰知道「砰」的一聲,杯子筆直跌落在桌上,我大吃一驚,反射性地護住小腹站起來避開,免得被燙茶殃及。但是動作幅度過大,險些不穩,凌天及時扶住我,讓我站穩。  

  「你做什麼?」他對曹映低吼了一聲。  

  「你幹嗎凶我?你從不這樣凶我的,為了她,有必要這樣生氣嗎?是她自己不說一聲就鬆了手!」曹映委屈地說。

  「夠了,你沒有理由從她手裡拿走原本屬於她的東西!」他的口氣依然很差。  

  「你別忘了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別人護著她都可以說得通,但是你不可以站在她那一邊!」曹映固執地說。

  「真是熱鬧啊。」李諱或許聽到外邊的爭論,於是走出了辦公室,「兩位昨天才確定結婚,今天卻在公司吵起來了,是不是該重新考慮結婚的問題啊?畢竟『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這話或許也有些道理。」  

  「我和天只是意見不合,說兩句就沒事了,倒是你,管好你的女人就可以了!」然後她轉身回到自己的辦公桌。

  「喂!凌副理,原來你也不是沒脾氣的獅子嘛,也會對女人發火啊?怎麼了?該不是我的女人惹了你的女人,你為了巴結我這個上司所以也巴結一下我的女人吧?」  

  李諱是故意的,他故意這樣對凌天說。巴結?這個詞用在凌天身上,他分明是想激他。  

  「你沒事吧。」凌天沒有理會他,轉身問我。  

  「沒……」凌天的確很少這樣的,只是以前我受到不公平的欺壓狀況,他都會像這樣不客氣地壓制對方。我記得當我還是他女朋友的時候,有兩三個女孩在教室門口堵劫我,還說我是只不夠格調的蝸牛,只適合在地上慢慢爬,根本配不上凌天。還有許多新穎而且絕對帶有殺傷力的話語,因為事隔多年,我記得不是很全,我只知道當時的我簡直覺得自己愧對觀眾,似乎就像她們說的那樣不自量力。然後凌天出現了,他沒有猶豫便把我摟進他溫暖的懷裡,並且惡聲說:你們還不夠資格來評斷這些!滾開!  

  「你怎麼了?」這時李諱走了過來。  

  「小事而已,你看我像有事嗎?」  

  李諱狐疑地看著我和凌天,我有些不自在,好在凌天轉身回他的辦公室去了。  

  「歐陽?」他又把矛頭指向一旁看戲的歐陽明天。  

  「我來善後吧,看這桌子亂的。」歐陽明天顧左右而言他,「一杯綠茶而已,讓我多泡一杯就行了嘛,又不是搶男人……咦?思思姐?你幹嗎護著你的肚子啊?懷孕了嗎?」他隨意地說道。  

  我的心跳忽地漏了一拍,急忙把護在腹部的手放下來。  

  「他這樣一說,我想起你最近好像時常有這樣的動作。」李諱遲疑地說。  

  「每個人……在每個時期或者不同心情下,都會有些不同於常人的習慣嘛。」我頭皮發麻地說,不知道這算不算解釋。  

  「是嗎?」他有疑問,但他顯然不敢想像我是真的懷孕。既然沒有辦法得到合理的答案,他也只好相信暫時的答案不再追究,轉身回辦公室去了。  

  曹映和凌天正式宣佈要結婚了,已經定好日子,就在下個月底。  

  我的心情跌入前所未有的低潮。原以為心裡已經有所準備,不會再因此而受到傷害,可是,我依舊很在意。

  凌天在大學的時候就堅持著半工半讀的生活,雖然家裡應付他的學費是綽綽有餘的,但他仍舊堅持自力更生,而他也向來能夠找到好的兼職,在大三大四的時候,甚至開始用多餘的錢買股票。大學畢業之後,我們就決定結婚,他把卡上的錢拿出來,交給我籌備婚禮,但是要辦一場婚禮,還是遠遠不夠的,而他又堅持不要簡單化。當然22歲的我,對婚禮的神聖嚮往,也不會希望婚禮那樣草率了事。  

  「乾脆借錢來結婚吧,反正等數完紅包之後,我們肯定不會虧。」他搶走我手中的「賬本」,似笑非笑地說。

  我不客氣地捶了他一下,說:「那你乾脆多結幾次婚,這種穩賺不賠的生意,不做可惜!」  

  「放心吧。」他捉住我的手,在我的唇上習慣地吻了一下,「不管結多少次,新娘都只會是你。」

  雖然知道有一種言語叫甜言蜜語,但是當時的我卻傻傻地以為,他是認真的。原來不說甜言蜜語的人,說起甜言蜜語來,才是最讓心碎的。  

  週末我決定去一趟醫院,對我來說,懷孕是第一次,這小心翼翼的感覺讓我需要一個人傾訴,而我不敢告訴媽媽,也不能告訴凌天。  

  「沒有再嘔吐了吧?」汪醫生親切地問。  

  「沒有了。」  

  「嗯,已經12周了,漸漸進入穩定期。」她說,「沒有別異常症狀吧?」  

  「汪醫生,我最近被一件事困擾,沒有辦法平靜,這會不會影響胎兒?」我問。  

  「那是自然的,你和胎兒的心是相連的,孕婦保持好的心態,才能讓寶寶健康地生出來啊。」她耐心的態度是經常來這裡的原因之一,「你有什麼事在煩嗎?可以告訴我嗎?」  

  「……我也說過,我和孩子的父親已經離婚了。」我說,「最近,他要跟他的初戀情人結婚了……」

  「你還愛著孩子的父親。」  

  我點頭。  

  「他知道孩子的存在嗎?」  

  「我沒有說……我知道他可能會因為孩子而和我復婚,我也想跟他在一起,但是我不想是因為孩子,才在一起。」我說出了我的想法,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兩個人同時愛著同一件東西,也是一種幸福?如果他願意因為孩子而留在你身邊,不論是對孩子,還是對於你們,都不會是很糟的決定。你有沒有想過,他如果愛你們的孩子,也就是愛你的一種表現?」

  「我不知道……難道因為責任在一起,會有幸福嗎?他現在已經決定娶另一個人。」  

  「在我看來,人類所謂的愛情,都是為了下一代的繁衍而存在,自古至今,男和女是為了繁殖所以在一起,然後慢慢有了愛情,那是為了讓孩子在一個更穩定的狀態下成長。父親、母親、孩子是三角關係,只有三方相愛,才是世界上最穩固的愛。」  

  「可是這樣一來,他只愛孩子,心卻屬於另一個人,還能幸福嗎?」  

  「難道他對你完全沒有愛嗎?那為什麼會結婚,並且還有了孩子?在這段期間,他對你漠不關心了嗎?」她問。

  沒有,他當然沒有。如果不是曹映的存在時時提醒著我,我甚至懷疑他其實在愛著我。  

  「哎,也許我管得太多了,因為我每天都要面對許多孕婦,我希望看到每個沒有出世的孩子都能在一個完整的家庭出生、成長。但是每天,仍然有許多遭到玩弄和拋棄的女子來哭訴,並且要求墮胎。這是我不願意見到的。而你,是一個特例,你為了成全一個完整的愛情,選擇自己獨自撫養孩子。你很勇敢,我也相信有的頑強女性可以獨立撫養自己的孩子。但是,孩子會問他的爸爸,而且,你也會想他的爸爸,不是嗎?」  

  「謝謝你,汪醫生,耽誤你這麼久,我會好好考慮你的話的。」我很矛盾,對我而言,要獨立撫養孩子從來不是為了證明我的能力和頑強。  

  我和汪醫生道別,走出門沒有多遠,在醫院走廊撞到一個送花小弟,花把他的臉擋住,我看不清楚他的樣子,而我也沒有心情去關心那個,我對那兩大束花說了聲「對不起」,便繞過他走了。  

  為了孩子可以在一起嗎?但是他就要結婚了啊。曹映才是他選擇的,七年前,他就已經選擇好的,現在終於要實現了,我,難道不應該成全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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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8 23:10:33

第8章(1)  

  「琦姐,你的咖啡。」  

  「羽哥,你的。」  

  「咦,秀姐呢?」  

  「感冒,在醫院打點滴呢,下午才會來。」  

  「這麼冷的天,是容易感冒。羽哥,你坐秀姐旁邊,而且每天跟她聊八卦,要小心啊。」  

  「臭小子,敢損我!」  

  「哈哈,映姐,你的綠茶。」  

  ……  

  歐陽明天又開始「派發」飲料了。他的記憶力之好,不但把每個人所要的飲料都記在心裡,而且記得下所有人的喜好,辦公室的每個人都對他非常滿意,對於他的問題和請教,也就毫不保留地回答了。正如李諱所說的,他果真學會了不少東西。  

  「思思姐,你的牛奶。」  

  牛奶?  

  「我要的不是這個……」  

  他低頭俯在我耳邊說:「對胎兒很有好處的,就當我請『他』喝的。」  

  我倒抽一口氣,「你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嗎?我週末在花店兼職啊,自從上次賣了那束花結識了你和諱哥,我發現我和『花』特別合得來。」他把牛奶放在桌上,輕描淡寫地說。  

  「原來昨天我撞到的那個就是……」  

  「沒錯,是我。」他大方承認。  

  「歐陽,請你……」  

  「知道了,保密是吧?沒問題的,只要你每天喝杯牛奶,我保證我的嘴巴會比城牆還牢。」  

  我釋然一笑,「謝謝你。」  

  「展思懷孕了!」  

  「她肯定和李經理同居了,然後為了綁住他逼婚,所以就懷上了。」  

  「李經理真可憐。」  

  ……  

  下午回到公司,流言還是傳開了,歐陽明天食言了!我懊惱地想。  

  我走到辦公桌前,李諱已經在那裡了,他倚在我的辦公桌旁,面無表情。我視若無睹地繞過他走過去。

  「要上班了,請經理回辦公室,你妨礙到我了。」  

  他仍然沒有走的意思,也沒有開口。  

  「李經理……」  

  「是真的嗎?」他突然開口,「是真的嗎?他們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懷孕……」  

  我情急之下,猛地摀住他的嘴,「到辦公室去說。」  

  他不情願地被我拉進辦公室,雖然他可以抵抗,但是最終還是沒有。  

  「我需要一個解釋。」他清楚地說。  

  「你不要問了。」我淡淡地說。  

  「他們說孩子是我的!你叫我不要問?」他吼。  

  「你知道不就夠了啊,如果你在乎那些流言蜚語,我會辭職。」  

  「我在乎那些流言蜚語?」他猛然捉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說,「如果我在乎那個,或許我該告訴所有人,你是凌天的前妻,你愛的是他,根本不是我的女人,從來不是!還有……還有……還有你肚子裡的孩子……恐怕也是他的吧。」  

  「不!你不要說!」我反射性地說。  

  他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說:「你真的懷了……他的孩子?你真的懷了……他的孩子?我不想管那些人說的是真是假,只要你否認,我還是會相信;但是你承認了,而孩子,是他的……而你居然還說什麼和他只是一場比較認真的戀愛!說什麼你跟他已經沒有關係!你懷著他的孩子,眼睜睜地看著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你可以做到這樣,你真的可以做到這樣?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孩子怎麼辦?你說啊!」  

  「我自有分寸,總之……」  

  「還要我當做不知道嗎?哈!今天凌天聽到這些傳言的時候,沒有一點意外,他早就知道了吧,甚至,你也許還跟他說,這孩子……是我的。」  

  我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說:「沒錯,你說得完全沒有錯,到現在為止,我沒有改變,我……仍然不希望他為了孩子而選擇我。」  

  「你要我替你瞞著這件事?」  

  「這……也許是我對你的最後要求。」我說。  

  他背過身去,緩緩說:「出去!從今天開始,你的事,與我無關。」  

  「謝謝。」我說完,轉身開門出去。  

  「歐陽!」走出李諱的辦公室,正好碰到了歐陽明天,我正要找他!  

  「思思姐你不要說話,我下午到公司聽到那些傳言就猜到你會找我,我想我的解釋你恐怕也聽不進去,你跟我來。」

  跟他去也無妨,我倒看看他到底還有什麼花樣。  

  「你帶我來電梯口做什麼?」我不耐煩地說。  

  電梯口已經有幾個同事在等電梯,其中一個是我們辦公室的方秀秀,還有幾個是公司其他部門的同事。

  「……我這幾天嘔吐得厲害,以為是懷上了,就去醫院驗孕,哪知道碰到了展思,我問了護士才知道她懷了孕,已經去過好幾回了,根本沒有打胎的想法。看來她是打定主意要用這孩子讓李經理乖乖就範奉子成婚了。」  

  「任誰都不會放過像李經理這樣男人啊,這倒可以理解。那你呢?你懷上了沒?」  

  「我本來以為懷了,但是檢查出來是重感冒,打了兩瓶點滴。哎,平時看展思像是與世無爭,不會做這種事的女人,沒想到心機還挺重的。」  

  「那種時候,再蠢的女人也會變聰明的。電梯來了。」  

  ……  

  原來,散播謠言的另有其人。  

  「對不起,錯怪你了。」我說。  

  「你不是還沒來得及怪我就被我拉來了嗎?幹嗎道歉?」歐陽明天說。  

  「話雖這麼說,但是我心裡偷偷罵過你,也道個歉吧。」我轉身要走。  

  「孩子,不是諱哥的吧。」他說。  

  我驀然駐足,回頭看著他。  

  「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你和凌副理有不可解的關係,公司裡的人大概是被映姐的存在麻痺了,所以沒有想過你和他會有什麼關係,但是我第一眼就看出來了,所以,我知道你和他並不單純。聽說凌副理結過婚,而且離婚不是太久。我向那個汪醫生打聽過,你懷孕已經十四周,那是在他結婚之前……」他沒有再說下去,我不懷疑他籠絡人心的本事,汪醫生會跟他說的,也許遠遠不止他說出來的這些。  

  「心照不宣吧。」我說。  

  「好吧,這是你們的事,我也沒有插手的立場。但是我得說一句,雖然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你必須知道,其實凌哥對你很在乎,我想那種在乎是對映姐也沒有的。」  

  「不,你不知道整個事情……」  

  「我不需要知道,我想也許就是你所說的『整個事情』讓你忽略了『眼前的事情』。所謂當局著迷,不是嗎?」

  「我必須承認,你的口才很好。」我說。  

  「那是因為正中要害的緣故,否則口才再好也只是一種藝術。」他說,「好了,我去忙了,下午還有一場會議,你也該去準備,可憐的我呢,就負責給你們準備喝的。至於這件事,我會當做不知道。」  

  我錯了嗎?我做的一切是不是都錯了?  

  長達三個小時的會議終於告一段落。  

  「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散會!」李諱變得嚴肅了,他開始不苟言笑起來,整整三個小時,他沒有說過休息,也沒有開一個玩笑。就算大家開玩笑來調節會議的沉悶氣氛,也被他冷冷的眼神噤聲了。  

  好不容易宣佈了結束,大家都鬆了口氣,紛紛起身準備離開會議室。  

  「李經理準備何時迎娶展小姐進門啊?大家可都準備好紅包了哦。」平時開慣了玩笑的幾個同事又開始調侃,當然李諱也通常是開得起玩笑的上司,面對這樣的事,他也向來應對自如。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娶她了?」他冷冷地說。  

  「什麼?」大家開始議論起來。  

  「展姐,你們吵架了嗎?他是不是不喜歡孩子啊?」身邊的女同事問我。  

  我尷尬得不知道怎麼應對,凌天也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我只能迴避他的目光。  

  「李經理,別開玩笑了,她都懷孕了,你不是準備在這種時候始亂終棄吧?」起先還輕鬆調侃的同事幹笑了兩聲,說,「我知道了,李經理在國外長大,自然與眾不同,只戀愛不結婚是吧?」  

  「你給我聽好!」李諱不留餘地地說,「我和她沒有任何關係!聽清楚,以後不要再把展思這個名字跟我李諱扯到一起!夠清楚了?」  

  「但是,她都已經懷孕了啊……」  

  「那關我什麼事?她要打掉,或者她認為她可以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都由她決定,與我無關!」他說完,逕直離開會議室。  

第8章(2)

  「站住!」凌天叫住,上前揪住他的衣領,憤然地說,「你到底還算不算男人?!」  

  「放開!你還不夠資格對我指手劃腳!」李諱依然冷冷地說,「如果你看不慣,你娶她好了。」  

  凌天重重給了他一拳,說:「不要以為我不會那麼做!」  

  「天!你瘋了!」曹映被他的話嚇到。  

  李諱因為那一拳的力道跌坐在地。他沒有始亂終棄,是我對不起他,怎麼說他都不該被打。  

  「你沒事吧。」我走過去,他似乎傷得有點慘。  

  「展小姐!他都那樣對你了,你幹嗎還在乎他有沒有受傷?他該打!」身後傳來這樣的勸阻,但是,只有我清楚,他沒有錯。  

  「我連還手的理由都沒有……」李諱訥訥地低語。  

  「不要說了,先起來。」我裝作沒有聽見,扶他起來。  

  「不用!」他甩開我的手,撐著地面站起來,背對著我說,「我不管你感覺中自己的做法是對是錯,但是,我,再也不想陪你玩這樣的遊戲!我一點也不覺得你這樣自我折磨有什麼偉大!」然後決然離開。  

  看到他的背影,我發現我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可以感受他對我這麼深的愛。  

  「天,再怎麼看不慣他的做法,也不能隨便說出那樣的話啊,知道嗎?」曹映整理著凌天有些凌亂的黑髮,說。

  「我不是隨便說的,你知道我說過的話,從來都不是隨便說的。」凌天說。  

  「你開什麼玩笑啊?因為一時的同情,你真的動心思要娶她?」曹映不可置信地說。  

  「事實上,我已經娶過她一次了。」他說了出來。  

  「什麼?娶過誰?」  

  我猛地看向凌天,難道,他真的要那樣做?為了孩子而再一次娶我?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前妻是誰嗎?」他說。  

  「你是說……」曹映回頭看向我。不止曹映,還沒有來得及散開的同事們都因此發出歎慰。  

  「你是說,你現在要為了她肚子裡面那個不屬於你的孩子,娶她而再一次背棄對我的承諾?」曹映加重語氣說。

  「映兒……」凌天說,「如果她沒有辦法得到幸福,我想我也沒有辦法去給你幸福,你懂嗎?」  

  「展思!」曹映喊道,「你可以做到嗎?懷著別人的孩子,嫁給另一個男人,這是你的幸福嗎?」

  「不!我不會再嫁給他。」我說,「我一個人也可以獨立撫養孩子,我自己就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我知道要怎麼做,我想,我不需要為了這個孩子依賴於某個人,甚至用結婚的方法為他找一個父親。」  

  「思思……」  

  「放心吧,我會幸福的。」我朝他漾了一個笑,心中有點酸,轉身離開了。  

  「展姐,我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小琦已經在我耳邊感歎了半個鐘頭,「你居然是凌副理的前妻,又是李經理的……前女友,我以為映姐漂亮迷人,沒想到最有魅力的是你,呃……不過都是過去式了,好可惜。」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方秀秀也插話說,「凌副理那麼好一個人,對你又那麼好,你居然為了李經理跟他離婚?」  

  越來越離譜了,我什麼時候因為李諱而跟凌天離婚啊?就因為凌天說什麼「要我得到幸福他才能幸福」的話嗎?可是我們離婚明明是因為曹映啊。  

  「不好了,李經理和凌副理在天台打起來了!」歐陽明天突然跑進辦公室,喊道。  

  「什麼?」  

  「又打起來了,去看看。」  

  「展姐,走啊!」小琦興致勃勃的樣子。  

  上了天台,便看見兩人坐躺在地上,確切地說,他們現在處於休戰狀態,顯然剛剛已經打過了。  

  「你要我說多少次,我是不會娶展思的。」李諱說。  

  「原因是什麼?因為她結過婚?」  

  「因為她嫁給過你。」李諱模稜兩可地回答。  

  「你不是愛她嗎?我以為你不會那麼迂腐!」  

  「可笑,難道你覺得她會嫁給我嗎?」李諱說。  

  我受不了他們這樣爭論不休,我嫁不嫁有那麼重要嗎?  

  「你們不要再為這個問題爭下去了!我不是非要嫁個人才會幸福!」我說。  

  「這點我可不認同。」李諱說,「你這個人,通常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  

  「你決定娶她了?」凌天說。  

  「你不是也打算娶她了嗎?」李諱問。  

  「但是她想嫁的似乎不是我。」凌天抬頭看我。  

  我好想說出來:不,我這輩子唯一想嫁的人只有一個,但是不是以這種方式。  

  「是嗎?那更不可能會是我。」  

  「但是她懷了你的孩子!」凌天站起來,居高臨下地面對李諱,似乎準備再次動手。  

  「我似乎忘了說一件事。」李諱對他的動作視若無睹,「我和她根本沒有上過床。如果……只是接吻也可以懷孕的話,我承認,我偷親過她幾次。」  

  「你……你是說你們根本沒有……」凌天直視我,「這個孩子根本不是他的!是不是?」  

  「……對,是、是一x情,我離婚後,想找點刺激,所以……」我吞吐地瞎編著。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的謊言!」凌天走到我面前,雙手控制住我的雙肩,俯首看著我的眼睛,說,「你說謊的技巧拙劣得過分,你根本不知道怎樣玩一情的遊戲,如果你跟李諱沒有上過床,那我肯定,這個孩子在我們離婚之前就已經存在了!或者……我們可以去醫院檢查。」  

  我閉上雙眼,是啊,一x情的遊戲怎麼會有人笨得忘記做避孕措施?我簡直笨到家了,為什麼會編什麼「一x情」?但是凌天熟悉我身邊每一個人,我也不可能突然蹦出來一個情人親密到可以上床啊。  

  「即使是又怎麼樣!我說過了,孩子是我的,雖然戶口簿上的父親一欄會寫你的名字,但是這不代表我要因為這個孩子嫁給你!」  

  「但是這代表我不可能再放任你不管!」他固執地說。  

  「思思,你放棄他是你的事,但是這不是孩子的選擇!」李諱已經站起來,說完這句,便離開天台。

  我甩開凌天的手,落荒而逃。我開始相信,就算是為了孩子在一起,只要跟凌天在一起,我都會感覺幸福。我是那麼那麼喜歡他在乎我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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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8 23:11:30

第9章(1)  

  常伴曹映身邊的那個人,開始頻頻出現在我的周圍噓寒問暖,這樣的轉變,讓人開始難以接受。  

  「展姐,還是你厲害,凌副理怎麼逃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小琦說,「有個孩子,就算他明天就要結婚,也是休想。母憑子貴嘛。」  

  我該怎麼說?我沒有想過憑借孩子來綁住凌天,那對我而言是最不願意的事。  

  「工作的時候就工作!不要『是非嘴』,滿天下說。」李諱從身邊經過,冷冷地說了一句。  

  小琦一聽,馬上回了座位。  

  等李諱回到辦公室,議論就更強烈了。  

  「她還真是厲害!那方還沒下場,這邊就登台!」  

  「就是啊,映姐可等了七年,她才剛剛離婚就勾搭上另一個凱子。」  

  ……  

  我猛地起身,空間安靜了一秒,然後又說開了。我離開座位跑出去,這一刻我只想逃。  

  可是冤家路窄,這話一點也沒錯,越想躲就越是躲到一起,越想避開,就偏偏找上了。我剛剛出了辦公室,就遇上了曹映。  

  她看到我,先是吃了一驚,然後說:「我們談談吧。」  

  既然躲不掉了,我沒有拒絕。  

  「去哪裡談?」我問。  

  「天台吧。李諱和凌天在那裡談了一次,我們當然不能比他們站得低。」她說。  

  天台上的風很大、很冷,但是也讓我出奇地冷靜。  

  「我沒有想到,凌天的前妻,就在我眼前。」她背對著我,緩緩開口。  

  「在那之前,我又何嘗想過,他的初戀情人,就是和我共事了一年多的同事?」我說。  

  「哈哈。」她笑,「命運跟我們開了一個玩笑。」  

  「我並不想用孩子來綁住凌天,你們還是可以結婚,孩子我會自己照顧。」我說。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某個遠方。  

  「我先下去了。」我說。  

  「把孩子拿掉吧。」她突然說。  

  「什、什麼?」我不敢相信。  

  「如果你真的不準備綁住凌天,除非你把孩子拿掉,我才相信。」她說。  

  「太殘忍了,不行,我不能拿掉這個孩子。」  

  「殘忍?對我難道就不殘忍嗎?」她轉過身來,原來她早已經淚流滿面,「當年如果不是我父親為了面子把我帶走,讓我和凌天斷了一切聯繫,我們不會分開!你知道嗎?當時我也懷過一個孩子,但是卻在我不知情的時候,喝了打胎的藥,流掉了。我不恨我父親,但是,這對我又何嘗不是很殘忍?我第一眼看見凌天,我就已經愛上他了,我好不容易也得到他的愛,命運卻不容許我們在一起。在學校的時候,他們說我是腦袋空空的交際花,配不上凌天,他太優秀。七年來,為了變成一個配得上他的女人,我放棄了舞蹈的夢想,開始學商……我等了這麼久付出了這麼多才能和他在一起,我不甘心因為這個孩子一切都結束,我不甘心!」  

  我終於知道曹映對愛情的執著,她曾經說凌天是她的真命天子,她不單是這樣想的,她也這麼做了。

  「沒有人要分開你們。」我說,「我不會為了孩子和他在一起。」  

  「可是他說他要和你復婚,因為,你懷了他的孩子!」  

  「那是他一廂情願!」我說。  

  「你為什麼不肯打掉孩子?如果你不打算跟他在一起了,為什麼不打掉?這樣他也可以不再顧忌你,你也可以自由!」她說。  

  「總之,我要這個孩子。」我絕對不會打掉這個孩子,我已經愛上他了,我不能又親手毀了她。  

  「算我求你!」她猛地跪了下來。  

  「這……你先起來。」  

  「除非你先答應我。」她急切地拉住我外套的下擺。  

  「你不要逼我。」  

  「我求你……就當成全我們,其實那對凌天而言也是一個困擾不是嗎?你比我更清楚,他是一個重承諾,更不會推卸責任的人。他知道你懷的是他的孩子,他怎麼可能還去娶另一個人呢?我求你,打掉吧,就當是為了凌天……」

  我閉上眼,流下淚來。  

  我緩緩地說:「你……必須給我時間……我必須考慮。」  

  「三天,我給你三天。」  

  我痛苦地點頭。  

  「早啊。」  

  睜開����的雙眼,再次看見凌天出現在我的臥室。  

  「早。」我習慣地打著招呼,這肯定是在做夢。  

  「起來吃東西吧。」  

  我起床,但是眼前的身影卻越來越真實。  

  「啊!你怎麼又闖空門進來?」我無法接受他這樣不預期地到來,然後又不得不離開,我的心臟負荷不了。我好不容易習慣了沒有他的陪伴,他卻又再次攪亂我的生活。  

  「你忘了你現在懷的是『我們的』骨肉嗎?你不願意再結婚,我不會逼你,但是,我當然也得盡我應盡的義務。」他理所當然地說。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你下個月就要和曹映結婚了!」我說。  

  「你以為,還可能嗎?」他走出臥室,「不要再賴了,吃完早餐一起去公司。」  

  「曹映呢?你和我一起去上班,她會怎麼想?」  

  「我會處理,你還沒把睡衣換下來?動作這麼慢,是不是要我幫你換衣服?」他在臥室門口轉過身,對我說。

  「你可惡!」我惱羞成怒,抓起枕頭「砸」向他。  

  「用來用去就只有這一招啊?」他接過枕頭,輕鬆地扔回床上,關了門離開。  

  我換了衣服出去,餐桌上大份的早餐把我嚇到。  

  「我怎麼可能吃得下這麼多?你想把我喂成豬啊?」  

  「都已經懷孕的人了,還想著保持身材啊?你現在要吃雙份的,不然你肚子裡的傢伙會把你的食物統統搶走。」他把大杯的牛奶遞到我的面前。  

  「怎麼可能啊。」雖然這麼說,我還是狐疑地接過牛奶杯。  

  「喝牛奶之前先吃一塊三明治。」  

  「喂,你還是這麼�嗦啊?曹映也受得了你嗎?」我說。  

  他沒有回答。  

  「你什麼時候來的?這麼早弄好早餐,曹映知道你來嗎?」  

  「怎麼?你以為我和她住一起嗎?」他好笑地看著我。  

  「難道不是?」他們都是一起上、下班。  

  「好吧,下了班我帶你去參觀。」  

  「什麼?」  

  「我的『新居』啊。」他說,「正好我要搬點東西過來。」  

  「搬東西來我家?你準備在我家常住不成?」他是不是沒搞清楚狀況啊?  

  「答對了!」  

  「答對?」我瞪著他。  

  「客房打掃一下,我就可以睡了。」  

  「你為什麼要搬進來?」我打斷他的話,「我都說了我不嫁給你。」  

  「我只是住進來,不代表要結婚。而且我說得很明瞭,我住客房,我們只能說是住在同一屋簷下。」他說,「我們曾經也在一起住過,證明我們會合得來,我想你不需要這麼快說『不行』,或者我可以交租金。」  

  協議離婚的時候,他把房子給了我,現在交租金住進來?未免可笑。  

  「不是租金的問題,是你住進來有問題!」我說。  

  「我不住進來才會有問題!如果晚上突然動了胎氣或者寶寶餓了,做媽媽的又懶得下床怎麼辦?」

  「那也跟你沒有關係啊!我們已經離婚了,沒有理由再住一起!」  

  「怎麼沒有關係?協議離婚的時候,還沒有協議過孩子的歸屬問題,就算歸你,我也還是他爸爸,我現在是要照顧他,不是照顧你。你問問看,他要不要看見爸爸,要不要爸爸給他做的早餐?」  

  肚子抵擋不住早餐的誘惑,不爭氣地叫了一聲,平時我都是從冰箱裡拿幾塊麵包充數,也許對胎兒真的不好。

  而且,我的心也在和理智抗爭著,留下他,就算是因為孩子留下也沒有關係,至少感覺到滿足和幸福。

第9章(2)  

  我和凌天一起到達公司,馬上觸到曹映有些怨懟的眼光,似乎在說:別忘了你昨天答應的事。  

  天哪,打掉孩子?我不敢想像,我唯一可以做到的,只是給他們一個我已經打掉了孩子的假象,然後離開這裡。讓他們去結他們的婚。  

  「凌副理,你都已經和映姐說好結婚了,怎麼又和前妻同進同出了?」小琦見此情形,為曹映抱不平。

  凌天走到曹映面前,愧疚地說:「映兒,是我對不起你,但是……」  

  「沒有關係,上班了,有什麼事私下說。」她說完,埋頭在一堆的報表裡面。  

  三天,既然她給我三天,我就好好珍惜這三天吧,然後,把凌天完完整整地還給她。  

  「你一個人住這?」下了班,凌天帶我去了他租住的地方。果然一看就是單身男子的住處,他沒有和曹映同居嗎?為什麼?  

  「否則呢?」他說。  

  「曹映呢?」我問。  

  他歎了口氣,說:「思思,我想過要彌補對映兒的虧欠,所以我決定娶她。但是,如果代價是你,我做不到,你懂嗎?」  

  「我們都不是古董級人物,如果因為一個孩子又走到一起,你不覺得太小題大做了嗎?」我說。  

  「你真的以為,只是因為孩子嗎?」他說。  

  「難道不是因為孩子,所以……唔……」  

  他突如其來地吻住我,這感覺是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我無力抗拒他,也不想抗拒。他的吻劃過我的下巴,順著我的頸項一直往下探索,我讓自己沉迷其中,任由一切不可收拾。  

  「不!」他猛地推開我,深深地呼吸,想讓自己冷靜。  

  為什麼?因為他想到了曹映嗎?  

  「你懷孕了……」他懊惱地說。  

  原來是這樣。我主動環住他的脖子,說:「我要你繼續。」  

  我主動吻他,只有三天而已,我不想再讓自己後悔。  

  他悶哼了一聲,猛地抱起我走進他的臥室……  

  我很少醒這麼早,看著凌天熟睡在枕邊,我幸福得想哭。如果時間可以停在這一刻,要失去一切我都無所謂,我是那麼地愛他,無可救藥。  

  「你醒了?」頭頂傳來他的聲音,我抬頭。  

  「你沒有睜開眼睛,怎麼知道我醒了?」  

  「呼吸不一樣啊,我很熟悉你……」他睜開眼看著我,「你怎麼哭了?」  

  我哭了嗎?我只是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感動了而已……  

  他在我臉上落下密密的吻。  

  「和我在一起,會讓你難過得想哭嗎?」他喃喃地說,眼中有著心痛和自責。  

  「不!」我說,「還記得我們結婚後的第一個早晨嗎?」  

  「嗯,你也是這樣哭的……」  

  「因為我覺得我好幸福,幸福得我想哭。」  

  「思思。」他緊緊抱住我,「只要我可以讓你幸福,我不會放手。」  

  我也不願意放手,只要他這樣在乎著我,他心裡愛的是另一個人又有什麼關係?我相信我們會幸福下去。我甚至開始相信,他也愛著我。  

  可是曹映也愛著他,我答應三天後會把他還給她,就像之前一樣,徹底分開,這一次,不再跟他有任何牽扯。

  「這是我的辭職信。」我把辭呈放在李諱的桌上。  

  「為什麼?懷孕可以休產假,那也還有幾個月,為什麼要辭職?」他高深莫測地說,「還是說,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聽不懂嗎?也許我該讓凌副理過問一下這件事。」  

  「你什麼意思!」  

  「難道你不是想躲開某些人?你以為你瞭解誰?就自以為是地成全!凌天明明是在乎你的,幸福就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上!你為什麼還要逃?」  

  「你到底要做什麼?不是說好我的事跟你再無關係?」我衝他大聲說。  

  「……」  

  我知道我的話說重了,但是只有這樣才可以阻止他說下去,我已經被他動搖了,我怕,怕自己真的再也逃不開自己。

  「把辭呈放下吧,你可以出去了。」他背過身去,說。  

  今天是第三天了,我按照約定上了天台,曹映已經在那裡等我。  

  「我給你約好了最好的醫生,你準備好了嗎?」她問。  

  「我從來沒有答應過我要打掉孩子。」我說。  

  「可是你明明說你需要時間!」她指責說。  

  「我是需要時間更好地解決這件事情!」  

  「沒有更好的方法了!」她說。  

  「不,有。」我說,「我已經交了辭呈,我會離開這裡。」  

  「凌天會肯嗎?」  

  「我會告訴他我已經把孩子拿掉。」  

  「他不會相信!」  

  「我只能做到這樣。」我說。  

  「我只是讓你打掉這個孩子,對你而言,有這麼難嗎?你以後還會有孩子的!可是凌天只有一個,這個孩子會把他從我身邊奪走!你不打掉這個孩子,他就永遠擺脫不了對你的責任!你只能打掉他,對你、對我、對凌天,都是一種解脫!」她說。  

  「可是……」  

  「孩子是她的!就算凌天本人也沒有權利要求她把孩子拿掉,何況是你。」李諱突然出現,說,「不要說得這麼好聽,再偉大的愛情、再偉大的成全,都沒有理由用一條生命作為代價!孩子已經四個月了,他在母親的肚子裡已經學會怎麼呼吸!他也有生存下來的權利!」  

  「李諱?」曹映看著他,「我知道你是站在她那一邊的,但是你到底不是局內人,你不懂,這個孩子已經給我和凌天帶來了多大的困擾!」  

  「我從來不覺得這個孩子曾經給我帶來任何困擾!」  

  「凌天?」凌天也出現在天台。我看向李諱。  

  「我沒有辦法做到對你的事不聞不問。」他說。  

  「天……」曹映看著他。  

  「我也不允許誰對這個孩子打主意!」凌天說,「映兒,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就算沒有這個孩子,我也不可能擺脫她對我的影響。你懂的。」  

  「我懂,就是因為我懂……所以我知道,只要有這個孩子,我就注定要失去你,你就沒有任何理由跟我在一起,沒有任何理由……」她倒在凌天的懷裡,悲痛地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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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8 23:12:59

第10章(1)  

  曹映約我去酒吧見面,聽她在電話裡的語氣,似乎是有些醉了。  

  我趕到的時候,正好一個男子正在跟她搭訕,看上去不是很正經。我走過去,把那個醉漢扯開,「走開,否則我去報警了。」我凶狠地瞪他,直到他搖搖晃晃地離開。  

  「你喝醉了,曹映,你不要再喝了。」雖然是啤酒,照她這樣一杯一杯地喝下去,也是會醉死人的。

  「不,我沒醉,來,陪我喝。」她把酒遞到我面前。  

  「我?不……」  

  「對了,我忘了你懷孕了,懷了凌天的孩子。」  

  「曹映,我……」  

  「你是不是覺得,你已經把他還給我了?」她說,「不,你只是把一個……已經沒有了心的他,還給了我。他的心,沒有在我身上、沒有在他身上,全部在你身上。」  

  「你醉了,曹映,我們先離開這。」凌天的心,全都在我身上?這怎麼可能。  

  「我說了,我沒有醉,我很清醒,太清醒了。否則,我怎麼可能會要你打掉孩子?我如果有把握抓住凌天的心,我又何必在乎他跟另一個女人還有一個孩子?我大可以把那個孩子也當做是我的孩子一樣照顧!可是,如果我和凌天結婚,他的心在你的身上,而你們還有一個孩子像一條鏈鎖一樣讓你們永遠聯繫在一起,那我還有什麼?」她把杯子重重地放在吧台上,說,「重逢以後,我知道他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凌天了,他的眼裡已經沒有那樣赤裸的感情。我以為是時間改變了他,他的感情封存在心底太久了,所以我用我的感情去溶化他。我一再提及我們以前的甜蜜和約定,告訴他這七年裡發生的事,我對他的思念,和為他做的事。  

  「他很感動,他抱著我,很溫柔。但是他只是抱著我,我不懂,我感覺不到他的愛,只是滿滿的歉意和感動,他根本不再碰我。我於是想,讓他跟我發生了親密的關係,我不是要用這個來要求他對我負責,我從來不是什麼保守的女人,你知道,我們以前……」  

  「我知道,你不要再說。」我打斷她。  

  她又飲盡了杯裡的酒,勾起一抹壞壞的野性的笑。  

  「七年前,我就把我自己交給了凌天,那是我一生最美的時候。我從不後悔,即使是現在也不。」

  「……我嫁給凌天的時候,也是我最幸福的時候。」我說。  

  「呵呵,呵呵呵呵呵……」她大笑,「你也不是我以為的那麼懦弱啊。」  

  我沒有說話。  

  「所以,我就想辦法讓凌天跟我上床,為的就是讓他明白,我是他的愛人,我不想他再用歉意的目光看著我,我要他把我當做他的女人,愛著我。」她接著說,「我費心思營造了很多浪漫的氣氛,但是,他卻總是在最後關頭打住了,似乎有什麼阻礙著我們。  

  「但是我顧不了那麼多,我相信只要發生了親密關係,我和他自然能像七年前一樣,找回那種感覺。所以我趁著灌醉他的時候,製造了一個『既成的事實』,他醒來看見我們赤裸地在床上,我說我們又在一起了,這次沒有人再能像七年前一樣把我們分開了吧。  

  「他當時沒有說話,直到幾天後,有一天,他喝醉了,來找我。他說:他不回再辜負我……」她抬頭看我,「那天,應該是你們達成離婚協議的那天吧?只有你們離了婚,他才可以給我我要的承諾不是嗎?我害你們離婚了,你為什麼沒有來找過我?你是他的妻子。」  

  「那是他的選擇。」我說,「曾經有人告訴我,婚姻只不過是一場認真的戀愛,我和你只是情敵的關係,並不是『家庭』和『第三著』的關係。你、我、他,他選擇了你,我就是第三者,作選擇的是他,我為什麼要找你?而你們是真心相愛,我又為什麼要怨他?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的存在。」  

  「你知道嗎?你表現得太豁達了,豁達到讓人以為你從來沒有投入感情。」她怔怔地看著我,然後說。

  「難道愛一個人,就一定要把嫉妒放在最明顯的地方?」  

  「我不知道把自己心愛的男人的幸福,交給別人是什麼樣的心情,但是也許,我正要這麼做了。」她說。

  「你說什麼?」我不是傻瓜,至少我自己不那麼認為。我感覺到她的變化。  

  「我曾經以為,我和凌天之間的阻礙是來自於他的父母。在那一晚之後,他雖然給了我承諾,但是對我的態度依然沒有什麼改變。後來我知道他的父親重病在床,我知道他的父母對我不滿,所以我一心想去他家,取得長輩的認同。」

  「呵,」她嘲弄地說,「誰知道,我根本會錯意,我太懂得安慰自己,我以為沒有人會對我無動於衷,我愛他,他就一定會愛上我,七年前他會愛上我,七年後依然會。我想到所有的可能,就是沒有想過:他不愛我了。  

  「而這就是事實。他就是不想對不起他的妻子所以不碰我,就是因為他愛著他的妻子,所以沒有辦法再找回對我的愛。即使你們離婚以後,他也沒有再碰我,雖然他答應會娶我,會履行七年前的承諾……可是,他卻已經不再愛我了,他已經不再愛我了,已經不再愛我了……」她一連又灌下幾杯苦酒。  

  我震撼於她現在的軟弱與堅強,更震撼於她說出來的一切。難道,真的是我的退出,讓他選擇了曹映嗎?我相信不是,他的心裡一定有過掙扎。  

  「你不要再喝下去了,曹映,不管怎麼樣,你這樣的話,凌天還是會擔心你的。」我說。  

  「你愛他嗎?」她突然問。  

  「……」愛他嗎?當然愛。愛得太濃烈太小心,又太怕會互相傷害。我和凌天,還從來沒有說過「我愛你」這三個字。我沒有對他說過,而他也從來沒有對我說過。只是很喜歡、很在乎、很滿意,沒有說過「愛」。但是在我心裡,早就有了答案。  

  「為什麼你們都是這樣!一個一個都是!愛就愛了,為什麼都不肯說出口?已經那麼明顯了,還在粉飾太平!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莫名其妙地離了婚,讓我做了一場夢!既然你們的感情那麼深了,為什麼還是這麼容易分手?我真的懷疑你們是怎麼走到一起的!你們為什麼會結婚?連『我愛你』這三個字都沒有學會的人,怎麼會結婚?你們怎麼會走到那一步的?」  

  「如果兩個人都還不在乎對方,一切就隨遇而安得多了。」我回憶著相遇的時候,面對凌天根本是無所顧忌的,「認識的時候,已經很多小女生在追他了,但他總是不回應。我們開始並不熟悉,只是普通的同學,直到大三的時候。我和他被關在學校圖書館出不去了,怎麼叫都沒有人,天很快就黑了。我就衝他發脾氣,他還是不回應。但是第二天早上醒來,他的外套卻蓋在了我的身上。我開始覺得他還挺紳士的。  

  「後來學校裡開始有了流言蜚語,說我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那麼久,關係肯定不純。我當時的男朋友,因此而找上他,並且揚言要動手打人。他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我知道他肯定會打。  

  「我趕到那裡,我說:如果我和凌天有什麼非正常關係,那麼一腳踏兩船見異思遷的人是我才對,他只是犯了一個雄性生物都會犯的錯誤而已,他並沒有女朋友,不存在背叛誰。那該打的是我!但是如果我和他沒有什麼不正當的關係,該打的是那個不負責的校工!如果你動手打人,那該打的,是你。  

  「他最終沒有再動干戈,可是,他卻見異思遷了。校慶舞會的時候,他帶著他的新女朋友當眾羞辱我不解溫柔、妄自尊大、自以為是,不會有人喜歡我這種女人。  

  「但是凌天替我解了圍,他當眾說他喜歡我,並且要我當他的女朋友。」我敘述著,「我答應了。」

  「他替你解圍?」曹映詫異,「他怎麼可能做那種事?看到你被羞辱,所以挺身而出?這不是凌天的作風!」

  「我知道他只是為了幫我。」我繼續說,「但是他不想交女朋友,而我需要幫他粉碎謠言,所以要把這樣的關係保持一段時間,開始真的只是那樣吧。我們約定繼續裝作是男女朋友,放學的時候一起,有時候在某些人面前做出親暱的樣子,他越來越習慣抱著我,我也越來越習慣他的懷抱;他老是說:『你是我的女朋友,那些沒長眼睛的怎麼還不死心啊?』我說:『你有我這麼好的女朋友了,那些學妹怎麼也不打聽一下?』我們似乎忘了,我們只是裝作一對男女朋友,即使沒有人在的時候,我們也會像情人一樣接吻……我會為了他和男生保持距離,會因為別的女生對他靠近而吃醋,也會對他撒嬌,他受傷住院的時候,我知道我已經愛上了他,我覺得我願意承受他所有的痛。他也會給我帶早餐,會跟別的男生說我是有男朋友的人,會任由我的胡鬧,我感冒的時候,他跑了十家診所藥店去幫我買藥,然後從我宿舍的窗口扔進來……」

  「這算什麼?拿個幌子然後光明正大地談情說愛?以前我感冒的時候,他也沒有晚上跑出去買藥!追我的人太多,他也懶得應付,因為他要考大學,他似乎就是很篤定,我就是只愛他!」曹映不平地說。  

  「直到畢業。」我說,「畢業就表示我和他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必要再裝下去,我們會各分東西。我說:『難道我們不算是真的男女朋友嗎?』」  

  「於是,他跟我說了你們的故事。他說:『他有一個承諾。等待重逢,放棄所有也要讓愛情延續的承諾。』所以,我們分手了。」我繼續說。  

第10章(2)  

  「可是你們還是結婚了!」曹映冷笑著說。  

  「那幾天對我來說真的很難熬,我知道我是真的離不開他了。我曾經去找他,我看見他用酒麻醉著自己,我還是沒有勇氣走過去跟他說,我不介意你們兩個的事。」我回想著當初的情形,眼角有些濕潤,「幾天後,在同學的婚禮上,我們又碰了面。他很憔悴,我也好不到哪裡去。大家不知道我們分手的事,所以又安排我們坐到一起。我沒有澄清什麼,我一點都不想說:我們已經分手。他也沒有說出口。但是我們都知道,這次以後,我們也許就各奔東西,沒有什麼理由見面了。」

  「這樣壓抑,就證明沒有背叛諾言嗎?哈!真是好笑!」曹映又仰頭喝下一大杯酒。  

  「但是如果他心裡沒有了你,又怎麼會為了承諾而不和我在一起?在他心裡,你一直都比我重要。只是你那時候不在他身邊,所以我乘虛而入了。」我說,「幾天後,他就向我求婚了,求婚的時候他說:『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希望和一個女孩在一起一輩子,分手的那七天,是我最空洞的七天,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已經在我心裡了。』我想就算他心裡還有另一個人也沒有關係,我相信那一刻他愛的人是我。我也知道結婚是我們繼續在一起的理由,我無法拒絕這樣的幸福。

  「結婚以後,我真的很少想起你,他也不再提你,我想我那時候是太幸福了,所以忘乎所以。我以為他會慢慢忘記對你的感情。但是你的出現讓我徹底清醒了,我似乎一直在扮演一個填補空缺的角色,一旦你出現了,他就會回到你的身邊。」  

  「……我出現了,你就……馬上以為……他轉而愛上了我?」曹映醉醺醺地托著酒杯,傻笑著說,「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事先知道了這些,我早就會放棄了!凌天為你解圍的時候,你在他心裡……就不是一個單純的同學了!他不喜歡麻煩,更不會答應你什麼裝男朋友的事,除非他已經不自覺地愛上你,沒有辦法拒絕你!也沒有辦法看你被欺負孤立無援!他愛上了你,但是……礙於對我的承諾和對我造成的傷害,他出於內疚……他想要對我補償的心情讓他不敢承認他的感情,所以他只能在那個幌子下愛著你……對你呵護備至……呵、呵呵……你根本不知道!你才是那個人……只要你需要他,他就會不顧一切的人……他對你的保護已經夠明顯了,他不允許你受到任何傷害!不允許你過得不幸福。」  

  「曹映……」我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他說……他要和你復婚,因為,你懷了他的孩子……我看,這又是個幌子。」她把杯子一推,憤憤地說,「愛一個人幹嗎要那麼多幌子?大大方方地承認難道不行嗎?我最多找他吵找他鬧,但是我知道愛情是沒有辦法的啊……如果他告訴我他不再愛我,我不會逼他和我在一起的。」  

  她對著手中的酒杯說:「是你把他推到我身邊來的,他根本不知道你這麼愛著他,否則他不會離開你,他從來沒有回到我身邊……因為他已經不再愛我了。你從來沒有告訴過他,你愛他,對不對?」  

  「……」我說不出話來。是的,我沒有說過。  

  「他以為你不愛他,所以他放手。他選擇離婚的原因不是因為我,而是他以為那樣才是成全你!」

  「這怎麼可能?他至少知道我是在乎他的!」  

  「是嗎?在乎的話,看著他在公司和初戀情人那麼親密,也無動於衷?在乎的話,即使他徹夜不歸,也可以做到不聞不問?你至少應該找我,然後告訴我,他已經是你的丈夫!如果你還在乎你們的婚姻,你至少應該那樣做!」

  「……我只是在等他作一個決定。我不想用婚姻的籌碼來左右他,如果他愛的是你,就算他沒有背叛婚姻的承諾,我們在一起也沒有幸福。」  

  「可是你毫無行動,任何人都會以為你根本不在乎他背叛婚姻!如果你連這個都不在乎了,那麼還維持婚姻的關係做什麼?」  

  「你是說,他以為我愛上了別人、他以為我在等他提出離婚,然後好跟另一個人在一起?」  

  「後來你不是和李諱在一起了嗎?離婚之後不到一個月你就和他出雙入對了,不是嗎?」  

  「我承認,我是想借由李諱來忘記凌天,可是,當我知道我懷孕,並且打算生下孩子,我就跟李諱說清楚了,之後,我們只是朋友的關係。只是大家都以為我們還在交往而已。」  

  「也就是說,你自始至終,都是愛著凌天的?」  

  「……」  

  「不說也沒有關係,我已經知道了答案。」她轉過頭,看了我一眼,又轉頭喝了一杯酒,「你放心吧,我會離開的。我根本不該出現在你們面前!」  

  「曹映……」  

  「他說他要和你復婚,因為,你懷了他的孩子。他就是不肯承認是因為愛所以那麼做!」她重重地放下酒杯,然後,終於醉倒在吧台上。  

  看來,我還必須設法送她回家才行。  

  我的心情起了很大的變化,難道我和凌天之間,真的是各自愛著而沒有讓對方知道自己的真心,所以弄成了這個樣子?  

  什麼東西啊,好癢啊!我再次從騷擾中轉醒。原來太陽又升起來了。  

  「早啊。」  

  睜開朦朧的雙眼,又看見凌天在我身邊,這感覺真好。  

  「早。」我說。  

  「起來洗漱吧,我去弄早餐。」他看我清醒,於是起床。  

  「凌天。」我叫。  

  「幹什麼?」他駐足。  

  「沒、沒什麼。」話到嘴邊,還是沒有開口。  

  「快點吧,不要再找借口賴床,除非你準備今天一起遲到。」他轉身出去,說道。  

  「我愛你!」我豁出去了!  

  他猛地回頭,「你說什麼?」  

  「我愛你,凌天。」我說,「我以前沒有說過嗎?」  

  時間在我的思維裡面停止了,原來「我愛你」三個字對所愛的人說出來,是需要勇氣的,怕因為「愛」所以失望、怕因為「太愛」所以失去、怕因為「不愛」所以痛苦得死去。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患得患失。我不後悔愛上他,就算因此知道他不愛我,我也不後悔說出來。  

  「可惡的女人,你從來沒有說過!」他撲到床上,用力抱緊我,毫無保留地傻笑著。  

  「呵呵!」我感覺到了,原來他在乎我的愛、原來他也在等我說出這一句表白、原來……他真的是愛我的。

  「可惡的男人,你也從來沒有說過!」我笑著說。  

  他吻住我的唇,那樣的狂烈,我的理智漸漸跟著騰雲駕霧,不知道方向。  

  我緊緊抱住他,把自己交給他,什麼都不需要顧忌。  

  「笨蛋,我愛你你感覺不到嗎?」他在我耳邊低語。  

  「呀!你壓到寶寶了!」我叫。  

  他一個旋身,把我調到上面,變成我壓著他的姿勢。  

  「這樣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我沒問你,我問寶寶呢。」  

  「你太可惡了!」  

  ……  

尾聲  

  原以為曹映說要離開是酒話,然而她真的答應了公司提出的到海外分公司工作的事情。一年後她寄來一封信,裡面有她的結婚照,新郎是一個金髮藍眼的英國人,他們看上去很幸福。她在信裡說:原以為每個人的真命天子只有一個,我現在仍然這麼認為,但是那個人已經不是凌天……  

  我再一次嫁給了凌天,這一次是三個人的婚禮,肚子裡的小傢伙已經生下來,李諱說,這小鬼一定要認他做乾爹,因為他自己被扣上始亂終棄的帽子、被他不明所以的老爹打了兩次!歐陽明天也跟著起哄說,這小鬼曾經喝了他N瓶牛奶,也應該做他乾兒子。結果凌天叫他們先回去商量,等這小鬼學會叫「爸爸」了再考慮乾爹的問題。  

  凌天的父母再一次被請來主婚,他們不明白為什麼一對夫妻還要再舉辦一次婚禮。我們只好說,這是為了紀念我們結婚三年的慶祝儀式。他們有孫子抱,也就沒有再在這件事上刨根問底,開始想著,該給孩子取個什麼小名來叫呢?

  「展思小姐,你願意嫁給凌天先生,讓他成為你的合法丈夫嗎,不論傷殘、疾病、貧困、災難都永遠陪伴他,直到人生的盡頭?」  

  「我願意。」  

  「凌天先生,你願意娶展思小姐為你的合法妻子嗎,不論傷殘、疾病、災難都對她不離不棄,直到人生的盡頭?」

  「我願意。」  

  「交換戒指。」  

  「不管我娶多少次,我的新娘都只有一個。」凌天為我戴上戒指。  

  原來他還記得他說過的這句話。  

  「不管我們分開多久我都會一直等你,我的婚禮上,只能是你站在我身邊。」我說。  

  凌天正要吻我的時候——  

  「新郎!新娘!你們的兒子又尿了!快來給他換尿片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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